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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往后便在此处安家吧。

    银坟太过凄惶,以后便叫你银碗吧。




老狼番外 长命无衰绝
    银碗中落户,**梗拖着血迹斑斑的一只手臂,将那些死得乱七八糟的所有暗卫都处理干净。

    山谷之中珍奇草药不多,但养活江水一人还绰绰有余。

    将所有死去的暗卫身上能用的东西留下,在没有养好伤时,**梗只用右手来料理事物。

    她所修习的两门刀法皆是双刀之法,用力之事双臂呼应,如何虽然受损见骨的不是右手,却还让**梗行事狼狈。

    时维进秋,**梗的医术是跟着薛长老身后所修习,加之后来耿葵先生阎王楼的偌大藏书支持,自然不可能不精湛。

    而她的左臂刀伤却还没有好全。

    几月之间**梗和山狼划地而分各不相干,**梗在原地搭起了小木屋,期间进进出出几次,制备下了能够隐居于此的基本设施。

    山静风后草有声,剥啄之间,川流日落。

    **梗独处经年,对狼论纲常,杀鹿辩禅欲。她的刀没有见人血,可天下之人与草木鱼虫,又有何异

    如天地之优伶,古今圣贤奸雄皆粉墨。

    此风随魂灭,流传千古,交口接耳于后人,鲲鹏闻之,强似虫鸣。

    我病了。

    **梗又一次为自己把脉,气血和畅,只亏神思。

    而在**梗能够娴熟运用单手刀时,银碗下了好大一场雪,天际苍茫。

    握刀于手,**梗银碗中观雪。

    荒唐地希望大雪乾坤,四盒八荒皆被雪填平。

    但雪有落尽时,那头狼又一次出现在**梗的眼前。

    山中鸟兽或迁徙过冬,或冬眠隐处,狼寻不着实物,而后找到了**梗的小木屋。

    它的眼睛紧紧盯着**梗的小木屋,喉头发出低低地嘶吼声,这次它想要的不止一只胳膊。

    彼时**梗正坐在屋中生活取暖。

    她察觉到屋外情形,随手将一壶半凉茶水放在炉上温热,而后提着刀走了出去。

    开门好风雪。

    狼已经饥饿多时,门一开便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却陡然扑空进了屋中。

    翻了个滚狼转来面向**梗,压低腰胯预备再次扑上去撕咬,却看见**梗轻轻将门关上。

    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狼也听不懂。

    **梗说的是:“外面天冷,就在里面开打吧。”

    不过听不懂也没事,狼蹬了蹬腿,一跃而起,而后被**梗一脚踢开飞撞到墙壁上。

    **梗在它刚被踢飞时抛出刀,旋转一踢让刀迅猛扎在了狼的前蹄上。

    而后直接上前,一只手抓住了狼的咽喉。

    “一个畜牲,也想要我的命”

    **梗分明在笑,今时不同往日,她自觉无须对一个牲畜百般退让平白让它整日以自己为储备粮。

    她的手倏然松开,抓起那把穿破狼前蹄的刀,用整个臂膀将狼狠狠锁住。

    刀抵在狼的胸前。

    众生有灵,狼虽然不懂为什么好好一个口粮突然就咬不动了,但还是识时务地呜咽几声。

    **梗本想杀了了事,狼皮保暖,正好过冬。

    但她却松开了,认真地盯着伏低做小的狼,托着腮道:“你毕竟救了我一次,行吧,一起过冬。”

    她屋里有腌制了好储存的各类肉,**梗挑拣出一些还没来得及腌制的丢给狼。

    但因此想起来先前自己割肉喂它保命,**梗笑笑,看着它被自己斩伤的左前蹄,摸了摸嘴唇。

    狼可以驯服么

    **梗认真地思索,试探着想摸一摸狼的后颈毛儿,却被它嘶了一嘴。

    嘁,不能就算了。

    后来每到冬天狼都会来投奔**梗,而平时偶尔打多了猎物,也会分给**梗一些。

    而后矜持地看着**梗料理,舔顺自己漂亮有光泽的银灰毛发。

    **梗有时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就骂它把自己当做寄存的货铺,有本事冬天换她来找它吃肉。

    破窗冷衾急霜雪,后来**梗甚至给狼做了一个窝儿,每年冬天等它不见外上门。

    一人一狼搭着伙儿过冬,大雪茫茫里,倒也不算寂寞。

    吃过了自己的肉,**梗想,便是自己人了。

    如果是白眼狼就送他去锅里好了。

    后来**梗的胳膊也好全了,狼看见口粮活蹦乱跳,也就蔫儿了再没动过吃她的心思。

    **梗有时心血来潮,想要骑一骑它,可狼心气极高死活不愿意让她爬到自己背上。后来**梗也渐渐不再强求,只是有事没事喜欢拿它练刀。

    “**梗之墓。”

    狼带着些新奇地看着**梗挖坑,往里面埋了些什么东西,又找了个刻着花儿的木条插在上面。

    **梗摸了摸狼的头:“我要走啦。”

    “嗷呜”

    “噗嗤——”**梗笑了起来:“你是狗么”

    “这个是我的碑,其实早就该立起来了。”

    **梗也不顾狼听不听得懂,捧着它的脸揉了揉,带着些轻松道:“不然,我也就活不成了。”

    她不信叶府之中耿葵先生是有事才来迟未能赴约,耿葵先生早说,或许她会身死于师兄手上。

    可**梗时至今日还不知那个师兄是谁。

    只见到了一波又一波的,追问疏麻令下落的暗卫杀人者。

    “我答应了师傅啊,一定要名誉天下,冠绝武林。”

    她不欺人只自欺,**梗早已不记得,武林会冠首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活着理由。

    耿葵先生是否这样说过谁也不记得了。

    **梗道:“如今也该到时间了。”

    “屋里我留了许多的肉给你,但是你也老了不少,得赶快吃完,夏天还没完全过去,不然腐烂了小心肚子疼没人给你医。”

    狼被她捏痛了,龇牙咧嘴地让**梗神色缓了下来:“干什么你打的过我么闭嘴!”

    “”

    委委屈屈闭嘴,被凶了又。

    **梗又发狠捏了好几下,心满意足的单手托腮看着狼:“我要走了,估计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你说,我是不是要改个名字”

    **梗拍拍狼的头,狼躲了过去,甚至还跑远了几步,一不留心掉到了河水中。

    **梗不由笑起来,又戏谑说了些什么。

    狼分外郁闷——这东西吧嗒吧嗒说什么呢

    笑尽了,**梗想,那就换个名字吧

    爹娘留给自己的除了名字,就只有这具躯壳了,可惜叶府多年受得经年药材灌溉,又受耿葵先生散功解救绝脉之体。

    这已经不是那个小山村里的,早该死去的**梗的躯体了。

    江。

    江什么呢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她想,就叫江水吧。

    似乎是一语成戮,江水出得江湖后,妄图以真情来挽救求死之心,来求一个长命无衰绝。

    然而终究是刨心之后,江水为竭。

    狼看着**梗的坟,抖了抖河水里打湿的毛发,而后看着江水头也不回地离开。

    静静地趴在坟前。

    它只是一头听不懂人话的狼而已。

    这是持刀远客江水第一次踏入江湖,渺渺远山,一应长黛,江水照影石惊鸿,寥寥隔世明如镜。

    此次踏入江湖,只为那十年一约武林会之冠首。

    非绝世,即赴死。

    除了江水这个名字,她什么也没有从银碗中带走。

    也什么都带不走。



第五十九章 金玉膏梁焚始知,稍隔一尘
    卿哉心知江水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轻易离开。

    但看她毫无反应,甚至都没有出言对自己说些什么,反倒是又低下身去摸了摸一头老狼,卿哉心下难捱。

    他如今,只是个拖累江水的废人罢了。

    昔日山洞中救下江水时难道他不知道江水身后必然有人虎视眈眈的觊觎图谋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并且只当做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眼下——又同当日,何其肖似

    卿哉艰难开口:“江水,你你走罢。”

    他又一次这样说,语气中满是萧条。

    江水却依旧不去看他,捏着老狼的脸颊,声音平淡道:“这天下间,唯有我能救你。”

    可卿哉却不信,若是江水有把握能够救治自己,她又怎会一路上只顾仓皇逃窜

    或者说救治自己真的这般容易的话,江水又何必至此!

    而且——他只是心中赤诚,却不是愚钝。

    经此大难,卿哉难道还不知是何人谋划难道还要眼睁睁拖累江水他已然拖累过一次了!

    而今卿哉虽四肢尚存,然而内力全无,经脉阻塞,长发癫狂。

    早已与废人无异。

    他看着背对自己的江水,看着她肩膀上被自己癫狂时啃噬出的血肉模糊印记,到现在江水都来不及换一身干净衣衫。

    那时江水一声不吭忍下的疼痛,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狠狠用另外一只手驱动缰绳。

    他又如何舍得这样的江水陪自己一同遭到那人沉重的打击

    卿哉不去劝她什么不忍同生共死连累对方,由己及人,江水怎会听从这般的劝阻而离去

    因而他低声道:“你走了还可以为我报仇,江水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道不自器,与之圆方。

    老狼舔了舔自己的毛发,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水。

    江水不给卿哉一点继续劝说的机会:“你若一心求死,我自奉陪。”

    竟然直接将话说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至少能够共同前去黄泉路,也足够令人欣喜了。

    江水如是想。

    而卿哉却默然良久。

    金玉膏梁焚始知,俗世一团烟。

    “江水,你”

    “我爱慕于你。”

    寒窗清辉满,江水忽而转过头,一双霁痕初晓的眼:“你不是早便猜到了么”

    她双目盈盈却还含着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你不走,我便不会离开。”

    郑重地犹如发誓。

    江水并没有击掌为盟,也没有指天为誓,只是一字一句地缓缓将她的决定说出。

    卿哉几次张口,却不知如何劝说。

    而江水洞若观火,只说:“我饿了,先吃些汤吧,只是没有什么调味料你且忍耐一下。”

    她径自走到锅边,因为从前银碗中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的原因,小屋中也只有一只刚被她洗干净的碗。

    没有什么迟疑,江水伸手拿过那只碗,舀了八分满的兔肉汤在里面,拿了碗筷递给卿哉。

    贫贱夫妻这个词便忽而出现在二人的脑海中。

    江水心中失笑,她怎么配和卿哉是夫妻。

    而卿哉只是自哀之余,不忍江水为了自己忍受寒苦。

    看他不去接碗,江水心下叹息,却只做不知道:“不饿么”

    卿哉这才如梦初醒地接过。

    山中兔肉质干柴,江水的放血虽然干净,也处理地利落,然而在缺少调味料尤其是盐的情况下有些难以入口。

    ——先前储备在银碗中的盐早都江水被腌制成咸肉,连着新鲜的山禽留给老狼吃完了。

    但卿哉还是一言不发地将一碗兔肉汤全都用下。

    江水又重新接过空碗,现在庖制时她已细心地将骨肉都分离,卿哉自然也不用吐骨在完中。

    他因为叶俟清的卑劣手段而肠胃积弱,一碗八分满的兔肉汤已是极限,用多了不好克化,江水把碗筷放在了桌台上又给他递了一片青涩山梨。

    看卿哉靠在床上一言不发,江水未免他难堪没有用碗喝汤,也只是继续啃着剩下的大半个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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