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嗯,我刚才也听人说,她那牛车往前提了好多,和王家十一郎的车只隔了十来辆,真没想到,她那么有本事!”
先前那妇人嗤之以鼻道:“她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豁上脸皮子造罢了。”
“这话怎么说的?”
“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要找王十一郎商量,可白天不去找,偏要等天黑之后钻人家营帐,孤男寡女的,这半夜三更能商量什么要紧事?我看就是去自荐枕席的,不然,那么多找王十一郎商量正经事的族长、主事都还吊在后面,就凭她一个小小歌姬能商量出让王十一郎刮目相看的大事来?”
虽然那妇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耳力极好的卫戗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完之后,心底涌出一阵欢喜——按照她们的说法,昨天晚上王瑄是和珠玑在一起的,那即是说,她遇见的白衣男子并不是王瑄,如果这样真是再好不过,要知道王瑄是出了名的难搞,得罪他,他肯定不会让她顺心遂愿的将归期拖延到败家司马润那倒霉父王驾鹤西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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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好
得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卫戗也懒得继续听那几个妇人唾弃珠玑是个披着美人皮的癞蛤蟆,妄想吃那王家十一郎的天鹅肉,她心情很好的转身就走,边走边咕哝:“兴许人家天鹅就喜欢躲被窝里偷偷给癞蛤蟆吃呢!”
但这样的好心情没过几个时辰就被搅乱——晚饭前,梁逐意有所指的与她道:“小人方才听到个消息,不知少主有没有兴趣?”
卫戗十分鄙视梁逐这种卖关子的行为,她老实不客气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兴趣?”
梁逐干笑几声,接着神色一敛,低声道:“珠玑去找王瑄,说这段时间车队所经之处,总有人大肆宣扬有关她和王瑄的消息,她越来越感觉那些有针对性的传闻太过刻意,恐怕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希望王瑄多加留心。”
安静的听完后,卫戗莞尔一笑:“轻敌了呢!”
直到这一刻卫戗才想起来,在她印象中那个神乎其神的王瑄,其实和司马润同岁,而司马润年长她三岁,那即是说,她今年十三,那么现在的王瑄也才十六而已,正是年少气盛的岁数,要是干出一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蠢事也不足为奇,何况还有像珠玑那样的美人盯着他,如果他表现的只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退避三舍,岂不是愧对他那琅琊王氏十一郎的盛名?
至于珠玑,她和她虽是前世死敌,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在王家车队中动手干掉珠玑,风险大不说,成功率还不高,所以卫戗完全没把心思放在珠玑身上,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司马润那劳什子的冲喜逼婚。
不过既然珠玑主动跳出来,那这事可就得重新计较了——非但不能让珠玑从中作梗,最好让她为己所用!
珠玑是个真绝色,而且手段了得,嗯,只要让珠玑和她一样迫切的希望改道,到时候美人计一出,撂倒王瑄那冥顽不灵的死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脑子通顺,办法也出来了,要是她没记错,按照王家车队的既定路线前行,那么在他们回到琅琊之前一定能和贪婪好色的谯王司马随遇上,想来以司马润为目标的珠玑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主动出击动摇王瑄的想法……
梁逐没听见卫戗近乎唇语的声音,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她回应,便出声追问:“你怎么看?”
卫戗回过神来,拿眼角余光瞥他:“嗯,珠玑不但人长得美,还很有脑子,怎么着,你相中了,来找我替你出面求娶她?”
梁逐盯着卫戗黑炭似的脸,莫名就想起她那句高亢激昂的“赚上王瑄的财富,迎娶珠玑为妻!”,忍不住脱口而出:“人家连小人的少主都未必能看上,何况是小人,这点自知之明小人还是有的。”
卫戗微微眯起眼,突然来了句:“你月钱归谁管?”
梁逐一愣,但还是据实回答:“虞管事。”
卫戗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梁逐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过来:“少主,那可是我的辛苦钱,你可不能……”
笑得像只狐狸的卫戗又想起一个事:“好吧,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好好想想,这车队里除了王瑄外,还有谁养鸟——黑色的,个头很大,会说话的那种?”
梁逐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这车队除了王瑄外,没人养鸟,至于个头大,黑色会说话的鸟,少主是指渡鸦吧?”见卫戗点头,他又道:“据我所知,别说这个车队,就算整个琅琊,也找不出第二人养这种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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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简直就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她个透心凉,但卫戗还要垂死挣扎一下:“珠玑昨天晚上是什么时辰去见的王瑄?”
“只听人说她去找王瑄,但具体什么时辰我还真不太清楚。”
“探消息只探半截的蠢辈!”转念又想到:“珠玑跟王瑄说了什么,别人怎么会知道?”
梁逐也愣了:“这个……”
卫戗见他一副茫然表情,就知道他不过是个传话筒,看来这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当然,能放出这消息的大概只有两个人——要么是王瑄,要么是珠玑。
而卫戗主观更倾向于珠玑,因为王瑄没有解释的必要,而珠玑呢,毕竟她的目标是司马润,结果还没到琅琊就传出这样的绯闻,司马润那个高傲的家伙肯定不会再要她,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卫戗随口问了句:“珠玑是打着司马润的旗号跟进车队的吧?”
梁逐断然道:“绝对不可能,世子洁身自好,怎么会跟个来路不明的歌姬夹缠不清!”
洁身自好?“噗——咳、咳、咳……”卫戗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满脸通红连拍胸口,断续道:“等、等等,你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么?”顺了口气,接续:“我说的是琅琊王他儿子司马润。”
梁逐有些莫名其妙:“除了琅琊王世子,还有别个司马润?”
缓过来的卫戗皮笑肉不笑道:“洁身自好!呵呵……他后院那些侍妾歌姬呢?”
梁逐摇头道:“别说侍妾歌姬,世子院里连个粗使丫头都没有,端茶送水都是小厮在做,曾有人猜测世子是不是有厌女症,更有人到世子面前说,作为高洁典范的王家十一郎都有四个美婢贴身服侍,世子年龄也不小了,早该知晓人事,他们府中都储着一些身家清白,品貌绝佳的处|子,只要世子开口,他们马上送过去,但统统被世子婉言谢绝了。”对上卫戗这副模样,再看她言行举止,梁逐常常忘记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不自觉拿她当男人看,所以有时说话百无禁忌。
听完这些,卫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极速蹿升——梁逐口中的这个人,不是她所熟悉的司马润。
沉吟片刻,卫戗不确定的开口:“琅琊王现在是卧病在床对吧?”
“病得很严重,怕是拖不过今年了。”
卫戗点头,又问:“琅琊王除了司马润之外,还有别的儿子么?”
“没有,只世子一个。”
卫戗微微眯起眼,试探的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琅琊王他真儿子被人做掉了,现在的司马润其实是个假世子?”
梁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卫戗:“世子身边那么多人跟着,怎么可能被人替换,还有,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卫戗转头看了看芽珈所在的方向,她心道:这世上还真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存在,譬如她和芽珈……
思来想去,卫戗决定诈一诈梁逐:“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不想嫁给那个司马润,完不成我爹交待给你的任务,所以才当着我的面百般维护他。”
梁逐呵呵干笑:“世子名声在外,你随便找个人一打听便知真伪,我说少主,听到自己未来夫君洁身自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其实提前两年把她找下山,这就已经偏离前世轨迹,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同了,却万万没想到,就连她原本以为了如指掌的对手也变得完全陌生起来,看来这将是一场硬仗!
夜色渐浓,卫戗换上夜行衣,因突然间获悉司马润的改变,她心绪不宁,睡不着觉,所以决定亲自去探一探眼前这个珠玑还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位蛇蝎美人。
珠玑有晚睡晚起的习惯,这个时辰一般不会休息。
避开所有人,卫戗很容易就找到了珠玑所在——在王家自己车队划定的范围内,珠玑座在角落的那顶与众不同的帐篷叫人想忽视都难。
四下环顾,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卫戗悄无声息的跑向珠玑帐篷,刚一靠近就听到窃窃的交谈声,卫戗附耳过去,扯开嘴角——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为有些过了,要记住,你的任务是司马润,不是王十一。”
“从九岁起,我便被教育,活着的目标就是司马润,成为司马润的女人已经是根植到我骨子里的信念,怎么可能轻易改变,但那群废物出师不利,我们错失直接进入王府的机会,只好另想办法,王瑄是司马润的至交,通过他很容易就能接近司马润,最关键的,王瑄还是琅琊王氏下一任族长,要是将他成功收服为我所用,将来对主公伟业必有极大助益。”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那王十一是什么人,能是你轻易掌控的了的?”
珠玑信誓旦旦道:“只要他是个男人,就逃不出我的掌心。”
卫戗点了点头,这话她还真是信了,要知道上辈子司马润身边好多男人都没能逃出她掌心呢!
就在卫戗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缕从帐篷里透出来的烛光,卫戗循着光亮找过去,发现一个大小正合适的窟窿——嗯,适合偷|窥用。
先看那个出声警告珠玑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一脸的刻薄相,这妇人卫戗还有点印象,好像听人称她为焦婆,据说孤苦无依,一直把珠玑当亲闺女照顾着,所以司马润就准她留下继续服侍珠玑,后来,在珠玑构陷卫戗前,焦婆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卫戗对焦婆兴趣不大,接着将目光转向珠玑,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柔美的侧脸,这年珠玑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纪,眉目含春,惹人娇怜,竟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妩媚多姿,卫戗想了想,假如自己是个男人,看到这一幕,没准也要怦然心动。
这样的珠玑,想要拿下王瑄应该不难,何况,王瑄已经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了不是么,看看珠玑所在的这些营帐外,头尾相接围成个大圈的牛马车,简直就是在无声的宣告:此乃王家势力范围内,闲杂人等请勿靠近!
不过一愣神的工夫,前方突然冒出几簇火光,并伴随着一声厉喝:“什么人?”
☆、鸳鸯戏水
卫戗一惊,心下暗道不妙,转身就想原路返回,却发现刚才进来的缺口处突然亮起火光,接着缺口两旁的牛马车就如火药被点燃的引线,次第燃起火把。
见此情景,卫戗果断往反方向跑去,可她将将跑到中间,所有的牛马车已经全部竖起火把,火光串联成一个大圈,照亮了小半边天空,她成了火圈中的困兽。
完蛋了,她这身一看就不是良民的扮相加上黑灯瞎火鬼鬼祟祟的行为,一旦被逮住,全身长嘴都说不清!
走投无路的卫戗情急之下撩起身旁超大毡帐的帘帷,一猫腰钻了进去,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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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馨香熏停脚步,定睛看去,但见不远处安置着一只落地三足金兽香炉,轻烟袅袅,缭绕空中,又被从穹顶骨架上垂下的层层纱帐阻挡回来,滞留在毡子和纱帐之间。
卫戗第一反应:出门在外,诸事从简,搞得如此复杂,真能摆谱啊!
但转念便明白过来,恐怕宿在这毡帐内的家伙是个身娇体贵的主,荒郊野外蚊虫多,这香大约是用来驱虫的。
“哗啦”一声水响,惊得卫戗差点跳起来,她绷紧身体,端起应战姿势,与此同时,毡帐外出现大量脚步声。
她是马背上的将军,精通十八般兵器,但她现在身无长物,即便近身搏击也算拿手,可要以一敌百,怕是脱身不易。
正思考对策,忽觉背后劲风突起,卫戗条件反射的闪身躲避,眼角余光瞥见一团黑从旁掠过,冲入纱帐中不见踪迹,她忍不住小声咕哝了句:“什么鬼?”
少顷,从纱帐内传出轻柔的一声低唤:“进来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呢?卫戗循声望去,眼前纱帐层层叠叠,把里头的人和物遮个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
“还不进来,难道是要出去?”
进就进,怕他不成?虽说双拳不敌四手,她不敢硬扛外面百八十人的围攻;但一对一单挑,她还是很有信心能劫了他当人质。
穿过几层纱帐,抬高视线,一眼就望见蹲在对面高架上,正梳理羽毛的黑色大鸟,卫戗头皮一麻,暗道:他亲娘老子的,这都能撞上,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想想她都化成这副模样了,别说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估计她娘要是还在,都未必能认出她来,心下稍安,这才鼓起勇气去细看由纱帐隔出的这一方不算太大的空间。
四颗斗大的夜明珠安放在四角高架上,代替膏烛充当照明物,散着幽幽的冷光,倒也将中间那巨大的浴桶映的清清楚楚。
那侧对着她的家伙原本将胳膊懒散的搭在桶沿上,头微微后仰,泡的很惬意的架势,可她一进来,他便收手转过身来正对她。
不过,她还是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因他眼睛上覆着一条约四指宽的锦带,仔细闻闻,除去外面的熏香外,这里似乎还飘着一股子药味。
他这模样,莫不是看了不该看的,遭报应了?
就在卫戗愣神的档口,那家伙竟“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他身上虽穿着白袍,但薄如蝉翼,被水一泡,更是通透,那些介于露与不露之间的特殊部|位,被毫无防备的卫戗尽收眼底。
等她反应过来,忙闭眼转头,暗骂道:这遭雷劈的死小子是打算害我也伤眼吧!
“过来给我擦背。”他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居然还伸手脱那白袍,好在边脱边转身,等将那白袍脱掉,他也彻底转过身去,湿漉漉的黑发披垂在身后,遮|羞效果比那白袍强多了。
擦背?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把她当他的侍女了?
卫戗心里边合计边磨磨蹭蹭挪过去,硬着头皮拿起浴桶旁高几上托盘里的手巾。
这小子也配合着抬手将黑发捋至身前,露出弧线优美的项背。
卫戗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呆住——原来这家伙看似白璧无瑕,摸着温润细腻的肌肤,却从项后发际线正中直上一指处的哑门穴到尾骨,呈现出一行类似符咒的文字。
是用朱砂描上去的么?卫戗好奇的探出食指抹抹,宛如上等玉石般光滑,摸不到任何异物的粗粝感,又忍不住伸出指甲抠抠,没抠掉,难不成是天生的?
“不觉得眼熟么?”被卫戗抛诸脑后的事主漫声道。
“嗯——”
卫戗尾音还拖在口中,就见那只她原本以为只顾臭美,没空搭理她的聒噪鸟突然展翅飞过来,落在桶沿上,歪着小脑袋盯着她黑亮黑亮的脸看了老半天,然后冒出一句:“主君,这只是阿引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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