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宣竹
看着红彤彤的一桌子,沙轻舞险些吐了出来。
她讨厌西红柿,那股酸味像是尸体腐臭的味道,不仅难闻而且难咽。
蔺晨将碗筷摆好,瞥了眼皱紧眉头的沙轻舞:“你怎么了?”
“我我想吐。”她老实巴交的回答。
“为什么想吐?”
“看见西红柿了。”
“今天中午你怎么说的?”
沙轻舞沉默了。
她认错了,就代表认识到挑食的坏处,也代表要正视自己的错误,然后改正错误,重新做人。
“可是可是”
蔺晨没让她继续可是下去,冷冷压下眼帘:“不吃就到阳台面壁思过。”
说着,他横斜了眼蔺焉:“你呢?吃西红柿吗?”
前车之鉴,蔺焉果断点头:“吃!”
于是乎,被队友抛弃的沙轻舞又去面壁思过了。
这次,蔺晨没有说具体时间,她也没有往肚子里塞几口鸡蛋,没半个钟,她就饿的饥肠辘辘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
蔺晨闻声走近,清明的双眸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了她一眼。
“晨哥,我吃西红柿。”沙轻舞认输。
“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你开始怕我哥了。”
“嗯。”沙轻舞承认。
“不过后来好像你挺喜欢吃西红柿的?”蔺焉说。
“后来,是挺喜欢的。”
有些东西,也许一开始会厌恶,谁又料得到,有一天你会喜欢呢。
近黄昏时刻,沙轻舞闲走在医院的长廊上,从她的位置眺望而去,可以看见远处屋宇邻舍炊烟四起。她低下眉眼,顺着长廊走到尽头,眼前是一条很长的墙壁,隔绝了长廊与外面的走道。
低头而走,恍间,视线闯入一双谙熟的皮鞋,不复如初的锃亮,而是沾满了灰土,还有不少的泥泞,脏兮兮的可怜。
沙轻舞顿住脚步,愣了片刻。
仅两秒时间,脑袋瞬间清醒,一个闪躲,躲到了墙的后头。
滞在原地的蔺晨瞳孔一动,侧目而去,看那堵高墙,人和心都被堵在了这头。
夕阳西斜,仅剩的光辉摇摇欲坠,他踩着影子缓缓靠近,抵达墙边,忽然转身,背抵墙站立。
沙轻舞躲在墙后,听见愈发近的脚步声,有些无措。
躲他,只是条件反射。
“你站着别动,我不过去。”他沉音说着,又低了低头,沉默半晌,继续说,“我只想问一句。”
沙轻舞松开咬唇的牙,小声的:“你问。”
“对我,你从来就没有想法吗?”
那是一句穿透墙壁直击心脉的一问。
想法?
沙轻舞嘴唇张张合合,在最后一抹霞光中,她失语了。
对他,不是没有想法,而是不敢。
夜幕降临,沙轻舞独自躺在病床上,视线穿过窗口,读天上沉寂的对白。
她躲着蔺晨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段感情,追溯而去,竟发现自己爱他至深,无法自拔。
就像是那盘西红柿,明明小时候讨厌的要命,可长大了,又爱的要死。
无法整理出自己爱上蔺晨的过程和依据,像是数学题最后一页的答案,除了那铁板钉钉的几个数字,解析是略。
反复思忖,她还是拿过倒扣在桌面的手机,拨通了蔺晨的电话。
没几秒,电话通了,却又归于寂静。
隔着听筒,能清晰地听见他浅微的呼吸声,还有那有一口没一口抽烟的窸窣。
沉默着,蔺晨先开口:“有答案了?”
沙轻舞舔了舔半干的唇,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拿手机的手微微一紧,顿了下:“有?还是没有?”
“都不是。”
听到否定的回答,蔺晨拢了拢眉,下一秒,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她的声音,清浅,柔和:“对你,我不敢有想法。”
“不敢?”他微眯眼睛,认真的解剖起这两个字的含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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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轻舞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吸着鼻子又“嗯”了一声,随后听见电话那头磕烟灰的声音,不由嘱咐一声:“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好。”他一边应着一边将指缝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上。
紧接着,又一段冗长的沉默。
许久,蔺晨说:“明日你先回北京,我晚几天回去。”
“嗯。”
“洗手间的灯还没修,你先去我房间的浴室洗澡。”
“嗯。”
“伤还没好,要遵医嘱,别工作先。”
“嗯。”她一边应着一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窸窸窣窣。
“轻舞。”他突然喊她。
沙轻舞忽然警觉起来:“怎么了?”
蔺晨突然一顿,滚了下喉结,犹疑过后,他说:“我回来,是因为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缓慢,音质冗尘,仿佛就是贴在耳旁轻轻低喃一般。顿时,沙轻舞一颗心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挂了电话,蔺晨摸起桌面的烟盒,刚敲出一根,像是想起什么,又塞了回去。
半垂着眸,盯着微亮的手机屏幕,通话记录的首条是沙轻舞呼入13分14秒,仿若精密计算过一般。
他不管她如何得知诸段亦的存在,但他想有必要解释和澄清。
他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齿轮27
第27章:
终于在7天后, z省地震渐渐拉下帷幕, 而后续工作也逐渐开展。
“具目前数据统计,z省地震已造成1728人遇难, 507人失踪,12835人受伤,其中包括重伤员2077人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z省地震遇难同胞的深切哀悼,□□决定,今日举行全国哀悼活动, 全国和驻外使领馆下半旗志哀”
新闻主播清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盯了手机一上午的沙轻舞有些烦躁了。关掉电视,往阳台走去,指尖顺着流淌的桌面轻划而过,往日椅子上那抹清隽雅致的身影不复存在。
蔺焉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沙轻舞正盯着楠木书架里一本原文书发呆,铃声响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小焉。”她的声音有些疲倦,彰显着一夜未睡的劳累。
“放心吧, 我哥没事,只是擦伤。”
蔺焉传来的好消息,让沙轻舞那颗始终提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那芳姨呢?”
“她也没事,预计后天就能回北京了。”
沙轻舞紧攥的手微微松了松。
挂了电话,她突然将窗户推开,让冷风灌了进来,给自己清醒清醒。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起车祸真的会简单吗?
下午, 纪德联系沙轻舞到律师事务所,说是女童猥亵事件有了进展。沙轻舞赶来的时候,恰巧碰到纪德行色匆匆地出门。
见状,沙轻舞问了句:“怎么了?”
纪德围围巾的手一顿,看沙轻舞的眸色闪烁,迟徊片刻回答:“是蔺晨。”
沙轻舞心倏然一紧:“他怎么了?”
顿了片刻,纪德回答:“刚刚h市发生了枪击事件,就在十分钟前。”
“什么意思?”沙轻舞拧紧秀眉,有一种不好的预兆。
“我去一趟h市,才能确认。”
沙轻舞急促的拉住刚走两步的纪德,声线颤抖:“确认?确认什么?”
“有伤亡者,我要确认是谁。”
沙轻舞呼吸蓦然一窒,心沉到谷底:“蔺晨吗?他在伤亡者名单上吗?”
纪德漆黑的眼睛紧迫的盯着她,无声的点了点头。
沙轻舞整个人赫然一僵,血液凝结在血管里,嘴张张合合好几次,声没了。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纪德有些不放心:“要不和我一起去?”
她哑巴似的,没有片刻言语,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被纪德推上车,扯进机场,拉上飞机。
隔着一扇玻璃窗,她俯瞰地面形形色色的事物,苍白的唇微微一抿,毫无症状地,眼泪吧嗒吧嗒成串的往下掉。
抵达h市,他们直奔目标地——h市军区医院。
“目前蔺先生正在手术。”护士告诉他们。
纪德微点了下头:“谢谢。”
“不客气。”
沙轻舞怔滞站在手术室门口,红红的眼睛紧盯那红灯亮起的“手术中”,莫名的恐惧,恐惧中又带着后悔。
后悔走之前没有好好的跟他说一次话,没有当面表明心意,没有早一点结束那不成规的回避。
纪德上前,安慰着:“放心吧,他只是右肩中了一枪,没击中要害,子弹取出就没事了。”
沙轻舞阖上沉重的眼皮,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微点了下头,气息孱弱:“谢谢。”
纪德本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却被这句生硬而生疏的谢谢给制止了。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这才恍悟,他早就出局,亦或者,他从未入围。
蔺晨在病房醒来的时候,沙轻舞已经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睡容有些不安,秀眉紧拧,应该是做了一个噩梦吧。
他侧了侧脸,安静的看着一米之遥的她。
这样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的感觉,真好。
护士进来换药水的时候,看到蔺晨醒过来,有些惊喜:“蔺先生醒了。”
蔺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护士疑惑一眼。
他顺手指向沙轻舞的方向,护士立刻明白了,一边换药水一边小声说:“蔺太太真的急坏了,从你在手术室推出来的那刻起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蔺晨闻言,双眸逐渐沉了下去。
护士换完药水,蔺晨突然请求:“能帮我找个毯子盖她身上吗?”
护士微笑着点头。
挂完水后,沙轻舞还睡的香,蔺晨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旁,半蹲而下,一张苍白的俊脸凑近她,用鼻翼蹭了蹭她的额头,嗅着那柔和的味道,微有安心。
被他这样一蹭,沙轻舞反倒醒了,拉开眼缝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揉着眼睛:“你醒了?”
“嗯。”他从胸腔发出一个音调,很是好听。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眶莫名涩了起来,她轻一声低喃:“真好。”
蔺晨抬起左手,摁在她的后脑勺上,微垂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
“你怎么来了?”他沉甸甸问了句,说话时候,那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动人心扉。
沙轻舞稍微蠕动了一下,还不太适应与他这般亲昵,半垂着眼帘,盯着两人的鼻翼,声音有些哽:“纪德带我来的。
分卷阅读44
”
蔺晨有些疲倦的阖上眼睛,问了句:“害怕吗?”
她应该很怕吧,听到接二连三他出事的消息,应该怕急了吧?
沙轻舞眼波突然一动,想要抬帘瞪他,却又忍住了。
害怕吗?
三个字,他居然可以问的如此风轻云淡,谁又知道她早就被吓的七魂丢了六魄了。先是传来车祸的消息,然后又是枪击,任凭她再有坚强无比之心,也抵不住接踵而至的坏消息。
没听到她的答案,蔺晨轻蹭了她一下:“嗯?”
“不怕。”她口是心非的回答。
蔺晨突然睁开那双浓墨的眼眸,瞳仁发亮,明明知道她说的气话,却又忍不住无奈。
又往前凑了凑,蹭着她,两个人的鼻翼很快贴上,然后顺势划过,就在他的唇要吻上她的唇那刻,沙轻舞忽然偏头一躲,不露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吻。
蔺晨一顿,抬了抬眼睫,眸色渐沉渐深。
沙轻舞察觉到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微闪了视线,规避着。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僵持着,直至敲门声响起,蔺晨的手才从她的后脑勺抽回,撑在椅面上站了起来。
许是因为久蹲,加上太久没吃东西的因素,忽然地一阵眩晕,他踉跄一步后站定原处,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
敲门声锲而不舍。
蔺晨轻蹙眉,趿拉着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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