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意料之外
车夫随口应道:“不太清楚,前方堵住了。”
这种情况在作战行军时经常遇到,所以思绪尚未完全回笼的卫戗习惯性的发号施令:“梁逐,去探探情况。”
梁逐本能的抱拳低头,恭敬应道:“是!”说完抬头,诧异的看了卫戗一眼,来此之前,他那棺材脸的恩主不经意间提到她,竟破天荒的笑了一下,还用叫他炸寒毛的口吻说了句:“她呀,有点特别!”
见到她后,他默认:她呀,确实特别——滑不溜丢,像只狐狸;身手不凡,极难对付;还有就是她那张脸,人家十三四岁的小姑,哪个不是怎么漂亮怎么打扮,再看看她,怎么难看怎么折腾,短短几天功夫,已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切实的感觉到:她啊,何止特别那么简单——这不经意的言谈举止所泄露出来的气魄风度,绝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野少女所能拥有的,怎么回事?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回。”等得不耐烦的卫戗出声催促道。
梁逐这才回神,再次抱拳:“少主……”想了想,他的任务就是将她安全带回卫家,至于其他的,不是他
分卷阅读21
这种身份的人该说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梁逐便折返,回话说,从内部传出的消息:琅琊王氏本家的一个庶子和旁支一个嫡子为了根白玉笄打得不可开交,发展到后来,两家百十号人乱成一锅粥,在拥挤山路间铺开好大一摊子,谁还能过去?
当时卫戗正懒洋洋的歪靠着箱子,不能当着大家的面研究玉牌,只好把玩她那把破木剑,听了回报后,嗒的一声撂下木剑,眯眼问梁逐:“什么簪子那么重要,值得王家子弟为它豁上了脸皮?”
梁逐是个办事认真的人,他也察觉到了这个疑点,但连他们王家内部人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何况是他,所以只能据实回报:“看到的人都说那白玉笄材料普通,做工粗糙,不值什么钱,也搞不懂二位小郎为何挣得面红耳赤,闹到最后还大打出手。”
卫戗眨眨眼睛,暗忖:莫非不计代价争取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是他们王家的优良传统?摆摆手:“算了,等着吧。”反正她也不急着赶路,要是这一仗能拖它个半月二十天的,她回头就买一筐白玉笄给这两位小恩公送去……
百无聊赖低下头,突然发现剑柄右下角的地图上点了个小黑点,旁边标注着“周庄”二字,不由出声:“这个小村子感觉怎么这么怪?”
刚才凑过来听信的卫勇接茬道:“什么小村子?”
卫戗移开木剑,伸手指着那个小黑点:“这里,后面是群山,前面是水道,前后上百里没有任何城池,只它一个小村子座在这里,难道不怪?”
卫勇伸头来看,但看不懂,梁逐也靠过来,他识字不多,更看不懂,但他知道这个周庄——从卫家出发前两天,他与密友饮酒,他说要上南山,密友说将去周庄……
“这个周庄,应该不是个村子,而是一座宅子。”
卫戗蹙眉重复:“宅子?”她二师兄的原图中,门阀世家也只标注了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余下的,就连司马润和桓昱他们家都懒得理会,怎么会特别圈画出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宅子?
梁逐抬手挠挠鸟窝似的脑袋:“可能是周杵的别院。”
卫戗略一沉思,眼睛突然亮起来:“周杵——新平太守周杵?”
梁逐没想到卫戗竟还知道周杵,呆愣愣的点头:“是。”
周杵,湛卢原来的持有者,那把剑,曾是司马润许她的聘礼,但她最初接到的却是一把高仿的假湛卢,她曾天真的以为他被人骗了,怕他难过,便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为显诚意,还把它当佩剑时时戴在身边,结果它遭遇到真正的宝刀,只对抗了三两下便崩断,剑尖顺着一股巧劲没入她胸口,差点要了她小命!
直到她最后一次出征前,司马润才将真正的湛卢给了她,但随后珠玑便领着她儿子登门,说湛卢是司马润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她是个柔弱女子,才不稀罕这种东西,可司马润说如果她不喜欢,就把剑留给他们的儿子,因她卫戗是替她珠玑的夫君和儿子去打江山,所以暂时把剑借给她用用,待到他日凯旋时,还须原物奉还……呵呵!
算算时间,现在湛卢应该还在周杵手里,卫戗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有了!
周杵除了湛卢剑之外,还有些别的稀奇物——很对王瑄胃口的稀奇物,所以上辈子王瑄发现周杵踪迹后,马不停蹄找上门,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诓回了一堆宝贝,其中就有湛卢剑。
是的,最初她问湛卢剑的具体来历,司马润总是含糊其辞的应付她,最后那次,他对她格外的温柔小意,对她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有问必答,他说,他用了一样王瑄十分在意的东西换回了那把湛卢剑……
湛卢剑,她用着十分趁手,这一次她自己拿回来!
在脑子里将具体步骤推演一遍:先让珠玑获悉谯王司马随的消息,诱使珠玑去将王瑄迷得晕头转向,接着她再投王瑄所好,不着痕迹的将周庄的位置透露给他,双管齐下,不信王瑄那死小子还不上套——如此一来,既能改道,又能得剑,想想就忍不住笑出来!
抬头看看天,王家那俩小子真不错,瞧瞧,这都拖到快晌午了,也不用等人家通知,赶紧各找各的地方埋锅造饭吧!
卫戗吩咐过后,伸手进袖中摸摸那块玉牌,盘算着瞅空去王瑄那一趟,可一斜眼就看见兢兢业业蹲在一边紧盯着她的裴让,她无力扶额,又忘了还有一个小麻烦在。
一抬眼,发现路边的河里有几个妇人在洗手,卫戗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只见她回头笑吟吟的看着裴让:“哥哥,我衣服上不小心沾了些秽物,想去洗洗,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居然点头:“嗯。”
卫戗嘴角抽了抽,回头翻箱倒柜,捣腾出一堆东西,找个包袱皮一裹,甩到肩上,跳下牛车,转身就走。
裴让看了一眼她肩头的大包裹,什么都没问,抬腿跟上。
穿过树林,找到相对僻静的支流,有七八个妇人脱鞋进了小河沟,将裙摆掖在腰间,露出一截小腿,正在弯腰清洗贴身衣物。
卫戗转头瞄了裴让一眼,一如她所料,他那耳根子红得好像要渗出血来似的,步伐也不复沉稳——这是在咬牙坚持啊!
但她并不心软,还要火上浇油:“哥啊,我要换衣服……”
这下他整张脸都红了,终于放弃盯梢:“我去外面等你。”
卫戗强调了一下:“要是我磨蹭的有点久,你就先回去吃饭。”
“我等你。”他坚持。
卫戗叹口气,她也只好速战速决了。
又往更里面的地方走了走,猫腰钻进草丛中,利落的换上从王瑄那拿来的衣服,打开她定制的妆奁盒,用里面装着的特殊材料,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贴贴补补,描描画画。
片刻工夫,镜子里便出现一个小眼睛塌鼻子,面目平庸的黄瘦童子脸,卫戗左边照照,右边照照,感觉十分良好,简单收拾一下,将包裹塞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她站起身,估算了一下方向,接着便像豹子一样,敏捷而矫健的在林间极速奔跑。
冲出树林一看,正确方位和她估算值误差不超过一丈,也就是说,只要不被王家人发现她是个外人,那么很快就能见到王瑄,在心中设想一下,一箱金子外加一箱珠宝,不说风险,就是搬来搬去也麻烦,还是先让王瑄立一张字据给她,等回到临沂,她再拿着字据去收账……
只可惜她的计划撞上了意料之外——那位平日里闲得肉疼,只能靠玩鸟逗女人消磨时间的王家十一郎,今天终于遇上一桩非他不可的麻烦事。
先前他闲着,是因为手底下有个名叫桅治的万能主管,但桅治再强大,终究还只是个下人,叫他出面处理王家子弟,恐将遭人诟病,所以那两位王家小郎的事情只能由王
分卷阅读22
瑄亲自出面。
这是家丑,当然不可能让人围观,卫戗凑近人群,也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伸手进袖中摸摸那块玉牌,心道这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搞出个结果,裴让还在那边傻等着呢,还是改天再来吧。
可不等她转身,就耳尖的听到远处传来了娇媚入骨的哀求:“大家都在说,经此一闹,恐将误了两位哥哥的前程,桅叔,此事毕竟因我而起,求您通融通融,放我过去跟十一郎当面解释,如果真要罚,就罚我好了。”
☆、被逼无奈
卫戗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癯,神情冷峻的中年人面前站着个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虽仅一眼,还是个背影,但她却已认出——是珠玑呢!
别看珠玑总是一副娇娇柔柔的形容,但这声音还是蛮有穿透力的,瞧,她一开口,就把老远之外忙碌的人群的目光统统给吸引过去了。
“两位哥哥都是宅心仁厚的大善人,却因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卑贱之人生出误会,伤了和气,是我造的孽,两位哥哥本是好意,若因此带累前程,我的良心这辈子都不得安宁,求求您了桅叔,就让我过去跟十一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吧!”边说边举起巾帕做出拭泪动作。
卫戗跟随人群往前挪了挪,不过在这角度仍旧看不见珠玑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此刻的珠玑必是十二分惹人娇怜的,抬眼看向那个应该就是桅治的中年人,咦?不为所动也便罢了,竟还露出不满表情,难道是个眼神不好的?
双方陷入僵持,正在这时,从王瑄的车所在方向,娉娉婷婷行来一位眉目如画的绿衣女子,到了桅治身侧,笑吟吟道:“桅主管,主君让我带荀大家进去。”
卫戗蓦地瞪大眼睛,再看那珠玑也是明显一僵——珠玑原本姓荀,此事鲜为人知,就连司马润也是多年后才搞明白他庶长子的外祖乃燕国罪臣荀匡。
“荀大家,这边请。”得到桅治首肯后,绿衣女子伸手给珠玑引路。
珠玑的失态只在一瞬间,等绿衣女子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成之前娇柔无助的模样。
对于珠玑这种意料之中的表现,卫戗不感兴趣,她将目光锁住那绿衣女子,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位就是王瑄四个侍婢中,最为大家熟悉的緑卿。
想到这里,卫戗心头打了个突,假如那棵老桃树是王瑄的秘密基地,所以前天他没带护卫进去,那么被她推倒压住并扒|衣服算他倒霉,那么昨天晚上呢?
就算白甲、青奴、緑卿、红友四个扮作婢女的女护卫不必服侍王瑄泡澡,可他还有四个深不可测的暗卫啊,她都整出那么大动静了,那四个家伙就不去看看他们的主人怎么样了?
“活都干完了?”
被桅治阴沉的嗓音打断思考的卫戗抬起头来,就见围观人群纷纷作鸟兽散,只有她原地立定,为了表现的与众相同,她也跟着迈开步子,不过边走边往珠玑消失的方向瞄去。
或许是为了照顾他的爱鸟,王瑄总喜欢把车停在大树附近,看看前方那几棵尤其茁壮的老树,想来一定是视野开阔的好位置。
心动立马行动,卫戗跑起来,见没人注意到她,倏地一下钻进小树林,抬手比在眉骨处遮了个棚,仔细观察,没发现那只聒噪的渡鸦,用最快的速度靠过去,然后用最敏捷的动作爬上树,时间刚刚好——珠玑将将到王瑄车外。
如此佳人到了眼前,他也不出来迎迎?
也是,不管传说中王瑄是如何的美姿仪,但也只是传说罢了,毕竟连琅琊王氏族内的人都难能见他一面,何况是外人,她算撞大运,勉强见过王瑄半张脸——别人家都是把待嫁女郎养在深闺,他们王家却把个未来族长培养的见不得人,都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妾,太原王骏义女珠玑,拜见十一郎。”
自报家门?如此说来,这是珠玑第一次见到王瑄了!
在珠玑旁边并排站着两个鼻青脸肿,瑟瑟发抖的少年,想来这就是珠玑口中那二位“宅心仁厚的大善人”,其实依卫戗之见,应该说是“猪油蒙心的小傻子”更贴切。
卫戗一闪神的工夫,珠玑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婉凄楚道:“妾本是个苦命人,父母去的早,幸得义父垂怜,收做养女,那根白玉笄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却是妾的父母留给妾仅有的念想,妾及笄那日便是用它簪发,以期告慰父母在天之灵……”抽噎两声,又道:“奈何妾一时疏忽,不小心将它遗失,遍寻不着,不由自主神伤落泪,恰好十一郎本家的五郎哥哥路过,出于好心,上前询问妾发生了什么事,妾如实相告,没想到五郎哥哥见三郎哥哥拿着我那根白玉笄,却不知道三郎哥哥是碰巧捡到,误会了三郎哥哥,才引出后来的事情,十一郎,此事由妾引起,与王家二位哥哥无关,你若要罚,便罚了妾吧。”
蹲在繁茂枝叶间的卫戗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这珠玑真是出她意料之外的上道,她还没来得及将前方有谯王司马随出没的消息透露给珠玑知道,珠玑便自行施展开她最拿手的美人计了。
什么不小心遗失,九成九是故意丢在王三眼前,然后再跑到王五面前百媚千娇的哭一哭,此事便成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见到王瑄,并且按照常理来说,她还能给王瑄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再听听她的说法,听着好似口口声声要讨罚,可话里话外早就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了。
至于说为什么卫戗会在转念间便看穿珠玑的把戏,其实并不是出于她对珠玑手段的了解,而是因为她知道,珠玑的亲生父母尚在人世,人没死,何谈告慰在天之灵?
彼时珠玑害死裴让和她一干亲卫,她提剑杀入珠玑的禄园,放倒司马润给珠玑配的一院护卫,但闻讯赶来的司马润以自身为盾,挡在了珠玑面前,说什么她要怨,就怨他吧,珠玑也是被逼无奈。
还能怎么办,她只能放下剑,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珠玑鲜卑细作的身份被揭穿的当天,她就收到司马润的亲信透给她的消息,等司马润去到她禄园,她便跪倒在地,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她说她身不由己,她说父母兄弟统统扣住,那些人可全都是他们儿子的至亲,她哭得肝肠寸断,泡软了司马润那一颗怜香惜玉的心……
于是司马润对她说,珠玑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鲜卑人,她要报仇就去找鲜卑人,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她果真就要去找鲜卑人,但临行前,他又柔声细语的拜托她,看在“他们儿子”的面子上,顺便搭救了珠玑的家人,不然她大仇得报时,他们也必死无疑——因她当时无子,司马润便一直跟她强调,他和珠玑的儿子司马韶也是她的儿子。
那件
分卷阅读23
事最后的结局是:她身上新疤叠旧疤的带回了珠玑的家人,而安逸的等在禄园的珠玑却活剥了她爱宠的皮。
想到这里,卫戗突然回过味来——司马润那些侍妾歌姬时不时在背后议论他是个如何如何有情趣的男人,她同他成亲伊始,他也会和她玩些叫人面红耳赤的游戏,但后来同她生孩子,便如例行公事一般的按部就班,原来啊,她那一身的伤疤,她自己瞧着都恶心,何况是凡事要求尽善尽美的司马润呢!
珠玑活剥她爱宠的皮给出的理由是什么来着?那头猞猁惊了她的金丝雀……
呵,看看,王瑄和渡引形影不离,珠玑也是爱鸟如命,他们两个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一定可以融洽相处。
说起来,珠玑那鸟养得也算赏心悦目,再看看王瑄那只,还真是闹心伤眼……伤眼,咦,对面树枝上蹲着的那只歪着脑袋盯着她的看的黑鸟,不就是渡引?
看清这个情景,惊得卫戗差点从树上栽下来,好在她反应迅速的及时抱住树干,稳住身形后,抬起一手小幅度的驱赶还在盯着她看的渡引:“去、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