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正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顽太
午休乏困,大家都趴在柜台上恹恹欲睡,老王吃过午饭撑不住睡意回家补觉了,卖场迎来最安静的时刻。尹蔓拿着份报纸可有可无地读着,李钧厚着脸皮坐过来,自从自己上次握过她的手后,虽然她表现得不明显,但他隐隐感觉她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李钧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叫,尹蔓不想得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她越不搭理,他越是心痒,啥事儿也不想做,使出浑身解数,只想着怎么样才能逗她多说两句话,他手舞足蹈地描绘着昨天遇上的奇葩顾客:“唉,明明都谈好价钱了,你是不知道那人有多磨叽……”
砰!
柜台猛地发出一声巨响!
风平浪静的卖场骤然掀起波浪,打盹儿的人们被这声音吓醒,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不约而同朝他们的方向看去。尹蔓手中的报纸也被吓得一抖,她本就犯困,视线迟钝地移到柜台上,只见上面按着双粗短肥硕的手,腕上套了好几只金手镯,胆子够大的,也不怕被人抢,五根指头紧绷,血管贲张,手下是四分五裂的玻璃。
真乃铁砂掌传人。
她顺着往上看,眼前的女人腰粗如桶,胸前波涛汹涌,横眉怒目地瞪着自己。她俩眼神一交汇,女人见到她那张脸,登时火冒三丈,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
尹蔓下意识朝两边看看。
那女人暴跳如雷:“看个**看,老娘说的就是你!你这个贱人,狐狸精!勾引别人老公!不要脸的**!”
尹蔓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头雾水,刚想问“你哪位”,旁边的李钧却已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拦住她:“媳妇儿,你这是干什么!”
女人见他这般护着这个小婊子,不亚于当场坐实奸情,愤力将李钧一搡,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就要打尹蔓,嘴里不清不楚地骂着:“人要脸树要皮,你妈怎么教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对着别人的男人发骚!不知廉耻破坏别人的婚姻,不怕生孩子没屁眼遭报应……”
李钧被老婆的铁砂掌推了个趔趄,扑上来死死拖住她的腰,赶紧去捂她的嘴:“你别闹了!”
女人闻言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转身便用力给了他一巴掌,李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婆揍,简直颜面扫地,不顾一切高声吼道:“你他妈回家再说行不行!”
这一吼如雷贯耳,李钧老婆委屈得快要晕死过去,刹那间骂街的骂街,扭打的扭打,鸡飞狗跳地闹做一团。
卖场里先前还萎靡不振的人犹如被打了一针强力鸡血,争先恐后地奔过来看热闹,一时间柜台前人头攒动,正合女人之意,索性往地上一坐,两腿急蹬,哭天喊地叫起来:“李钧!你好呀!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辛辛苦苦赚钱给你开店,你他妈就由着这个不要脸的欺负我,枉我瞎了眼掏心掏肺地对你!”
尹蔓被喷了一口的唾沫星子,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冷眼旁观她横行霸道,不知到底是谁欺负谁。
周遭人越围越多,李钧老婆在中间鬼哭狼嚎,见这狐狸精一言不发,只当她心虚,气焰更是嚣张,将高跟鞋一把脱下,恶狠狠往尹蔓一砸:“死破鞋,到处发春!”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尹蔓没想到这泼妇会搞这一出,躲得措手不及,高跟鞋的尖头堪堪擦过她的脸,留下一道红痕。她自问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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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原本不想插手这场闹剧,然而生平头一次遭到如此疯狂的荡/妇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彻底火了,脸皮一撕,和她对骂起来:
“谁稀罕你们家老公,你拿他当个宝,我拿他当根草,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我他妈哪只手哪只脚勾引李钧了?你一盆脏水泼得爽,回去全家火葬场,难怪李钧不待见你,也不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尹蔓睚眦必报,满嘴的小三语录,不气死李钧老婆不罢休,她在醉生时没少听小姐们私下骂街,比这难听的数不胜数,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了不少,只苦于派不上用场。
大伙儿见她看上去斯斯文文,撒起泼来竟如此彪悍,均是目瞪口呆,有人指着尹蔓窃窃私语:“我就说她一脸骚样,平时都是装的吧,你还不信。天天勾引李钧,这下好了,引火上身,活该!”
贱人不认账就算了,还敢倒打一耙,李钧老婆气得腿都在发抖,张牙舞爪往上冲时,尹蔓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她脸色煞白地盯着不远处,满身威风荡然无存。
姜鹤远正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
第42章
姜鹤远上午忙完接到陈源的电话,打算去一趟公司。陈源是他在国外读研时极其信赖的伙伴,硕士毕业后便回国创业,他出力,姜鹤远出钱,两人长年合作愉快,他每周过去几次,主要做做宏观预测和策略分析。
去公司的路上要经过尹蔓打工的电子城,见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姜鹤远心血来潮,顺便过来看看她上班的状态。一进卖场,里面围得水泄不通,他向来不爱凑热闹,正想去别处找找,就听旁边人亢奋地问:“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人热情地给他解说战况:“老王家新来的手机西施勾引李钧,被他老婆找上门了,在逮小三呢,忒牛逼了。”
“我去,这叫手机西施?他妈的潘金莲吧。”
姜鹤远听见“新来的”三个字,耳朵一动,留神望去,只见他要找的人赫然站在混乱漩涡的中心,一个胖女人正对着尹蔓破口大骂,满嘴污言秽语。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奈何围观人群挤得严严实实,他加重了拨开的力道,前面的人不爽地转头教训他:“大家都想看,你买门票了吗,别这么积极行不行?”
这么一耽搁,女人手中的高跟鞋已不长眼地朝尹蔓砸去。
姜鹤远心下一沉,顾不得许多,推开那人就要上前,却见尹蔓毫不逊色地还了那女人一通尖酸刻薄的讽刺,凶悍极了。
姜鹤远:“……”
尹蔓一股脑地发泄着憋屈,骂得爽利痛快,准备喝口水继续,视线在空中与姜鹤远乍然交汇,霎时瞠目结舌,尾音惊慌失措地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哑巴似的,再也发不出声来。
姜鹤远见尹蔓终于住了嘴,走到她面前,顺手捏住中途冲过来的李钧老婆汗津津的后颈,将她原地转了个圈,跌跌撞撞地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
观众哄堂大笑。
“有纸吗?”姜鹤远问。
尹蔓僵硬地抽了一张给他。
姜鹤远擦干净手:“什么情况?”
她真是每次都能给他惊喜。
她莫名心虚,讷讷道:“你怎么来了。”
女人在众目睽睽下出了个大丑,恼羞成怒:“你谁啊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姜鹤远将尹蔓拉到自己身后。
嗬,居然是认识的,大伙见还有续集,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敲锣打鼓端盆瓜子就地鼓掌。李钧老婆的目光在他俩身上巡视一圈,冷嘲热讽道:“哎哟!不得了,找到帮手了!这又是你从哪勾来的姘头?”
尹蔓被姜鹤远护着,一声不吭。李钧徒劳地想要阻止自家老婆,然而女人将他手上的肉打着旋儿地一掐,掐得他一蹦三尺高,痛得直叫唤。女人一看这小骚蹄子一改先前的放肆,躲在这个衣冠楚楚男人的后面装得弱不禁风,怒火滔天:
“你说话呀,不是厉害得很吗!现在知道在男人面前演了,还好意思问我哪只手勾引的李钧,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来来来,你自己看看,来,给你姘头看看,平时在店里到底是个什么逼样儿!”
说着女人掏出手机,咄咄逼人地把屏幕杵到姜鹤远眼前,上面是一张照片,她和李钧头靠着头贴手机膜,两人言笑晏晏,李钧亲密地摸着她的手,眼神里情意满满。
李钧老婆不依不饶:“你知道她在外面有多浪吗?自家瞅瞅,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别带了绿帽子都不晓得!”
尹蔓当即就要反击回去,然而姜鹤远一把拦住她,冷声问:“照片哪儿来的?”
女人双手在腰间一插:“我凭什么告诉你?”
李钧脸色涨红,口不择言:“谁他妈那么缺德偷拍老子,这是污蔑!借位!”
“不说?”姜鹤远掏出电话,当着女人的面直接按了110。李钧老婆急眼了,手脚并用要抢他的手机,在他身上乱扯瞎拱动,他不好对她动手,再次忍辱负重地捏住她的后颈,面色不善:“扰乱治安诽谤他人,捏造事实打击报复,我看你是想进去好好待上两天。”
这对奸夫淫妇恶人先告状,李钧老婆狗急跳墙:“我怎么诽谤,怎么捏造事实了?这不是你们自己干下的丑事?!”她火冒三丈地往旁边一指,“小钱!你过来!人证物证都在,看你们怎么狡辩!”
那个叫小钱的缩在角落正看得起劲,不妨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身就要跑,李钧老婆且不容他,上前一揪:“你自己和他说,是不是你亲眼看到的?!”
小钱是李钧旁边柜的同事,身材瘦小,说话唯唯诺诺,没什么存在感,就和李钧关系好。李钧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出卖了自己,怒不可遏地冲过去,将小钱一拳打倒在地!
?
场面兵荒马乱,小钱语无伦次地嚷嚷:“李钧!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钧红着眼踹他:“老子平时怎么对你的,你他妈阴我!”
又有新角色入场,还整了出无间道,大家摩肩擦掌地想去拉架,又想再多看看,相互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吵成一片。
姜鹤远捡起他从兜里滑落的手机,小钱挣扎着要过来抢,手掌却被姜鹤远不留情地踩在脚下:“把手机打开。”
他不甘心地去扳姜鹤远的脚,然而他力重如山,一寸不挪,坚硬的鞋底碾磨着他的手指,五指连心,小钱一阵钻心的痛,涕泪横流,止不住地哀嚎,不得已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解开锁。
姜鹤远打开相册,里面竟全是尹蔓的照片,吃饭的、聊天的、介绍产品的……还有各种腰部腿部的特写,尹蔓恶心坏了,真想扇他两个耳光,姜鹤远越看越控制不住怒火,将照片全部删掉,一把提起他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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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份呢?”
小钱惊魂甫定,畏畏缩缩地叫道:“没了,我没留备份!”
姜鹤远将他的脑袋“咚!”地一下按在柜上,其声音的响亮程度一点不差李钧老婆的铁砂掌,看客们听着都替他犯疼,若说刚才是顾着看热闹不劝架,如今在姜鹤远显而易见的威压下,则根本不敢再上前,生怕殃及了鱼池。
姜鹤远凛若冰霜,再次重复:“备份呢?”
小钱面如死灰,明白这回彻底逃不脱,用手抱住脑袋,战战兢兢地打开电脑,当着姜鹤远的面将电脑里的照片全删了。
姜鹤远厉声警告:“要是让我在任何地方看见这些照片,你自己知道下场。”
小钱胆子小,头晃成了拨浪鼓,诚惶诚恐地说:“不会的,全部删完了,绝对不会。”
姜鹤远动手的气势吓住了不少人,李钧老婆看小钱被打成那样,心里有点犯怵,正考虑着要不要再上去撒泼,他已不顾周遭沸沸扬扬的议论,带着尹蔓径直离去。
摆脱了荒谬的闹剧,两人坐在车上,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女人的河东狮吼。尹蔓缄口不语,一帧帧晃过的全是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口无遮拦的模样。她又在姜鹤远面前丢人现眼了,这次简直丢脸丢到太平洋,老天像是和她有仇,总能让他撞上自己最不堪的时候。
姜鹤远脸色难看,尹蔓猜他大概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那泼妇在他身上又抓又挠,如果不是自己,他根本不会忍受这一遭。
她心中有愧,想说点什么,憋半天却只憋出一句:“是她先骂我的。”
“我知道。”姜鹤远语气冷厉,“为什么让他摸你的手?”
“我没让,他自己要摸的。”
“他摸你就让他摸?”
他好久没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她,尹蔓突然觉得委屈,被李钧老婆含沙射影时也没那么委屈,提高音量辩解道:“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不知道李钧的心思,但李钧一没有挑明,二对她还算有用,所以她也只是装傻充愣地躲过去,并不觉得自己有犯任何错。
姜鹤远见尹蔓情绪激动,也察觉自己问得不太妥当,遏制住那股突如其来的火气,沉沉地说:“好了,算了。”
这句“算了”对于尹蔓而言却是火上浇油,他戳到她的痛处,尹蔓追问道:“你也像他们那么看我,对不对?”
她想起刚才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就知道,无论姜鹤远再对她怎么样,其实心里还是瞧不起她,认为她品德败坏,就像第一次在醉生的洗手间,他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指责她无可救药。
尹蔓不懂自己在气什么,怒气横冲直撞,气得脑子都不好使了,她一冲动,鲁莽地将手伸出来:“摸个手有什么稀奇的!你知不知道在醉生有多少人摸过我这双手?”
姜鹤远闻言,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回想起她依偎着原皓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漠然道:“就此打住。”
他语含威胁,声调异常冷峻,尹蔓转头看窗外,喉头酸涩,不再言语。
姜鹤远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全程没再理尹蔓,气氛犹如一潭死水,到了家,他将车停在停车场,两人却都不动弹,像卯着劲似的,姜鹤远突然感觉无聊至极,没意思得很,淡淡地说:“开门,下车。”
尹蔓还是没有声音。
他一侧眼,却见她用头发挡着脸,脸上全是泪。
姜鹤远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低声道:“我没那么想你。”
尹蔓一听眼泪流得更凶,还要拼命压抑地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眼眶浸得通红,脖子上憋出青筋,他上次见到她这么孩子般的哭法还是在李老师面前,可怜兮兮的。
“我的错,知道你被骂狠了,”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受气包。”
尹蔓用力摇头,单手撑着太阳穴捂住脸。
不,他不懂。
被陌生人诬蔑不难过,被在乎的人冤枉才难过。
有人保护才难过。
第43章
尹蔓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抱着他车上的纸盒,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姜鹤远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然而他越是安慰,她心里越是难受,宁愿他别理自己。泪水哗啦啦浸湿了纸巾,最后他没有办法,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个塑料袋,等尹蔓止住哭泣,里面已经装了一大篓鼻涕纸。
她长期扮演着一个给人擦屁股的角色,大宛、猪妹、尹澈,乃至钱鑫,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她再怎么抱怨,最后总会挡在他们的面前,这么多年早就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却很少有人挡在她的面前,为她避风挡雨,让她名正言顺地躲得一方安隅。
尹蔓也说不清是怎么了,也许是姜鹤远和她说话时总带着一种家长的口气,也许是她在云市只认识他一个人,存在某种雏鸟情节,也许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当面对着他时,时光回溯,自己忽地变得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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