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刚才是有些小心过头了,既然无人看守,那么人们胆子就更大,转眼来到二道门前。
过了正大光明的匾额,里边就是县衙大堂,人们已经能看见坐在那里的孙传庭。
“姓孙的,给个说法”
“孙大人,真的要让百姓们去堵河坝”
“怎么你一来就把中牟弄成这样”
所谓法不责众,如果让他们单个和孙传庭说,一个人也不敢,也就是仗着人多,开始耍起威风。
不过,虽然下边人说的爽快,但是孙传庭根本就听不清楚,一堆人七嘴八舌,能听见什么
但是,下边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孙传庭一直不说话,不过是因为傲慢
你有什么资格傲慢
这些乡绅们也急了,纷纷开始声讨,有些人更是要往里冲,与他面对面交涉
不过么,当人们以为孙传庭是光杆司令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十余个人,整整齐齐的堵在门口,其中数个是老者,但是不管年轻还是年长,他们脸上都写着不好对付。
冲的快的几个人,猛然间停住,彼此看了看。
不是说没有人的么怎么突然间就出来这么多
而且,一看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县衙里闹成一锅粥,洪吉福的府上却是一片祥和。
他们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低估了孙传庭的能量和决心,也没有想过他会行动如此之快,但是,那又怎样
一个手段不行,就将原来用过的手段都招呼上
他孙传庭尽管能处理一两件事情,还能同时处理好几件
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京城传来些消息,孙传庭确实没有什么背景,也就是跟这个熊廷弼在辽东打过一段时间仗。
不过么,洪吉福并未将其当回事,辽东之战,那都是多大的功劳,如果孙传庭作为读书人真的立了功,怎么会没有奖赏
即便没有奖赏,肯定也会成为一些大佬的入幕之宾,现在,被放逐到中牟来当一个无人愿意当的知县,他的遭遇,已经说明了问题,孙传庭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年轻人而已,至于他现在为何要与洪吉福斗个你死我活,不过是想在自己的履历上写上一笔。
但是么,洪吉福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随着一个个人员往来,不断汇报外边的情况。
“报大人,大人,人群终于冲进县衙了,同行的还有几个员外,这下子,看那孙传庭还有好果子吃”
“好,好,再去探”回报的人走了,
洪吉福在下令,“让差役们继续装死,同时令那些盲流们稍微休息下,孙传庭马上就要抗不住了,防止他去府衙搬救兵,命人速速去要要道观察,一单发现情况,赶紧回报”
孙传庭此前十分猛烈,侵略如火,现在却又不动如山,定然是已经想好后招,一个可能的情况便是去搬救兵。
府衙的情况,现在不好说,但是即便是府衙来人,拿人也要拿赃
以洪吉福对府衙的了解,他们即便是过来,也是走走过场,而且,府衙那些人的行动速度,从开封府过来,能走上两天
他不需要那么多时间,有一个时辰,就能那排妥当。
只要府衙的拿不到证据,便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最后的罪名依然会落在孙传庭头上。
有个时间差,便能很好的解决问题,毕竟此前已经试过几次,都是这般操作,最后背锅的是知县
洪吉福的手段没有任何问题,按照常理来说,最后失败的肯定是孙传庭。
可是,事情并不是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因为孙传庭背后的势力,根本就没能让洪吉福知道,就算是去京师打听关系之人,都被方书安一系所收买,于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孙传庭和方书安以及朱由校的关系。
再说县衙那里,有方书安家里的人手压阵,那些平头百姓根本就不是对手,个冲上去,被牢牢的挡着不动,那些有心动手之人,被一个个丢了出来。
不知道从何处摸来一把扇子,在台阶上悠然的溜达着。
“你们好好说话啊,有什么话咱们大人接着,千万不敢耍流氓。不是我说,这几位爷,可都是在辽东抗住过建奴攻城的,他们都是一打几十的硬汉,你们规规矩矩的,他们就只会阻挡,你们若是耍横,那对不起,他们比你们还横。”
一番话说出来,当然有人不信邪,使劲往前挤着,如此多人,他们还挤不进去了
然而,事实如此,尽管他们费尽全力冲过去,仍旧躲不过被扔回来的命运
几次三番之后,有人开始打退堂鼓,虽然知县的做法有问题,但是他们直接冲击县衙,也不是什么正经行为。
“诸位,他们一共就十几个人,咱们一起冲击一次,看他们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了,还敢打死我不成”
说话之人正是此前领头之人,在中牟当地也是有头有脸,不过么,是被人蛊惑还是与洪县丞穿一条裤子就不得而知。
“走,同去”
“一起,冲他娘的”
众人看着自己单枪匹马不行,便手挽着手,要结成一个大阵,硬是靠人突进来。
关键是,几个老头子甘愿将自己顶在最前边。
如此阵势,几个老供奉有些难受了。
老东西们不推不是,推了也不是,他们有可能直接突破,进入厅内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刻,突然一声爆喝传来,“我看谁敢”
290 少年的身份
孙传庭敢稳坐钓鱼台,自然是去搬救兵去了,不过么,并非是向开封府求助。
开封府与中牟县关系怎样,孙传庭不敢确定,而且,府衙里下来的也不过是衙役。
对阵中牟的衙役虽然有些心理优势,但是并不能起到压倒性的作用。
所以,孙传庭根本就没将希望放在开封府身上。
来的人自然也不是开封府衙役,而是开封府千户所的士兵
带头之人,正是千户
中牟县衙役集体罢工,还有罪犯以及流氓的捣乱,已经处于叛乱状态。
如此情况下,脱离了基本的行政范围,可以列入平叛范畴,因此,动用军队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此前的知县们在军队的影响力几乎等于零,所以无法调动,面对同样的情况,等不来府衙的救援,只能徒呼奈何,最后失败身死,但是孙传庭不同。
他背后不仅仅有个方书安,还有身在洛阳的刘綎,刘綎面对收回拳头的福王,正不知道向哪里施展施展,等到孙、方联名信,便去信给那千户,算起来,他们还有些上下级关系,而且现在节制整个洛阳周边的兵力,所以协调开封府千户所并不是问题。
眼见来了一层层的大头兵,那些闹事之人瞬间蔫了。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管这些闹事之人诉求是什么,兵丁们才不管,达成目的,服从命令,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控制住局面后,孙传庭也没有继续坐着,他命人将现场围起来后,派人手去继续平定县城的余孽,自己则带人与方书安会和,前往洪府,现在是人赃并获,里边有人是被洪吉福利用,细细审问之下,定然能够找到。
只要抓住洪吉福,再有罪名在身,他这次是插翅难逃,而且,方书安还找到现场见证人,不怕他们再耍诈
虽然洪吉福手段极多,谋划也扎实,但是最后就是翻在两件事情上。
如果他不安排计划对付孙传庭,将自己暴露出来,孙、方二人也没有多好的计策。
现在倒好,敢命令衙役们反对知县,还敢命人杀人放火,如此一来,不正是将刀子递过来么,要是不抓紧机会,孙传庭绝对愧对他的名声。
巡检司、开封府,洪吉福自己都忘记这些年撒了多少钱进去,河南巡抚李养正如今的爱妾都是洪吉福送过去的。
不过,送走那女子时,眼神里的怨毒,洪吉福至今难忘。其实,洪吉福十分喜欢她,怎舍得拱手让人
只是李养正巡视中牟时下榻在洪家,在洪家小花园惊鸿一瞥,竟念念不忘,在洪吉福跟前几次提起。
若是一次两次,洪县丞或许不会想到此事上去,但是接二连三,任谁都知道那是何意。
女子是他钟爱之人不假,但是那也要分是什么场合。
若是个一般人,也就罢了,李养正可是直接越级的上级,说一句话,开封府知府都要抖三抖,何况他一个中牟县丞。
再说,洪吉福有枭雄志,用个女子搭上河南巡抚的线,这笔账怎么算都合算。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如果一直没有,不过是代价没有出到,当价码达到心理位置之后,什么都能舍弃
实际上,这也是洪吉福一直稳如泰山的原因,有巡抚在暗中支持,他才不怕孙传庭翻脸
你一个知县能怎样就算是知府压下来,也能有斡旋的空间。所以行动的时候,他才能有恃无恐,只要没有人抓到把柄,所有的指控都是猜测而已。
洪吉福深通官场规则,多年间的闪转腾挪,这一份利用规则的造诣,早就是出神入化,寻常人根本不是其对手。所以他在里边混的如鱼得水,但他忘了一个道理,地方豪强再厉害,如果朝廷要对其动手,是没有任何胜算。
巡抚又怎样
在地方是大员,但是如果孙传庭上边有人,李养正只会更快的抛弃洪吉福。
若是有利益,李养正或许会与洪吉福分享成果;但是为他站台的话,是绝无可能之事。
两人之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利益链条而已。
说回现场情况,士兵们出动之后,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论及战力,河南府的兵士恐怕连辽东边军三成都没有,但对付些地痞和私人武装,还是体现出应有的素质。
在一排排的士兵面前,方才还嚣张之辈,全都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迅速蔫了。
闹事的地痞和囚犯都乖乖的束手就擒,面对明晃晃的钢刀他们不傻,和这些大头兵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一个不和被扎死,更是找不到地方评理。
平定城内的混乱和县衙闹事之后,剩余的队伍便向洪府集合,那里是最后的目标。
孙传庭和方书安肩并着肩,提着缰绳来到士兵包围圈里,洪吉福并没有要开门投降的意思,相反,他们大门紧闭,看样子是要反抗到底。
高耸的院墙上弩箭早已上弦,家丁们都凝神戒备,看着下边的士兵,虽然心里害怕,但是表现的并不明显。
好歹他们里边不少人是见过血的,也有人参与过剿匪。
比起一般的衙役,实力还要强横些,可惜现在面对的是卫所军,此处士兵虽然没有辽东诸卫能战,但是也参与过多次剿匪,战力比之江南以及两广之类的卫所军要强上不少。
单单是排兵布阵的章法还有,无人开口时,更是一片肃杀,至少表面上说的过去。
大门正中的望楼上,洪吉福面无表情,他没有想到孙传庭能调来军队
而且,他看到一个细节,那个千户竟然是落后孙传庭身边年轻人半个身位,说明什么
只怕是那年轻人,根本不是情报里说的一般人
再看看身边的锦衣卫,一样比年轻人落后半个身位
锦衣卫是何许人物他还记得前些年招待过来查案的锦衣卫幡子,那些人的眼要仰到天上去,莫说是一个县丞,就是知府都不会多看一眼。
现在,竟然也心甘情愿的落后半步,少年的身份根本就不用确认了
291 孙传庭的心思
更为糟糕的是,李养正那个王八蛋连个口信都没给自己。
洪吉福渐渐绝望,他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败给了谁,那个年轻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最终,他还是无奈的闭上眼睛,现在的局面,不是能不能反抗的局面,而是究竟要死多少人。
如果没有锦衣卫,或许他拼个鱼死网破,最后再去运作,但是现在的情况,锦衣卫做见证之下,绝无翻盘的可能
“罢了,你们,将我放下去,然后将武器放下,开门,纳降”
方书安远远看着自缚绳索出来的洪吉福,摇了摇头。
换做是他,哪里有心思跟洪吉福这种货色斗智斗勇,使用霹雳手段快速解决才是王道,技工学院的招生比之重要多了。
但是,现在做决定的是孙传庭,他仍然需要一些实打实的功绩来丰富自己的履历,到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向上爬。
他不是方书安,方书安有个世家在前,更是有非同一般的爷爷。
除此以外,更是有着难以磨灭的功劳和各种各样发明,要不是刻意被朝廷压着,现在封爵都不是问题。
每每想到方书安如此优异,孙传庭都会激励自己向前,向他看齐,只有这样,才不会拖人后退,被其落下。
“传庭,你准备如何处置”方书安问道。
这个问题,边上的锦衣卫总旗和千户同样关心,他们是来站台不假,但是真的要动手,也还是要干的。毕竟上边下的命令就是全力配合。
锦衣卫总旗还好,毕竟方书安是世家,而且父亲还是他们锦衣卫系统的高官,并且和骆养性以及骆思恭关系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