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方士大吃一惊,半个字都来不及叫出口,人便从空中直坠而下。他只觉得一股云气扑面而来,张大的喉咙里灌满了冷风,心道我命休矣却见盖聂稳稳地立在了山下横生的一根树枝上,粗大的树冠被他们二人自上而下的力道重重压弯,而后又猛地一抬盖聂借着这一弹之力,往前又跃出数丈远。
直到眼前渐渐出现了赵军营寨的轮廓,方士才回过神来,大叫道:“等等等等!足下确实不是秦国奸细,现在我信啦!”
盖聂脚下不停,继续埋头往前跑。
“足下方才所言极是,回到赵军营地,自可证明在下身份;不过你我二人若是这幅样子进了大营,恐怕会有些麻烦……”方士嚷道,“足下若是不信,只管往在下袖中寻着一件信物便知。”
盖聂闻言停步,将那方士放下,而后真的从他的袖管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沉甸甸的豹形符节,底部刻有四字“司马尚印”。
盖聂拿着那方做工致的铜符节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问:“你……阁下难道是司马将军帐下亲兵?”
“……在下便是司马尚。”
“……”盖聂心中一惊,颇为激动。听闻司马将军智计过人,谋略无双,是李牧将军最最得力的臂助他们二人于公于私,都是默契多年的生死之交,也是一段赵军中人人称道的佳话。并且此刻他终于回想起来,月前自己刚刚投军的时候,与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
可惜盖聂面部表情实在细微,不是熟识的人且看不出任何变化;司马尚只觉得此人面沉如水,甚是深沉,不禁有些慌了;他知道自己这幅模样看起来着实不像个将军,倒像个江湖术士,忙道:“阁下可还有疑虑?在下这身打扮,实在有些个人渊源在内:先师乃修行道家正宗的方术士,然而他博冠古今,对百家之学亦多有涉猎;在下求学时虽只对吾师传授的行军布阵之法感兴趣,但毕竟蒙恩师教诲,也算得半个道家弟子。”
“道家……”盖聂喃喃自语,一面赶紧出手,瞬息间又解开了他的穴道;而后抱拳行了个军礼:“司马将军,属下方才举止莽撞,冲撞了将军,望恕罪。”
“为防备秦军细作小心谨慎,何罪之有。”司马尚活动了一下腕骨,苦笑道:“尊驾好俊功夫!在下只是难以置信,新兵之中竟如此藏龙卧虎,实乃我赵军之福。只是不知小兄弟师从何处?”
对面新兵的脸色马上黯淡下来,“师门弃徒,恕不便相告。”
“弃……弃徒……”司马将军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都要弃了,那被选上的,是不是该羽化登仙了啊?他沉思片刻,重新开口道,“方才我观小兄弟你出手,用的虽是擒拿之术,然而从你指节、手掌上茧子的分布来看,以往似乎是多年习剑的,可是如此?”
“正是。”盖聂点头,不得不钦佩此人好生毒辣的目力。
“以在下看来,即使在邯郸知名的剑客之中,也难得一见你这样的好手。”司马尚接着说,“小兄弟有如此的实力,投军的时候为何不入鼎鼎大名的赤豹营呢?”
盖聂坦率道:“在下听闻,真正两军短兵相接之时,浩浩数万人中,一人纵有搏熊伏虎之力,也不过匹夫之勇而已。赤豹营中虽高手云集,然而其中多数人徒有其技,虚荣浮夸,平日不与士卒一同操练,战时必不能与我军锐同进同退、浑然一体;这样的剑士营,区区百人,不过一盘散沙,对战场攻守之形,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司马尚眼中光大盛,微笑道:“小兄弟果然见识不凡。所以你情愿白身起家,亲历沙场,凭着军功一级一级往上擢升是么?”
“是的。”
司马尚捻须微笑。这少年武艺超群,性情平实厚重,一如美玉藏于顽石之中;稍加雕琢,日后必成大器。
“你明日四更之前,来方才的那座悬崖之上等我。“
盖聂抱拳应允,还想说什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锣响;他赶忙行了个军礼,一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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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没影。
司马尚看清了他这门闪转移行的功夫,又是啧啧几声暗叹;待到那新兵跑远,才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既然动了为中军栽培新人的心思,他还想多多亲眼考验一番。
锣响三声的时候,盖聂脚下刚好尘埃落定,不偏不倚地混在一列正等着开饭的新兵当中。同伍的几人东张西望时发现突然发现多出一人,都吓了一跳。
“葛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刚到?方才这里分明没有半个人,你小子难道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搞什么去了?”伍长语气不善地问。
“……”
盖聂打定主意不说话,伍长也拿他没辙;毕竟,人家是掐着点儿准时回来的。
“来得正好来得正好,今儿县里来了劳军的队伍,将军让给每个大营都分了些新鲜蔬果。”牛二笑眯眯地掰着他的肩膀,“嘿嘿葛兄弟,来拍个瓜。”
盖聂从牛二手里接过一只滚圆的甜瓜,搁在支起的一条大腿上扶稳了,右手掌缘看似轻飘飘软绵绵地切在皮上。却听一声闷响,甜瓜吧唧裂成两半,裂口十分齐整,与被真刀切过一般无二。牛二等人见之大喜,又摸了两个瓜让盖聂给弄开。
“天罡真气,无我无剑……”司马尚从远处瞧见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没错,一伙士卒当中粗暴地徒手劈瓜的大有人在,可看他们一巴掌拍下去汁水四溅、瓜瓢乱飞的模样,便知道靠的不过是手上蛮力。然而方才那个军牌儿上写着“葛大”的少年人,这一手功夫却极似道家所云的“无形剑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可离体伤人、不减锋锐。
当然与他同伍的那群新兵啥也看不出来,只当他劈得特别有技巧而已。
太浪了!果然还是太浪了!!
司马尚捂脸遁走,连夜整理卷书去了。次日清晨,他用麻布包裹了十来斤的竹简,抢在四更之前提上山去;却见那新兵早早就在山头上等候了。
“将军。”葛大单膝点地行了个军中大礼,神态很是恭敬。
“孺子可教也。”司马尚甚是欣慰,一面扶他起来一面把大包裹拎到身前,道:“这部书你姑且拿去研读,以汝资质,今后必为军中栋梁。”
盖聂称谢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部《太公兵法》。
“将军……这部书……”
“怎么了?”
“我先前读过的。”
“……诶?”司马尚愣了半晌,终于还是从齿间逼出一句,“无……妨,明日此时,小兄弟可否再来一趟?”
“遵命。”
次日,司马尚背来了一箱子孙、吴兵书。虽然不忍,盖聂亦不得不道出真相。
……也是以前读过的。
第三日,又带来一部《亚圣十阵》。
还是读过了。
又一日。司马尚这次没有再背来书箱竹简,而是手掌微微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绢书来,道:“此书是吾多年珍藏,虽未直云兵法,却概述天地大道,万物演化,无穷之计,可谓通神。”
一展开绢布,盖聂的眼睛立即睁大了一圈儿。他呛了一口冷风,开始停不住地咳嗽。
右侧最先笔直的一行题字《鬼谷子本经阴符七术》。
“不会这个也看过了吧?!”司马尚颤声道。作为一个努力想要提携后生的前辈高人,他已经绝望了。这哪里是璞玉,分明是被人随手乱丢的和氏璧啊!
“没……没看过……”盖聂生平第一次主动地说了谎。这部书当年是纵横弟子要全文背诵的他会说么?
司马尚心下稍安,但内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脑袋里又转回了自己一开始的疑问:如此文武兼修之才,何以就是“弃徒”了呢?
盖聂将绢书好后,又一揖到地,道:“将军,属下少时虽也曾习六韬三略之术,却从未亲身作战,不过区区纸上谈兵之辈。真正的沙场对垒,统军操练,令行禁止之术,但求将军教我。”
“好,有志气。”司马尚松了口气,微笑道,“吾虽浅薄,却在军中蹉跎多年,且有些经验教训;你在营内但有疑问,只管问我便是。”
盖聂欣然谢过。他与司马尚其实地位悬殊,然而盖聂对这种身份之感素来比较迟钝,司马尚又爱才,两人日后也时在山中约见,谈兵论道,形同师徒。可惜司马副将为李牧之臂,兼任赤豹营校尉,平日着实军务繁忙,不能经常得见。
司马尚倒是有把盖聂提拔为心腹亲兵的意思,可惜盖聂实在固执主将亲卫都是从锐军士中挑选的,待遇要比寻常武卒高得多,甚至多有爵位在身;身无寸功而获爵禄,他死都不干。
见葛大断然拒绝,司马尚在心中对他的评价却是又高了一层,于是微笑道,“也罢,你便先在步兵营中好好磨练,他日升为百夫长之时,我有一件要事要你去做。”
“要事?”
“不错。数月之后,若无战事,便是赵军惯例的秋场围猎,届时将有三军各营之间的竞技以为助兴。骑、射、御、投、扑、举等,皆可为赛。赤豹营为剑客拔萃之所,必有比剑之斗。当然,他营将士亦可参与。”
“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去挑战赤豹营的高手么?”
司马尚神秘一笑,道:“除挑战之外,还有其他用意。到时我在一旁观战,自会明示与你。”
盖聂不甚明白,只能囫囵应下此事;反正比剑对他来说是老本行,吃不了亏。
约莫到了立夏节气,赵国庙堂之上炙手可热的两朝元老上卿郭开,突然亲身前来东垣劳军,随行运来了数百坛邯郸王酒。三军上下自是一番狂欢畅饮。然而盖聂却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品出了一丝丝异样:犒赏三军本应有王命,可是这次郭开把排场铺得很大,简直是以他个人名义前来慰问镇边将士的;此人在朝中之滔天权势,由此可见一隅。司马将军再也没在山林中出现,还托人给盖聂送来一封密信,嘱咐他近日千万勿要孤身一人离开营地,以行迹引人生疑。
对于这种朝堂争端,心机权谋,盖聂向来是摸不着头脑的,只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可惜他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还不到当年麦时令,前线探子突然传来急报:秦国在河西、上郡两地的郡兵,似有动静,恐图我太原、狼孟等重地。李牧唯恐邯郸西北门户有失,便亲率十万飞骑,加上方才操练熟没几日的新兵步卒两万,提早去井阱关一带布防了。盖聂也在随同的步兵之列。
梦寐以求的烽烟沙场,便在眼前。
第5章五
横之章二
新郑的夜晚,远无邯郸、大梁的灯火通明,游人如织。风卷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无人拾的残枝败叶在地上打着滚,被暖风不知带往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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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失去宜阳、野王,拱手让出上党险地,韩都西线几乎变得无险可守,秦国在上党郡的屯兵有如高悬在新郑头顶的一把利刃,随时都可能重重落下,落得个切颈断喉、满目血光。
纵是一掷千金的贵族子弟,在刀斧加身的情形下,还有谁有心情闻弦歌、赏乐舞、寻花柳、醉娼家?但凡采邑远离新郑的元老贵族,大多都龟缩在自己的封地上,连朝会也常常称病不来。那些交游列国的豪商巨贾们心中也是透亮,早就知道危城不可居的道理,又有谁会枯守着这座朝夕不保的国都、等到秦军的铁骑踏破城垣,掠尽财物,落得个人财两空呢?许多客商早已变卖了在新郑的产业,寻找更安定、稳妥的生财之处去了。留守的那些也不过在观望,一旦情势生变,立即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韩国,明哲保身。
但是,总有一些人,是想避也避不了,想逃也逃不掉的。
时辰已晚,丞相韩熙却还没有半分睡意。他呆坐在相府书房之内,坐榻上摆着一卷摊开的《春秋》。
其实这位韩国举足轻重的肱骨重臣根本没在看书;他的目光早就涣散了,白日种种所见,有如水中掠影一般零散破碎地从眼前晃过:时而是朝会上坐立不安的韩王,时而是秦国使节冷酷不屑的眼神,时而是朝中卿士大夫无一计可以安国,却仍旧争吵不休的样子,时而是大司寇韩于安府上的白幡孝旗,袅袅青烟……
市井传闻,杀死韩上卿的那个刺客,身长八尺,鹤发童颜,有神仙之相。而朝臣之中的小道消息更是窃窃传说此人正是卫氏遗孤,先前幸遇高人相救于遭难,三年之后归国复仇来了。
白发,白发……韩熙不由得就想到两百多年前那个一夜昭关白发的狂人子胥,此人为报父兄之仇,不惜投吴伐楚,将郢都一夜之间化为废墟,杀人如麻,开棺戮尸如果卫氏的小鬼也是这么个疯子怎么办?
一阵穿堂风经过,将案上烛火扫得明明灭灭;丞相大人更是一阵不明来由的心惊肉跳。
突然府内僮仆来报:“申徒张大人求见。”
韩熙微微露出喜色,起身披衣,让僮仆搀扶着往正堂走去。
申徒张良,论资历、论辈分,都不过是韩国朝堂上的新兴小辈,却得群臣之首的相国大人视若子侄、另眼相待,靠的绝不仅仅是他三代相韩的家世,或是其亡父张平与韩熙的私交,而是此子自身的异于常人之处。时人皆知张家稚子三岁识字,五岁诵诗,七岁学琴棋,九岁知天下;听说其父在世时偶问之以国事,此子亦能有独一无二的奇妙见解,言既出而惊四座。韩熙虽贵为相国,对于迷雾重重的韩国朝堂之争也常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然而只要与这个十来岁的小鬼谈笑片刻,听他几句快刀斩麻、又入情入理的剖析,仿佛再复杂、再难办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孔子曰:不耻下问。他堂堂相国请教这么个小娃娃,也没什么大不了。
申徒张大人已经在正堂等候了片刻;见到韩熙亲身来请,赶紧行礼道:“良不知相国大人已经就寝,恕罪恕罪。”这孩子只有五尺来高,眉目清秀如画,像个女孩儿,礼数倒是十分周全,处处体现出世家子弟的派头风度。
韩熙笑道:“此刻还早,老夫只是为图舒适散了衣冠而已,并非就寝。”一面拖着小鬼的手示意他坐下,“不知良子晚间到访,所为何事啊?”
“无他,听说相国大人偶染小疾,特奉上先父过去多年服食的健体良方,望相国大人用之早愈。”
“劳你心了。”韩熙挥手令侍童下方子,然后屏退左右,凑近张良低声道:“这几日老夫总是心神不宁。你不来找老夫,老夫倒要去找你了。”
“不知相国大人何事萦怀?”
“就是那个,司寇韩大人”
“大,大人。”就在这时,韩熙府上的应门小童居然不管不顾地又闯了进来,停在堂下,脸色显得很奇怪,“还,还有一位客人。”
“什么客人?”韩熙很是恼怒,“不是叫你们都下去了么?!告诉他,老夫已经睡了,不见客。”
“那,那位客人说,不能不见。”小童居然敢粘着不走,韩熙决定明日一定好好抽他一顿。
“混账!什么人敢说这种话?”
“我。”
一个黑衣白发的身影,从堂前的树影中缓步走出,像幽魂一般轻飘飘地入了厅内。
老丞相喉头一动,叫都叫不出来。现在他知道小童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了那分明是被吓到魂不附体的脸色。
他不知道此刻他自己脸上的神情,根本是一模一样。
“你,你你是”
“小侄卫庄,见过相伯父。”那个杀人如屠狗一般的狂徒居然很是恭敬地行礼,却丝毫没有减轻韩熙内心的恐惧。“经年不见,特奉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望伯父万勿推辞。”说着,他把一个十分致的木匣双手奉上,似乎在等人来接。
韩熙抖得连手都伸不出来。他嘶哑着嗓子吼道:“来,来人”
“相伯父这是何苦。”卫庄嘴角微勾,把礼物盒子平平向前抛出匣子像有一股无形的气劲托着一般,稳稳落在地上腾出手来一把抓住韩熙左臂。“我们自家人说话,被下人听见,反为不雅。”
“你……你你你是来杀老夫的?”
卫庄居然笑得更加开心,“伯父哪里的话。相国大人又非韩于安同党。小侄若是对伯父有半分敌意,恐怕一刻之前,伯父的头颅便在五尺之外了。”
韩熙白眼一翻刚要昏倒,被卫庄手上微微施力,马上又神了。此刻他深深嫉妒着那些动不动就能吐血晕倒的老弱病残。
他没想到,十三岁的张家小鬼竟然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挡在他的身前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叱道:“卫庄!你一介罪臣之后,竟敢对丞相大人如此无礼!!!”
卫庄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到了张良身上,对视良久,久到韩熙都开始考虑墓地风水了他抓着韩熙一臂的手才渐渐松开然后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庄出此下策,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当年卫氏惨案,实乃冤情,望丞相大人明鉴。”
韩熙虽然被放了一只手,心里还是没能放松多少。他知道,眼前这人当真要取他性命,只在抬手之间。
“老,老夫……”
“小侄这次回来,不仅要复仇,更是要洗冤。”卫庄方才嘲讽十足的脸居然一瞬间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悲戚表情,“先王被奸佞蒙蔽,残害我卫家满门忠良,庄虽侥幸得活,然而不能将这段冤情大白于韩,有何面目见先父于九泉之下?侄儿但求伯父怜悯,助小侄一臂之力。”
“你……要我如何助你?”
“小侄要见当今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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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愿在王座之下,亲身辩白这段是非曲折,虽九死而不悔矣!”
“这、这……”韩熙在心中狂叫道这可如何使得!我若是将你引荐给大王,倘若你在殿上突然暴起行刺,我岂不成了刺客同党,要灭三族的!!
“相伯父可是信不过侄儿?”卫庄还是那副悲悲切切的模样,“侄儿不恨先王,不恨韩氏,唯恨小人构陷尔!今贼人已灭,庄但求辩白于我王,岂敢作他想。”
“这,这个……”韩熙勉强吭哧吭哧地应道,“却是有些难处。即使老夫去说,大王也未必答应见你……”
“唯望伯父替侄儿在君上面前剖白,卫庄烈烈忠韩之心,可昭日月。”说话人又换上了一副热血青年的面孔;其变脸速度之快,拿捏之准,令人瞠目结舌。“何况若能侥幸相见,殿上俱是披甲执锐的虎贲之士,庄但有异心,必血溅五步耳!”
“……”
“侄儿只盼伯父将话传到。至于是否得见君上,可赖天意。但请相国大人考虑。”卫庄又是深深一礼,然后转了个身,走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过了好久好久,韩熙才渐渐回过神来,抚着心口道:“他……他真的走了?”
“走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何意?”
“无非令丞相大人为其引见而已。”
“如果老夫就是不受他胁迫,”韩熙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底气渐渐足了起来,“从今日开始宿在宫中,令虎贲之士随行左右,他又当如何?”
“此人即使武功超群,一时间也未必害得了大人性命。何况如他所说,如果他真的有意,我二人性命早就不保了。”张良口气沉重地说,“只不过,我怕其人的用意,不仅于此。”
“何意?”
“韩于安素与大人政见不合,他的党羽又遍布新郑,太仆刘骥、司空钟思,都是他的人;夜间巡城的王城守军中恐怕也混入了不少他的眼线。卫世子方才从正门出去,似乎并未刻意掩藏行迹,倘若令韩于安的党羽看见,他们怕是会在朝会上含血喷人,竞指杀害大司寇的刺客乃是丞相所聘。那时候众口一辞,丞相大人的嫌疑,便很难洗清了。”
韩熙顿时不寒而栗。“……那该要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暂且遂了卫世子的心愿,抢先一步在君上面前扳倒韩于安一党。听说君上早年在做太子的时候,与卫世子交谊甚笃;此番他贸然提出面君,想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然而卫庄其人,太过危险;万一他有不臣之心,危及君上,老夫岂非百身莫赎”
年轻的申徒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附耳过来道,“素闻丞相大人于殿门将军邓犰有提携之恩,不如秘请他相商,将卫世子打扮成侍卫模样混入宫中,令其相机向大王剖白,并指派相府门客暗中监视;一见他行止有异,便令其他侍卫将其诛杀当场;那时候死无对证,谁会知道此人是您向陛下引见的呢?”
韩熙沉吟良久,拿捏不定;毕竟,这一步棋走得太险,牵涉太多,像一场豪赌。“老夫可以请邓犰前来商议;怕只怕卫子也如聂、专之流,为了行刺,根本不惜性命……”
申徒摇头微笑道:“依良看来,卫世子恐怕并非如此蛮横无谋之辈。”
他的语气和笑脸给了老丞相一种奇异的信心。至少在以往,这个稚龄少年的判断,从未出错过。此刻韩熙心中已经倾斜了七八分,其他只等与自己的亲信门客们商议过方能定下。
他抚着胸口长出了几口气,忽而注意到卫庄带来的那个木匣还静静地停在地上。
“不知里面是何物?”他突然好奇起来,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套妇人佩戴的首饰,有黄金打造的笄钗、耳环、手镯、颈饰,镶嵌着光芒璀璨的玳瑁、珍珠和翠鸟的羽毛。
首饰之下压一层写着小字的绢布:“若丞相主意已定,可将此物献于王姬侄庄顿首。”
所谓王姬,其实是指举国皆知的韩王最宠爱的美人郑姬。
韩熙愕然。他万没想到卫家小鬼不但算准了离开之后自己会改变主意,甚至连下一步该走的后门都给他安排好了。一旁的张良用袖子掩口嘻嘻偷笑了一声,看到丞相抬起头来,马上挪开袖子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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