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朵
真是,米虫当太久,连脑袋都格式化了,竟然忘记有这个!
「绿竹!」她咧开嘴,笑得如沐春风。「妳能不能帮我取些炭枝来?」
「炭枝?」绿竹一脸错愕,无端端要炭枝做什么?
「没错,愈细愈好,另外再找些布条、宣纸、木板,大约这个大小……」她比手画脚,在空中画出方形的框架。「还有,再给我一颗白馒头,快去快去!」
绿竹满头雾水地被打发出门,几刻钟后,依照指示取来所有材料。
娥眉拿着细炭枝在纸上试了几画,挑出其中满意的几枝,削尖后缠上布条,和白馒头一同放入袋子里头。
「夫人打算做什么?」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关联,她怎么也看不明白。
「妳说牡丹园里正值花季对否?喏,我们去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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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靳玱阳要绿竹盯着她,那么她也得人尽其用,才算对得起他不是?
「赏花?为何要带炭枝与馒头?」
「妳等会儿就明白了!」
娥眉强拉着绿竹离开日啸楼,一路上她刻意笑脸迎人,充分利用靳玱阳重新赋予她的「自由」,想办法在府邸内多增加些存在感。
虽说牡丹园离日啸楼并不远,但两人也走了近一刻钟的路程才到达目的地。
午后花园里,万紫千红的牡丹盛放,如碗大的花朵娇嫩艳丽,花瓣层层迭迭,色彩斑斓,香气馥郁,放眼望去煞是迷人。
美景当前,娥眉想也不想立刻席地而坐,将四开大小的木板跨放于大腿上,动手铺起纸张。
「夫人……这并不得体……」绿竹赶紧弯腰提醒,又左右张望,要是教其他人见到,恐怕少不了闲言碎语。
「那妳帮我把风。」她脱口而出,也不管绿竹是否刷白了脸。
眼见夫人窸窸窣窣动起笔来,自顾自陷入绘画世界中,即使诸多疑虑,碍于身份,绿竹也只能服从,于一片灿烂花海发起呆。
清风微扬,明丽春光下,粉蝶于各色花间翩翩飞舞,娥眉专心画着牡丹的手没停过,却在猛一抬头间,见到更加动人的景致映入眼帘——
她心神荡漾,丢开进行到一半的画作,换了另一张新纸,将目标锁定在绿竹姣好的侧脸。
试了几笔之后,欲罢不能地朝绿竹招手。
「绿竹,过来这边坐着!」
「夫人,您别折腾绿竹好吗?」绿竹充满为难,自来到靳府服侍当时还是少年的老爷起,从没有遇过如此荒唐之事,夫人年纪虽小,也不该如此不顾分寸。
「放心,我很快就好!」技痒的她,无视抗议与应有的顾忌,强逼绿竹坐在花间。「妳坐着别动,无聊的话小睡一下也行。」
面对娥眉的要求,绿竹最后无奈地任其摆布,主子耍任性本就是权力,想想难得见到夫人开心,当作补偿也好。
不过,就在她因无聊不慎打起小盹之际,耳边传来了疑似喝采的嗓音。
「怎么了!」她瞬间惊醒,紧张得看向雀跃不已的夫人。
娥眉将画纸递至她面前,眸里满是炫耀。
「妳看!很漂亮吧!」
「这是……我……?」绿竹目瞪口呆,仅是黑白勾勒的线条,她的模样竟被描绘得栩栩如生,更难想象这幅画是出于一枝细炭。
娥眉拨开额前垂乱的发丝,对这幅临时起意的牡丹美人图感到自豪。
久没动笔,淋漓尽致的快感教她意犹未尽,搞心机太累人了,靳玱阳什么的早抛置九霄云外去了,先玩再说。
「这叫炭笔素描,是幼年一位云游四海的老僧人所传授的,据说是海外流传的技巧。」当然,兴奋之余仍是得消毒一下。
见绿竹看得目不转睛,她更是庆幸自己的功力没有退化。
「以后妳要嫁人,就拿这张图去相亲……不,我再重新帮妳画张彩色的,保证迷到一票男人。」
听到相亲二字,绿竹双颊霎时有如熟透的苹果,羞燥得不知如何是好,视线好不容易由画纸移开,却在瞧见娥眉的模样时瞬间被吓傻。
「呃!夫人……」
「怎么?想学吗?我可以教妳。」
「不,不是……夫人您的脸……」
09人在异乡只怕想家
「我的脸怎么啦?」娥眉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才想到因为涂抹炭粉,指腹早已乌黑一片,而她刚才又在脸上乱摸乱碰……
这下子好笑了。
「我去打水来!」心思一回到工作,娇羞少女立刻恢复一级女仆的职业水平。
「等等,画像一道拿去收好。」身为事主,娥眉反倒没那般紧张,许久没动笔的她,还想多画几朵牡丹过瘾。
绿竹小心翼翼捧着属于她的画像离开,牡丹花圃之中剩下娥眉一人。她再度沉浸在素描里,未曾注意周遭是否有人经过。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轻轻嫩嫩的女子嗓音,和另一名男子正在对话。
谁呀?
娥眉停下动作,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对男女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曾见过那男子,靳玱阳的弟弟,靳琰灵。
「糟糕!这可不好应付了……」心知不妙,她赶紧将画纸木板塞进花丛,虽只在奉茶那天有过一面之缘,但只要姓靳,绝对不是能轻易呼拢的对象。
听说靳琰灵是个长年卧病在床的药罐子,平时也极少踏出房门,恐怕是因为今天天气好出来赏花晒太阳吧?
啧,她真是挑对了个好日子。
正想连自己也一并藏进牡丹花丛之际,眼角余光已瞥见两人走近,似乎也发现了她,她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子,背对他们假装赏花。
男女两人来到跟前,靳琰灵身边的丫鬟率先认出娥眉,恭敬行礼。
「夫人。」
「啊!」她装作突然被惊吓一般转身。「原来是二爷……」
说话同时,她低下头,利用礼数遮掩见不得人的脸,就算是欲盖弥彰,也希望能侥幸逃过一劫。
「大嫂也好兴致前来赏牡丹?」靳琰灵轻勾浅笑,彷佛没瞧见任何不寻常。他的嗓音温和悦耳,是靳家人中唯一对她不带有轻慢敌意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令她放下戒心。
「是啊,二爷也是?」她表面亲切,背地里冷汗狂流,深怕靳玱阳在此时刚好出现凑一脚,即使她没做任何亏心事,但靳玱阳要整她是不需要理由的。
只求靳琰灵千万别说出「我们一起赏花吧」这句话。
「本是如此,既然大嫂先来了,就不打扰大嫂兴致。」出乎意料,靳琰灵并无逗留之意,语气里也似乎隐藏着什么。
「芙颜,回去了。」
「是。」芙颜应声,伸手相扶。
「二爷慢走……」快走快走。
心有旁骛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懂他的话意,只是暗自庆幸他没打算留下,但就在她心生松懈之时,靳琰灵的回马枪如雷震耳。
「不过真巧,不仅大哥爱画成痴,想不到原来大嫂也擅丹青?」
闻言,娥眉惊诧得抬眼,那微带笑意的面孔便映入眼帘。
她吓了一跳,立即垂下视线。
那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娥眉内心揣揣不安,怪的是,即使两人四目交接,靳琰灵却什么也没再多说,,在婢女芙颜搀扶下,两人似过水无痕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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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眉怔立原地,登时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这下危机究竟是解除还是加重?
一如当初所见,长年卧病的靳琰灵虽容颜清隽却显得苍白削瘦,或许以弱不禁风来形容他并不礼貌,但他确实给了她这样的印象。
实在……和他哥差好多啊……
倘若靳玱阳是如烈日中天般令人望而生畏,那么靳琰灵就像是山水之间那一抹云雾,沁凉舒服却捉摸不定。
好比刚才,明明她脸上脏污如此明显,说没瞧见太过牵强,但视而不见似乎又太过反常?而靳琰灵客气的言谈中,似乎又对她有所防备?
自嫁入靳家,她一直觉得气氛很古怪,直到由绿竹口中得知,继承家业的靳玱阳是庶子,病弱的靳琰灵才是嫡子,她的婆婆,其实是靳琰灵的母亲。
靳玱阳的生母已逝,而他与嫡母间仅称得上是和睦,讲白一点就是互不侵犯。
这便可以理解,嫡母独揽靳府所有内务,难怪她连沾都沾不上边。
庶子掌权,谁都知道背后肯定有内幕,不过靳玱阳向来对弟弟疼爱有加,两人感情深厚,自小到大连口角都没传出过一次,争产反目自然绝无可能。
或许这正是靳琰灵未曾敌视她的原因?
倘若如此,又为何需要防备她?西门娥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桩婚事,听说是靳玱阳独排众议,非要娶她进门不可。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顾反对,硬要娶一个他不爱又已与人订亲的女子?是否和那个云从龙有关系?那么他/她和云从龙又是什么关系?
停——
在此为止,她想太多了,直觉告诉她,这牵扯的东西太过复杂,搅和对她没半点好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离开靳府回西门家跳井,其他一概与她无关。
不管有多好奇,她绝不要去追根究柢。
「奇怪,绿竹也去太久了吧……」难道没找到靳玱阳?
娥眉环顾四周,想回日啸楼,却担忧不是每个人都像靳琰灵一样会对她视而不见,顶着这副模样回去,后果可没那么简单,不如找个水池自行处理。
她取出藏在花丛里的画板,拉扯之间,弄落了许多花瓣。
牡丹憔悴,令人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娥眉摇头,这地方待久了,人也跟着诗情画意起来?
原本不需要在意的小事,偏偏兴致一来,她索性弯下身拾捡起脚边片片残红,再以手当锄,屈身扒开附近泥土,将花瓣倒了进去。
「这时候得来点台词,让我想想……」就算对四大名著再怎么不熟,也不会忘记红楼梦里黛玉葬花的桥段。「对了,侬今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后面咧?忘了,不重要,意思意思而已。
影后附身的她,陶醉在一人舞台之中,才念完,又怕被人瞧见般四处张望,确认只有她之后方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哭倒在地的贾宝玉。」她可不敢想象哭鼻子红眼睛的靳玱阳。
呃!关他屁事!
娥眉一愣,立即驱逐脑中那张冷硬紧绷的脸孔。
她承认自己见识浅薄,恋爱没谈过几场,更没遇过美男子当对手,但并不代表她得受徒有皮相的靳玱阳所惑,为那个变态乱了心神。
一心逃避着与任何靳玱阳有关的话题,这时的她恰好看见几只纹白蝶由面前飞过,在她身周转了几转。
宝钗扑蝶?双重享受一次满足就对?
趁着玩心未泯,她抓起一张宣纸对折成扇往蝴蝶挥舞——不过,以一副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扑蝶的她,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呼……好累……」她瘫坐在泥土地上,任由蝴蝶离她远去。
人来疯消退后,思绪沉淀,前一刻脱序的行为已恍若隔世。
瞥向宁静的周遭,偌大的靳府、偌大的花园,诡异地只存在她孤身一人。
更诡异的是她竟然做出了个花冢,还扑起了蝴蝶?
由鼻尖轻哼一声,连她都忍不住吐嘈自己,不知道设计部的同事和业务部里那些臭男人若看见了会不会笑到中风?
可惜不会有人看见,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只剩下她……
低声叹息,双眼蒙上一层黯淡,无力再演独角戏的她双手往后撑在泥土地上,仰望色彩斑斓的天际,彷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怎么不知不觉就黄昏了?」看看天色,绿竹离开约莫一个时辰以上了,天边夕阳如火,舒适怡人的凉风轻拂,在这昼夜交替的临界点,诱使人自暴自弃。
黄昏了,不久后便要入夜,她又得回到日啸楼内,和靳玱阳共处一室。
闷。
岂止是闷?
低头往衣裙一瞧,满身泥污的她,这下可说是乐极生悲。
到现在还不见绿竹身影,哈,或许她根本又被人摆了一道……
明知绿竹以前是靳玱阳的贴身婢女,感情自然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会向着她?得意忘形是她的过错,本来嘛,囚犯就该安分守己不是?
苦笑一声,她放任自己朝旁侧卧,也不在乎多沾染些泥巴。
干脆躲在这里算了,在这花园里待上一夜,看能否冻出个什么病来,最好是被强迫隔离,十天半个月都不用见到他。
什么心计,什么斗智,她玩得过这大宅门里的人吗?
当什么古代笼中鸟,她宁愿回去每天被上司狂操,为了新品发表会焦头烂额,淹没在设计稿中怒吼尖叫,也比听见「老爷」二字就瑟瑟发抖的日子强。
可是,她真有办法离开靳玱阳的掌控?
如果逃不出靳府,是否她就要抱着说了也无人相信的秘密,老死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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