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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正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顽太

    “哎,小心。”女人连忙扶住她。

    尹蔓微不可闻地朝她点点头,疾步向前走去。

    女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她突然想到什么,轻轻地,生怕吓到她一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忆初?”

    尹蔓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膝盖一软,差点支撑不住自己,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

    李悠云把手中资料递给旁边的志愿者,见尹蔓还想要走,快步追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她力气不大,可是尹蔓手足无措,四肢好似生了锈,完全无法挣脱。直到来到一处废弃的旧亭边,李悠云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放开她,目光百感交集。

    “看着我。”她取下尹蔓的口罩,严厉地说。

    尹蔓慌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惊动了什么,又飞快别开,艰难地开了口:“李老师。”

    她面色煞白,李悠云端详着她,眉头微蹙,手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跑什么跑,那么不想看见我?”

    尹蔓原本千头万绪,一塌糊涂,乍一听她这句话,胸腔猛地陷了下去,又酸又软,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提前为她做了判断——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泪水来得连个预告也没有,尹蔓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急忙拿手去擦,可越是擦,眼泪越是汹涌,越想压抑,情绪越是激烈。她仓皇地看着李悠云,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见到她孩子气的举动,李悠云也顾不上说她了,伸手抱住她,心疼地拍着那瘦骨嶙峋的肩背,她浓烈的悲伤感染了她,李悠云喉头干涩,只得反复道:“别哭,忆初……”

    第20章

    她的怀抱带着似曾相识的暖意,让尹蔓想起那个寒冷的雨夜,外婆僵直冷硬的尸体停在殡仪馆里,她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面对至亲的溘然长逝,完全丧失了理智,整个人浑浑噩噩,孤立无援。

    李悠云知道后,连夜赶来,帮着她处理了外婆的一切后事。焚化的时候,尹蔓看着外婆一点点被送入炉中,转眼间就要化成一钵灰,突然发了疯。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冲向火化炉,李悠云拦下她的腰,紧紧抱住她,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中,耳边回荡着她颤抖的声音:“别怕,老师陪着你……”

    她温暖的怀抱,成为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火把。

    尹蔓在泥泞中挣扎,拼着一口气,奋力抵抗,时光将她偃苗助长地拔高成人,这一刻又开始无情地压缩她,压得她筋骨俱断,痛不欲生。她像个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小孩,一触碰到零星的关爱,就立马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艰难双手奉上,扯去了故作麻木的伪装,那些狰狞的伤口顿时一览无余。

    尹蔓从默默流泪变为嚎啕大哭,最后抽噎着说不出话,她难得任由自己情绪泛滥,忘记有多少年没这样哭过了,好不容易停下来,身子还止不住的抽搐。

    李悠云眼里也显了泪。

    她猜她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苦。

    尹蔓打着干嗝,见她前襟都被自己哭湿透了,有点不好意思。

    李悠云拿出纸巾为她擦干眼泪:“这么大了,跟个小孩儿似的。”

    尹蔓眼睛鼻头通红,咧了下嘴:“让您见笑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李悠云心情复杂:“说不见就不见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唉!不说了。”

    尹蔓垂着头,对她的责怪无地自容:“我不敢见您,我没脸。”

    李悠云很不赞同:“傻话,什么有脸没脸的,”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踌躇地问道,“忆初,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尹蔓刚冷静下来,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她浑身紧绷,像个正待腰斩的犯人,终于迎来了临门一刀。

    这就是她不愿见她的原因。

    李悠云见她眼神躲闪,闭口不言,脸色严肃起来,谨慎地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些年听到了一些传闻。当然,老师是绝对不信你会做出那种事的,但是又联系不上你,我希望你可以明确地告诉我……”

    “假的。”尹蔓打断她。

    她突兀地直视着李悠云,她的老师这几年没见老,眼神里带着岁月洗练下特有的包容,还留存着对她的殷殷希望,于是再次斩钉截铁地强调:“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都是假的。”

    李悠云长舒一口气,尹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现在在云市……没拿高中文凭,就随便找了个工作。我外婆以前的老房子快拆了,到时候应该能得一笔拆迁款,等拿到了钱,我想盘个店自己做点小生意。”

    她说得头头是道,李悠云果然相信她,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见她确实没有走歪路,彻底放下了心,但仍感到极惋惜:“你远远不止如此的,当年要是……”

    她嘴唇嗫嚅,到底没能说下去。

    尹蔓自然懂得那些留白的话,她以前常年保持着年级第一,要是没发生那件事,学校本来是把她当成状元苗子培养的。她见不得李悠云一脸沉重,故作轻松地笑道:“过都过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可能就是命吧。”

    李悠云没有顺着她的话,她几番神情变化,终究还是抓紧她的手:“忆初,你想不想再读书?”

    她生怕尹蔓再露出那副认命的表情,急切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人生路那么长,想再往上爬不是没有机会的,你知不知道?”

    “我也不是说你现在不好……但我们都清楚,你不止这样的,”她笃定地重复,“我做了一辈子的老师,谈不上自己有多不得了,看人的能耐总归有几分。这些年带了这么多学生,不愁找不到帮你的人,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尽我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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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算了,李老师。”?

    尹蔓不容她讲完,一口回绝了她,她深切的期盼过于炙热,照得自己无所遁形。

    李悠云不可置信,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消极怠世,简直恨铁不成钢:“一次失败就把你打倒了?且不说你才二十岁,就算你三十了再去读本科也不算迟!”

    尹蔓心中苦涩:“我……”

    她把那句“我有难处”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我档案上有污点,谁愿意……”

    话音未落,她余光蓦地瞥见不远处凉亭的柱子后有人影晃了晃,一下住了嘴。李悠云见她惊慌失措,也转头看过去,上前几步,高声问道:“谁在那里?”

    姜鹤远叹了口气,无奈地站出来,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李老师。”

    他往李悠云身后望去,只见尹蔓对上他的目光后,如遭雷殛,脸色遽变,唰地面如死灰。

    *

    那一刻,会场里的庆典声骤然遥远起来。

    姜鹤远还真不是故意的,他看清尹蔓后,才愣了那么一下,就错过了先机。

    君子非礼勿听,他本想坦坦荡荡地离开,可身后的人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搞得他进退两难,只得万般无语地躲在凉亭后,被迫听起了墙角。

    自他回到昭市后,已是第二次陷入这种境地了。

    这几年他太忙,每次回来总是匆匆见上家人一面就走,已有许多年不曾细看过家乡的模样。难得给自己凑出一个长假,结果回来第一天就莫名失了眠,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姜鹤远躺着难受,干脆出门逛了逛,昭市这些年变化很大,他刚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坐下,就猝不及防听了一场哭诉。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同样的情形,之前在派出所时他只觉得尹蔓说话耳熟,而就在前几秒,那股怪异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他前后一思忖,几乎确定自己连听的人都是同一个。

    真是孽缘。

    两人沉默地对望着,微风拂过,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尹蔓穿着一身宽宽大大的卫衣,衣服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使她愈显单薄,我见犹怜。她眼眶还泛着红,一滴泪似乎忘了擦,颤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姜鹤远见她如临大敌,想起在醉生遇到她时,也没见她吓懵成这样,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长椅上的疲惫,警察局的市侩,酒吧的艳丽,医院的戒备……这女人每次出现都截然不同,诸多面貌各异的脸混在一起,突然令他生出些好奇,不知道她到底带了多少层人/皮/面具。

    李悠云一见是他,缓了语气:“典礼都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姜鹤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说道:“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李悠云职业病发作:“不是跑出来抽烟了吧?”

    姜鹤远失笑:“早戒了。”

    她满意地点头,想起与尹蔓的谈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鹤远,你刚才都听到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如果不是两人情绪太过投入,早就应该察觉到姜鹤远的存在,于是他也不辩解,干脆地承认:“嗯。”

    尹蔓心中的侥幸轰然坍塌。

    她顾不上看到姜鹤远的震惊,也不想知道他和李老师怎么会认识,各种纷繁杂乱的想法在头脑中走马灯一样地闪过,最后挤在一起倏地炸开,凝固成为一个触目惊心的结局。

    他听到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说谎的人,要吞千针。

    尹蔓不合时宜地想起这句话,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皮肤霎时便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寒意猛地窜上脊背。一瞬间,仿佛真的有一千根针插进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身体从内到外搅了个稀烂。

    为什么偏偏是姜鹤远?她的朋友把他的外甥打得住了院,他在酒吧里对她冷嘲热讽,反感显而易见,只要一句话,他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直觉与理智都警告了她千万次不能来这里,她还痴心妄想地觊觎着早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生在世,最忌贪心。遇见他,便是上天对她肆意妄为再残酷不过的惩罚。

    李悠云听到那些胡编乱造的经历时尚且如此遗憾,若是真的被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做的事,发现她竟然骗了她——

    思及此处,尹蔓肝胆欲裂,恨不得蜷缩起来就地消失。她无法承受李老师的失望,光是想一想,就已万箭穿心,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李悠云见尹蔓表情木然,将她拉到前方,无知无觉地对姜鹤远介绍道:“这是你的学妹,苏忆初。”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的悬在她的头顶,下一秒就要落下。

    三。

    二。

    一。

    第21章

    “你好。”

    姜鹤远伸出手,陌生而客气地点点头。

    尹蔓机械地握住,过了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满脸惶然。此时晴空万里,天气温暖宜人,她的手却好似从冰窟里拿出来,冻得他指间一抖。

    她前一刻才被溺入深海,水从她的耳鼻喉不断灌入,死亡逼近着她,现下猝然浮出海面,重新又活过来,冷汗浸湿了衣衫,尹蔓恨不得大口喘气,胸腔里满是惊心动魄,劫后余生。

    “苏忆初?”姜鹤远重复了一遍。

    尹蔓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噤若寒蝉。

    李悠云“嗯”了一声,犹有所思,她斟酌道:“……鹤远,既然你都听到了,老师想拜托你一件事。”

    姜鹤远:“您尽管说,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尹蔓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李悠云继续道:“你不是在h大当教授么,忆初现在也在云市,你们是校友,又都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你要是有空,帮我多照顾照顾她。”

    尹蔓听到这,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急忙想要制止她。

    “校友?”姜鹤远反问,先不论普立出来的怎么会去醉生那种地方,他刚才分明听见她说没拿到高中文凭。

    李悠云不顾尹蔓的阻拦,劝诫地盯了她一眼,不方便当着姜鹤远的面教训她,于是揽过她的肩,用力捏了她一下:“老师也不瞒你,小姑娘当年在学校……出过一点差池。”

    尹蔓感受到姜鹤远探寻的眼神,简直想掘地三尺彻底把自己给埋了,她不敢去捂李悠云的嘴,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李老师,别说了。”

    李悠云只当她是怕丢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不容她开口,坦坦荡荡地请求姜鹤远:“其实说起来,你们都是走过弯路的孩子。你现在这么优秀,我特别高兴。你作为过来人,一个有经验的大哥哥,如果方便的话,老师希望你能提点这个小学妹一把。”

    尹蔓听见那句“有经验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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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无法和姜鹤远联系在一起,两人视线对上,难得默契地转移了目光,同时在心中打了个冷颤,有种想呕的冲动。

    姜鹤远生生将这个词消化下去,对李悠云的请求不置可否,意有所指地问:“哦,你也在云市?”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尹蔓站在原地,心惊胆战,有口难言。

    她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穷途末路下,眼神竟然渗出一股浓烈的绝望,看得姜鹤远终于别开了眼。

    李悠云没有留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当姜鹤远还在考虑。这倒正常,她虽是他的老师,但他和尹蔓却素不相识,这样拉着人到他面前要求他扶持,是有些唐突了。

    她看见尹蔓时,心里就升起了找姜鹤远帮忙的念头,打算找个机会再慢慢告诉他,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了解自己的学生,姜鹤远性格谈不上有多热情,可是贯来有责任感,为人做事十分靠谱,但凡应下了,一定会做到,若尹蔓真能受他庇佑,只会是她的幸事。

    李悠云怕他拒绝,极力强调尹蔓的优秀:“忆初以前念书特别厉害,不是因为她是我学生才这么说,你随便去问问,那时候学校里没谁的文章比她写得好。有次她考试写了篇骈文,把我们整个教研组都震惊了,那篇文章我一直留着,现在还经常拿出来给孩子们做示范,改天我拿给你看看。”

    她迫切地想要说服他,证明尹蔓真的值得:“当年她是以全校第一考上高中部的,连续两年没有任何人的成绩能超过她,上一个保持这个记录的还是你,你有时懒散了还可能被人赶上,但忆初从来都是甩出第二名几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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