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玉台下意识跪下“玉台领命!”

    一直到她上前接过这写了满笺小字并盖上私印的采菱笺,储毓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

    凉得厉害。

    她道“玉台,本宫不需你殉葬,也不需任何一人殉葬,都是旸国的好男儿好女儿,上阵杀敌裁衣务农做什么不好,偏偏陪一个死人去黄泉路。”

    “何况是你呢玉台要陪本宫殉什么葬”

    “待本宫死后,心中总还是希望你能够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她话说得老气横秋,若是晏洗兵在怕早已扑进怀里哭哭啼啼要公主殿下不许胡说,可玉台只是个下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她将这笺手书收入袖中,跪下“玉台定不负公主嘱托。”

    “如此才是。”

    储毓欣慰道。

    而后她弯下腰,从桌下暗格中取出一方锦帕在玉台的注视之中缓缓打开。

    内中是一根木簪,玉台眼尖看见锦帕之内还有细小的同色木屑,想来这是公主自己雕刻的。

    “这第二件事情,便是这根木簪。”

    储毓小心将它拿出来,为了雕这根木簪耗了她不少的心神,“若是我死前修平还未归来,你便将此物一并随着丧讯送去屿尚吧。”

    玉台缓缓呼出一口气“晏小殿下既然能够一战破微君,想来屿尚之役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必然不迟便会回京。”

    这话说得荒唐了。

    储毓心知肚明但凡修平去了屿尚定北军,定然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将军。

    一个广受爱戴并且武艺高强到可以和百里之外取国君之命的破微君一战的将军,即便坐在君上位置上的是储昭,怕也不能让这种人轻易回京州。

    再者而言,她到底是个孩子。

    那一日匆匆入宫明眼人有谁看不出她受了重伤,甚至可能伤了根基!

    屿尚一役纵然她是天生将星,却也不是天神在世,哪有能几月便败退并且震慑住三国之连兵的可能呢

    “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

    她只是这样笑着说,并不去反驳什么。

    ……

    玉台回想着公主的音容笑貌,不仅悲从中来,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之后她抱着玉盒匆忙起身预备出去。

    然而她心神震荡之下忽视了外在事物,正当她起身时却不料寝宫的大门先一步被人打开。

    旸国如今的君上储昭红着一双眼,看向她背后的那个小小的坛子。

    “玉台!”




第六十八章 满江风色撒琼光,宜葬远行
    ——公主毓,薨了。

    从前储昭总以为自己和皇姐还有很多的日后,总有相视一笑重修旧好的那一日。

    他们只是政见不和,理念不同而已。

    他想的是恩泽天下,而皇姐只看得见旸国一隅百姓的小温饱;

    他想要天下人人皆知礼尚贤,而皇姐只将他们当做吃饱便足矣的牲畜。

    扪心自问。

    储昭不觉得自己有错,而皇姐也只是妇人见识稍逊而已,手段也高明。

    所以即便各自方略不同多有争论,偶尔有愤恨怨气,然而却并未伤及姐弟情深之根基!

    至于国政之,储昭自当无愧于天地鬼神!

    但当听到皇姐薨逝的那一瞬间他忽而如梦初醒,又像是魂魄回溯。

    一直回到当初懵懂孩提时,只知对着空当的君寝宫,问一句:“皇姐不来看昭儿了么”

    年少观月江水外,满江风色撒琼光。

    他年观月危楼,无心只恨灯影痩。

    所幸他果真是天生的无情帝王,这一切的一切储昭都可以按在心底,不露雷霆。

    改天换地,拔除朝中余孽,剪除公主党羽。

    留谁,杀谁,一丝不苟毫无争议,即便是冒着礼部所恐吓的不可以违祖制,还是强硬给皇姐一个“昭邕”的封号。

    即便史书后人无人敢写此等封号,但储昭也必然要与皇姐同心。

    没有皇姐,便没有如今的储昭。

    这一切都有条不紊,雷霆阵落丝毫不乱。

    直到接到昔日公主毓身侧的持剑女官,盗走其躯体并且将其焚烧殆尽,储昭才终于忍无可忍。

    他看着玉台,那个陪伴皇姐的时间更甚于自己的持剑女官,将所有人屏退在外。

    “朕与皇姐如此信任与你,可你为何反而恩将仇报!如此待她!”

    相比较压抑许久终于忍耐不住情绪的储昭,玉台显得平和许多。

    她看着这个如今旸国之中再也没有人可以制衡的君,屈膝行了个礼,这是当初公主为她拿来的恩典。

    屋内陈设还如往昔无异,只是凌乱了些。

    不过储毓简朴惯了,屋内没有多少奢华事物,因而显得尚好。

    “禀君,这是公主遗命。”

    储昭自然不信:“皇姐命令你唐突她的遗体了么!”

    即便是玉台这个最得储毓宠幸的女官,也从没有对君有过半点逾越不敬之举。

    她低眉顺眼:“玉台有公主手书为证。”

    将背后盛放公主殿下骨灰的小坛子小心放下,玉台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封手书,双手奉。

    储昭不疑有他大不前接过,正预备展开的时候玉台突然起身!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储昭内心也没有觉得皇姐身边的人会伤害自己。

    就在下一刻变故骤生!

    只见玉台毅然决然,撞榻而死!

    血有分寸地溅在君足前三步处,没有让血色染旸国君的朝服。

    储昭瞳孔猛然瞪大不敢置信得看着玉台,他从一开始的大步流星到缓缓向前,等他到近前,玉台已然气绝。

    她走得刚烈,面容却安然如被驯服。

    这一刻储昭忽然就信了她口中的话了。

    眼前这个年华未老的女子,也曾在皇姐气得斥责自己时拦住皇姐,也曾和自己偷偷拉勾不讲偷溜出去的事情说出去……

    也曾,在自己以为学武有成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同她比试时,真情实意劝过一句:“公主是最疼爱公子的,玉台永远不会对您刀剑相向。”

    彼时他只当玉台是怕伤着自己才推脱,而今竟一语成谶!

    玉台最后一次把握好力道,让自己的血不会溅污君衣冠。

    而今储昭弯腰衣摆垂地,遍染杜鹃。

    储昭摇摇头,他确认玉台已经再无生还的可能,他只能摇摇头。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发现有一个地方血迹渗透而入,显然是有暗格。

    储昭下意识摸去,摸了一手鲜血,终于拉开了暗格。

    内里是薄薄的一本手札。

    能在这里藏手札的,除了皇姐还能有谁

    储昭颤抖着手想去拿,可原本素白的手札被他手鲜血按出多多红梅。

    他将手札打开。

    “今日小憩,梦中种种皆感念于怀。

    兰生有心助孤为君,然昭儿既身复帝气,孤缘何争之

    只惜他已落子,以饮光刀为引,窃昭儿帝气于孤,无法,只能辜负他如此苦心,斩此孽凰。”

    ……

    “昭儿所赠安神香之味颇觉熟稔,于孤当年所用肖似,果是香书所记梦魂归,然如今昭儿虽与孤两相行远,终不至有害孤之心。

    则必然是他身侧宫人谋士所举。

    此举虽则僭越君,却可体谅。日后孤死,有此忠心之士,昭儿可以无忧。”

    ……

    “今日昭儿复又为一所谓轻狂之士而做多情之举,何其不该,孤恨不得以身替之!

    此念汹汹而来,孤为其所惑。

    日后当多加警戒律己,时时注意,此举误国误民,亦害昭儿,断不能复起。”

    ……

    “饮光刀可以吞国,幸而已有解法,孤身后焚之为灰烬,皆覆其,随苍髯君所赠之玉盒抛沉东海即可。

    了却孤一桩心事,身后事再无寥寥。”

    ……

    “太医院竟然有能诊出梦魂归之毒并可医治的能人,实为旸国大幸,择日当晋。

    奈何孤存一日,昭儿便多一日顾虑。

    孤亏欠昭儿良多,如今既已决意赴死,何须诊治

    好在如今旸国帝气已有归其位之法,孤大可放心,只是昭儿,昭儿……”

    ……

    “修平愿死战,孤终不能留,此身终无再见之日,哀兮悲矣。

    唯有一念欣喜,兰生直言她为将星。

    若有她于屿尚,旸国可以无忧,百姓可以无忧。

    只苦了修平。”

    ……

    “今日呕血不止,恐是大寿将近。

    然孤所念,竟唯有人殉一事。

    列国皆有贵人死,众人殉之祖制,然吾听闻黄泉八幽并无下显贵之分,孤身路又当何如

    不若男耕女织,早日富国。”

    ……

    “百年之后旸国必然大盛,是否因孤之缘由,世人皆怨恨女子牝鸡司晨之误国

    届时此前兰生所提科举制、均田制之类,当可推行。

    然若因孤而束缚天下闺阁女子,实为孤之罪过,实为旸之不幸。

    惟愿此皆不过吾之多忧也。”

    ……

    “近日甚是炎热,每每有力不从心处,拖累诸多。

    昨日偶尔闻听一窑陶坛出窑,干净简朴甚合吾心,遂取一个,他日当借之暂客居吾身体发肤之灰烬。

    虽可惜好坛一个,然孤堂堂一国公主,如何能与咸菜豆腐同居

    至此荒唐,不似平日稳妥,孤不由冁然而笑也。”

    ……

    “明日当有阴,甚好。

    孤翻阅一通,曰宜葬,宜远行。”

    ……

    储昭看着这手札中的一字一句,心神怆然,踉跄间竟不慎将手札松落于血中。

    他连忙弯腰捡起,然而浸透血液,最后几页字迹已然模糊不堪难以分辨。

    只有“宜远行”三自犹自清晰,不见笔者一点哀意。

    然而观者储昭,不由悲从中来,怆然泪下。

    “皇姐!”

    “皇姐!”

    “皇姐!”



第六十九章 万里遥隔而长唳,鼠辈窃国
    最后将储毓骨灰洒在饮光刀的那个人,是储昭。

    饮光刀断,千般妄念皆丛生;

    惩尺剑哀,万里遥隔而长唳。

    而那个以己身最后的存在而毁灭饮光刀,令帝气重归的女子,如今也不过活在寥寥几个人的心中。

    往后数十年在英明神武的君领导下,旸国平定四海,吞吐,天下归一。

    人人交口称赞着的那个古往今来第一帝王旸齐帝的光辉之下,有几个人能记着夹缝求存中给他们尽全力取来的一点安稳

    除了那些曾触碰过她内心的人。

    不顾自己被一剑射伤的心脉,晏洗兵捂着胸口一路小跑到待客行帐前,猛然掀开帐帘。

    但见一人雪衣银发,其之气度清若萱草,背对于帐门。

    斯人已神削骨瘦,可晏洗兵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师傅,当真是你。”

    她声如哽咽。

    当那人转过身来,确是多年不见的青阙君,时非谢。

    时非谢容颜未变,只是三千青丝变为华发,眉心一点艳艳血色封行文。

    而倒映在时非谢的晏洗兵,已经从一个还没有枪高的红衣长枪,绒球单马尾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军。
1...142143144145146...16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