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王瑄点头:“毕竟此城对阿戗来说,也是人生地不熟,又岂会知道哪座酒肆是城内最奢华的,自然没办法告知予我,所以,我先前说的是‘依着十一所料’。”
司马润看着王瑄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讥讽,口气也不大好了:“据我所知,十一郎与卫校尉,是去年回临沂途中相识,算算时日,也不算太久,倒是表现得好像对她了如指掌。”
王瑄看着司马润:“有些人呐,相识一辈子,甚至是生同床,死同穴的夫妻,也不知彼此心中所想;而还有的人,只是坐下共饮一壶酒,躺下同盖一床被,便通了灵犀。”顿了顿,轻笑出声,“我与阿戗,自是后者。”
这会儿再看司马润,不但是眼神,连脸色都变了,他强自镇定,努力按捺激流暗涌的心潮:他和卫戗,自然就是前者,上辈子,他满脑子都是宏图大业,反正他在能力范围内,已经给了卫戗不管是战士还是女子,都该算是最高的荣誉——“大将军”和“琅琊王妃”,她应该知足。
身为贤妻,理应辅助夫君建功立业,他对她的态度,与一般大丈夫无异,她自然也该对他尽心竭力,这难道不是正常夫妻的相处之道?
哈!他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想的,毕竟外忧内患裹挟着他,连睡觉时间都不够,哪有闲心揣摩一个不懂情趣,但明摆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女人怎么想?
更关键的是,他原本属意虞氏阿濛——毕竟和士族联姻,对他心中图谋大有助益,最佳人选其实是才貌双全,被广泛传扬为中原第一美女的陈郡谢氏嫡女谢菀,但大家都知道,谢菀是谢家培养出来,将来要当琅琊王氏主母的女人,所以他没做多想,直接跳过去,多方观察后,选定同是门阀贵女,又温柔可人的虞濛,奈何虞伦那老匹夫,狗眼看人低,断然回绝了他,让他感觉备受侮辱。
随后他迎娶卫戗,样貌更在谢菀之上,又是南公的关门弟子,虽然卫家式微,但卫戗生母的娘家可是桓氏,且因救命大恩的渊源,桓公对卫戗也是宠爱有加。
简言之,卫戗明明比虞濛对他更有帮助,可看到风光大嫁的虞濛,他莫名感觉自己是退而求其次,身为琅琊王的尊严被人折辱,心里堵得慌,把怨气撒在卫戗身上,态度也是能敷衍则敷衍。
当然,看着卫戗一次又一次为他出生入死,他也曾端出真心对她说:“戗歌,她们只是棋子和玩物,只有你才是特别的,我跟你保证,百年之后,我的陵寝之侧,只留你一人之位!”
后来,他入承大统,第一时间追封她为皇后,但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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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样,她统统不知道了!
阴阳两隔后才发现她有多好,明明一直是聚少离多,就算她在王府里,他身边也有乱七八糟的女人环绕,也没多少时间同她独处,怎么获悉她身亡,当夜便感到衾枕寒冷,似有无边寂寞将他包围?
最后顿悟,其实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是他身心最放松,也最为愉悦的时刻,而那所谓的“冬软如棉,暖似烈火;夏润如玉,凉若寒冰。”之流,不过是半刻身体慰藉,仅此而已。
穷尽全力,终于换得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明明他比前世做得好太多,但结果却是事事不顺,莫非是他急功近利,过早出现,带累她命盘跟着改变,给了王瑄横插一脚的机会?
心中风起云涌的司马润,对上碍眼的王瑄,没办法撕破脸,实在忍不住,就纵容自己与王瑄杠一杠:“既是猜测,十一郎怎能断言卫校尉是去了城中最好的酒肆?”轻笑一声,“愚兄看卫校尉,平日出行办事,都很简朴,会舍得掏那冤枉钱?”
王瑄佯装诧异:“咦?一个十几岁的小姑,有那个能力,何至要过称薪而爨,数粒乃炊的生活?要说阿戗如今财力,比上虽有不足,但比下却是绰绰有余,此去又是要办正经事,总要拿出几分诚意,又何来‘冤枉’之说?”做出回忆模样,浅笑摇头,“殿下大约是没见过她呼朋引伴的豪爽模样,想当初她为达目的,可是连压箱底的好酒都舍得拿出来呢!”
非但没杠过人家,还被反将一军,司马润皮笑肉不笑:“哦,压箱底的好酒?本王还真没见过。”先前只改了对王瑄的称呼,这会儿连自称都端起来了。
王瑄脸上浮现宠溺表情:“殿下毕竟与阿戗接触不多,没见过也正常,阿戗她呀,很不一样!”
☆、判若两人
司马润观其色, 听其因, 心下一咯噔——这分明是动真格的形容啊!
上辈子他彻底栽在王瑄手上, 残生除去追忆卫戗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王瑄——捋一下王瑄生平, 不由要怀疑, 大约是和陈郡谢氏的联姻给了王瑄什么刺激, 才令王瑄成亲之后,和过去那个在他面前温润和善的王十一郎判若两人。
只是那些年, 王瑄偶尔回到府里, 也像闭关一样, 蹲守王氏本家,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余下时光,大半在魁母和北叟之间来回游走, 似乎有得道修仙的打算, 当时他忙着开疆辟土,也没有格外关注王瑄的变化。
待卫戗离世后, 他和虞伦缔结盟约,刚找到点大计初成的感觉,不想他眼中的至交老友却突然发力,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更关键的是, 他搞不懂王瑄折腾出那么多事的目的,幕僚们也曾多次聚在一起讨论还是没个定论。
他的继任王妃虞舒虽是虞伦那老匹夫一手栽培,但嫁入他琅琊王府后, 即便受到冷落,却还是恪尽她身为琅琊王妃的本分,甚至很多时候表现得可谓是“出嫁从夫”的典范。
他是懒得去琢磨虞舒所作所为的真实用意,管她是被“三从四德”教傻了的愚妇,还是“野心勃勃”觊觎皇后宝座的奸妃,反正她就是他和虞伦联手的一件“信物”,足够听话又好使,在厅堂之上摆几样器物是装饰,摆个美人也好看,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这个虞舒,为彰显自己贤妻本色,很会装乖卖巧,譬如察觉到他的心事,便挺身而出,想法设法和已经成为王氏主母的谢菀套近乎,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结果谢菀却是莞尔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王氏主君哪有那个野心,他不过是觉得无聊,儿戏一番罢了。”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补充,“只是玩的有点大——在他眼中,这天下就是棋局,我辈皆为棋子罢了。”最后还说,“倘若局中子哄得他开心,可得金山银山;要是触怒他,哈,换来血流成河!”
以虞舒的阅历,无法判断出谢菀那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可他在分析后认为,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正是有这种可能,才更叫他生畏,毕竟有的放矢可以预估,而漫无目的却防不胜防。
之后的接触,逐渐令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敌手,王瑄明明比他还小几个月,却将他玩弄于股掌间,到最后,他彻底沦为供王瑄解闷的傀儡……
不过眼下一切都还没开始,王瑄再怎么狡猾,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真要杠起来,那小贼岂是两世为人,又对其知之甚详的一代开国帝王的对手?
沉吟半晌后,司马润拿捏出个淡定笑容:“本王倒是记得,十一郎有言在先,你的发妻,必将是这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可这世间又有几人担得上一个‘奇’字?是以本王一直认为,美色于你,无非过眼烟云,所谓‘奇女子’亦不过是敷衍王公与一众长辈的托词。”
这司马润,想一阵儿,讲几句,和他说话太费事,穷极无聊的王瑄开始自斟自饮,听完司马润这番话,略略抬眼看过来:“哦?”
司马润回以“为你考虑”的和善笑容:“诚然,以贤弟立场,哪怕再多不满,成亲也是不可避免的,世人皆知,琅琊王氏的主母,可不是等闲女子能够胜任的,愚兄陋见,虞氏阿濛甚好,然则她遭遇此等变故,前途未卜,即便可以转危为安,但毕竟有过‘风光大嫁’,万万配不上贤弟。”
王瑄笑笑,低声咕哝:“也不知哪里的‘世人’,竟比我这当事人还清楚。”
司马润干笑两声:“摆在明面上的事,哪个不知道?”咳了咳,紧接着又跳回先前话题,“好在还有一位各方面条件都比虞濛更胜一筹的谢氏阿菀,如今桓昱下落不明,偏宠谢菀的谢公必定借题发挥,趁机退掉这门婚事,是以王谢两族还是大有机会结成秦晋之好,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原以为他的劲敌是桓昱,不想王瑄比桓昱更难缠,权宜之计还是把谢菀塞回给王瑄好了,那边给谢家一个顺水人情,这头也摆平虎视眈眈盯着他爱妻的狼崽子——他的阿戗很骄傲,哪怕王瑄再有地位,也不会自降身价去给人家做小妾。
虽说王瑄会被谢菀刺激到改变心性,但这期间还有十几年的安定期,足够让他追回卫戗,此后他会全心全意对她好,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还怕王瑄这个阴险小人?
沉默听完司马润的自说自话,王瑄淡笑以对:“多谢殿下关心,然,十一的姻缘之事,已有定数,便不劳殿下挂怀了。”
被毫不留情面地驳回,司马润脸色沉下来:“贤弟的姻缘——莫非是指卫校尉?”即便王瑄和卫戗的关系早就明朗,可先前司马润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的,这会儿委实是急眼了。
王瑄坦然道:“正是。”
这个意料之中,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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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的回答,让司马润难以接受:“贤弟莫不是认为,你的姻缘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王瑄低笑一声:“十一无意纳妾。”表情真挚。
司马润才不信王瑄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明摆着跟他装傻充愣:“你十一郎的婚姻,关乎到整个王氏的前程,唯显赫世家女郎才堪良配。”
王瑄平静道:“阿戗本是名门之后,嫁予十一之后,卫氏自然显赫。”说到这里,眉目间突然流露出一丝骄傲,“更何况,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能,阿戗都更在谢菀之上,相信在太公以及族中诸位长辈眼里,南公的弟子绝不逊于谢家的女郎。”
☆、克己复礼
面对执迷不悟的王十一, 司马润自觉要不是足够克(de)己(zui)复(bu)礼(qi), 早就抡起手边酒壶拍上他那张被一众目光短浅的门阀贵女吹捧为“天下第一”的小白脸, 砸他一个面目全非,看他还怎么蛊惑别人的结发妻子。
然, 更叫司马润理解不能的是, 眼前的王瑄, 明明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 且因身份背景和健康状况, 始终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能在他眼前混个脸熟的, 要么寡言少语,要么小心逢迎, 那双耳朵不应该早就被养残, 听不得闲言碎语?
司马润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屡次三番当王瑄的面, 将卫戗一贬再贬,王瑄却能做到心平气和替卫戗辩解,而不是像自己上辈子那样心浮气躁,听得多了, 甚至越发觉得卫戗配不上自己,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亲许多年,儿子都满地跑, 早就不再是冲动少年了。
当时司马润身边最得宠的是珠玑,而大出风头的则是卫敏,那两个女人,平日里针尖对麦芒,能让她们达成统一战线的,也只有他的正妃卫戗了。
珠玑多半是正面硬杠卫戗,隔三差五阴阳怪气地念几句:“殿下也是心宽,把自己的正妃丢在男人堆里,过着‘生死相随’、‘同餐共寝’的日子,也不担心生出令人耻笑的懊糟事……”
卫敏要端着她好好的扮相,自然不好明摆着批判卫戗,于是拐弯抹角:“母亲曾教导我,女子通文识字,知晓大德,确然可敬,然世间多庸人,不喜道义而痴迷邪文歪典,跟着学些男盗女娼,莫不如不曾识字,只需遵从夫君安排便好。”
先为自己的短见薄识辩驳一番后,又道:“是以我从前不能理解,戴德的《大戴礼记》中,‘五不娶’最后一条,‘丧妇长子不娶’是何道理?如今所见所闻,倒是叫我多少明白一些,由母亲悉心教导的女子,出嫁后自然懂得怎样成为一名贤妻良母,而自幼丧母的女子,没人教她妇德妇容,搞不好还要照顾弟妹,难免会长成性子骄纵、行为泼辣的形容。”
更会夸大其词地抹黑:“甚至还有可能,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知晓……”
最后意有所指:“不然如何让一位出身高贵,博学多识的大好儿郎,早就过了婚龄,却坚持不娶?殿下见多识广,最是理解正当好年纪的男女,郎才女貌,整日混在一起,若不是有纾解之途,怎么熬得住那漫漫长夜?”
一番激烈地颠鸾倒凤后,再听到如此枕头风,司马润难免会附和:“对啊,怎么熬得住?”
卫戗顶着“欺君之罪”的压力,行事处处小心,多年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正因如此,她下山十几年,“中原第一”的美名,还是被琅琊王氏新一代当家主母谢菀占据,为谨慎行事,出门在外,身边连个粗实婆子都没有。
要知道卫戗并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带兵打仗,战场上厮杀,受伤在所难免,为了不耽误下一战,伤筋动骨必须要处理,但也只能找知情者。
遭遇这种状况,那位居心叵测的桓氏九郎怎么可能不往前凑合?试想一下,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宽衣解带,揉来捏去……若不是身藏隐疾,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情动?
外面枕头风,内心胡思乱想,久而久之,司马润也便真当卫戗和桓昱不清不楚了……
难不成,在对卫戗的认知上,已过而立的琅琊王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王十一?应该是积毁的程度还不够吧!
于是,司马润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没办法去给王瑄吹枕头风,实在不行,还是先去物色几个长得比较英武的小姑,逮个机会塞到王瑄床上——要知道上辈子才貌双全的“中原第一美女”谢菀都没套住的王十一郎,今生邂逅卫戗没多久,就豁上脸皮,死缠烂打紧咬不放,说什么都不肯撒口,大约正是因为王瑄身体孱弱、面相阴柔,总而言之跟个娘们儿似的,是以喜欢卫戗这款舞刀弄枪的女人,以期可以弥补自己的阳刚之气?
总之眼前这只被卫戗迷得神魂颠倒的王十一,完全不能正常沟通,简直变成个油盐不进,粘皮着骨的榆木疙瘩……心想事不成的司马润,攒下一肚子闷气,和老神在在的王瑄一拍两散。
司马润对卫戗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只她自己随军赶路,风餐露宿也无所谓,但与芽珈和虞濛同行,有客栈住,肯定不会屈就帐篷,是以进到城中,强行包下一栋一楼供客人用餐饮酒,二三楼住间的客栈。
司马润端出一副替王瑄着想的面孔,道貌岸然地解释:“愚兄最是了解贤弟,贤弟素来喜静,厌烦人多嘴杂,三楼非住客不得入内,愚兄认为正合适贤弟以及众多女侍和暗卫入住,一整层想来勉强够用。”先下手为强,口蜜腹剑把王瑄踢上三楼。
接下来又曰:“卫校尉有公务要处理,少不得下属来来往往,本王擅自做主,将走廊尽头的两间安排给卫校尉及内眷,一来靠里的客房够安静,二来也不耽搁麾下前来通禀消息。”
毕竟处在非常时期,城中收人住的地方早就客满,不使用非常手段,压根找不到落脚地,有房睡,还要求什么呢?是以卫戗和王瑄痛快的接受安排。
晚饭过后,卫戗沐浴完毕,和芽珈一同帮虞濛翻身擦拭完毕,卫戗将芽珈留下看护虞濛,自己出门,想要去听听王珏意见——是为虞濛继续前进;还是为桓昱耽搁些许时日,去会会“仙境”里那位城主“美貌非凡,兼之多才多艺”的女儿?
结果转过廊道,一抬眼就看到以闲适身姿随意坐在胡床上,像模似样挑灯夜读,实则把个楼梯口堵个正着的司马润,卫戗嘴角抽抽,默默提醒自己管住拳脚,千万莫要一时不察就招呼上那张怎么看怎么欠揍的蠢脸上……
☆、儿女情长
感受到卫戗的视线, 司马润自手中帛书上抬头望过来, 勾唇浅笑, 头上纱灯的暖光流泻下来,映照在他那张眉目精致的脸上,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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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周身气度, 竟呈现出一派“萧萧肃肃, 爽朗清举”的洒然。
然而看在卫戗眼里,只做一个感受:这败絮其中的杂碎殿下, 又要作妖了!
“哦, 好巧。”司马润展露一个满溢出风流倜傥的笑容:“已经这么晚了, 卫校尉也睡不着?”
卫戗在内心深处暗暗翻个白眼:刚吃完饭, 晚个屁晚!继续上前,看着如老僧入定就是不走的司马润, 卫戗再次暗翻白眼, 看来是不能指望他自觉贯彻“好狗不挡道”的方针,深吸一口气, 勉力拿捏出好态度:“抱歉,下官有事同十一郎相商,可否劳请殿下让让,容下官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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