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作者:独孤求哨
从鬼谷弟子各自出山为始,到盖聂携天明逃秦为终的十余年间,纵横传人各自的经历和感受。时间上为bc234-221,即战国终结的最后十年间,处于烽烟乱世中不同身份、不同视角、不同理念、不同信仰的人各自的求索之路。内容标签:历史剧
[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分卷阅读1
第1章一
纵之章一
战国末世,六国衰微,而强秦独霸。秦王政十三年,秦国内患已除,国体初立,其政严明整肃,其军能征惯战;吞山东而一海内之心,已昭昭然若揭于天下。
赵王迁二年,秦将桓攻赵平阳、武城,杀邯郸将军扈辄,斩首十万余;次年,率军东出上党,越太行,进逼邯郸。赵王起用代郡太守李牧为大将军,于肥下设伏,大破秦军。这是自信陵君窃符救赵以来,近数十年山东六国对秦作战的第一场像样的胜利。
此时的李牧,已经不仅仅是赵国一国的武安君,更是山东六国汲汲仰望的,最后的支柱。
为了防备秦军再次来犯,李牧离开了常年驻守的云中郡边军大营,将大军驻扎在上党东北部的东垣。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地上还能闻到一股带着泥土味的露水香气;东垣大营外围的空地上,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前来投军的人。这群人乍看上去七零八落、混乱不堪,仔细一瞧,却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他们中绝大多数与中原随处可见的难民无甚区别,既有十五六岁出头的半大小子,也有两鬓苍苍的垂暮老者,有咳嗽个不停的痨病人,也有正值壮年,却饿得面黄肌瘦、骨骼惊奇的村夫;个个衣衫褴褛,两手空空,蔽体的破布飘出一股股馊臭的气息。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实在活不下去,索性投军混口饭吃的。
另一拨人则截然不同,不但衣冠楚楚,高冠长剑,冠带、剑鞘上甚至装饰着夺目的明珠。这样的人只有零星的几个,却是分外惹眼;他们只和同样佩着剑的人行礼招呼,竭力与四周的“野人”保持着距离;有的人已经难耐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原来肥下大捷虽然击退了秦军,可是赵军的伤亡也同样不容小视。为了补充生员,连一向治军严谨的李牧都放宽了募兵的门限。这就无怪乎来的人如此鱼龙混杂了。
日头渐高,忽然只听营内一声锣响,几个身披铠甲的赵国军士鱼贯而出,在辕门外摆下一张高几,上面堆了许多竹片。一个卒长模样的人站在案后,冲着人群高声喝道:“投军的听好了!带剑的站右边!没剑的站左边!!”
人群推推搡搡,很快分作两堆。只有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突兀地立在当中,面带犹豫之色。
那少年穿了一身乡下人常见的葛布短衫,倒还称不上破烂,只在右臂上缀了老大一个补丁。如果不是腰间插了一柄剑,他本可以毫不起眼地混在左边的人群中。可惜上面的人这么一吆喝,顿时有不少针扎似的目光戳到了他身上或者说,他的剑上。
剑长约二尺三分,青铜把手,牛皮剑鞘,大约是被用得太多,边缘已被磨得泛白起毛,嵌在剑鞘上装饰用的铜钉也生了锈。即使如此,从这把剑的式样来看,也不是寻常村夫猎户用得上的。
“……这小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一把剑?”
“……我看,肯定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捡来的吧。”
“啧,我要是捡了这种东西,一定早就拿去换饭吃了”
人群中传来些极小声的窃窃私语。少年偏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愈发尴尬,低着头,脚下往右挪动了两步。
这把剑,的确是他从死人身边捡起来的。
当然,剑的原主人也是他杀的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出来。
“喂。”
身侧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少年抬起头,只见右边好几个穿绸裹缎的剑士正嫌恶地瞪着他。
出声的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汉子,膀大腰圆,面色赤红,一只手上戴着好几只翠玉的戒指。他皱着眉,扬手指向左边道:“小子,到那边去。”
少年不自觉地把手搭上了剑柄。
“哦?你也用剑?”另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你也配用剑?
少年似乎听见了他们内心所说,却也不出声,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回左边去了。
“好个无礼的小子,他那是什么眼神”先前的山羊胡须待要发作,被同伴扯了扯袖子,不耐烦地转了个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营中又走出一人,方士打扮,满面堆笑,向右边的一群带剑之士行礼道:“诸位义士是要入赤豹营的么?请随我来。”
这赤豹营,又称“百人剑士营”,竟是大有来头。赵国民风剽悍,庶民尚武,乡野间械斗成风,因此也出了一大批知名剑客和闲散武人。这些人为谋生路,过去常在王公贵族手下充当门客打手,也有的游历各国做着些卖命的勾当。目下,由于秦赵激战激起了护国之心,更兼李牧威名在外,引得四方豪杰来投。然而这些带剑投军之人往往自恃甚高,听不进军令,瞧不起出身低下的袍泽。李牧为此也很是头疼,却又不能断然拒绝或者苛待这些人,灰了士子们的报国之心。幸好他的心腹副将司马尚想出了个一分为二的办法,专门组建了这个“赤豹营”;凡是来投军的剑士,无需编制,直接入该营备战。这样区别对待,剑客们觉得面上有光,军中统领指挥起来也方便。
方士引着一群剑客走远了,空地上剩下的人便没了那么客气的待遇。站在几案后面的卒长让人们排成一列,一个一个到他跟前问话。一般只问个姓名、年纪,然后便像检查牲口似的让每个人蹦蹦跳跳,看了看牙口,有的还要脱下上衣查验一番;满意了,便发放一个竹牌,让人站到后面去这便算是入了军。
带着剑的少年驻足观看了很久,发现这募兵也不是很严格,目前除了几个一看就是谎报年龄的、太过瘦弱的少年和老头,两个身患残疾的人,其他大多数都毫无疑义地被选了进去。即使如此,那些被涮下来的人还聚在辕门外面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这么大年纪,还想着打仗么?”少年盯着其中一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老汉,喃喃问道。
“太原大荒啊……要是投不了军,恐怕只能饿死。”一个站在他前面的黑瘦汉子顺口答道。
少年抿了抿嘴唇,搭在剑柄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又过了半晌,队伍终于排到了少年面前。卒长先让他小跑了几步,又脱下上衣,围着他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残疾麻风之类的毛病;少年正要穿上衣裳,卒长突然指着他胸口处一道深深的疤痕问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跟人打架?”
少年点了点头。
卒长浓成墨团一样的眉毛一抬,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一面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看不出来,小小年纪,打起架来就这么不要命。很好,是我老赵人!”又勾着他的脖子道:“好好干,我看你是块伍长的材料。”
少年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还是没吱声。
卒长绕回几案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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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模像样地抓起一支笔,问道:
“多大了?”
“十九。”
“叫什么呀?”
“盖聂。”
卒长抬起头,眯缝着眼睛对眼前的人再次打量起来。他刚刚写下一堆“李二”、“王五”、“小狗子”之类的名儿,突然听到这么文邹邹的叫法,顿时感觉不太舒服。
他撇了撇嘴角,勉勉强强在竹片儿上写下了个葛生的“葛”字。少年正要说字不是这么写的,又被他打断问道:“捏……什么捏?”
“聂,聂政的聂。”
卒长咽了口唾沫,把“聂政是啥”四个字咽了下去,恼羞成怒地问道:“家里排行老几?”
少年道:“最长。”
“那好,以后就叫你葛大便行了。”卒长忙不迭地把“大”字写了下来,一搁笔,抬头又问:“认得字么?”
少年沉吟了片刻。他只能读写三晋和秦国的文字,齐燕两国的就要差些,楚国的字更有许多生僻的认不全。至于泗上十二诸侯,字的写法倒是有许多互通之处……正在胡乱想着,卒长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为难,有些喜形于色地道:“不认字不要紧,认得自己的名儿就行。”说着便把写着“葛大”两字的竹牌塞到少年手里。“去后面等着吧,一会儿有人领你们去新兵营房。”
少年哭笑不得地捧着自己的新名字,抬腿迈进了新军大营。
纵横一战之后,盖聂身负重伤离开鬼谷,半路上终于支持不住,在一个山村里修养了数月。留他的一对老猎户为人憨厚,待他极好;盖聂心存感激,伤愈之后不帮着做些打猎剥皮的活计,以为报偿;结果猎户夫妇见他老实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更加喜欢,竟起了把女儿嫁给他的心思,唬得盖聂连夜卷铺盖逃了。
之后,盖聂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思考自己今后的去向。与师父和小庄不同,盖聂出身布衣,在哪国都没有根基;而通过巧妙的游说让君王破格录用,他自认也并非自己的强项。况且有赵括这个“同门”的前车之鉴,他清楚自己生平所学多半是从书本上来的,而未经过设身处地的锻炼,即使侥幸身居高位,无论是领军还是领政,无疑都很危险。
好在一直以来鬼谷的前辈们都有着周游列国、实地考察天下大势的优良传统。盖聂亦从善如流,一路北上向故国跋涉而去。虽然他身无长物,河间一带又到处是流民匪寇,混乱难行;但是盖聂何许人也,他在鬼谷久经磨练,又有绝技傍身,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鳖,扬手接飞雁,俯身尝百草有着近乎凶残的野外生存能力。风餐露宿对他来说根本称不上困难;猎到了较大的野兽,还能向附近的村民换点干粮、盐块之类的必需品;有时候经过较为和平的田间地头,还有嬉戏的少女将果子掷到他身上盖聂通常不疑有他,捡起来就吃了,只当附近的民风就是这么淳朴,这么热情。
真正的麻烦,却是在到了赵都邯郸以后。虽然盖聂有着用不尽的通关凭照,可是一旦进了这般繁华大城,没钱就意味着没吃没住,连打听消息都少有人搭理。不但宫城以及达官贵人的府邸附近戒备森严,有各自的府兵巡守,决不允许无关之人多留一刻;连城里的乞丐混混之流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陌生人想寻个栖身的地方都很难。到邯郸的第一晚,盖聂好不容易才在某个后巷里发现了一户屋檐较长的人家,头顶的茅草虽然稀松,勉强还能挡雨雪,于是便打算在墙根下面凑合一夜。结果刚刚抱着剑坐下,便发现边上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对他怒目而视原来自己这是占了别人的地盘。
盖聂友好地往一侧挪了挪,原是希望能跟这小子和平共处;却不想小叫花老大不客气地走上前来,冲着他身边的地面上呸呸就是几口浓痰明显是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领地。
盖聂长叹一声站起,坐到巷子对面去了。
邯郸地处中原偏北,夜间寒风朔朔,凌厉如刀,即使盖聂有内力护体,也觉得极为难捱。一夜便在半睡半醒中撑了过去。次日,四面一片白皑皑的雪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双目。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对面有个人形的雪堆。
小叫花被埋在雪里。盖聂上去一摸他的脉搏,发现竟已冷透了。
他望着那孩子冻成青紫色的四肢,一时间按剑四顾,茫然不知所措。
弱肉强食,这便是乱世的生存之道。然而那些弱者,那些如蝼蚁一般的生民百姓,他们在生死的泥沼中挣扎的声音,有何人听?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一直以来,纵横家都是着力斡旋于上层,言谈之间决断邦国大事;或合众弱以攻一强,或事一强以攻众弱,最终改变天下的攻守格局。然而这样暂时的局面绝难长久,顷刻之间风云变幻,朝秦暮楚于安国何益?于庶民何益?
头一次,盖聂对于纵横传人的身份,感到如此渺小无力。
就在这时,邯郸传来了肥下之战的捷报。盖聂心中一动,决定投军报国,而且要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扎扎实实地历练一番;这样若以后自己带兵,方能对军中上下了如指掌,领军作战如臂使指、挥洒自如。
更何况,当时赵国的大将军,是李牧。
即使在那个名将辈出的年代,李牧也可谓是战功显赫、生平未尝一败绩的战神。十年之前,他韬光养晦、镇守雁门,令十万匈奴骑兵全军覆没,降东胡、林胡,为赵国保全了后方;盖聂少时家园毁于胡祸,对李牧将军的敬仰之心比旁人更添了一层。若能加入李牧军,于盖聂来说,不仅是极佳的磨砺,也是莫大的荣耀。
那个时候,盖聂心中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谋划,要怎样才能大破大立、改变天下的命运。在他抱着剑走进军营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希望最终能够息兵止战,大济苍生。四周都是和他一样对未来既向往又忐忑的新兵;一张张或年青或老迈的面孔写满了焦躁、兴奋、期待或者麻木,却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中,执起兵戈的同时,也堵上了一条草芥似的性命。
盖聂领到了一副半新不旧的铠甲,一杆长戟,上面俱刻了歪歪斜斜的“阿七”两字。
“用小刀削去就行了,然后把你的名字刻上去。”发放武器的人对他说。却见盖聂用手摩挲着小字微微出神。
这杆戟的原主人现在何处?这两样东西,或许就是他这辈子,唯一活过的证据。
“不识字?自己的名字还是得学着写。”方才说话的老兵也极是热心肠,二话不说,抢过木杆就在上面刻下“葛大”二字。
盖聂无奈道谢。他没有想到,葛大这厮,没过多久就变得和南面的卫庄一样名声大噪起来。而“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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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为人所知,反倒是更久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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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构思与开坑比秦时明月第四部播放的时期大约早半年,因此人物设定和剧情走向上都会有不少与玄机矛盾之处,如能接受,不甚感激。
由于时间不足、资料有限和个人能力问题,本文中极有可能出现一系列的历史背景、时间轴、剧情bug,欢迎社会各界人士批评指正orz
第2章二
横之章一
韩王安五年。新郑。
这是一座靠近王宫内城的豪华酒肆,位置十分优越,坐在二层的临街窗口,能将出入朝会的重臣车驾一览无余。
自桓惠王起三十多年,韩国在西秦的威压之下危如累卵,今日割五城,明日献十城,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新郑失去了作为一国都邑的繁华与骄傲,商旅不行,死气沉沉,仅余的一些店铺也都经营惨淡;只有此间名为“鹿鸣阁”的酒肆,因为和朝中重臣沾亲带故,生意才勉强做得下去。
这一日,酒肆接待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客人。
这位贵客在二楼包下了一座雅间,三面用屏风隔开,一面靠窗,仅余一个传菜出入的窄缝。他的样貌还很年轻,却也到了该行冠礼的年纪,偏偏披散着一头霜雪似的白发,额前以一根掐金丝的发带系住;一身黑衣式样虽简,仔细一看却是产自过去鲁国地方的名贵缟布,袖口织出了优美的流水暗纹。当然光看打扮,也不过是一位寻常的贵胄公子。唯有这位公子的吃相,却是让店里的伙计个个吃惊地合不拢嘴。
客人将四张长案拼成一桌,上摆了两荤两素。荤的是半片整只的烤羊,占了大半张桌,和一鼎切得整整齐齐的蜜色方肉;素的是一大盘碧绿的豆苗,和一盅清香扑鼻的薇菜笋丝汤。另外,案上还堆了一叠小山似的面饼。店家本以为此人要大宴宾客,却不想他居然坐下便大块朵颐起来,吃得极快却不减优雅,像风卷残云一般将四样菜肴一扫而空。
足足有四个伙计跑上跑下地伺候他;搬运完酒肉以后,还一齐挤在阶梯拐角处咋舌不已。
“天呐,这还是人么……”
“嘘你找死么!看看那把剑,就知道此人绝不是寻常人物”
客人的腰间果然插着一把剑,长约两尺七寸,宽四指,犀皮剑鞘,剑柄上刻着错金铭纹;与此人的穿着同一格调,粗看不太显眼,细瞧才能发现其中的贵重。看着看着,其中一个伙计一不小心便入了神,脑袋不经意微微一抬,竟与那客人的目光对上了。
客人眼珠子的颜色很浅,几乎不太像中原人;浅灰的瞳仁带着一种怪异的色泽,像宝剑出鞘那一瞬间划过锋刃的流光。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小伙计不知怎的后背便绷直了身体偏偏一动都不敢动。
客人突然漫不经心地一笑,凌空抛来一块什么东西;四个伙计无人敢接,任凭那玩意砰地一声砸到地板上原来竟是一块指甲大小的金子。
“再打二角梅酒,一鼎牛蹄筋来;炖得烂一点。”
四个伙计如蒙大赦,一窝蜂的跑了。先前被盯住的那一个才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脚软得几乎下不了楼。
客人捧了酒器,优哉游哉地踱到窗边,凭栏远眺。这条街道的尽头便是王宫内城。此刻已近正午,街上只有稀稀落落数个行人。
忽然,街道尽头泛起一线昏黄滚滚的尘烟;车夫的吆喝声、挥鞭声、马嘶声,渐可耳闻。
朝会结束了。
下等的官吏乘着一马一御的轻便轺车,地位稍高的卿大夫们乘着两马或四马并驱的大车,派头十足地从街上经过;地位更高的宗室贵族贪图舒适,往往坐着六人或八人抬着的辇舆;速度虽慢,其他官员的车夫却不得不把自家马车赶入小巷子中避让他们,当真威仪赫赫,不可一世。
鹿鸣阁的一层,进店三尺便是一方水曲柳木的柜台;台上七八个大陶罐一字排开,罐口以厚布扎紧;即便如此,还是有浓烈的酒气飘香四溢。
一个江湖豪客打扮的年轻人正倚在柜上和掌柜的攀谈。他腰间随意插了一柄铁剑,打扮举止落拓不羁,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然而右边的袖管空空荡荡,竟是一个独臂人。
“老丈,我方才听人说,你在这里站了十几年,光看车马,路过的这些大官儿们一个个、就没有你认不出来的,可是如此?”
掌柜的带着三分自得七分不屑地一抬头,“你可是不信?”
独臂剑士毫不动气,继续笑嘻嘻地道,“我初来新郑,不如掌柜的让我开开眼?比如那四匹纯色的黑马,拉的是什么人?”
“那是王城上将军韩申,除了他的将军府,韩国哪儿还有那么好的马。”
“旁边那匹青骢马拉的轺车里又是什么人?”
“嗯,应是老丞相张平之子张良。这一位可了不得,听说是新郑有名的神童,才十三岁便被举荐为下任申徒”
“昔有甘罗十三岁拜相,十三岁当个申徒,倒也没那么稀奇。对了,后面那方八人抬的轻纱大辇呢?”
“那一位是王族老上卿,大司寇韩于安。”
话刚落音,异变抖生。一只双耳的酒斛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击在为大司寇抬辇的八名轿夫之一的膝弯上那轿夫恰好是最前方领路的一个,吃痛之下腿一弯,直接扑跪在地;整个辇车也因此突然向前倾斜,坐在车上的人跟着一个踉跄,几乎摔出纱帐外。
几乎同时,一方黑袍犹如盘旋的恶枭一般从辇车正上方急掠而过。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多数人只记得弧光一闪,刀身反射出的寒光像针尖似的扎在眼皮上;下一刻,一颗雪白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出老远。无头的身子在空中滞了半天才轰然倒下,赤红的血箭一股股从腔管中喷射出来,溅射在惊呆了的轿夫、护卫、路人脸上却无暇去擦。
一个白发黑衣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地。蜿蜒的赤色在他脚下汇成了血泊,映照出一道玄衣飘摇的影子;正如一幅最凄美、也最残酷、最惨烈的画卷。
这一剑的极快、极烈,与人群的极慢、极静,构成了令人屏息的巨大反差,也难怪在场之人无一不心神恍惚,犹如做了一场大梦。
黑衣人轻笑一声,还剑入鞘;居然就这么施施然走远了。
无人敢阻。
刹那之后,街道沸腾了。尖叫声、怒吼声、兵刃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不到半日的功夫,整个新郑城内都贴满了悬赏告示,王城守军挨家挨户地搜捕疑犯,闹得全城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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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分卷阅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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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城西大约三十里左右,有一片肥沃的山坳谷地,一座安逸的农庄。天色较晚,几道炊烟正从各家耕户的屋顶上飘出来,被牵回栏的耕牛时而发出长长的牟叫。地势较高的地方矗立着一座三进三出的石头宅院,外面围着碎石砌成的围墙,结实得活像一座堡垒;与农庄上其他的砖泥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日薄西山,忽见一骑自东面翩翩而来;骑士一袭黑衣,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在光线晦暗的原野上显眼非常。
眨眼功夫一人一马便到了石墙跟前。骑士并不俯身下马,反而纵身一跃,靴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直接越过围墙飘进宅院里面去了。无事一身轻的白马自在地在原地小跑撒欢儿,不多时,门内突然伸出一只手,牵着马笼头将它也拖进了院内。
黑衣骑士绕过照壁,顺手将马鞭扔给一个闻声迎出来的小仆,一面昂首阔步地往后堂走。一个红衣美妇匆忙从内奔出来,隔了两步方才站住,屈膝行礼道:“火魅恭迎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