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门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Loeva
方三爷脸色微变,很快又镇定下来:“你先别慌,且不说世子已经不肯见你,你还能不能将毒药递到黄公公手里,即使递过去了,黄公公又怎会冒险毒害主母呢?况且王妃死了,世子也未必会改变心意呀?”
“所以他们要我骗世子。”方奕山摸了把脸,面色苍白如纸,“他们让我跟世子说,接他出去,不是为了谋反,而是想要保住王爷仅存的血脉。他们手里还有些财物,打算护着世子避到岭南。他们在那边置办了产业,周围也没人认识他们。世子过去了,就能象寻常富家子弟一般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必继续困在瀛台受气。若是世子担心王妃不答应,可以给王妃下假死药。人服了那药,就会象是死了一般,足可骗过太医院所有人。到时候借着出殡的机会,世子要争取扶灵出城,他们会在路上将他救走,顺便带走王妃的棺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给王妃服下解药。到时候木已成舟,王妃为了儿子,也只能认了。他们母子一起到岭南去,也省得日后牵挂了。”
方三爷挑了挑眉:“毒是真的吧?”
“毒是真的。”方奕山说,“只要骗世子给王妃下了药,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世子其实很好骗,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上当,但是……我真要这么做么?我真不明白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用这种法子,即使救走了世子,他难道就不会恨他们害了他母亲?又怎会乖乖听从他们的号令呢?若只是为了拿他做个幌子,那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将人从皇城里偷出来?”
方三爷也想不明白,所以他第一时间把情报整理好,借着小侄女给建南侯府千金赵琇送书的名头,将消息递了出去。
高桢从赵琇处拿到了情报,就立刻进了宫。他向皇帝禀报了所有信息后,道:“这群亡命之徒,哪里有将颖王妻儿的死活放在心上?我看他们千方百计要将高钜带走,必定有别的图谋!”
皇帝眯起了眼,忽然想起了一个传闻。
第三百七十章 传闻
皇帝想起的那个传闻,原是颖王事迹败露后,他府中一个属官在重刑之下透露的口风。
据说颖王之母郭淑太妃的娘家郭氏,原就是山东豪强,在太祖皇帝起事之初,曾经资助过大军粮饷。因此太祖皇帝虽然早有元配嫡子,但对郭淑妃依然宠爱有加,更偏爱她所出的颖王,差一点就将皇位传给了他。而先帝登基后,颖王固然是封了亲王,朝中几位顾命老臣却对他始终心怀戒备,对他身后的郭家更是严加打压。郭家人心里不知憋了多少怨气。后来老臣们相继告老、去世,先帝又被颖王哄住了,重新提拔了郭家,但郭家始终不服气。他们正是颖王夺位的最大支持者。郭家为颖王训练了私兵、情报人员与死士,还为他筹备了大批粮食、兵器和财物,并且将这些东西都收藏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由心腹中的心腹保管。除了颖王以及颖王之子,就只有郭家嫡系的三名男丁有资格知道这个地方在何处,并且从看管的人手中,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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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来。
颖王事败,郭家的成年男子都参与了谋逆,因此全部被处死了,妇孺被流放到西南偏远之地,家财亦充了公。亲友们也有不少被连累的,丢官的丢官,去职的去职,流放的流放。但官府无论如何追查,始终没有找到传闻中的大批粮食、财物和兵器,也不知道那个隐秘的地方是在哪里,就连私兵,也只找到了几百人,跟传闻中的数字有不小的差距。
偏偏颖王的那名属官只知道有这件事,却不知个中详情,而别的人更是闻所未闻。皇帝原本还以为,这只是那名属官不堪重刑之下,胡编乱造出来的谎言。但如果那是真的呢?
颖王手下这群逃脱的死士,既然是他心腹之人,很有可能知道这笔财物的存在。既然飞黄腾达的美梦已经破碎了,那他们会不会对那笔财物产生贪欲,想要将东西据为己有,然后远走高飞,凭那笔财物,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地方,过上富贵舒适的好日子呢?
高钜也许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有资格知道藏宝之地、并且从保管人手中取得财物的人了。如果那群死士当真想要夺取这批财产,那么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说服保管之人放手,二是利用高钜去领取。皇帝不知道负责保管的人是谁,但如果死士们当真是冲着财物去的,那他们很显然已经选择了第二个方法,那也意味着,保管这批财物的人,绝对是硬茬。
皇帝很有兴趣知道对方是谁。对方是否也是颖王逆党的余孽?只不过是太懂得掩饰自己,因此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对于皇位如今的主人又是怎么想的呢?是否还存在反叛之心?还有他们手里的那批财物,到底有多庞大?能令那几个已经逃出生天的死士,不惜背叛昔日恩主,冒着被朝廷围剿的风险,潜入京城,意图将被困在大内瀛台孤岛上的高钜偷劫出去?
皇帝问广平王的意思,广平王淡淡地说:“皇上既然想知道,那让他们去查就是了。外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在,不可不防。早些查清楚,皇上也能安心。至于那些粮食、兵器与财物,都是郭家搜刮的民脂民膏,早就该归还给朝廷了。山西今年才受了大灾,正需要粮食救济呢。边境上的将士们,想必也到了更换装备的时候了。”
皇帝抚掌大笑:“皇兄说得是,我们就这么办!”他问高桢:“桢儿可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高桢抱拳肃立:“侄儿必定竭尽所能!”
他对这个任务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早就在方家周围布下了眼线,那死士首领半夜从方奕山家出来后,又一次被缀上了。密探们跟踪到了他在内城的一个落脚点,清晨城门开后,他们又再次跟着他出了外城。虽然这回又在半路上被对方发现了踪迹,然后叫人牵着鼻子在外城转了一大圈,最后还跟丢了,但高桢却从中发现了有用的情报。他早就派人守住各处城门,确定那死士没有出过城,上回完全就是故弄玄虚。这就证明对方在外城必定也有落脚点。将这一回对方带着密探们绕圈子的路线跟上一回的汇合起来分析,两次都没有经过的地方就是最有可能的落脚点地址,而这个地址,多半会跟他绕过的路线相隔不远,他才会对那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
高桢分析出了两个大致的区域,大约在八到十条胡同之间,分别加派了人手监视,一旦发现那名死士首领的踪迹,就会有人立刻上报。他又再派人盯住了死士们在内城的那个临时落脚点,同时继续监视方家,相信那名死士首领还会继续出现的。
皇帝对高桢的安排还算满意,又指出了几处疏漏的地方,高桢连忙加以补救。皇帝笑着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你虽年轻,人却聪明,只需要多加历练,必能成材。你两个弟弟年纪还轻,不知几时才能为皇叔分忧,索性你来帮朕的忙好了?就象这一回,你的差事不就办得挺好么?”
高桢飞快地望了父王一眼,他知道父王看不见,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他们父子此前已经针对这件事有过一番交谈,广平王是不赞成他执掌皇帝的密探力量的,倒不完全是为了他日后的名声,而是不想让他涉足到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里去,将来难以脱身。即使如今的皇帝对他们父子宠信有加,谁知道皇长子将来会怎么想?皇长子的子孙呢?有些风险,从一开始就应该避开。
高桢犹豫了一下,就打算婉拒皇帝。皇帝却在他开口前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高钜如何选择,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已经无路可选了吧?除了选择向朕效忠,他还能如何呢?难道还真的指望那些有意杀他母亲的死士么?”
高桢愣了愣,不明白皇帝为何忽然提起此事,广平王却反应很快:“该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是,他也应该死心了。皇上对他已经足够宽仁,他实在不该再有妄想的。从前发生的事,并非他所愿,他落到如今的境地确实有些冤枉。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不该再纠结自己暂时的得失,而是应该为日后着想。若他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孝顺母亲,就别再想着什么名利权势了。安逸祥和的日子也是很美好的,不是么?”
皇帝笑了:“皇兄原来是这么想的?”
“当然。”广平王露出了微笑,“我如今就只想过富贵安逸的日子,等着桢儿娶妻生子,安享天伦之乐。颖王婶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吧?高钜若是孝子,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皇帝哈哈大笑:“若是他真能想开,其实也是他的福气,但愿他不要明白得太晚。”
高钜是否能明白,还是未知之数,但高桢在旁默默地看着父王与皇叔的交谈,心中已经明白了。
方奕山领到命令之后,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方三爷没有给他任何有用的建议,却利用从前在御前当差时,所听到的关于张夫人与高钜的性情喜好等情报,给他提供了几个安抚高钜的法子,好让他能有机会重新见到高钜。方奕山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了,不过拜方三爷的法子所赐,他确实稍微让高钜消了点儿气,虽然没能再次晋见,却成功地跟黄公公有了单独交谈的机会。
于是他手里的那瓶所谓的假死药,就通过黄公公递到了高钜的手中。黄公公还将死士们的计划转告了高钜,高钜犹豫了。
既然这些亡父生前的心腹们没打算继续谋反,只是打算接他母子二人出去,隐姓埋名过富家翁的生活,那他也就没那么排斥了。想到自己有机会离开这座幽闭的小岛,从此海阔天空,他心中就无比向往。不过他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信任那些人,更对那瓶假死药心存疑虑。
黄公公却劝他:“世子,这是您仅有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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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了!难道您想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不成?即使皇帝没打算杀您,可也不会放您出去的。王妃反对,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可那些人的计划如此周密,皇帝是绝对不会发现的!等出去了,王妃心里到底还是疼您的,绝不会希望您再次落入皇帝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候,她也只能跟您一块儿离开了。兴许她会恼了您,但等您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娶个知书达礼的闺秀,再生个大胖儿子,王妃看在孙子的面上,又怎会不原谅您呢?”
高钜心动了。他拿着那瓶药,咬咬牙:“可是……我要如何说服母亲服药呢?”
黄公公笑了:“您用不着说服她,只需要偷偷将药放在她的补药中,让她不知不觉服下就行了。世子若是不知该怎么做,奴婢也可以代劳。”
高钜便将药递给了他,郑重说:“那就交给你了。”
黄公公正要接过药瓶,不料这时候门开了,张夫人就站在门外,面色如水,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在她的身旁,竟然还站着皇帝与广平王世子高桢。
第三百七十一章 报仇
高钜顿时脸色一白,双脚不由得软了。逃亡计划还未开始,就被发现,这次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但想到母亲就在皇帝手里,他咬了咬牙,跪倒在地:“皇上,一切都是罪臣的错,家母并不知情,求您饶过她!”
原本脸色铁青的张夫人听到这句话,面色倒是好看了些。她深深地看了伏跪在地的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原来你还有孝心?那为何又要对我下毒?!”
高钜脸色越发苍白了,痛哭流涕:“母亲容禀!儿子从来就没想过要对您下毒,这并不是……”
“你以为这真的不是毒么?!”张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你母亲的性命,都轻易交到别人手中。你如此愚蠢,还说什么雄心壮志?说什么富贵权势?!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她狠狠地骂了儿子一顿,又红了眼圈,转向皇帝,“罪妇教子无方,求皇上责罚……”说着就要跪下。
皇帝示意高桢将人扶住,然后走进了屋里,在正位上坐下了。他看向伏跪痛哭的高钜,再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黄公公,冷哼了一声:“是谁将这瓶药交给你的?假死药的话,也是那人说的么?他就没提别的?”
黄公公全身颤抖着回答:“是……是礼部的方奕山大人……”他将方奕山的话复述了一遍,自然,没有提到那瓶子里的是毒,也没说死士首领想要杀张夫人,只说那是假死药,是为了协助高钜母子逃离而准备的,连他们的脱逃计划也都说了。
皇帝笑了笑:“听起来跟听故事似的,这世上哪里来的假死药?”
高桢将张夫人扶到旁边坐下,对皇帝说:“到底是什么药,请太医来一查便知。当着叔祖母与钜叔的面,他们也可以看清楚,我们可没做过手脚。”
太医很快就到了,他们还带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锦鸡。高钜认得,那是瀛台岛上前不久添的新成员,也是他长日无聊下的新玩具。有时候他盯着这只锦鸡,光是看着它在花丛里钻来钻去,就能看上大半日。就在两刻钟前,他才喂过这只锦鸡呢。
太医取出药瓶中的白色粉末一看,就即刻道:“这绝不是什么假死药,而是剧毒之物,名叫白降丹,是一种丹剂。少量外用可作药,但内服却极危险。若照送药之人所言服下,剂量太大,只怕服药之人即刻就死了,药石罔灵。连五脏六腑都烂了,还提什么过几日服了解药就会复活?”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太医让宫人抓住那只锦鸡,将小半勺药粉和了水,强行给它喂了下去。那锦鸡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口中有黑血流出。太医还道:“皇上可命人将锦鸡剖开,查看内里五脏情形,便知此药厉害之处。”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高钜早已相信了太医的话。他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看向黄公公。黄公公的脸色也白了,不管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此刻只能不停地磕头:“奴婢当真不知情啊,奴婢也是被方大人骗了!”
门又一次开了,这次是方大人被人揪了进来。方才他在外头已经听了一阵子,知道自己事迹败露,早就软成了一滩泥。待进了门,看到皇帝,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磕头哭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只是被那些死士威胁,一时害怕,才会为他们做了信使。但微臣当真不知道这药有毒啊!”
皇帝轻轻一笑,没有说话,高桢睨着方奕山说:“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得很。你不是说,颖王世子其实很好骗么?”
方奕山窒住,不敢置信地看向高桢。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说的这句话只有一个人听见……
高桢又笑了笑:“你还说,别人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相干?谁叫钜叔蠢到会相信你的话呢?即使被骗得害死了自己的亲娘,也是活该。等他被那些死士带走,你才能安心继续做你的官,享你的富贵呢。”
方奕山终于确定,方三爷已经倒戈了,他所说的一切,都被这个堂兄弟出卖给了皇帝。怪不得……他才递了药进瀛台,转身就被抓住了,因为早就有人给皇帝通风报信,人家就等着他入套呢!可惜,此时才想明白已经太晚,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高钜看着方奕山的模样,就知道高桢说的话都是事实,心中顿时恨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欠你们什么了?!我不过就是想要过点舒心日子罢了,你们这都不肯答应?口口声声说是我父王的死士,一心为他效忠,却毫不在乎他妻儿性命,你们忠的是哪门子的心?!根本就是我的仇敌!”
张夫人对儿子说:“你如今明白了么?相信那些人根本就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他们若真的把你当成是你父亲的儿子,当**父亲还在时,又怎会无视于你?这一回他们千方百计要把你弄出去,定有图谋,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我叫你别信,只管安安心心在此度日,你怎的就不肯听?!这一回若不是皇上明察秋毫,只怕我就真的死了。你被他们弄出去,还能有好日子过?”
高钜抱着母亲的大腿痛哭:“儿子知错了,儿子对不住母亲!”哭完了又爬到皇帝脚边道:“是罪臣痴心妄想,错信了奸邪,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开恩,只求皇上饶恕罪臣的母亲。她事先并不知情,还一再劝罪臣不要听信外人的话,是罪臣愚蠢,上了别人的当,差点酿成大祸。罪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只求将那些恶毒的小人铲除殆尽!到那时,即使皇上要罪臣的性命,罪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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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愿无悔。”说完便深深地伏下头去。
张夫人听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跟着跪下,哽咽道:“皇上,罪妇知道这孩子犯了大错,可他从小养在王府,因体弱,连大门都少出,才会这般愚钝天真。求皇上看在他是受了旁人诓骗的份上,饶过他一条性命吧。罪妇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了,只此一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断送了性命……”
皇帝柔声道:“婶娘请起。朕自然知道钜弟是上当受骗了。其实朕早就知道方奕山与死士余孽有联系,只是见钜弟如此容易轻信,觉得还是给他一个教训的好。相信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谁才是值得相信的人。”
张夫人与高钜母子齐齐含泪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们还相信颖王余党中的任何一人,那就太愚蠢了。而皇帝既然能够抢在最后关头之前阻止死士们的阴谋,可见还是不想他们死的。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抱紧皇帝大腿比较好。至于死士们,既然没把他们这些旧主的性命放在心上,那就让他们去做真正的死人好了。
皇帝见他们母子已然顺服,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方奕山。
方奕山打了个冷战,颤抖着说:“臣……臣自知罪孽深重,愿……愿上书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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