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是以王珏拿那话堵她,卫戗咽下差点溜出口的回击,短暂沉默后,王珏单方面的敲定了这个设定。
卫戗嘴角抽抽,倍感无语,王珏却乐开了怀,身体前倾,双手横过几案捧住卫戗的脸,上下细端量。
卫戗:“怎么?”
王珏也不回话,只是施加些许力道,把手中这张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小脸给搓圆捏扁,最后还两手贴在她脸颊两侧,同时按压,给她挤出一张金鱼嘴来。
卫戗:“诶?”忍无可忍,抬手挥开脸上的狼爪子,“我的脸不是你的玩具。”
遭嫌弃这种事,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被强势拍飞的王珏,抬起右手来,低头去看了一眼搓过中指和食指的拇指肚,上面没沾染到丝毫污渍,可见卫戗脸上的妆是不掉色的:“你这易容术,效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听了这话,卫戗也不假客套,实话实说:“嗯,暂时还未听闻有谁在这方面造诣,可与我三师兄墨盏一较高下。”抬起左手搓搓脸,“这药膏便是他亲手所调。”
王珏点头附和:“三师兄的手笔,值得信赖。”他接下来的提议,卫戗还是十分赞成的,他们顶着现在这两张脸出去晃荡,怕是钓不来想要的鱼——锋芒太盛的恐怕人家不敢抢,黯淡无光的想必人家懒得抢,还是要稍微调和一下的。
心动立马行动,卫戗嘱咐王珏去洗把脸,而她为了避免再遭司马润纠缠,选择翻窗而出,去到车里取回她定制的妆奁盒,飞檐走壁返回王珏房间,将妆奁盒往几案上一摆,朝王珏招手:“过来——”
笑吟吟的王珏,二话不说,乖乖把脸送上来,任由卫戗在上面尽情发挥。
当然,卫戗处理她自己这张脸,总是要贴贴补补,描描画画,有些费工夫,而对王瑄那张脸,只要略略调整一下线条,让他与桓昱那种俊秀少年郎比肩就好——据她打探到的结果看来,那些仙家貌似比较中意桓昱这一款。
这年头,士族子弟尤其注重仪容,为免除王珏后顾之忧,卫戗间或给他解释两句:“当然,这些药膏与脂粉的色泽看上去甚凶残,实则却有润肤养颜之奇效,即便停在脸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对你的面容造成任何损伤……”
王珏:“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藏在这些药膏与脂粉下的真容。”
卫戗:“?”
王珏粲然一笑:“当之无愧的凝脂玉肤。”
卫戗挑眉:“你这是在奉承我?”
王珏一脸真诚:“不,我的实话实说,主要是在表达对你的信任。”
卫戗正色道:“那便多谢十郎了。”
王珏撇嘴:“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阿珏。”
卫戗心下一动——要说名字嘛,譬如她们姐妹的“卫戗”和“卫珈”,虽然起初她们老爹认为是她们的出生导致生母离世,并不待见她们,可还是正儿八经给她们起了名,给她的这个“戗”字,取的是“支撑,支持”之意,或许是觉得把如此厚望压在一个险些死于难产的女婴身上,怕她担不起,于是又在后面加了个“歌”字作缓解,这便成了她的小名;
她胞妹的“珈”,则是象征身份地位的玉饰,会被贵人们顶在脑袋上,可当年刚出生的小妹比大姐更不济,她爹应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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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这么贵气的名会折煞她,只好又在前面添了个象征弱小的“芽”字避避锋芒,这就是“芽珈”这个小名的由来。
还有那个司马润,她认识后来的他,也有一个表字叫“静渊”,再加上乱七八糟的称谓,倒让人忽略应该怎么叫他这个问题。
而王珏,七岁就夭亡,表字自然是没有的,但连小名似乎他父母都没给他取一个,当真就那么不喜欢他么?
稍微代入一想象,卫戗一颗慈母心就泛滥开来,徘徊在王珏眉目间的手更加轻柔,嗓音也放得软糯:“嗯,阿珏。”
王珏眉目弯弯,眼珠亮晶晶:“其实只要你不嫌,管他这张脸变成什么模样呢!”听得卫戗感觉一颗心被绵绵情意泡得更软,刚要开口嘱咐他两句要爱惜自己,不想他紧接着就补上一句:“又不是我的。”
“?!”卫戗:关键是这点吧?不招人怜惜的熊崽子!
易容完成后,卫戗将瓶瓶罐罐放回妆奁盒,顺手按了一下盒盖上的机括,看似镶嵌在盒盖内的,比之寻常铜镜清晰太多的镜子咔哒一下翘起来,卫戗抓过它递给王珏:“照照看。”
在王珏老实接过镜子照脸时,卫戗又补充上一些注意事项,王珏应声点头:“喏——”融融灯光映衬着他的表情,透出几分惹人怜爱的乖巧。
灯花哔啵一声,走神的卫戗惊醒过来,再对上听不到后续,眯眼审视她的王珏,心头一动,暗道好险,差点又被这狡诈小子的伪善表情所蒙骗,忙整理好自己的妆奁盒:“满意吗?满意吧!满意我就先走了。”连珠炮似的不给王珏插嘴机会,一把薅过他手上的镜子,随意插装回盒盖上,扣上盒盖提起来,迈步就朝窗户走去,被王珏一把拉住:“等等。”
卫戗止步回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珏顶着他的乖巧表情:“你还准备继续用现在这张脸?”
卫戗摇头:“当然不会。”想了想,又补充,“一则我们大张旗鼓行进到这里,他们抓走那么多人,肯定会来打探一番,我与十一郎不同,须得常在人前现身,再用这副面孔易遭怀疑;再则这张脸过于平淡,甚至有些粗糙,怕难入他们法眼。”
王珏以为然地点过头后,又问:“那你怎么不给自己也化上一化呢?”
卫戗看着他的乖巧模样,耐心回答:“刚才不是同你讲过,想要洗掉你我脸上的妆容,需要佐以特殊药水,这妆奁盒里的药水用完后我忘记补充,余下的被我给压在箱子底,我得先把它们翻出来洗掉脸上的药膏再做易容,已经晚了,回头我就不再过来了,你早些歇息。”
王珏盯着卫戗被药膏遮掩后,仍然透出一点红的耳根子,会心一笑:“那好吧,嗯,你也早些歇息。”
☆、张敞画眉
没有及时填补妆奁盒里的消耗, 确实像卫戗会干的事, 然而她此刻匆匆离去, 却不是因为缺少什么药水。
西汉张敞,夫人幼年受伤, 损及眉角, 张敞任京兆尹时, 每日上朝前,必先为夫人画好眼眉, 有人将此事告知汉宣帝, 汉宣帝当众询问张敞, 张敞答曰:“臣闻闺房之内, 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后人便用“张敞画眉”喻指夫妻感情甚笃。
王珏想象了一下, 门窗皆闭的房间, 柔和灯光下,恢复真容的绝色美人, 对着镜子妆扮自己,他坐她对面,间或帮她递个胭脂,抹个水粉, 或者昧上良心, 诽谤她眉形画得难看,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眉笔,装腔作势同她说:“我来教你。”右手执笔, 左手轻托起她下巴……那画面,单靠假想就漫开无边绮丽,卫戗肯定也是联想到这个典故,才害羞地逃跑了,恩,回头一定要好好练练给人画眉。
卫戗回到房间,就开始折腾自己的脸,女人的面部轮廓毕竟和男人还是有些区别的,再加洗掉脸上的旧妆,耗时自然要比给王珏易容久了些,但也不过两刻钟而已,她就从一个貌不惊人小武夫变成眉清目秀少年郎。
对着镜子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卫戗首先检查妆奁盒,这东西不能撇下,须随身携带,所以要仔细收好,此去闯“仙境”的大物件,王珏已准备完毕,她只要再看看还差了什么便好,傍身的佩剑不能少,可是龙渊太招眼,卫戗翻出自己练武时穿的破麻衣,撕成布条把个剑鞘密密匝匝地缠住,完工后再看它扮相,就很搭她虚张声势的侍童身份了。
躺下后又把各种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虞濛有白甲她们四个王瑄的女护卫照料,应该没什么问题;踏雪是宝马,让它拉破车,屈才不说,更容易暴露他们身份,还是托由裴让照看——夫人和马都安排妥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思及此,卫戗抱着她可怜兮兮的龙渊昏昏睡去。
翌日,为不引人关注,车队继续上路,只是行速放得更慢,争取给卫戗他们匀出更多时间。
卫戗一早领着同样改头换面的芽珈出门,因为宾客众多,店家并未察觉司马润这队用餐的人里夹杂了生面孔,至于王瑄,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王十一郎,素来不与众人同桌共餐,他不出现才是常态。
吃饱喝足,左手捞起伪装过的龙渊剑,右手牵紧妹妹的卫戗,混进普通客人中迈出客栈,结账什么的,自然有人会去,用不着她操心。
七转八拐,卫戗终于找到白甲赶大早敲她窗通知的停车地点,老远就看见停在标志物老槐树下的马车,虽然车厢狭小,外形普通,但要放在寻常人眼里,还是很不错的,和个“破”字完全不搭边,当然,依着王十一郎的标准来看,这的确算得上是辆“破车”。
也是呢!现如今,世家小郎君,有几个不是娇惯着养大,就算亡命天涯也不能丢掉华宗贵族的颜面,何况还只是去私奔,像桓昱那种为逃婚翻墙头,刚出府就把自己造了个灰头土脸的,毕竟是少数。
待卫戗领着芽珈走近,躲在车厢里的少年郎一撩布帘露出脸来,冲她粲然一笑,欢快道:“戗歌,你来了。”
卫戗一愣,眨眨眼后满脸愕然道:“你是——阿珏?”抬头看看脑袋上面的青天白日,“怎么回事?”
王珏也抬脸望天:“或许是——老天开眼?”
“鬼扯!”卫戗咕哝一句,心里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不为她知的交易,但王珏无意详解,她也跟着装傻充愣。
哪怕卫戗看上去还处在天真烂漫,好奇心强烈的年纪,但骨子里终归是再世为人的老妖精,上辈子司马润用十几年时间言传身教,终于把她养成了一个“非常懂事的女人”,让她明白男人有些秘密,并不希望被女人窥探,倘若男人露出“我不想跟你说”的表情,女人还要追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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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对于常年行走在外的人来说,哪有那么多穷讲究,遭遇突发状况时,连行囊都来不及打包,一套衣服穿上十天半月,泥水地上打滚,死人堆里挣扎,汗臭混合血腥,连叫花子隔老远都能被她熏个趔趄,弟兄们半斤八两,谁也不用笑话谁。
至于桓昱,哪怕她把自己折腾得再没人样,他都一笑置之,半点不嫌弃,久而久之,她再出门,怎么方便怎么来。
就像今次,她一拍脑袋决定要去探险,也只是随手拽出两套衣裳塞行囊里就算收拾好,而行囊和妆奁盒还有芽珈的随身物品,今早统统交由前来传话的白甲代劳了,此刻她身边,最贵重的除去龙渊,自然就是芽珈了。
被轻易敷衍过去的卫戗,随手将龙渊往腰间一别,低头扫了一眼马车周围,没发现可供踏脚的器物,转身面对芽珈,朝她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抱上马车……
王珏突然开口,阴阳怪气道:“又不是很高,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爬上来么?”
感受到王珏突如其来的不友善,芽珈吓得一缩脖子,惊弓之鸟一般仓惶地躲到卫戗身后,自她肩头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窥视王珏。
看着被吓到的宝贝妹妹,卫戗拉下脸:“你在找茬?”
王珏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接着一抬手扫开车帘子,整个人钻出来,纵身跳下马车,别说,撑着个病秧子身,这套动作倒是做得行云流水,十分潇洒,竟让卫戗生出一种“这是个高手”的错觉。
站定后,王珏仗着先天优势俯视小巧玲珑的芽珈并释放压迫感:“你已经十几岁,不再是小孩子,要学会依靠和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一些小事。”
大概是因为之前承诺过不给卫戗找麻烦,也或许是因为畏惧王珏,反正听完这话后,芽珈就从卫戗身后蹿出来,来到马车前,手脚并用爬上去。
卫戗:“诶?”
王珏给了趴跪在马车上,回头用邀功眼神来看他的芽珈一个赞许的表情,点头道:“做的不错。”
得到表扬的芽珈抿嘴一笑,撩起车辆钻了进去。
待原地只剩两人时,王珏突然说:“送我上去。”端起胳膊做出等抱架势。
“啥?”卫戗看着高她一大截的王珏,疑心自己听错,但看他那架势,又证实他果然就是那个意思,感觉胃有点抽,原话奉还:“又不是很高,有手有脚的——你不再是小孩子……”
王珏恬不知耻道:“我才七岁。”
“……”谁家七岁小儿是这副模样和心性?但他确确实实在七岁那年死于非命,既不舍得戳他伤疤,又没办法勉强自己迁就他,沉默片刻后,卫戗僵硬转身跳上马车,自发做到车夫位置上,牵起缰绳目视前方,“即便车队走得再慢,至多也只能给我们匀出不超过一个月时间,没工夫玩乐,上来!”
王珏眨眨眼:“好吧。”话音方落,人已上车,挨着卫戗坐下,回手从车厢里掏出一顶帷帽戴到自己脑袋上,“出发。”
卫戗歪头扫了一眼那缀于帽檐,长及王珏胸口的皂纱:“这扮相,过了吧?”
王珏抬手将皂纱撩开,露出弯成月牙状的眼睛:“怎么会?我可是世家郎君,正在出逃,肯定要做些伪装的。”
卫戗看着薄如蝉翼的皂纱,没有搭腔,心下却在想,今天的王珏,较之往日似乎更加活泼了一些,大约是重见天日令他格外开心,她还是尽量避免在这档口扫他兴致吧!
但卫戗不招王珏,王珏却偏要惹她,凑到她咫尺眼前,上下一通乱瞟,颇嫌弃道:“你今天这张脸,瞧着比平日顺眼许多,然而还是有点配不上我。”
卫戗咬咬牙,递过去一把眼刀,让王珏自己感受。
王珏就笑了,趁卫戗不备,飞快地在她额角印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当然,虽说相中一个远不如本郎君出彩的侍童,只能说明本郎君大约眼光略不济,但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待遭遇‘仙女’逼婚,我们给出如此说辞,再表现得这般亲昵,他们应该不会认为这是搪塞之词。”
是的,他们准备先以两个少年郎的形象混进去,之后遭遇逼婚,就拿出“断袖”的借口敷衍搪塞,然而事情要是真那么简单,桓昱就不会直到现在还没个消息,总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当务之急,是先挖出那个打着“仙境”幌子的土匪老巢,抢男人去当压寨郎君,居然都抢到她卫将军立誓要罩的人头上来了,找死!
☆、老马识途
王珏对卫戗突然发散出来的, 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气势视而不见, 馋奶幼兽一般贴上来, 黏黏腻腻地说:“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出来的。”暗暗夹杂着埋怨意味。
粗线条的卫戗, 大约是受芽珈和王珏的愉悦所感染, 一颗心变得柔软, 难得敏感一回,竟察觉出王珏好像在指责她对他不够关心, 她愣了一下, 脱口而出:“男人的事, 不是最讨厌女人刨根问底么?”
王珏挑眉, 一脸诧异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卫戗噎了噎:“难道竟不是?”
王珏摇头:“我心悦你,遇到事情, 不管是忧伤还是欢喜, 都想同你分享,有什么不对么?”
卫戗心口一荡, 感觉瞬间翻涌出一波难以形容的滋味,但脸上却滴水未漏,别开视线,低语:“还说自己只有七岁?”牵引缰绳, 驱马上路。
膏药一般黏在卫戗身侧的王珏, 仍是一派嬉笑表情,云淡风轻道:“想必渡引那趋炎附势,投靠我诡越胞弟的碎嘴蠢鸟已经与你嚼过舌根, 说我是个累世怨魂,每一世没能活过七岁,且次次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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