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思与所念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鱼目白
坐在沙发上的外公急了,慌忙的叫:“那我晚上吃什么?”
高母整张脸都恨不得皱在一起,没好气道:“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呗。”
外公就又笑嘻嘻的了,赤脚放在茶几上,嘴里话梅嚼了几下,大概觉得不好吃,又“噗”的吐出来,摇头晃脑。
他们一家走路去了附近的餐馆,外公不满:“怎么不开车呀?”
高父陪笑:“就在楼下,一两分钟就到了。”
高轶跟在三个人的身后,第一步踩在外公的影子上,第二步一跳,踩在高母的影子上,她蹦蹦跳跳的,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周家人见他们家多了一人倒是不惊讶,周母跑到高母旁边,挽着她的胳膊说:“你们总算来了。”
高轶走到周明达身边坐下,低声对他说:“我都没见过他。”
周明达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她的外公,看见那个老人脚步虚软,性子却强硬,蛮横的从高父手里抢过椅子,自己拉开,坐下后拿了筷子开始敲碗:“菜还没上来呢?!”
“您注意点,在外面呢。”高母冷冷出声。
外公不悦,要回嘴的时候是周父站了出来,倒一碗茶给他,及时的制止了他说话的**。
周明达看向高轶,果然见到她紧抿着唇,他心一紧,转向周母:“妈,我带高轶去其他地方吃吧。”
周母没做声,高母赶紧挥手:“赶紧带她出去吧。”
这一拖时间已经是八点多钟,街上老爷爷老奶奶已经出来散步了,周明达指着他们,“你看,他们都准备排列阵型跳舞了,咱们还没吃饭,真是凄凉呀。”
高轶很给他面子,笑出来。周明达看着那个呲牙咧嘴的笑,恍惚了一下,突然道:“我才发现你居然有蛀牙。”
“……”高轶赶紧合上嘴,口齿不清的哼唧,“你……才……”又扑上去打他,周明达赶紧躲闪,她委屈地捂住嘴,大声叫道:“我正想忧郁一会儿,你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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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委屈你委屈,”周明达高举双手,“我不该破坏你独自迷茫的气氛。”他做了个“一边请”的手势,“来,您边吃饭边迷茫。”
高轶翻开菜单,看见红烧排骨酱香四溢、逼真的照片,鼻子一动,好像真的闻到了酱汁浇在嫩嫩的排骨上散发出的勾人味道,肚子就“咕噜”一声,她呢喃道:“算了,反正我之前都没见过外公,他对我就是个陌生人……”
我还是别忧郁了,吃饭要紧。
两个人捧着肚子上楼的时候听见高母一声吼叫,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声音更大的外公的声音,高轶对周明达说:“我发现我妈妈和她爸爸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高母有多讨厌她的爸爸高轶是清楚的,即便高父高母对他们当年发生事情的真相和细节一直含含糊糊,但是高母甚至会在还是孩子的她面前孩子气的把外公描述成会来抢她玩具的人。
可是任谁在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惊叹:“好一对剽悍的父女!”他们不是长相相似的问题,而是语气、动作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
周明达陪高轶打开高家的门,打声招呼后转身进了周家,周母一反常理的没有在客厅里铺上瑜伽垫,数“1,2,3,4”,而是和周父正襟危坐,看见周明达,她说:“儿子,给你一个任务。”
“妈,你这么正经我真不习惯。”周明达看着周母严肃的脸心中一阵恶寒。
“你最近多劝劝高轶和她外公亲近起来吧。”
周明达听了一脸不可思议:“妈,你看见她外公是什么样的人吗?就算高轶对她外公好了,她外公会对她好吗?”
“你知道她外公为什么突然来找她妈妈吗?”
周明达摇摇头,“生病了?”看见周母和周父的表情,他心知自己猜对了。
“高家妈妈都跟我说了,她外公得的是癌症,结果高母的哥哥和妹妹在老家听到这个消息就都不管他了,于是她外公从高母的哥哥那儿要到高母的手机号,最后是高母请假回去把外公接回来的。”
“我知道了,可是高轶在知道事情之后会选择什么是她自己需要去做决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去劝她做什么事情。”周明达站起来,“阿姨准备什么时候和高轶说这件事?”
“她说就今天晚上。”
周明达甚至不知道该去做何感想。他和高轶的家庭简直是一个鲜明的对比,高轶的家庭是破碎和失衡的,但她一直应对的很好,尽力不让自己和她的妈妈过分的想像。
☆、死循环
外公在高轶家住了一个晚上后就被高母连拉带扯送进医院。高轶把她自己裹在被子里,听着进了卧室的高父无奈的口气:“你妈妈今天一天都要在医院,我们两人中午将就着喝点粥吧。”
高轶觉得真凄凉。她拿起手机,问萧鹤在做什么。
萧鹤好久没有回复,于是她又问周明达在做什么。周明达回道:“正要跟同学约一起打篮球,你要去吗?”
高轶想着打篮球她去什么,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正准备回绝时那边又传来一条讯息:“有帅哥。”于是她乐呵呵的起来收拾自己。
他们在门口碰面,周明达手里抱了一个篮球,上下打量她:“哇,你也太那啥了吧,跟我出去的时候怎么就只穿校服,有帅哥就好好打扮了呀。”
高轶冲他“切”了一声,颐指气使道:“你回头给我多介绍几个帅的。”
周明达冷笑:“都是我们初中同学,你别想了,大家都早已认清了你的本性,不会被你的伪装所蒙骗的。”
“那你”高轶气的手在颤,心想自己也应该早早认清周明达的本性才对。
两人走在路上,周明达状似无意的问:“你外公昨天在你家住的怎么样啊?”
“我回家后就直接去卧室了,都没有见过他。”周明达打量高轶的神色,觉得不像是真的有事,但还是不敢放心。
等他们到了篮球场,那群男生见了他和高轶,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也是好久不见的贺冉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哥们,你还没谈恋爱吗?你再不谈我真害怕我这一学期谈的数量都比你这辈子谈的多了。”
周明达皱眉:“你可算了吧,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吗。”他下意识的看了眼高轶,见她坐在椅子上拿着他的外套,在看手机。
贺冉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你们这儿还在玩过家家呢,邻居的戏码唱够了吗?”
“我们一直都是邻居。”周明达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
“那你们只是邻居吗?”贺冉不知死活的继续问道,“假如只是的话,我能去追她吗?”
周明达想也没想的答道:“你永远也别去想这个问题。”
他不理贺冉,努力忽视掉心头不安的悸动,招呼眼前这几个人分队。
高轶到篮球场坐了一会儿之后才收到萧鹤的回复,她解释自己昨天连夜回了老家,所以今天很晚才醒。高轶有些羞愧自己没回老家,依旧很晚才醒,又问她:“那你们是去逃难嘛,怎么刚放假立刻就回去了。”
“都是我妈妈呀,她每天念叨要回去看外公外婆,我们没办法,买了昨晚的票走的。”
外公外婆。
高轶想到自己的外公。昨天晚上,高母在客厅一直和外公很大声的说些什么,用的是家乡话,她连听都听不懂,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两人的声音到后面不复开始的强硬,渐渐柔和下来。
癌症,自己的父亲得了癌症会是什么感受呢?自己很久没见的父亲得了癌症又会是什么感受呢?她反复的在手机屏幕上用指甲划来划去,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拍了一下。
“傻子,你想什么呢?”周明达蹲下来,问她,手上还拿着一瓶没开的水。
“我想去医院找妈妈。”高轶对他说。
周明达仔仔细细的看她的脸,说:“好,我们一起去。”
他先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问高母在哪家医院,两人一起打车过去后,高轶给高母拨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了,里面是男声:“高轶?”带着浓重的乡音。
“外公”高轶脑子里有点断片,好不容易才集起精神,“您现在清楚自己的病房号是多少吗?”
“啊?病房号?”外公很大声的重复一遍,然后问:“护士,我的病房号是多少呀?”又过了一会儿,声音凑近,他说了个数字。
等高轶和周明达赶到的时候高母站在病房门口,脸色不善:“高轶,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吗?”她看着高轶,也没有顾及周明达在旁边。
“妈妈,”高轶说,“外公怎么样了?”她其实想问的是高母怎么样了,但两人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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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好像因为长期以来的吼叫与被吼叫再到吼叫而固化了,如今她要开口问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居然都觉得太别扭了,说不出口。
外公躺在病床上,骂骂咧咧:“那些小兔崽子呀,生他们养他们结果现在他们为了那一座破房子就要把我抛弃掉啊,这可怎么办啊!”
高母对他怒气十足的说:“该!你从来只生了我们,哪里来的养我们!”她一边骂一边把先前买的橘子的皮剥开又恶狠狠的说:“赶紧把这个橘子吃了!”
外公把剥开的橘肉一瓣瓣塞进嘴里。明明应该很亲睦的动作居然被两个人做的那么深恶痛绝。
这一幕可真是似曾相识。
高轶鼻子一酸。周明达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着离开病房。
她对周明达说:“这可真是个循环。”
外公那样对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再那样对待她。
她的妈妈那样对待她的外公,她也是那样对待她的妈妈。
像个诅咒一样。
周明达对她说:“我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的。”高轶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会一直这样活着,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直明白的。她是这样确信。
高轶曾经因为成绩单被高母吼的要在家门口站着,同样年纪的周明达和她一起站在家门前,她却推开他,大叫:“你不要在这边看我的笑话!”
高轶叫的有多大声,在发多大的脾气,就有多脆弱不堪,她喊“你快走开”,心里却在悄悄说“请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那天下午,周明达被她成功赶走了,她却因为他的离开害怕,呜呜的用手捂脸,又不敢哭出声音,害怕会被爸妈听见。
因为在那个家,哭了代表软弱,吼叫是最直接的沟通方式,成绩不好就没有在桌边吃饭的资格。她因为那些数不清的斥责在日记本里诅咒高母,狠狠下笔去戳高母的名字,却不知道她的妈妈费了多少力气试图不去成为那个吼叫的人,但在逃离了家庭十几年后,她每一日都在重复自己的父亲对她所做过的一切。
最后她的父亲还找上她的门来,对她说:“我得癌症了。”
那一天晚上高轶的妈妈回到家的时候满脸疲惫,高父在餐桌上问:“你给他请看护了?”
高母点点头。
“你忘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说过的话?”高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急了之后也忘了高轶还在餐桌上,就这样打开他们之前一直不愿多说的话题。
“我没有办法呀。”高母呢喃,然后又说了一遍,接着不停的重复,“我也没有办法呀。”
“那医生怎么说的?”
“没有办法了,治不好了。”高母把手一摊,装作一副强硬的样子,却偏偏要画蛇添足的多念一遍:
“没有办法了。”
同班同学祝枝在线上问周明达:“老师发给你的那本书你看到哪了?”
周明达抬眼瞧瞧摊在桌上的书的页码,告诉她。
那边祝枝的名字旁边反反复复的出现“信息正在输入中”,他有些不耐,按了返回,频幕上出现高轶的名字,周明达继续一本正经的想自己该怎么委婉的问出“还好吗”的句子,才能既不体现他在为她担心,又能准确的传达他本想传达的意思。
又一条消息提示,祝枝问他能不能教她几题,周明达回:“我也不太清楚。”然后继续思索。
萧鹤听高轶讲完整件事,咋舌,却偏偏在这之后沉默了,两人隔着手机听彼此的呼吸声。好半响,那边说:“那你没事吧?”
高轶回答说不知道。
她这个外公来的意外,即便是血亲的关系,生离死别面前,她竟也没有难过,活像在旁观电视里一个路人甲的葬礼。
人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因为没见过面,亲戚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这几天最给她震动的是那几句被高母反反复复念叨的“没有办法了”。
但那其中滋味没有办法讲出来,终归那句话是跑不了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心脏却活了九年
这一年的寒假也不只只高轶一家是多事之秋,一天,王甫在班级群里迫不及待的分享他又一次听来的小道传闻,说他们的年级主任被一个偷跑进学校的男子被刀刺伤,新的学期他们要换一个新的年级主任了。
萧鹤私戳她,两人谈起那天放学后看到的男子,心里一阵后怕。不过学校的安保措施已经算是严密的了,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混过保安,进了学校。
“要我说,”王甫在群里说,“像我们这样住宿的学生其实都知道学校后门那有一块地方是能翻过去的,跟我同宿舍的老张就翻出去上网过,老张你说是不是啊?”
被他卖了的老张骂他一句,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很快就把年级主任受伤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聊起寒假时各家要去哪里旅游。
周明达一家也计划出去玩。周母跑到高家对高父说:“我们都在想着也把高轶带上一起出去玩,高轶本来就特别想去外边的,对不对呀?”她笑眼盈盈的望向在一旁玩手机的高轶,高轶赶忙点点头。
“而且高轶出去了,高妈妈就不用分出多余的精力,可以专心照料她爸爸了。”
高父感激的对周母说:“你们到底是同班同学,你对她考虑的真是周到啊。”
那天晚上高母回来后听到这件事后沉默不语,高父说:“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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