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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可真重啊,死沉死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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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红砂腰都直不起来,只好这么半弓着身子背着他往回走,地上的泥似乎更烂了,一脚下去没踝,一万三总往下滑,炎红砂只好隔一会就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颠。

    他的头就垂在她脑袋旁边,血腥味好大。

    炎红砂一直跟他说话,雨把脸打湿了,混着眼泪。

    问他:“出什么事了啊?”

    “曹胖胖呢?木代呢?”

    “一万三,你可不能死啊。”

    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几句,说完了就哭,她害怕也痛恨这种不知同伴生死的落单状态,早知道就不梗着脖子硬待在昆明去磨叽家里的债务了,跟罗韧一起来多好,至少共同进退。

    雨转密了,打在雨衣上沙沙作响,炎红砂累的几乎迈不动步子,她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发觉自己脸颊边有微弱的暖意。

    疑惑了好久,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一万三的呼吸。

    这一下欣喜若狂,舌头舔舔,把唇边的雨水都舔着喝了,竟像是一下子多了好多力气。

    她埋着头,吭哧吭哧前行,路过那家小杂货店时,看到店里的灯都关了。

    这是有多晚了?

    终于回到悍马车边,找出钥匙开了门,把一万三扶坐在副驾上,这才得空看了眼时间。

    晚上九点多。

    她顾不上休息,后车厢翻出条保暖毛毯,把一万三上衣脱了,擦干了用毛毯裹好,又取了纱布,矿泉水浸了,帮他擦干净头脸。

    是后脑有伤,似乎是被石头砸的,一摸满手的血,不包不好,包又无从下手——炎红砂心一横,不管不顾着拆了卷绷带,一圈圈把他的脑袋包起来,只留了鼻子眼睛嘴唇和两只耳朵。

    看看觉得好笑,跟古埃及的木乃伊似的,炎红砂笑到一半又想哭,掏出手机,举高举低,尝试着想收到信号。

    信号标似有似无,微弱的让人跳脚,炎红砂倚在驾驶座上发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刚一阖就盹上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万三在骂:“我擦!”

    炎红砂一个激灵醒了,转头一看,一万三真的坐起来点了。

    她喜的差点哭了:“你没事吧?”

    上下眼皮都是绷带,一万三的眼睛都似乎小了不少,嘴唇又被绷带绷着,声音听起来怪里怪气。

    他有气无力:“老子拼了命才没死,一睁眼,差点被自己吓死……”

    又问:“有水吗?”

    炎红砂拆了水给他递过去,一万三艰难地抿了几口,左右看了看,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你怎么在这?罗韧呢?”

    他想往后倚靠,后脑挨到头枕,痛的直吁气,只好转了个向侧靠。

    不想让他多说话费神,炎红砂赶紧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听说罗韧也没联系了,一万三陡然色变。

    当然,这色变只有他自己知道,隔着绷带,炎红砂什么都看不出。

    他打断炎红砂:“你得赶紧找到罗韧,你要跟他说,那个青山有问题,第五根凶简,可能在他身上。”

    那天晚上,一万三一直摒着不睡等木代,听到动静,喜的赶紧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小老板娘,你回来啦?”

    很快觉得不对,木代回来,怎么会没开灯呢?而且,那条站在床头的黑影,孱弱、瘦小,也根本不像是木代。

    一万三反应很快,迅速从床上跳起来,被子一掀往那人兜头照过去,顺手拽了床头的拉绳,灯亮的瞬间,看到床下有个洋铁皮桶,赶紧拎起来护在胸口——不管来的是谁,“你死好过我死”是一万三的一贯准则,关键时刻,拿桶去砸也好。

    他看清来人的长相,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皮肤苍白,眼睛里像含了泪,面前坍塌着那条扔过去的被子,失了准头,并没有砸中。

    一万三确信自己没见过她:“你谁啊?”

    忽然想起木代对亚凤的描述,相貌、年龄都对,而且这是在青山家。

    “亚凤?”

    亚凤嘴唇嗫嚅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低声说了句:“你快走吧。”

    这唱的哪出?一万三没反应过来。

    “你赶紧走,再晚走不了了。”

    虽然不明究竟,但因着这话,凉意爬上脊背。

    对面偏房好像有人起夜,咳嗽的声音伴随着灯亮,亚凤像是被骤然惊到的小鸟,转身就跑,到门口时,很快回头,撂下一句:“别相信他们。”

    等一万三反应过来追上去,亚凤已经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示警让一万三再也睡不着,对他来说,不管这里有没有危险,“远离”总是没错的。

    他很快收拾好行李,想等木代回来就走。

    左等右等,木代还是不见踪影,等到凌晨两点多,一万三再也坐不住了。

    八成是出事了,木代和罗韧都不像是会把情话说到绵绵无绝期的人,而且罗韧知道木代是半夜孤身外出打电话,一定会很快让她回来的。

    怎么办呢?

    他那句“我没你功夫好,跑的慢,胆儿小,还怕黑”发自肺腑,如果有什么事,木代都栽了,他再去,还不是徒增伤亡?不如保留有生力量,以待后援。

    他是这么想的,但十分钟之后,他半跪着身子,撅着屁股从床底掏出一把上了锈的镰刀,还是出门了。

    打硬架自己是不行,但万一能钻空子帮忙呢?万一木代出了事,正躺在荒山奄奄一息,他赶到了,还能救人一命。

    一路小跑,提心吊胆,时不时回头去看,总疑心后头跟了人,没想到的是,后路无人,前路却挡着鬼。

    炎红砂小心翼翼问:“青山?”

    一万三点头。

    黑暗中,青山蹲在前方不远处,双手疯狂地刨地,身边土块纷飞,一万三战战兢兢打着手电照过去,他停下,伸手遮着眼站起来,嘴角露出狰狞的笑。

    脚边的土坑刨的近乎成形,窄窄的,长条形,刚好能躺下一个人。

    候你来,送你葬。

    炎红砂听的全身汗毛倒竖,也不知道为什么,伸手就关了车里的灯,这寂静的四围山野,亮着灯就好像成了靶子,还是和黑暗融为一体来的更稳妥些。

    她问:“你和青山打起来了?”

    一万三苦笑。

    他倒是想,也一横心拿出了自己做小混混时拼命的胆气,想着两人年龄相仿,他两手空空,自己至少还有镰刀,说不准可以博一个出路,但是……

    那一晚的青山狰狞的近乎可怕,和白天看到的那个二十五六岁、憨厚笑着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一万三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挣扎撕扯间,青山操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一万三后脑。

    炎红砂听的呼吸都快止住了:“那……那你怎么办了?”

    一万三笑了一下,说:“我装死了。”

    那时候,他意识模模糊糊,还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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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能爬,但他什么都没做,咬着牙,一动不动。

    动的话,毫无疑问会遭致又一砸,不动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青山没有再砸他,或许,他觉得砸死了就不好玩了。

    他把一万三活埋了。

    先把他扔进坑里,双臂拢住边上挖出的泥土,一股脑压在他身上,脸上。

    一万三扛着不动,再然后,他感觉到,上头哗啦一声轰塌。

    炎红砂回想当时看到的地势:青山先埋了一万三,然后人为推下了上层不稳的泥沙落石,生生给一万三造了个坟——这几乎不是常人的能力可以做到的,难怪一万三怀疑他身上有凶简。

    然后呢?

    “我憋不住了之后,就一直动静很小的挪动手臂,在口鼻处挖出空隙,运气很好,挖着挖着,忽然呼吸到空气。”

    这要感谢青山推下的落石,不少大的石块互相支架着有缝隙,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但同时,他也出不去。

    可没想到的是,那不是最大的危机——更致命的,是昨天的暴雨。

    那场雨来的肆虐,高处又滑下泥沙,有一瞬间,水位高起,几乎把他淹没,他拼命抬头,一只手护住口鼻,另一只手扣进泥层里,往所有可能的方向去探挖。

    泥浆水灌进鼻孔,翻着泡,咕噜咕噜,他呼吸难以继续,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要窒息的瞬间,忽然出现了幻觉。

    看到罗韧一脸焦急的跪在地上,拼命过来撇开水流,又看到木代满目惶恐,抓住他往后拽……

    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炎红砂长吁一口气:明知道一万三现在就好端端坐在跟前,但是听他讲述,还是觉得一颗心放都放不下来。

    她拍拍一万三的肩膀:“再然后,就发现自己坐在罗韧的车里,激动的想拜菩萨吧。”

    忽然又想起什么,越过前座往后头爬:“罗韧后车厢药箱里有葡萄糖,一万三,你要喝一支吧,补充体力也是好的……”

    一万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炎红砂说的不对。

    其实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山间,路上,他发现自己全身被罩在一个粉红色的一次性雨披里,细雨沙沙,在透明的雨披上滑出一道道水渍。

    炎红砂正背着他,咬着牙,一张脸憋的通红,耳边的筋都暴起来了,又一直流眼泪。

    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她,忽然觉得,这富婆也挺可爱的。

    他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说,放我下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炎红砂忽然带着哭音,说了一句话。

    ——“一万三,你怎么像猪一样重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147章

    炎红砂心里原本因为救出了一万三而生出的那么丁点儿欢喜,因着一万三的讲述,烟消云散。

    活埋一万三,那是冲着搞死他去的,对一万三下这样的手,木代他们的遭遇,又能好得到哪去呢?

    越想越慌:“一万三,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报警的事后头再说,咱们得先确定木代罗韧他们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听着真不吉利,炎红砂鼻子发酸,想了想问他:“就因为看到青山刨坑,还有你打不过他,就推测凶简在青山身上吗?”

    一万三摇头:“不是,好多原因。”

    一是,曹严华口中,青山和他是感情挺好的兄弟,青山一老实巴交的村里人,忽然间性情大变,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背后的缘由很值得玩味。

    二是,自己和木代来到曹家村,前后就跟人谈了保险,真实的来意半点口风没露,怎么就被人对付了呢?

    他说:“这说明,从那封信开始,就是个有意识的,把我们引过来的局。”

    说到这,话锋一转:“还记不记得在南田县发生的事?”

    炎红砂点头,但是,这事跟南田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万三说:“我其实有个推测,关于神棍说的,凶简之间是不是可以互相传递消息。”

    南田县那一次,凶简有个特殊的秉性,罗韧称之为“记忆植入”,譬如木代的形象被植入到武玉萍的脑子里,但凶简对她的影响消失之后,武玉萍很快就不记得木代这个人了。

    当时,第四根凶简挨个对付他们,是因为知道他们身上有凤凰鸾扣的力量——邪风影响不了木代,木代第一个暴露;自己的血让马超失常,第二个暴露;曹胖胖在腾马雕台中招,第三个暴露。

    第四根凶简至少收集了他们三个人的影像。

    一万三压低声音:“它在还来不及知道你和罗韧身上也有凤凰鸾扣力量的时候,就被收拾了。”

    所以呢?炎红砂还是猜不透其中的联系。

    “所以我有一个假设,第五根凶简要对付的,可能只是曹严华、木代和我——也就是说,如果真有互通讯息这回事,第四根凶简只传出了我、木代和曹严华的影像,你和罗韧算是隐形和安全的。”

    不对啊,炎红砂忍不住反驳:“可是,罗韧也没消息了。”

    “他如果沉得住气,不对任何人道明自己的来意,我觉得凶简不会主动对付他——但他如果直接暴露自己,青山肯定也会对他下手的。”

    炎红砂突然反应过来:“所以现在,只有我……”

    一万三点头:“如果罗韧真的出事了,你就是唯一剩下的可以在凶简眼皮底下晃荡打探消息的人。”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警惕似的看了一眼周遭。

    黑漆漆、静悄悄,只有雨丝勾连天地。

    “红砂,明天是婚礼的日子。你进村之后,只字不提我们,没人会怀疑你。这样你就能暗中盯住青山,说不定能跟出些线索。”

    一万三很少这么语气郑重的讲话,炎红砂听的心里发紧:“但是,我得编个身份吧?一个陌生人忽然进出,也挺让人怀疑啊。”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罗韧的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报时还是正常的,眼看近十一点,他撂出句:“睡觉。”

    木代说:“一万三他们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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