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宫艳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渐渐之石
韩耀扫了帐子里诸人一眼,在嫮宜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想起先前奏章上的事来,叹了口气,跟着走了。
禄海为难地走上前来,道:“这位……这位女官,跟奴才走罢?”
唯一游离在状态外的聂长河似乎刚刚才搞清楚情况,目光在几个人中间反复徘徊,张口犹豫地叫了一声:“拓哥?”
聂长戈眼神阴骘,但因刚刚嫮宜沉默的请求,到底只笔直坐在春凳上,也不理会愣头青弟弟,望着她不肯出声,终究没有再开口阻拦。
她的衣裳已被撕得不成样子,嫮宜只能勉强用刚刚聂长戈那件外袍裹在身上,衣物宽大,她只能用手拢着,才能不使春光外泄,但此时也无甚别的方法,就这么狼狈地跟着禄海出去了。
燕齐光原本在前头走,忽然瞥见嫮宜在身后,身上只裹了一件聂长戈的外袍,连条束腰的带子也没有,就这么松松搭在肩头,行走之间只见身段玲珑、风姿冶艳,还隐隐露出先时香艳痕迹。
此时更深人静,在外行走的人不多,然而但凡看见的人,都不免心神摇曳,燕齐光眼里几乎是有火喷出来,怒气更深一重,三两下解了外衣,扔到嫮宜怀里,冷冷道:“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嫮宜本就难堪至极,被他用这样厌恶的语气说着,更是肝胆俱裂、摧碎心肠。只是此处并非辩白之处,嫮宜忍痛套了外衣,尚未散去的余温传来,让她心里一阵滚烫,可是夜风拂过之后,也只剩满心的冰凉。
第七十四章
审公案帝王吃干醋
知前情昭仪灰心肠
这一路不知到底是漫长还是短暂,嫮宜只知从未如此难熬,等终于看到御帐之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已无路可退。
到了帐子门口,燕齐光冷冷对禄海道:“守着。”
禄海一缩脖子,站桩似的就这么长在门口了,眼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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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鞋尖,大气儿也不敢出。
嫮宜跟着燕齐光进去了,待要自辩,又觉愧悔。今晚之事,虽为人构陷,并非她所愿,只是木已成舟,私通之罪是悬在头上的利剑,作为妃嫔她对不住皇帝,作为宜娘她对不住齐哥,此时此刻,她刚要张唇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是一声陛下、还是一声齐哥?
她迟疑之间,只能缓缓跪下,燕齐光却误以为是心虚,本就怒气高涨,前段时间一直悬在心中之事,此时也一概发了出来,双眼猩红,死死盯了嫮宜几秒,才咬着牙根,去御案上抽出一本奏折,掷在嫮宜身边。
嫮宜只听“啪”的一声,奏折正好摔在手边,因为燕齐光暴怒之下大力掷出来,奏折已被摔开了,嫮宜一眼扫去,就看到“苏州”二字,正是之前她过来临帖时,偶然看到的那一本!
她心下更沉,捡起奏章,从头看来,却见是她出生以来的所有私隐,尤其是她和聂长戈小时候的事,详细得如同亲见。
“昭仪幼时,有邻家聂姓竹马,小名拓哥,年差五岁,襁褓之中便多有看顾,自幼感情甚笃,昭仪以兄呼之……聂拓婴幼年间,曾为恶犬伤,因此素惧恶犬,昭仪年少,颇有侠义,见恶犬吠而扑拓,挺身而出,欲代其受过,幸而邻居喝止,未伤……昭仪儿时顽皮好酒,其母不允,聂拓墙头马上,偷赠水酒,二人以大醉归,两家主母因笑曰:“既青梅竹马、两厢投契,何不结下秦晋,以续两家之好?”但止于言谈,未及交换庚帖。其后方家及聂家主母先后过世,聂拓投奔生父,故婚事之说,就此作罢……时年聂拓十岁,行踪忽失,昭仪泣不能止,哭至昏阙,又以生母之悲,性情大变……”
有许多事,连嫮宜都忘了的,这奏折上都一清二楚,嫮宜只觉如赤身**置身闹市,过去种种全被人窥破,悲愤一层层漫上来,望向燕齐光,凄婉道:“这份奏折早就到了陛下案上罢,原来陛下……早就想要查我了吗?非但如此,陛下明明生气至此,早先却半点都不肯露出来……”嫮宜苦笑出声,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光了,先时辩解的勇气,更是散的无影无踪。
他早就知道聂长戈,偏偏还能对她一直那么温柔小意,她那个时候,还傻傻觉得,是他手中的珍宝。
呵,珍宝的确是珍宝,只是却是不容人亵渎的物件。一旦明珠蒙尘,白璧有瑕,是否就是秋扇见捐的命运?
她一直当他是齐哥,是她心上的人,却未曾想到,心上人这样早就不信任她,从生疑到令人去查,再到查出结果,这样长的时间,如果不是今日之事,她可能此生都不会知道。
直到这一刻,嫮宜才真正认识到,她枕边的,从来都不仅仅是齐哥,更是一个皇帝。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在她还傻傻觉得两情缱绻的时候,就已经设下天罗地网。
她抬头看御案后的燕齐光,此时他垂着头,嫮宜并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才听他颓然道:“那日草原遇狼,你冲上前来替朕挡着,朕……朕还以为……结果,呵!”他自嘲一笑:“却原来只是‘昭仪年少,颇有侠义,见恶犬吠而扑拓,挺身而出,欲代其受过’,原来如此而已。”
燕齐光闭了眼,突然觉得连怒气都发不出了,又听嫮宜流泪道:“那不过是童年往事罢了,我那时才不过五岁,你便要冤枉人,没有这样空口白牙将黑锅往人头上扣的!”
原本只是一壶干醋,今晚之事,却最终将它酿成了一缸苦水。
青梅竹马、差点玉成亲事,阴差阳错之下,十年后再遇,却到底是**,一触即发。
他复又睁开眼,眼中已没有痛苦和犹疑,冷冷问:“当年是往事,那今晚呢?”
嫮宜亦是忍了气,但她理智还在,只想把误会解释清楚:“我只说一次,我今晚如何到了鞅狄的帐子,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若不信,尽管去查。反正连人五岁的事都查的一清二楚,这种区区小事,应当不在话下罢?”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有东西噼里啪啦细细碎碎落下来的声音——原来是燕齐光一气之下,直接将御案上一只翡翠镇纸捏碎了!
锋利的碎片从手心露出,将他的手掌割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和着碧青的碎片,尽数滚下来,溅了一地。
嫮宜此时深恨自己,居然仍觉心疼!下意识就膝行几步,想去替他看伤,却见燕齐光恍若未觉,眼神简直如要生吃了她:“你不知是如何到了聂长戈的床上,那是不是也不知道,你们二人……二人……你们二人私通的时候,你口口声声都是叫的拓哥哥呢?!”
燕齐光胸口翻腾不已,反复停了好几次,才从齿缝里逼出“私通”两个字来。
他气她私通,可又不止气她私通。
又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勃然大怒,早已受伤的右手紧紧攥拳,鲜血流得更急更快,可是再痛,都赶不上他千疮百孔的心。
嫮宜怔怔望着那不停滴沥的血,如从自己的心里剜出来的一般,这等私密之话他都听去,却仍然只听着,不肯进来救她一救。
他果然早就怀疑了罢?或许今夜之事,只是他的一个验证罢了。
他是只想求一个答案吗?
一个私通的答案?
嫮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既已先入为主,她如何解释,都是徒劳。
何况她已解释了,他却根本不信。
嫮宜静静跪着,眼神空茫一片,只说:“我不知道。”
下巴忽然一痛,原来是燕齐光已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指捏住她的脸,血沾到嫮宜脸上,是一朵开到荼靡之后转瞬落败的花,他眼神沉黯,深不见底,细细端详了她一番,才说:“方嫮宜,有的时候,朕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七十五章
天已变好事传千里
言既出恶行成定局
已至午夜,外头却仍是熙熙攘攘的,尤其鞅狄汗王那边,是热闹得不得了。连许兰舟这边的帐子外面,都是奴才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许兰舟的贴身宫女本是出去叫人安静些,谁知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回来,见她还没睡,目光晶亮地凑过来,附耳道:“采女,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那边方昭仪不知何故触怒了陛下,被贬做女官了!”
许兰舟惊得抓住宫女的手腕,急促道:“什么?!”
宫女却误会了,以为她也是激动的。毕竟方昭仪先前如此盛宠,别人被比得黯淡无光,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主子。
现下一朝就这么倒了,还不是贬到低位妃嫔,而是直接成了女官,今夜不知有多少妃嫔都乐得睡不着觉呢。
这宫中,向来没有秘密,尤其是这种秘密。
宫女言之凿凿:“的的确确是真事!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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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已传遍了!那一位……刚刚被衣衫不整送去了女官的帐子里,她……失宠了!”
许兰舟半天才平复过来,挥退了宫女,躺在榻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之前她差点就要漏出马脚,幸好燕齐光震怒之下,并无心留意她们,何况其他嫔妃也是神态各异,倒显不出她来。
只是纵使成功了,竟也没有多少喜悦。
她知道,她终究已入敏妃毂中。
两三个时辰之前的种种又重新映入脑海,她死死瞪着绿云手里用托盘盛着的香囊,伸出手来想去接,手指却抖得如筛糠一样,好几次都碰到了托盘的外沿,却最终还是颓然垂了下来,两腿一软,跪在敏妃脚边,泪流满面:“娘娘,妾……妾与她无怨无仇,实在……实在是……”
敏妃温和一笑,缓缓抚着她如云的长发,又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抬起她的脸来,仔细打量了片刻,才叹道:“许采女这是在说什么呢?不过是本宫偶然得了一个香囊,又想起采女素日里的好来,你常来陪着本宫说说话儿,又乖巧又懂事,才想着把这个香囊赐给你罢了。本宫是可惜啊!可惜采女青春年华,又是这样的人品相貌,陛下也不过宠幸了一两回就丢开了手,日后深宫长夜,可怎么熬呢?”
许兰舟被迫仰着头,怔怔的,又想起入宫前那点子少女心事来,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可是居然才进来半年而已。
方昭仪盛宠之下,她们这些人空负年华,不过是刚入宫没多久时被临幸了几次,就彻底被撂在了脑后。
位分低微、日子清苦,她并不算太在意,而她真正在意的,方昭仪却好像毫不费力就有了。
她见过陛下看方昭仪的眼神,平日里那样威严的帝王,一眼凝睇过去的时候,眼神柔和如微微荡漾的春日清波。
如果不是……
如果能……
许兰舟垂下眼,不敢让自己再去想。
敏妃满意地见她变了脸色,微微一笑,恍若未觉,只接着道:“有先帝的扶蕙夫人前车之鉴,本宫啊,如今看着那一位,竟觉得真有几分相似。当年扶蕙夫人宠冠六宫,连还是皇后的先太后,都不能撄其锋芒,若那一位也是这样,本宫都心疼许采女这样的美人儿啊。”
敏妃这话终究是入了心,许兰舟挣扎片刻,方迟疑道:“如果娘娘只是担心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或许只把那个孩子……”
敏妃微笑着打断她,轻描淡写道:“本宫需要彻底绝了后患。”
许兰舟全身都似没了力气,瘫在一旁,脑海中拉锯一片,又听敏妃说:“方昭仪若盛宠失子,不过是让陛下更为怜惜罢了。有陛下和宠爱,孩子什么时候不能再要呢?难道许采女就真的甘心她就这么踩在你的头上,和陛下恩爱情笃吗?”
许兰舟静静伏在地上,半晌才道:“娘娘既要妾行险招,好歹也要对妾说一句交心的话,不然妾焉何敢深入虎穴呢?”
她已经冷静下来有了决断,抬起头,不似以往温良模样,眼神清冷,毫不畏惧:“扶蕙夫人当年再得宠,也不能生育。如今方昭仪却不同了,不是吗?”
“娘娘口口声声为了妾着想,可是方昭仪的孩子若生下来,若还是个皇子,直接威胁到的,难道是妾吗?娘娘,明人不说暗话,您想借妾的手让方昭仪从此不能翻身,您和二皇子从此可高枕无忧了,可妾凭什么这么做呢?”
许兰舟本以为敏妃听她这么直白地把话挑明,会怒而露出破绽,她也好借机再谈筹码,谁知敏妃不怒反笑,拊掌赞道:“果然本宫没看错,采女是聪明人。不错,这孩子的确对本宫的二皇子有威胁,但本宫又有何惧呢?日后便是方昭仪椒房独宠,她所出的孩儿真能养大了,真有那个天大的福气,那又如何?待二皇子成年封王,本宫自然跟着二皇子去封地,做个老封君,是何等逍遥自在。反正本宫是无须苦熬岁月,直至老死深宫的。”
敏妃低下头,轻笑着望着许兰舟已有些动摇的脸:“妹妹的确聪慧,只是到底还是年轻啊,年轻,就沉不住气。这香囊就放在这里,妹妹用不用,本宫可就管不着了。但是妹妹放心,这香囊若是单用呢,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一味新鲜香料罢了,便发现了,也并不值什么,草原上用这香的人多了去了,谁能疑到妹妹头上呢?”
她说完就让绿云放下香囊,莲步轻移,自去了。剩下许兰舟,看着桌子上那只小小香囊,终于一咬牙,还是缓缓地拿了起来,放入了怀中。
一只香囊、和一碗早已备好的建莲红枣汤,春药与迷香双管齐下,敏妃再以女官的名义送进鞅狄汗王帐子里,就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躺上另一张床。
即便方嫮宜醒过来再哭诉她是被害的,又如何呢?
难道还能以残花败柳之身再服侍陛下吗?以陛下的骄傲,必然不能接受。
更何况……药性不足。
许兰舟在榻上闭着眼,想着敏妃那句话。
“傻孩子,要的就是药性不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若她从头到尾都没醒,陛下不会疑心么?行事到一半儿的时候,再叫她醒来,才能彻彻底底摧毁她的自尊,不是么?若她还肯要一点脸皮,一头撞死了,也好过咱们费事儿。”
敏妃话中的恶毒是如此昭然若揭,但她却最终还是沉默了。
只是终究得知方嫮宜失宠之时,她并不像心里想的那么畅快。
去了一个方昭仪,日后必然还会有张昭仪、赵婕妤……这宫中就是这样,数不尽的女人,看不完的青春,每三年一次,天下秀色流水一般涌进宫里。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被别人拉下去,也或许她根本不会有爬上去那天。
可是不除了方嫮宜,她连往上望一望的机会也没有。
许兰舟蜷在榻上,终于定下了神,沉默一叹,一夜无眠。
第七十六章
人未眠女官喜迎新
霜愈冷离鸿惊失伴
嫮宜安安静静蜷在帐子角落,身上衣衫凌乱,只有刚刚聂长戈和燕齐光的两件袍子裹着,她尽可能把裸露在外的手脚都掩在宽大的衣物里,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女官的帐子不比妃嫔,地方狭小的很,都是五六人睡一张大的通铺,几个女官明显是刚服侍了人回来的,亦是一身红痕,刚擦身洗漱完毕,预备上床休息时,就见两个嬷嬷押了嫮宜进来,也不说个前因后果,只冷冷道:“这是方女官,今日便和你们同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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