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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误道者

    张衍拱了拱手,将道袍下摆一撩,跨过门槛,大步向里走去。

    他走后没多久,从道姑身旁侧门中闪出一名少女,正是赵元的妹妹赵英。

    她抓住道姑的胳膊摇晃,抱怨道:师叔,你怎么这么容易放那小贼过关了?上次他害我大兄吐血,我还没和找他好好算账呢!

    道姑摸了摸赵英脑袋,溺爱道:知道当年师祖问你师父这个问题时,你师父是怎么回答的么?

    赵英被勾起了好奇心,道:师父怎么说?

    杀一象。

    赵英惊讶道:我师父也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你师祖也很满意,后来我问你师父缘由,你师父说这么回答是因为九乃数之极,十则多矣,多则满溢,少则圆满,这是天道,所以要杀一象。道姑叹了口气,道:张衍之念,暗合天道,这样的人未来成就不可计量,若不现在就除了他,便不可轻易得罪,你明白了么?

    赵英似懂非懂地点头。

    道姑凝神望向远处,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其实当日赵英师傅所说不是杀一象,而是留九象,这一杀,一留之间虽然没有本质区别,但是所流露出来的心性气度却完全不一样,从回答中可以看出张衍心性果断,但又不失谨慎,但说出这句话语时,他杀机盈胸,眼神如芒如电,这股气势令她也不觉胆寒。

    她虽然不如自己师兄那般精通易理术数,但也能看出张衍身上有大因果,不禁叹了一声,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留在苍梧山上究竟是福是祸?

    张衍踏入山门后,一路往二山门走去。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三日来,溟沧派的入门弟子都被广源派一名少年堵在天门道上进退不得,没有一人能登顶三山门,偏偏他们还自知理亏,不敢用强。

    三年前,南华派下院为法会东主,溟沧派当时有一名入门弟子名为陈枫,其胞妹十年前拜入一位南华派上师门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惨遭横死,其中内情已经不得而知,总之两家从此之后互生仇隙。

    陈枫趁法会举行之际,堵在天门道上,口口声声扬言要与南华派弟子一较高下。

    本来过山门就有过关之说,只要觉得自己本领过人,可在过山门的路上拦住任意一位同道较技切磋,借此扬名,无论输赢都是一桩美谈,所以南华派弟子并不在意。

    之后无论是解读蚀文还是比斗技击,南华派众弟子都一一败在陈枫手下,本来他见好就收也不会有人责怪,哪知道此人还是执意不肯让开山路,说是要将南华派诸弟子堵死在山路上,直至法会结束。

    这样一来,就有人看不过眼了,广源派向来与南华派交好,有十几名弟子上来理论,最后终于忍不住动手,谁知陈枫虽只一人,却以一敌众,非但不落下风,还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最后更是放言广源派弟子也一并不许通过。

    一月过后,南华派连带广源派弟子果真无一人能登顶三山门,导致两派下院大失颜面,因此一直怀恨在心,今次轮到溟沧派做东主,这是两派弟子这是特意来找回脸面,而那些知道其中过节的门派则故意装聋作哑,只作不知。

    三年前陈枫回山之后就开了仙脉,去了上院修行,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再来这里,可他走了,却把这恶果留给了下院。

    山门偏殿之中,现在汇聚了溟沧派下院二十多位入门弟子,这些人都是玄门世家出身,平时自有一个圈子,所以在苍梧山众弟子眼中各个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此时坐在上首名叫郑循,是德修观下院大弟子,在一众人中年龄最大,修为最高,不过这个人性格平和,不善与人争斗。

    头两天莫远阻路,说是要比斗蚀文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可直到今日仍旧没有弟子能登顶三山门,他才发现不对,知道这是广源派来报复了,再等下去,溟沧派身为东主却无一人在峰顶,那可真是要丢脸丢大了。于是他将所有入门弟子都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议对策。

    郑循叹了一声,道:广源派的莫远莫师弟虽说年纪还小,但听说解读蚀文只在指顾之间,眼下我已派出马师弟和甄师弟与其对阵,是否能胜,且待结果吧。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从偏殿后走进来,向周围众弟子俯身一礼,神色黯然道:师弟我技不如人,只能寄望于甄师兄了,惭愧。

    众人默然不语。

    大概一刻后,一个童子进来禀报道:诸位师兄,甄师兄晕厥过去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起来,冷森森道:莫非是那莫远见不能胜,所以动武?

    童子忙说:莫师兄晕厥,只因心神耗尽。

    那人哼了一声,又坐了下去,他们倒是巴不得动手,只是广源派这次派了个十三岁的少年来,用强的话,这名声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郑循目光落在一名白衣少年身上,道:陈师弟,你

    那位陈师弟连连摆手,道:郑师兄不必说了,师弟我也是陈氏子弟,此事不方便出面。

    陈枫出自登扬陈氏,陈师弟出自洛川陈氏,虽然同出一脉,但百年前早已分家,他这么说虽然是为不想出面而找借口,但也不算是强辩,郑循不好逼迫过甚,目光又转向另一名面目冷峻的男子身上。

    林远林师弟

    林远摇摇头,道:莫远只有十三岁,胜之不武,师兄知道我一向爱惜羽毛,不要勉强于我了。

    郑循面露苦笑,又接连问了几名弟子,有的推说莫远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自己去了没得落了身份,赢了也被人耻笑;有的推说顾忌名声,不愿以大欺小;有的推说近日练功过勤,导致心神虚耗,不堪一斗。

    总之一句话,没人愿去。

    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莫远神童之名,刚才那两个弟子败下阵来他们也看到了,自己未必能赢不说,输了更是连带家族一起丢脸,至于门派荣辱,自然是比不过家族名声的,因此宁愿干耗在这里也不肯出头。

    艾仲文此时正做在下首末座,听到这些话不禁摇头,这样僵持,什么时候是个了结?难道溟沧派的脸面还真不要了?

    他想了想,站起来大声道:郑师兄,我知道善渊观中有一人,在蚀文上造诣精深,定可胜过莫远!

    :郁闷,本来想小改下,没想到牵一发动全身,越改越多,这一章欠着,会补上的。




第十一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二)
    听闻艾仲文推荐一人能胜过莫远,郑循面露喜色,道:不知道艾师弟所说是哪位师弟,现在何处?

    艾仲文回道:此人名叫张衍,乃是善渊观弟子,由于近期闭关修炼,不曾来到法会,想必此时还在居处潜修,还望师兄赐下啸泽金剑,将此人请来。

    啸泽金剑,是五行金剑的一种,修道者可以用来遥遥传递信息,是上院弟子常用的联络手段,不过下院也备有一些,只是都掌握在大弟子郑循手中,一般非急事不用。

    郑循有些奇怪,道:我知善渊观弟子多居住在捉月峰,与荡云峰有三条索道相连,距此不过一刻路程,何须动用金剑?

    艾仲文又道:一来此人居于十五峰望星峰,唤人去请,至荡云峰一来一回恐需几个时辰,怕要拖到明日,二来此人并非普通弟子可比,不可随意呼来喝去,动用金剑,是以示郑重,望他中断闭关,速速赶来。

    郑循面露疑惑,第十五峰望星峰虽然也在善渊观名下,但平时都是一些没有根底的弟子在那里修炼,艾仲文推荐的人怎么会住在那里?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此弟子姓张?不知道是封延张氏,还是亘昆张氏,抑或是绵泽张氏?

    艾仲文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张衍真正出身,虽然知道他是周家女婿,不过看张衍似乎并不想张扬自己的背景,他也不好到处宣扬,弄得朋友做不成还成仇人,所以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

    郑循还想问什么时,突然有人插话道:此人可是我玄门世家出身?

    艾仲文不好明言,只好委婉说道:诸位师兄不必疑虑,此人来历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

    那人冷笑一声,道:什么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记名弟子罢了,居然还用金剑去请,我看艾师兄是久在污泥塘,忘了本来出身,近墨者黑了吧。他向郑循拱了拱手,道:郑师兄,我知道这个张衍,约半日前,他将胡师兄的管事狠狠羞辱了一顿,赌斗时又骗去了一页经诗密册,胡师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他转而将目光瞥向胡胜余,目光中隐隐有讥笑之意。

    坐在郑循左侧第一位的是善渊观林远,他悠悠开口道:我也听族弟林通说起过此人,据传只是一个无根脚的记名弟子,只是仗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蚀文推演法蒙混一些愚昧之人罢了。

    两侧弟子坐序都是按照修为排列,胡胜余也坐在右侧靠前的位置上,他性格阴沉,为人又孤傲,与众弟子来往不多,还不知道卞桥和张衍之事,听闻这句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眼中隐隐有杀机闪过。

    艾仲文暗暗叫糟,他本来想举张衍出来赢下莫远,没想到反而惹了麻烦,仔细一想,他又不禁后悔,也是自己关心则乱,明知道这些人只在乎自身名声,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郑循听众人这么一说,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摇摇头不再说话。

    底下众弟子更是不以为然,原本不是世家弟子,根本不在他们眼中,甚至一些人还有些人出言冷嘲热讽艾仲文不顾自家身份,结交下等之人。

    本来艾仲文出来说话只是为门派名声考虑,历来法会东主都是先到峰顶,而他听闻广源派和南华派众弟子已经到了苍梧山山脚下,正结伴而来,若是等他们先一步到达峰顶,溟沧派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所以不能再磨蹭推诿,应当速下决断。

    没想到一片好心好意,却遭来言语羞辱,在座诸人全然不把门派荣辱放在心上,只在乎家门身份,他心头微恼,道:师弟我也是记名弟子,看来也是多余之人了?那么也不便在此多留,诸位师兄,告辞了!他拱了拱手,袍袖一甩,就此摔门而出。

    走到偏殿门外,他抬头看两侧松柏郁郁葱葱,傲骨峥嵘,心想我艾仲文也精擅蚀文,离了这群目光短浅之辈难道就不能成事?且待我亲自去会会莫远,看看神童之名是否属实,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一个人大步往二山门走去。

    张衍走出不到百步后,脚步却不由放缓,琢磨道:那个道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筑元之后,他耳目聪敏,道姑与赵英对话他当然也听得清楚,而且那番话好像就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对方看上去像是前来故意寻衅,但张衍直觉认为对方不会这么肤浅,无缘无故的就来问上自己这么一句话,必定有什么原因在内。

    象河,象河,过则溢,少则圆

    张衍皱眉沉思,反复琢磨,突然,他脚下一顿,想到一个可能,莫非,她说得是自己的修为?

    想到了这一点,他越想越有可能。

    按理说,有《临耀问法在手,修炼即便不如之前那般一帆风顺,也应该有所增进。可他觉得自己虽然内气壮厚,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更进一步,踏入元成入真的门槛。他原本一直以为是自己功候未到,现在想想那名道姑所言,再反观己身,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明悟,看来不是功候未到,而是太过!

    问题这就在过犹不及四个字上!

    仿佛一道电光从眼前乍闪过,张衍恍然大悟,眼前的迷障一时尽散,不由放声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转过身,冲着道姑那个方向遥遥一拜。

    玄门道法的境界层次虽然人人皆知,但其实也留有暗坑诡门。

    比如筑元这一步,明说有两重境界,分别是凝元显意和元成入真,但其实当中还有一关,名为淬元去芜。

    凝元显意之后,要想更进一步,深藏在内窍中的元气不在于多寡,而在于精纯与否。

    不懂其中关窍的修道者,往往会花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埋头苦修,随着时日推移,元气中的火性躁气也会渐渐自消,最终凝练如一,踏入元成入真的境界,进而登关开脉。

    只是这样一来,却耗费了更多时间,无形中就被那些知道窍诀的弟子远远甩在身后。

    要知道,开脉之后所修习的法诀与开脉前不同,上下高低之间完全不可以道里计,一步慢,则步步慢,若无大机缘,也无出众资质,那么几无希望追赶先行一步的同道。

    而不是玄门世家,绝无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淬元去芜这一步只在师徒之间私下秘授,口耳相传,从不在道书上写明,就算有过,这类书册在千数年的时间里被玄门世家封存销毁了。

    正是这样处心积虑,彼此心照不宣的控制,各大世家才在一个个门派中把持住了修道的上进之路。

    其实,玄门世家在这方面的手脚远远不止这一处,不是世家出身的修道者,修炼之途当真是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张衍胸中自有城府,略略一想后,便模糊猜到其中可能的原委。

    那道姑一定是看到自己修为正处在这一门槛上,又不好直接明言,所以通过一个典故来点醒自己,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这份人情他却是记下了。

    虽然张衍不知道如何淬炼元气,但他往日他通读玄典,大致推断出自己遇上了什么问题,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想法,且他自信有残玉在手,只要知道原因出在那里,只要多番尝试,总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打坐参详一番。

    正在这时,他若有所觉般回头一望,却见一个熟人身影步入眼中。

    艾仲文正在山道上愤愤而行,迎面一抬头,却意外看见张衍,眉目间顿现喜色,急急上前几步,拱手道:张师兄原来早已到此,可也是听闻了莫远之事,这才赶来的么?

    张衍不解道:艾师兄,何事?

    见张衍似乎并不知晓,艾仲文叹了一声,道:唉,一言难尽,张师兄且随我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两人一路向前,边走边说,在走了大约千步之后,张衍这才弄清楚了其中原委。

    不过令张衍感兴趣的不是那个莫远,而是那个陈枫陈师兄。

    艾师兄是说,陈师兄当日也与我等是一般修为,但是却在法会上大展神威,回来不久就开脉登关了?

    艾仲文眼现钦慕之色,道:正是。说起来他虽然因为这位陈师兄令两派弟子如今上门报复,但是以一人之力阻住两派弟子不得登峰,这等豪气还是令他极为佩服的。

    张衍目光一闪,心中隐隐有所把握,又问:如今峰顶之上,现有多少十六派弟子?

    艾仲文摇摇头,道:我溟沧派毕竟是东主,别派弟子总要照顾我等脸面,是以都在观望,不曾有所动作,只是我听闻广源派和南华派弟子已到山脚,怕是今日就要登峰了。

    这时,他一抬头,道:到了。

    张衍抬眼看去,不远处是一块可以立足百人的三层石台,最高一层石台上,一只紫铜香炉正散发出袅袅青烟,一座梁架结构的阁楼半嵌在山壁中,大约百多名三观弟子围聚在那里,场面极为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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