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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告诉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常闲
    他抚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乘现在我还没改变主意,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嗯?”

    “……嗯。”

    他推开她,眼里也是水光隐映。

    她看着他,“恒懋会好好的。”

    “嗯。”

    “你确实很强,一定会做到世界一流的。”

    他笑了下,笑里的落寞宛如最寂寥的晨星,“我要世界一流做什么?”

    她怕再一开口,会泣不成声,扭头开了车门,努力了几次,却没能下去。

    他给她解了安全带,“傻瓜。”

    她回头看他,他把她抓过来吻了上去。

    他紧紧的揽着她,吻的缠绵留恋,像是希望时间就定在这里,像是要吻到天荒地老,也像是要把她的气息都吸纳过来。

    他带着乞求的语调在她耳边呢喃,“留下来,好不好?”

    她迟钝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他在她的唇上重重一吻后分开她,又吻吻了她脸上的泪水,松了手,“好。那你笑一笑,像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我不希望你是哭着走的。”

    她拿双手捂了脸,热泪不断的滴落在手掌中。如果我能告诉你,如果我能告诉你。

    她无声的哭了一会儿,擦了泪,抬起头,尽管睫毛上还噙着泪水,她还是努力对他扯动了嘴角,露出四颗牙的标准笑容。

    他用手背遮住了眼眶,她下去了。

    车子疾驰而去,像是受伤逃往山林的狮子。她看着它,驶出了自己的世界。

    第21-1章

    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再联系她。甚至连转账都是律师代为支付的。律师转完账后打电话告知她,顺便也告诉了她上城阙门的密码。

    她回去了。

    屋里还是那天她走时的样子,时间像是静止了。

    想起他曾说过的气息。她想和他说,他说的不对,甜蜜的气息或许倏然就会消散,悲伤的气息却能一直保留着。

    像这间凌乱的屋子。

    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犹豫再三,还是把那只烟灰缸洗了。

    只洗了这一件东西,其他的都没有动。像以前她答应过他的那样,不带走自己的气息。

    她把屋子的每一寸都仔细看过了,比第一次离开时看的还仔细。

    这次,应该真的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窗帘、沙发套、床单都是她亲手选的,每一盆花都是她料理的,她喜欢把屋子打扫的纤尘不染,然后拿一杯茶坐在有阳光的窗前。

    如今,屋里满目灰尘,她却连扫都不能、不舍。

    世事大致如此荒凉,变化总让人猝不及防。

    她第一次离开这里时,只是有些惆怅。而现在,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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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魂魄都被留在了这里。

    她终于哭了,一遍一遍小声说,“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

    她多想告诉他她爱他,她多想再听一听哪怕是他的狡辩的理由。

    她曾努力的去躲避他的爱,只是因为心里遥遥的会有期盼和回应。而当她的爱意真的冲破那深重的岩石时,她却又不得不亲手扼杀它们。

    在确定米尧的牺牲不可避免时,她就知道她不能和他在一起。爱情像是茶叶,味道纯正时芬芳四溢。而一旦变了味,即便再有香气,仍然让人难以下咽。

    更何况还有刘锦扬的逼迫。

    命运大约总是如此,在躲避腾挪时,魔咒已然种下,哪里有什么条理?哪里能分辨出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实意?

    可是,她仍然舍不得他。

    即便她已经想的很明白,仍然舍不得他。

    爱情如□□,伤人时,毒破五脏六腑。千躲万躲,还是第二次喝了这碗□□。以后这茫茫的世界,让她如何生活?连浙,你不是说过,怕我一个人在外面有闪失吗?

    她有些动摇了。

    手机送来刘锦扬的电话,清楚的提醒她没有多少余地。她接了起来,不待他说什么,就说,“我过两天就会离开宁城。”

    “你要去哪儿?”

    “国外。”

    “哪个国家?”

    “你应该就是担心我走不走,还管我去哪里?”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要不,你回安城吧。”

    她冷哼了声,带着一点戏谑,“刘总莫非有收留婊·子的爱好?”

    刘锦扬恼羞成怒,“柳谧,你别不识好歹。”

    “我的好歹和你的好歹不一样。”

    “你——”

    “我劝刘总还是不要再和我说什么了,免得我们要互相提防被录音。”

    刘锦扬终于怒了,“你真不识好歹。”

    “我还做了更不识好歹的事。我把你给我的录音和你我对话的录音全做了公证,你要不要看看?”

    “你做这个干什么?”

    “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做个公证,录音文件有个什么损坏,我也不怕。即便我身在国外,将来要寄回来,公证书总比录音方便的多。”

    刘锦扬暴怒,“柳谧,你他妈的——”

    “少骂我,我不是你骂的。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还有,我告诉你,我不是婊·子,我干干净净,我和连浙的爸爸之间什么也没有,我就是为了连浙回来的。”

    刘锦扬才说了个“你”她又截住,“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一个靠你爸才爬上位的,你以为你多了不起?我以前让你几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的位子,我不得不这样,你别以为自己就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还嘲笑我爸。有本事,你们离开了这个体制自己去创一个公司看看。我爸优秀,他失败了也依然是个优秀的企业家。连浙也很优秀,你比他差十万八千里。彩云山庄会是最好的楼盘,他一定能替我做到。”

    刘锦扬到底是江湖老油条,他气乐了,“他替你做到又怎么样?你能看得见?还是你可以和他享受?你是干净的?好,就算你是干净的,你们两情相悦,然后,怎么样?你们还不是不得不分开?我当时就是想,如果你们真有感情,这才是我对姓连的最好的报复。你能控制我,我也能控制他。他再能,怎么样?他有把柄在我这儿。你最好祈祷我混的不错,否则,我倒了的时候,一定会拉着他陪葬。他这一辈子都得在我脚下。”

    “刘锦扬你真变态。”

    “是你自己不识好歹。你现在和我说你是干净的?你早干什么了?在你心里,难道我连个说真话的份量都没有吗?”

    “你的份量?你该有什么份量?我就是防着你,我防的就是你,怎么着?就你对我不怀好意。”

    他哈哈笑了,“那好,他们都对你怀有好意,又怎么样呢?你什么真相都知道了,你能对米尧没歉意?你们勾搭在一起二十多年,最后是他爸害了你全家、你又间接的害了他破产。最惨的是,害他破产的,刚好又是你现在的姘头,你不能说、也不能阻止,因为你选择了牺牲旧爱而保新欢。这种人间惨祸,你要是甘之如饴,我也没意见。”

    柳谧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够用了。

    “省省吧,别和我斗气。上学时你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你混社会的本领离我还太远。噢,对了,上次你和我借的钱你还我了。我马上给你原路转回去,加倍。异地他乡,多留点钱,总是没坏处。”

    “刘锦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柳谧的腿有些发软,似乎并不能再支撑住身子。她冷汗淋漓,滑了下来,用尽最后一点理智,拨了急救电话。

    她在救护车睡了一觉,仿佛睡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尽头有亮光,她努力的爬,却总也爬不到。他出现在隧道的另一头,她伸着手想叫他,却发现喉咙已被堵死,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机场是个集散地,多少故事以这为起点,又以这为终点。

    柳谧办好手续,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登机了。

    “我昨天给你寄了张银行卡,”她在电话里和米尧说,“密码是你的生日。这笔钱是连浙给你的。他说,赶到司法拍卖前,你还有时间。几百万也许不算多,你先撑一撑。也许不多,也许来晚了,我代他和你说声对不起,有些事,说不了太多,只能说对不起了。”

    米尧反应平淡,“连浙那样针对我的公司是因为彩云山庄吧?我知道,刘锦扬和我说了。”

    “刘锦扬?”柳谧先是吃惊,然后又下意识的否认,“你别听他的。他说话,有个什么准儿?”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是真的。”他顿了顿,“你给我打完电话之后,刘锦扬也给我打了电话,他都说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怕你多想,所以一直也不敢告诉你。其实我倒不怎么难过,你也别怪他,我是说,你也别怪连浙。一直都是我欠你的,能以这样的方式还回来,我也总算是舒了口气。”

    “什么欠不欠的,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也许你能宽恕我,但我不能宽恕自己。欠着别人的不好受。”

    他们受过同样的教育,都说的是施比受有福,都宁可别人欠自己的、也绝不欠别人的。

    “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妈说,我的公司让我捐给了你老公的公司做彩云山庄了,她信。可能也是因为我信吧,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为她留了养老钱。”

    柳谧的鼻子一酸,“你怎么这么傻?”

    “其实这中间连湘来找过我,说她可以出钱。我放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个公司,能散了就能建起来。你放心,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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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欠恶债,都是银行的钱。不像当年柳叔叔那样,现在催债也文明了许多。他们也不会怎么样我。倒是我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挺好。”

    “米尧……”

    “我真的没什么。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和他过不去。”

    “……嗯。连湘找过我了,她真的为你着急。她其实是个好姑娘,你接受她的帮助也没有什么。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你还有邱阿姨要照顾。”

    “我会考虑的。对了,你上次和我说过,等彩云山庄建成了,我们一起庆祝。别忘了叫我啊。”

    柳谧终于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怪谁、谁怨谁,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套,套来套去,她总是走不出来。她是不是醒悟的太晚,以至于醒来就要错过了。

    米尧还以为她是为自己哭,就笑着说,“你哭什么?其实不是什么事儿。你给我的钱,我收下。我妈一定很高兴。小谧,谢谢你。我们两家,终于只有恩、没有怨。”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外面是起起落落的飞机,耳边此起彼伏的是航班登记信息,人生的驿站就在这里,过去和现在,现在和未来。

    她想起了一首诗。那次春游后,他曾经节取过其中的两句,并配上了照片。

    他曾经说,是在遇上了她之后才开始听音乐、看画展、读诗。他说,是她给了他感性。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给他念过这首诗。她已经记不起是什么场合,也许是在某个音乐会后。有许多艺术歌曲直接来自于诗歌,或许当时的她说,奥登写情诗是一流的,不知哪天有没有哪位作曲家可以把这首诗配成艺术歌曲,一定很动人。

    在帷幕将落之时,她想起了这首诗:

    时间默默不语,但我曾与你倾述,

    时间只洞悉了我们需要偿付的代价;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如果伶人登场我们就要悲哭,

    如果乐手演奏我们就变得结巴,

    时间默默不语,但我曾与你倾述。

    尽管,命运从未被道明,

    因为,我对你的爱远胜言语能表白,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起风了,风一定来自何处,

    叶落了,一定有它的苦衷。

    时间默默不语,但我曾与你倾述。

    也许玫瑰热切盼望生长,

    这幻景也无比希冀留驻;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或者所有的狮子都起身离畔,

    所有的溪流和士兵都将流散。

    时间默默不语,但我曾与你倾述?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在念第三遍时,她录了下来,把它发到朋友圈,又拍了张停机坪上的飞机,配的只有两个字,“再见。”

    第21-2章

    时光如流水,不会因为谁的缺席而停顿半分。

    柳谧飞离宁城后的一年半,发生了很多事情。

    彩云山庄落成,一跃成为安城最贵的楼盘。

    安城媒体报道了这个消息,讲到了当年的历史,援引了群众的访谈,对这块地的收场表示了欣慰。

    彩云山庄落成时既已绿树成荫。照媒体说的,开发商边盖房子边栽树,用的还是有了几年树龄的苗木,效果自然是好,与路北的追月毫不违和。

    人们津津乐道它的价格。曾经有过的争执、纠葛与伤痛,仿佛都随着荒地变为花团锦簇而淡忘,似乎也无人知道曾经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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