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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谈情手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瑚图

    等赌坊这边的事全都忙完,宛棠才终于有时间和卫渊腻在一块,自作主张就给卫渊‘放了假’,在西府园缠着他死活不让他去赌坊,卫渊没法子只好留下陪她。

    可能是宛棠这几天太忙,她都忘了如今西府园里还住着个秀慧,宛棠在院子里闹着卫渊要亲他时,秀慧正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撞见这一幕有些慌张,匆忙转过身,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准备再回房里去。

    最后还是宛棠叫住了她。

    “你在这住的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宛棠也想到自己都没怎么关注过秀慧,按理说以她和卫渊的关系,她该多替卫渊照顾她,并且作为西府园的主人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习惯,习惯的,没什么需要。”秀慧还是有些放不开,说话声音也小,但宛棠不介意,反而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她原也该是父母捧在掌心的明珠,有优渥的生活,不必受那些苦。同样的,还有卫渊,他原也有幸福的家,而不是饱尝人间辛苦。

    “你不用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秀慧点了点头,对宛棠说谢谢。

    到了晚上,卫渊送宛棠回岑府,路上又聊到秀慧,宛棠问卫渊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送她。

    “最近有些忙,你又要改赌坊的规矩,我走不开,只能等月底吧。”

    “嗯,也好。如今都十月了,天凉,过不了多久都要穿棉衣了,塞北更冷,你们走之前我给她备两件狐裘大袄带着。瞧她那样瘦,身子单薄,只怕受不得寒。”

    宛棠对秀慧还是有几分怜惜,见她跟自己始终拘束,觉得可能是两人年岁差得远了些?那不如让宛敏过去陪陪她,两人一样的年岁,应有话可说的。

    如今这天确实是冷了,吹过一阵风,宛棠冷得打了个颤儿,身子紧往卫渊那边挤。卫渊低头看她,知她是有些冷,便伸手搂过她,想把自己的温热渡一些给她。

    走着走着,宛棠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就开口问了,“卫渊,你说圣上他只是先帝的侄子,原本也轮不到他做皇帝,那他登基后既然都为先太子平了反,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就放了诸如孔家人这些先太子的人呢?充入教坊司和在牢狱里有什么真正的区别呢?不都是不得自由?”

    “轮不到吗?这最后不是轮到他了?”卫渊轻笑出声,带些嘲弄,“轮不轮得到要看人如何经营的,先帝的儿子都不在了,可不就轮到做侄子的。”

    宛棠听得愣愣的,她是真不动这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只能安静听卫渊说。

    “圣上怎么可能放了他们,你以为圣上就干净吗?”卫渊说着,自觉多嘴失言,遂不再讲,搂着宛棠前行,“这些都过去了,就不再提了吧。”

    不提便不提吧,不好的事谁愿意总是提起呢?宛棠也不去追问,伸手抱住卫渊的腰,半个人贴在他身上往前走。只要他和她还在一起,前路便明亮,无风无雪。

    ☆、报应

    宛棠的赌坊‘改革’大计还真就如火如荼地办了起来,这也算是大事,城中都传开了,岑府的六小姐要给赌坊改规矩。岑老板最初原还以为宛棠就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没成想她是认真的。但岑老板对此很高兴,搞得好还是差他都不那么在乎,重要的是自己的闺女真有这份心,也有这个魄力。

    要说宛棠这么一改,确实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也算初见成效。借钱的人确实不比从前多,但也因此少了很多原本就还不起的人来借。这是个大工程,三五日看不出多大效果,且得放远了看。岑老板很满意,还特意去了一趟赌坊。

    “爹,您快坐。”宛棠扶着岑老板坐下,把这些日子写好的例条和已经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过往名录放在桌上,“这些都是目前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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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时日还短,还没整理完。”

    岑老板拿过来翻了翻,又问了目前进展顺不顺利,有何难处,有没有哪里需要他帮忙?宛棠一一答过,岑老板越发满意,当即便把赌坊全权交给宛棠打理。

    宛棠一听这话,笑着去看一直站在她和岑老板旁边的卫渊,还冲他眨了眨眼。

    “卫渊,宛棠她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生意,日后还得你多照应照应。”岑老板放心不下女儿,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卫渊。

    “岑老板放心。”

    送走岑老板,宛棠抱着卫渊的胳膊回了他屋子,得意洋洋,“以后你在赌坊要听我的了。”

    “以前我不也是都听你的。”卫渊有些好笑的去捏了捏宛棠的鼻子,“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只是你也别累着自己。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你也别太着急。”

    “知道啦。”

    宛棠这几天累得很,坐在榻上偎进卫渊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卫渊怕吵醒她也不敢动,只能一直坐直着身子任她靠着。

    这日午后,宛棠真的带了宛敏过去西府园,很是热情地介绍了宛敏和秀慧认识。只是宛敏是个大家闺秀,见了生人也害羞放不开,两个人也没多聊得来,为此宛棠觉得有些挫败。还是卫渊在一旁安慰她,熟悉了就好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让两人熟悉起来,就到了要送秀慧走的日子。那一天是十月二十一,天冷下来,早上卫渊几人要出发时,说话时口中呼出的气都能凝成白霜。宛棠给秀慧准备了狐裘袄子,是她去年冬天备办下的,她最多只穿过一两次,还很新。

    “是去年旧的,你别嫌弃,今年府上新做的冬装还没送过来,这两件都是我去年新做的,没穿过几回的。”宛棠把早命人包好的袄子交给秀慧,拉着她的手,把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翡翠镯子褪下渡到秀慧腕上,又拿了袋碎银子给她,“你到了那缺什么短什么自己添,这些钱你拿着,留着你平时打牙祭,遇见想买的就买,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写信给我。”

    宛棠想着塞北的终究是秀慧远方亲戚,她们孔家又算半个带罪之身,只怕不会对她太客气,能有些银钱傍身总能让人多少高看一眼的。

    “谢谢姐姐。”秀慧不是冷漠之人,这些天宛棠对她的照顾她心里都很感激。

    “应该的。过段日子等卫渊回来便把你两个姐姐也赎出来,到时候你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哪里就能团聚呢?大哥他……还不知是死是活。”秀慧说着几欲垂泪。

    宛棠听卫渊说起过,孔家这一代还有个儿子,比秀慧大个五六岁,在秀慧姐妹几个被充入教坊司时他被送到前线充了军,后来军队惨白,也不知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总能有消息的。”宛棠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抱抱秀慧,“天凉,你先去车上吧。”

    去塞北路远,来回只怕要一个月还多,北边又冷,只骑马是肯定不行的,宛棠便替卫渊备了马车。

    “这件紫貂大氅给你。”秀慧上了车,宛棠才终于去和卫渊作别,“这是新的。你到了北边记得要穿,冻病了我要心疼的,还会生气。”

    宛棠抱着卫渊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抬头看他,眼泪汪汪,她们相熟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卫渊分开这么久不见,宛棠很想忍住眼泪,可还是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滑落。

    卫渊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别哭,怎么这么爱哭的。我会尽快回来,不会耽搁的,乖。”

    “嗯。等你回来,我要请你喝酒,就喝我院子里的女儿红。”

    “好。”卫渊低下头,轻啄宛棠眼角,“别哭,你哭我也心疼。”

    说了不会哭,可宛棠也只忍了一会而已,马车刚一调头,宛棠的眼泪便又落下来。她自己都不知原来也可以这么多愁善感。

    十月二十六是宛棠的娘的忌日,也正因为这个宛棠才没有跟着卫渊一起去送秀慧。

    宛棠的娘是侧室,不能葬入岑家的祖坟,而是葬在旁边的另一处。这位三夫人在世时并不多得岑老板宠爱,若不是因她留下的一双儿女在岑老板面前还算得宠,不然只怕早就被抛到脑后。岑老板虽然不会每年来祭扫,但还是命人将三夫人的墓年年修整。

    今年仍旧是宛棠和荣靖一同去祭扫。早些年都只有她们兄妹二人的,后来荣靖娶妻生子才多了宛棠的二嫂和侄女侄子。

    已经十几年,宛棠记忆里三夫人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但她立在墓前,仍然想哭。可她也终究不再是年幼时会在这里嚎啕大哭需要人不停哄的小孩子,这一次她只哭了一会便自己将眼泪擦干。宛棠笑着面对三夫人的墓,在心里说着“娘,如今我也有归宿了,他叫卫渊,对我很好,以后有机会带他来见您。”之后上过香,磕过头,宛棠便跟着荣靖一起回了城。

    到了城中,小侄女吵着饿了,不停哭闹,荣靖只好让马车停下,先寻处酒楼用饭,荣靖住在城西,从这回去还要些时候的。三夫人忌日这一天宛棠是不回岑府用饭的,往年也是跟着荣靖一起回他府上。

    这酒楼今日热闹得很,才走到门口便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走了进去才知道是梅家为女婿调任京城宴客庆祝。

    梅梓兰和林大人早就不住在崇安,两年前林大人就已调任别处,可这一次许是因为岳父家特意为他庆祝,林大人和梅梓兰竟都回了崇安。

    梅家老爷夫人脸上堆笑,显然是很高兴的样子,林大人作为主角,如今又高升,也是意气风发。只有梅梓兰瞧着没那么高兴,反而还有些失落。宛棠想起她前些日子才刚刚痛失爱子,觉得她也有几分可怜的,为了满足自己父母那几分虚荣,硬要逼自己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还要宴客赔笑。

    “荣……荣二爷也过来吃饭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梅梓兰先看到了宛棠三人,她瞧见荣靖,也瞧见站在荣靖身边的夫人和她们的三个儿女,那一声‘荣靖’终是没能开口,随了旁人叫他荣二爷。

    梅梓兰有些拘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呆呆站着,看向荣靖的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靖脸上却还是很平静,没因为遇上梅梓兰有任何变化,但出于礼貌,荣靖还是应了梅梓兰的话,“嗯,小女饿了。”

    那边梅家人也瞧见了荣靖,过来寒暄了几句。大约因为今日本就是梅家女婿高升的宴席,梅家人对荣靖更是趾高气扬,说的话都着刻薄,但荣靖不在意,还是微笑着回应。

    这是荣靖的事宛棠不好插嘴,便在一旁默默看着,偶尔瞥过目光去看一下荣靖的夫人——只见她手中紧紧牵着儿女,指节都有些微微泛白。宛棠走过去,把小侄子从荣靖夫人怀里抱过来,轻声问,“二嫂,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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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不用的,就这家吧。”荣靖夫人得体地笑。

    梅家人和荣靖聊完,店小二才引着宛棠几人去了包厢。去包厢几步路而已,荣靖一直牵着夫人的手。

    “不就是个平调?有什么好显摆的?官阶又没升的——”进了包厢,把小侄子放下,宛棠便忍不住开始抱怨,但很快被荣靖打断,“说话主意着点,小心隔墙有耳。”

    “有就有呗,我们还怕了她们梅家不成?有个做官的女婿真当自己了不起了?”宛棠不服气,说到底还是替当年的荣靖不值,痴心错付。

    最后还是荣靖夫人出面说和,“好了好了,快点菜吧,香儿还饿着呢。”

    宛棠对梅家的敌意从哪来没人不知道,而这包厢中最尴尬的人就是荣靖夫人,宛棠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过,没有照顾到荣靖夫人的心思,索性闭口不言。

    饭用到一半,小侄子吵着要去外面买小风车,为了荣靖和荣靖夫人都别再碰上梅家人,宛棠主动带着小侄子出去了。

    回来时,路过一处包厢,只听得里头有隐隐的啜泣声,宛棠鬼使神差地凑过去——

    “你还年轻,日后还能再生的,这个没了,是你们母子没缘分,你以后再给他生一个小子不就完了,横竖只有你肚子里出来的是嫡出,那些小妾生的不中用,听娘的,没错的,你好好伺候林大人,知不知道?”

    这说话的怕是梅夫人,宛棠想。

    屋子里梅梓兰啜泣声越来越大,却又陡然停下来,“你们都知道什么?就只知道逼我讨好他,可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他都不往我屋里去,我还怎么生儿子。”

    宛棠听到这,直起身子,不再去听,拉着小侄子的手往她们的包厢去。

    梅梓兰过得也不不幸福嘛,这也算她当初嫌弃了荣靖的报应吧。宛棠心里想着,突然舒服很多。

    ☆、酒

    从崇安到塞北,路上需要十几天,好在秀慧不娇气,连续赶路也没让她吃不消。大约过了十天,卫渊三人路过京城,恰是深夜,便在京中休息一夜。

    卫渊已有八年不曾回过京城,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前那样的熟悉,如今竟也觉得陌生。秀慧也有几年不能来过,她对京城的印象要更模糊一些,八年前她才三四岁,记不得多少事,再后来出了狱便去了通州,这京城在她记忆中还停留在三四岁。

    “卫大哥,我想……我们能不能……去我家老宅子看看?”秀慧怯怯懦懦的对卫渊说,头都不敢抬。

    卫渊犹豫片刻,也怜惜她,还是答应了。

    只是原先孔家的老宅早已搬进了其他人,门匾上写着的不再是孔府,最后也能沿着院墙走了走,这样便算是看过了。

    都说是近乡情怯,秀慧曾无数次想过要再回京城老宅看看,可如今真到了,除了远远看上几眼也没什么可做,甚至她真瞧见了还反而有些畏缩。

    连续多日赶路,都没好好吃过饭,既然到了京城,总不好再委屈秀慧,卫渊便带着她找了处酒楼,要她想吃什么点什么。

    “扶风?”

    声音从卫渊身后某处传来,卫渊听见后身子僵了一下,很快便有人走上前来站在他身边,手拍了下他肩膀,语气似惊似喜,“真的是你?”

    扶风。真是很久没听人叫过了。这原是太子为他取的名号。

    眼前人卫渊认得,虽经年未见,但他也没怎么变。

    “咱们真的很久没见了,你这些年,还好吗?怎么都不回京?”此人叫武昊,原也是太子伴读,只他父亲当年不曾支持太子,甚至是选择了出卖,才得以保全武家继续官运亨通,荣华富贵。

    “挺好的,在外谋生,抽不出时间回来。”卫渊回应地淡淡的。他本不想跟着武昊去包厢,更不想与他深谈,但想到在酒楼里谈起往事又不合适,只好还是跟着去了。

    武昊是个纨绔子弟,拉着卫渊一直在叙旧,卫渊听他说着,偶尔点头当做回应。对于武家曾出卖太子的事,他心里无法不介意。

    “你如今做什么?要不要回京谋个差事啊?你不知道,圣上登基虽也七八年,但身边仍旧缺得力之人,就说锦衣卫如今就缺个管事的,你功夫好,正适合这差事,你要有想法,我可以托我爹和圣上说说。”

    “不用。”卫渊冷静拒绝,也终于不想再听武昊叙旧,起身告辞。武昊还欲拦他,“别啊,咱们这么多年不见,得好好叙叙旧,不醉不归——”

    “武昊。”卫渊打断他,站起身径直往门口走,“我和你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完,卫渊便走了。留下武昊在包厢里气急败坏地骂他不识好歹,跟当年一个样子。

    卫渊理都不理他,出了门去找春山和秀慧,收拾了东西,又上路。出城门时,卫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曾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到最后也不过只是座路途中经过的城池。除了它是王朝的都城外,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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