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庭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辛陌离
她不高却匀称,算个七分美人,如果她肯笑,就是十分。
女人道:“吴轩泥!”
他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道:“我是来杀你的!”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道:“等你死的时候,不会让你做个糊涂鬼!”
女人忽抽出长剑,好亮的白光,刺晃了他的眼。女人的长剑由下向上砍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将桌子劈成两半,他踩着板凳朝后躲,稳稳落在另一桌旁。
这桌人三女一男,三女异口同声叫“公子小心”,已起身团团围住一位男子,对她虎视眈眈。而那男子仍在喝酒吃肉,对这“风月债”不闻不问。
她举起这把长剑,实在与她的小巧不相称,你不能想象苏小小拿着方天画戟上阵杀敌,便也不能想象这个女人拿着只比自己身高矮两尺的剑,舞出多么灵巧和凌厉的剑招。她用起来实在蹩脚,只此一招,他已知道这女人的武功,不过入门,或许连他体弱力怯的大哥都敌不过。
女人又刺来软软的几剑,他躲得也乏了,一个格挡,空手没收了她的剑。
女人只生气地,冷眼瞪他,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他将这把长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瞧个究竟。
剑不算好,不过顺手,这长剑的剑穗上挂着女人的荷包,上还绣着一个“叶”字,“叶”使他想起一个死人的名字,他道:“叶志是你什么人?”
她道:“吴轩泥,是你杀了我的丈夫!”
他听出来这并不是一个问句,已是十分吃惊,但这女人是叶志的妻子,显然让他更难以置信。他道:“叶志是你的丈夫?”
她道:“是未婚夫,我将要嫁给他。他却被你杀了。”说到这她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泪珠挂在下睫毛上,如同一颗透明的泪痣。
梨花一枝春带雨。世间摄人心魄的美丽。他心疼了一回,道:“你未婚夫不是我杀的。有人在骗你……”
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除了那四个六扇门捕快,以及凶手,没有其他人知道叶志的死跟自己“有关”。旋即一个猜想涌了出来,他身体突然止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她道:“我要为他报仇!”
他道:“可是你杀不了我!”
她道:“你跟我决斗!”
他的心猛然一颤,好烈的女人呐!脑中浮现出叶志小人得志的嘴脸,他越发认为叶志配不上她。无关害怕,出于尊敬,他二指架起剑锋,将剑尖对向自己,将剑把递到她面前,道:“我并没有杀你的未婚夫,你若执意找我寻仇,我会等你杀我。也会等你相信我,直到不想杀我为止。”
这妥协般的语气,诚恳的眼神?他还将剑还给了自己,她不能相信这是一个敌人该有的做法,但她还是伸出手,又猛抽回剑。她将长剑收回剑鞘,道:“你不跟我决斗,将剑还我,作为交换,每日我只杀你三次,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杀死你为止。”
这是一个誓死护着叶志的还被人骗了的女人,他的心似乎被刺了一剑,只静立着看了会女人冷如庭霜的脸,大概美人的脸总是很耐看的,但他还是把眼睛闭上,有雨丝落了进去,使他的眼好酸。闭着眼,他不知自己在思考些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想,睁了眼就背过身去走路。走时这个冷冷的女人还坐在湿润润的冷板凳上。
☆、九
九
洒泪亭旁的那个林子外的茶棚里的桌子上,仍然给林中的江湖们准备了鲜猪肉包子、大白面馒头和更烈的酒。
鲜有人去吃。
一柄铁锤使得风生水起的大胡子江美人怒吼数声,将馒头扔得老远,险些砸到叶欣,叶欣反应快,接住后,看见半个白馒头上的黄牙印,耸耸鼻子,又换只手扔到林子外的杂草丛里。
大胡子江美人骂道:“妈的,就给老子吃这个猪都吃不下的东西!”
夺命伞艾青梨娇笑道:“你刚才不是吃下了吗?”众人突然哄笑一团,林子里终于有了些像样的生机。
大胡子江美人猛站起,大锤对着夺命伞艾青梨,凶道:“至少老子敢吃!”
青衣剑枭常笑道:“处心积虑请我们来,他还不会傻到在馒头里下毒。”
大胡子江美人道:“请?这里的人哪个是请来的?”
青衣剑枭常笑道:“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擂台上才是真章。”
忘尘庵尼姑张麻姑笑道:“消消气大胡子,大家既然来了,就以武会友,日后也是一段武林佳话。”
夺命伞艾青梨笑道:“麻姑您老人家仙风道骨的,也亲自来跟我们这些俗人争这打打杀杀的东西?”
张麻姑道:“罪过,贫尼慕杀刀之名而来,只为见到杀刀真容,一尝夙愿。”
夺命伞艾青梨笑道:“这杀刀,上一任主人是个道士,麻姑您是……这么一层关系,这杀刀的归宿非你不可了!”娇滴滴的笑了好几声,如同云雀在撒欢。
七指多情冷笑,轻声道:“又是一个自命清高的家伙。”高声道:“那几十里外的茶摊,是麻姑派人守着的吧?”
张麻姑道:“何出此言?”
七指多情笑道:“下次记得找几个漂亮点的徒弟,歪瓜裂枣的,看着就没有好心情,怎么会多喝几杯茶呢?”
张麻姑不说话了,只微微笑,合着十,闭眼养神。
大胡子江美人骂道:“妈的,老子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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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杀刀上一任主人是哪个?但杀刀呢?人呢?老子等了两天了,鬼影都没有。”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盯准茶摊装满食物的屉子,一锤打得桌仰屉翻。两个做饭的小二吓得腿软,已尿了裤子。大胡子江美人冲过去,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道:“人呢?”
那小二委屈道:“哪个……哪个人?”
大胡子江美人道:“装什么糊涂,哪个人叫你来的你不知道吗?”
小二道:“我不知道……一个戴着面具……面具……的男人,给我们钱,叫我们……来这里给各位大爷……填填肚子,解解渴……”
大胡子江美人拎起小二,扔到地上,骂道:“妈的,耍老子!”
两个小二连滚带爬逃得不见人影,七指多情笑道:“省省你的力气,到时候杀刀真来了,你却筋疲力尽不堪一击了。”
大胡子江美人道:“老子好得很!”
众人又安静下去,仿佛只听得见大胡子江美人鼻子里狂呼出来的粗气。
史涓生算着时间,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派出去观察周围环境和林中善使左手的江湖雏鸟的三个手下,都还没有回来。他只好强做冷静,继续等待。天色暗沉了些,林子里还是只有史涓生一个捕快的更晚些时候,他不经意瞥一片狼藉的茶摊,茶摊不远外,突然有个戴面具的人出现了。众人似乎也看见了,神经都紧绷若弦,来人走近,被大胡子江美人径直拦住去路,吼道:“刀呢?”
这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青衣剑枭常笑笑道:“别把送信的好人吓着了。”
夺命伞艾青梨娇嗔道:“哎呀,这人没带杀刀来呀!”
大胡子江美人闷哼着如要打架的母猫,这人忙道:“好汉松手,我来送句话。”声音尖细如太监。
大胡子江美人并未松手,道:“就这样说,惹老子不高兴了,老子送你去见阎王!”
这人道:“各位好汉!我家公子正携刀火速赶来,各位久等了,稍安勿躁,夺刀大会准时在明日早晨举行。”
大胡子江美人道:“你家公子?姓甚名谁?”
这人道:“吴轩泥。京城吴府的二公子!”
大胡子江美人道:“谁?吴轩泥?妈的,老子怎么不知道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七指多情、夺命伞艾青梨、君子木凌风等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都读出一条共同的信息:他们都不识吴轩泥为何人!
张麻姑道:“麻烦转告你家公子,我们在此静候。”
这人道:“是,是。怠慢各位了。”
大胡子江美人松开手,骂道:“妈的,有这个时间,老子已经从京城到这里几个来回了,这吴轩泥居然还在京城,还要老子在这等!”
不只他,这里大多数人都至少已经在这林中等了一个黑夜,至少还要经历一个黑夜。
史涓生听到“吴轩泥”的名字,手中的水袋几乎就要脱落,调整心跳,努力镇静地细想一番,眼看戴面具的人就要不见背影,他平息不下来想去跟上戴面具的人的念头,刚起身还未直起腰,忽的一懵,忙回身看洒泪亭,在这样墨白相间的天色下,洒泪亭依旧美得梦幻。在眩晕里,他想起三个仍未归来的手下,瞳孔猛地放大了数倍。
他又盘腿坐下来,这时,叶欣终于先回来了。
史涓生笑看着叶欣,小声道:“观察了这么久,你可看出些什么?”
叶欣低声道:“洒泪亭那有一面湖,那一边的湖岸都是杂草丛,杂草丛里全是乱石碎枝,鲜有人去,没发现什么,我也实在看不出林子周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至于凶手,倒是有几个左痞子很可疑。”用树枝悄在地上画了个方位图,标出几个位置。
史涓生没有抬头按照这图去寻找一遍,只道:“你很聪明。”
叶欣不好意思地笑笑。
史涓生道:“如果不是你,我还不会将凶手和杀刀联系到一起。”
叶欣笑道:“都是捕头教得好……跟在捕头后面学习了很多。”恭维完,发现史涓生还看着自己。脸上虽挂着笑容,心里却不自在,只得偏过头去看林子外面的天空,小声啐道:“又下雨了!”
史涓生道:“你似乎很讨厌下雨!”
叶欣笑道:“小时候雨一下,我就哭,我父亲就拿刀尖戳我。我哭得更凶,他戳得更凶,我不是讨厌,可能有些怕吧。”
史涓生笑道:“令尊也是个怪脾气的人!”
叶欣道:“和这帮人一样,都有些怪脾气。”
又道:“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史涓生想了想,道:“我在等,十有**,凶手是组织这次聚会的幕后人。这个凶手,是个狠角色!”
叶欣笑道:“是吗?捕头想的,总是快我们一步!”
史涓生不答话了,趁叶欣低头的瞬间,突然将手中装着酒的水袋扔向叶欣。叶欣余光瞥见,吓得全身哆嗦一下,下意识伸出左手接住,用右手拔开木楔子,酒香扑面,笑道:“这酒可是自家酿的?”
史涓生道:“我媳妇儿酿的,捉到凶手了,到我家喝酒去!”
叶欣喝了一口,被呛成一堆的五官无言赞美这酒的醇,烈。听见有脚步声自史涓生身后传来,一看原来是付愁,对史涓生一笑,道:“付愁也回来了!”待史涓生回头去看,也如法炮制,嘿了一声,将水袋扔给付愁。冷不丁飞来异物,付愁忙用左手接住,笑道:“这暗器可太明显了些!”
林中的人渐渐密集起来,马儿打架都没有施展的空间,它们的战场不能被搬到比武台上去,那是属于林中有本事的江湖们的擂台。擂台周围的江湖看起来都已经急不可耐,气定神闲的江湖,在少数。
付愁坐下,小声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沉得住气的人越值得怀疑。”
史涓生道:“说得对!”
叶欣道:“等待猎物,不沉得住气怎么行?”
史涓生道:“杀刀确实是他们的猎物,猎物没来,猎物的主人也没来。这帮人等得不耐烦了!”
叶欣道:“这帮人厉害吗?”
史涓生道:“名门正派,当然不屑争夺什么杀刀来提升自家门派的威名,这帮人,说白了,其实大多数也是来求名的人。”
三人又谈了些话,叶欣付愁喝酒喝得多了,内急,便先后去解了手。
等回来时两人仍不见白思。付愁道:“白思还没回来?”
叶欣寻找王云乱的身影,她盘踞的那个位置此时是空的,笑道:“还真被他搞到手了!”
史涓生道:“误了正事。定要罚他。”
他说的正事,自然是断案。
史涓生渐有些沉不住气,他不断攥拳松拳的动作显示他很急躁。付愁看在眼里,却悄轻蔑的一笑,似乎在讽刺谁。
叶欣、付愁两人都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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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先提要去寻。又熬过去半柱香,史涓生终于道:“我去看看!”他刚一转身,便见到了白思。只不过这白思衣衫不整,满身都是血,他的白衣仿佛成了嫁衣。
☆、十
十
雨下得很大了。他没有带伞。不得不在茶摊躲雨。
他悄看身后,又走了两里,那个女人仍跟着他,望着他,恨着他。她站的位置,离自己有两丈,因这个茶摊的长度只有两丈。她想杀他,却似乎不想接近他,好像离他太近是对死去的未婚夫的不敬甚至侮辱。
想到这,他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的眉狠狠皱了下。
“你好像在嫉妒啊!”
有人说话。
他没回头,余光中的言者是刚才那个茶摊上的男人,他记得是一个少年,三个女人叫他“公子”,他似乎很爱喝高粱酒,喝了七碗,左手使扇子,扇子十五骨。
他不答话。
那人拱拱手,道:“在下折扇小庄叶欣。”
自报了家门,出于礼数,他无法不回应,本想乱取个名字,可方才打斗她喊自己的名字时,这人也听见了。
他道:“饮雨亭,吴轩泥。”
叶欣笑道:“吴兄住在饮雨亭,这名字诗意无限,吴兄也是一个雅致的人呐。”
突兀的热情他总是不太待见,因此只客套道:“叶兄说笑。”
叶欣舞舞手中扇子,道:“虽然谈论别人的名字不很礼貌,但吴兄的名字真有意思!方才那个女人要杀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说的是‘我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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