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庭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辛陌离
他忽道:“叶兄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叶欣道:“木叶的叶,嘉欣的欣。”
他低眉道:“木叶嘉欣,叶兄的名字也很有诗意!”
叶欣打量他的脸、衣服、以及站立的姿势,笑道:“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之前我并未见过吴兄,但却一见如故,相比名字,吴兄你这个人更有意思了!”
他不想多谈论,道:“折扇小庄离此地百多里,叶兄来也想夺刀!”
叶欣笑道:“不,来凑个热闹!”
他并不相信。
叶欣转头看了一眼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失去情郎的漂亮女人追杀长得俊朗的凶手,两个冷如冰霜的人,看你们谁先融化谁的心。看这样的热闹,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道:“在此相识,见面礼,一把折扇。”
他接过叶欣旁边的女人随从递上来的折扇,冬天用不着祛热,出于礼貌,他仍展开。这是一把漂亮至极的扇子,扇骨旋开半圆如残月,扇面裁剪精当,材质似乎是小庄自制的,平滑如水,上绣着洞庭涟漪,他微倾斜扇面,还想看是否会有洞庭水泄出来。抚摸一番,他感受扇面沙沙的质感,合扇时指尖上留下白色的细粉,暗想这扇子倒不像赝品啊。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比起满庭霜送他的,虽不知缺少了什么美感,他还是喜欢得很,道:“谢叶兄,但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
叶欣笑道:“吴兄喜欢就好。东西总会有的。”
雨下得累了,暂时休息。
他拒绝了和叶欣同坐一匹马的邀请,他不急着甩开身后的那个女人。而叶欣,也不愿意留下他独行,于是下马与他一道走路。
叶欣笑道:“那个女人可还跟着吴兄啊!”
他道:“今天她还要杀我两次。”
叶欣大笑,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吴兄,这样临危不惊的气质,世人难有!”
这个女人对他而言算不上危险,但却让他感受到隐隐的危机,失去喜欢的人的危机。他联想起了满庭霜。他早就被另许了婚,婚期将近。
他忽道:“叶兄会暗器吗?”
叶欣道:“不会。吴兄会吗?”
他道:“不会。”
叶欣道:“吴兄擅使什么武器?”
他道:“除了暗器。”
叶欣道:“那吴兄的轻功一定也很厉害咯?”
他警觉,道:“还好。”
叶欣笑道:“那吴兄要跑,这个女人可追不上你!”
他并没有反驳,甚至还特意留意了那个女人的脸色,同自己一样,只一个冷字就能完全的形容,他竟有些失望。只有叶志能拥有她所有的情绪,但叶志,是自己看不起的人。说到底,还是嫉妒。
慢慢地走了几里,叶欣的脚步乱了,他不停地看天,实际上在算着时间。他心知肚明,故意道:“叶兄若忙,尽管赶路,我不着急。”
叶欣已有上马的动作,忽然掩饰这举动般的大笑两声,道:“吴兄不急,我急什么。”
他道:“已经申时三刻,天黑得早。”
叶欣道:“洒泪亭离此最远也不到十里,这马不过小跑几步,不急不急。”
对男人而言,最在意的永远还是面子。他于是也不说话了,慢走了一路,就要到洒泪亭,凶手都还未出现,是不想来,还是来不了呢?
神思时,眼角被光一晃,甫转头便辨识出一把长剑朝他身后刺来,他不慌不忙的,放她的剑靠得更近,方道:“小心叶兄。”
叶欣被吓得色变,身体一缩,手慌忙抬起护住头脸,好歹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手中握着叶欣刚送的扇子,剑刺了来,他侧身用扇子挡住,剑尖差点刺入叶欣的脑袋。他闪到她的右侧,扇子轻敲她的手腕,道:“虎口要握紧一点。”
她旋转手腕,一剑挥舞过去,又被他挡住,他用扇子掂掂她的小臂,道:“小臂放松,发力才不会死。”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讽刺,不依不饶地一通乱刺,她隐约中心里亦是明白,他并不会伤害自己。
说是存着侥幸,其实更多的是有人宠着的任性。
但她的长剑还是被打落,他的扇子抵住她的喉咙。没有了剑,她趁他停止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手掌一抬,却将他的扇子打落了,他几乎没有防备,以至于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她仍明显感觉他有些生气,那样微怒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真的不怕死吗?”
她怕,但死从来都比生更容易。
她又一掌打向他,他好像不知道怎么挡住或躲过,径直握住她的脖子。
那三个叶欣的女人随从,上前将她围住。一个女人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公子你也敢冒犯?”
三个女人都拿的是扇子,一个女人的扇子突然放出几支冷箭,射向了她。冷不防的,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接住,只掐着她的脖子,往自己身边拽了过来。她听见几支冷箭咻得擦耳而过。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轻如布偶,这救她的举动使她的声带震动一下,又变成了因疼而发的闷哼。他定睛看向一根尖利的钢针,直直硬硬地插在她的肩膀。
那个女人随从叫道:“吴公子为什么救她?”
他道:“她跟你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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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她是我的仇人。”
叶欣整理好皱过的衣衫,正色道:“退下。”
他松开手,放她双脚沾地,她却如纸片一般,软软就要飘倒。他扶着她,肩膀抵着她的肩膀,钢针插着的那一块,陡然热得发烫,他就要将钢针扯出,然后去掏胡幺公子送他的解毒的药丸,猛然想起出来得匆忙,并未带出,对一向缜密的他来说,真是不容原谅的错误。于是他将眼神投到微笑的叶欣脸上,叶欣微笑渐变成震惊,惊道:“吴兄你?”
他道:“麻烦叶兄。”
叶欣道:“她可要杀你,你还要救她?”
他道:“就这样轻易让她死了,少了多少乐趣……”
叶欣笑道:“吴兄你,可真会玩。”
女人随从呈上一个瓶子,一颗就足够解毒,他留心,暗自多藏了一颗。塞进她口中,抹抹她脖子帮她咽下,点了止血的穴道,放她靠在树干。
他将地上的扇子拾起,掸掸微湿的泥土,道:“叶兄莫怪。”
叶欣笑道:“看!那‘东西’这么快就到了,吴兄救了我的命。这份大礼,百把折扇都不够。”
他回忆起叶欣遇到危险时的反应,心里不悦,虎父无犬子?折扇小庄叶老庄主可是叱咤江湖的大人物,这叶欣竟一点老庄主的气度也无。看来……
他想疾走起来,甚至想甩开叶欣,但并未挪动脚步。他道:“叶兄先去,我有事要回去一趟。”
叶欣心照不宣,正好合了自己的意,耽搁了这么久,杀刀说不定已落入他手,要快些赶到才行。于是装作无奈和不舍上了马,皮鞭使力鞭打马儿爬满流蝇的背,恨不得马儿生双翅膀,这几人在再一次下雨之前,终于赶到了众人聚集的树林。
他目睹叶欣鞭打马儿的举动,更加讨厌这个人了。同时他却暂时放下了杀刀,就呆在这里,一边为她撑伞,一边等她醒来。
☆、十一
十一
白思带着一身血回来,同时也给伙伴带回了消息。
三人忙冲过去,将白思扶住,白思已经奄奄一息,他凑近史涓生的耳朵,艰难地张着嘴。叶欣和付愁听不见,只看见白思的嘴动了两下,这条信息,是两个字。
白思喉咙忽然哽咽了下,一大滩血泡从口中涌出,将史涓生的手也染红得如他因愤怒而充满血丝的双眼。
史涓生除了眉头紧皱,没有多余的表情,愤愤地替白思合上了瞪着的眼睛。
叶欣忙道:“白思说了什么?”
付愁道:“是谁杀了他?”
史涓生的眼珠没有转动,头却已经偏过来。慢慢地朝面前的两个小弟看去,两人在史涓生的瞳孔里,看到的都是万分的惶恐和惊疑。
白思的死在林中如同大鱼入海掀起局部的波涛,不同方向的眼神围拢过来,没人发出心疼或者感伤的哀叹,甚至还有嘲讽的笑声。
忽然一个稚气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是六扇门的人。”
付愁和叶欣的瞳孔里便又增加了两分惶恐。
有人惊呼出声,有人默默地报以如猫发现耗子时专注的眼光,有人摸着下巴哂笑。这话音未落,树后忽蹦跳出一个孩童。
原来是李小老儿,此人善幻术,常骗江湖中人的钱财。
张麻姑道:“李小老儿,你竟也到了!”
七指多情道:“所以你杀了他?”
李小老儿摆手道:“我可不敢杀人,他们做那种事,噫,好害羞,我都不好意思看……”
青衣剑枭常笑冷笑道:“李小老儿,另一个是变作女儿身的你吗?”
听人对白思不敬,付愁怒火中烧,要站起来与他们理论,却被史涓生按住肩膀。
史涓生不自觉竟抓起了地上一把泥土攥得狠狠地,泥土成条,从指缝里被挤出来,如同三条小蛇齐头并进。
史涓生拱着手,高声道:“诸位好汉,死者为大。在下史涓生,我与这小兄弟出生入死,现他被人暗害,请容许我将他好好埋葬。”
七指多情道:“如果是六扇门,将命留下。”
史涓生道:“区区一条命,史某实在不惜,但却不能不明不白的送命。这位李兄弟所言不实,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我们兄弟几人占山为匪多年,此次参加聚会,除了瞻望杀刀尊荣,更期望与诸位好汉切磋武功。”
夺命伞艾青梨道:“这杀刀的名声还真是远呢!”
大胡子江美人道:“怂什么怂,真是六扇门又怎么样?心里敢有什么幺蛾子老子把他的心挖出来烧着吃。”
史涓生忍了谩骂,朝李小老儿道:“李兄弟,不知你可看见杀害我白兄弟的人?”
李小老儿捂着眼,扭着身体,道:“不好玩,你们是坏人,我不同你们好。”哼了一声,惧怕般地跑开。众人听见此处一阵迅疾的风声,闻见那处一股淡淡的衣香,有人已摸着自己的武器做出防备的姿态,防备李小老儿的偷盗。
史涓生背起白思的尸体,忽道:“诸位好汉请小心,我小兄弟的死是个不好的预兆,或许有人也要暗害各位英雄。”
林子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忽然众人皆看傻子似地大笑起来。在充满羞辱的笑声里,史涓生艰难地走出头几步,又带着叶欣付愁快速地逃离了林子。
史涓生几人只管策马疾驰,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四匹马,史涓生几人与那三女一男互相打量一眼,又分道扬镳。不知又跑了多久,直至听不见笑声和马蹄声,原来已经到了几人埋着六扇门衣服佩刀令牌的地方。那些东西都不见了,只剩一个大坑在瞪着他们。
但好歹脱离了危险,叶欣和付愁方暂时将心放回原处,焦急着望史涓生,史涓生叹道:“我们还是暴露了。”
付愁道:“或许我们埋东西的时候,被李小老儿瞧见了。”
叶欣道:“白思和王云乱在一处,或许一时说漏嘴。王云乱没回来,会不会是王云乱杀的?”
史涓生没有回应,他此刻一句话也不想说,连嘴都懒得动。但手却不停歇,他将白思的尸体放在地上,依着这个大坑,开始用手挖大坑周围因雨而浸润的泥土。土是黑黄色的,手是黑黄色的,白思的血干成了黑黄色。史涓生目不转睛,逐渐分不清雨水和血水,还有泥土和自己的手。
一向坚毅的史涓生变成这般颓废的模样,叶欣看得着急,却不便再揭他的伤疤,只咬牙道:“你就不该提醒那帮人,那帮人狗咬吕洞宾。”
付愁道:“我们要为白思报仇。”
半晌的不吭不响,史涓生已独自挖出一个八尺长二尺宽的墓穴,径直将白思的尸体扔了进去,这样粗鲁的举动与刚才的伤心情状判若两人,付愁知道他在发泄。叶欣却大吃一惊,他预感到史涓生将要说什么斥责自己的话,或者让他对刚才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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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的冲撞上级的行为付出一定的代价。
史涓生却道:“白思不应该死的。杀人的是同一个人,是组织聚会的人,他早就在林子里。凶手早就来了。叶欣……付愁……”
但是叶欣还是因史涓生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而唬了一跳。他道:“你已知道凶手是谁?”
史涓生道:“叶欣……付愁,今晚天黑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林子东埋伏,叶欣去西,付愁去北。南边不用去了,白思说,南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付愁道:“白思是怎么死的?我们应该去白思去过的南边看看。”
史涓生道:“不必了,我已知道凶手是谁。”
叶欣道:“谁?”
付愁道:“你知道了?”
史涓生道:“今夜一过,就会有答案了。”
两人被这谶言般的定论击打得头脑充血,史涓生坚定的神态使他们也坚信不疑案破之日将到,但凶手是个狠角色,他们并没有把握捉住他,然而两人很快又找到压制这种迷茫甚至恐惧的不好的感受的其他情绪,比如激动,比如狂躁的兴奋,因为他们同时也自信自己的预言:
有人活不过今晚。会是谁?总有人!
三人蹲着埋着土,都在急切地等待最后一抔黑黄色的土砸向白思白中杂红的脸庞,透过史涓生两腿之间狭窄的缝隙,叶欣、付愁忽然瞅见了另一件不同白思衣服上的白颜色的下裳,这种白是玉剔透的白,是冬阳温润的白,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的汗毛都快被吓得竖起,又看见一只手横在腰前,一只手背在身后。即使吹来冷风,那人腰间的玉也仿佛凝固于潮湿的空气之中。
☆、十二
十二
慌里慌张,叶欣四人赶到了洒泪亭,天还没有完全黑。叶欣瞅准位置,带领三个女人随从,坐在了方才四个捕快歇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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