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真君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沁纸花青
说了这话,赶忙出门,几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只觉得心突突跳得厉害,像经历了一回生死搏杀一般。可一个念头又止不住地在脑袋里跳出来——刚才自己那样,她……她只是那样的么?
他又觉得手也有点儿发颤,深吸两口气,使劲儿搓了搓脸。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床倒霉
又走到窗边坐下,觉得头脑乱作一团,身上一阵阵的发热。便想,我可真是乱了方寸……来此世之前,也并非未经人事,如今何至于此?人啊人,倒是摆脱不了这副皮囊的。纵有雄心万丈,可这皮囊一生事端,心也就非乱不可。
又想,她刚才似乎没有拒绝,好像……还并非不乐意。
但她心里又到底怎么想的呢?她是此世女子,对自己会有感激的吧?这世上的女子,很多时候没法子“违逆”男人的意思。自己带着她“脱离苦海”,又有救命的情分,刚才在那屋子要真是……她也没法开口拒绝的吧?
但是,她心里究竟怎么想呢?到底是不是真的乐意呢?
不……不行……往后也许行,但今天不行。就因为之前秦乐说的那些话。自己听他说了那些话,今天便要做那种事……她会怎么想自己?觉得因为那些话,将她看轻了?
他生出了这个念头,终于觉得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候两个伙计上了楼,跟他打了声招呼,将汤桶里的水汲出,把桶搬下去了。临走的时候似乎又问了两句什么,李伯辰也没怎么听,只随口应了。
这么一直坐到将日落的时候,也没听着隔壁还有什么动静。李伯辰慢慢有些担心,不晓得林巧会怎么想自己刚才的举动……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戏弄她?要那么想了,又会不会难过?
再捱到掌灯的时候,才听着隔壁开门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忙也推门走出去。二楼廊里燃了灯火,能将林巧的脸看得分明——她瞧见李伯辰,笑了一下,道:“李大哥,我饿了。”
李伯辰立即大大松了口气,道:“好,我们去吃点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李伯辰的视线又落在她的衣领中,忙强迫自己挪开脸。他心想,我真像是着了魔。但也晓得并非“着魔”,而是这种事,和人渴了、饿了差不多。
饥渴这种事没法儿忍。没见着食水也就罢了,但真见着了,就搁在眼前,只会挑逗得嘴里口水愈多,没个头儿。非得真吃饱喝足了,才能把这馋劲儿给暂时捂下去。
总这样,真不是个办法。李伯辰叹了口气,心道,我还是求自己最好。不然早早晚晚,非得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这么想了,心里倒是舒坦些。两人走到堂中落了座,点了些吃食。李伯辰不看她,只埋头大嚼。林巧和他聊几句话,他也只嗯嗯啊啊地应了。到最后林巧瞧出他不对劲儿,也只笑了一下,就不再烦他了。
李伯辰心道,她是看出我想什么了?这倒真是尴尬……
两人吃了饭,又略坐一会儿,李伯辰开口道:“小蛮,我先回去。我最近……略有点儿心得,我想冲冲关。”
林巧嗯了一声。李伯辰又道:“你还觉得不舒服么?不然我叫伙计请个大夫来,给你抓两副药。”
林巧浅浅一笑,道:“李大哥,我没觉得不舒服。可是你看着有点怪,是这几天累着了么?”
李伯辰也不知她是在挪揄还是真的关心,只道:“还好,还好……我先上去了。”
她笑着点了头,李伯辰便起身上了楼。他关上门,想着她刚才的笑意。那堂中的灯火并不很亮,却也叫她的鼻尖和嘴唇都显得润润的。他出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
白天的时候没挨过这床,此时坐下了,听着吱嘎一声响,该是因为年久了。又听着外面轻轻的脚步声,是林巧也上了楼吧。听她开门、关门,在屋内走动,似乎倒了杯茶喝。
这一切清清楚楚,声声入耳,料她那边听自己这儿也是一样。李伯辰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如此一来,只怕今晚是真要打坐吐纳、静心冲关了。
便只得将鞋子脱了,盘腿坐在床上慢慢调息起来。运行几趟真气,才勉强安了心,渐渐入定。
这集镇很小,人也不算多。等天再黑些,外面的人声也渐渐没了。起初隐有几声犬吠,待月亮明晃晃地升起来后,狗也睡着了。
李伯辰出了定,听着周遭万籁俱静,终于觉得心安了。便摸黑将衣裳都脱了,扯过被子躺下。
他心想,下午秦乐要是真派人去散关查自己了,或许能打听到叶卢的事情,该会清楚自己所言非虚。只是不晓得他能不能将那魔肉送给临西君、又何时送得到。临西君得了那东西,又会不会真去查空明会。但愿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千万不要因为觉得如此一来会再树强敌,而将这件事暂且压下了。
对了……他身边还有李定。自己不了解临西君是怎样的人,可多少了解点儿李定。那人老谋深算精于世故……他会不会向临西君进言,“不要多生事端”?
他想到此处,忽然听着隔壁有脚步声,随后是开门声。
林巧这时候是要做什么?找吃的?
刚想到这里,脚步声在自己这间门前停住了。李伯辰一下子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念头全滞住了。
稍待,门吱呀一声响。
他心道,我忘记拴门了……我回屋的时候,太慌了吧?
他想立即出声,问“小蛮,有什么事么”,可身子倒像是被定住,紧绷着起不来。
门被关上了。李伯辰竖起耳朵,听到门前细微的衣裳摩擦声。
屋中一时极静。
隔了一会儿,听见林巧轻声道:“李大哥。”
李伯辰睁大眼睛盯着棚顶,不说话。
过了三四息的功夫,林巧慢慢走过来。李伯辰慢慢地深吸一口气,觉得呼吸有点儿发颤,听着林巧在床前停住,他赶紧将眼睛闭上。
轻轻一声响,似乎是衣裳坠地的动静。
而后身边一凉,一团热气钻了进来,挨着他的手臂。枕头轻轻一响,发丝搔着了他的耳朵,他身边多了个人。李伯辰猛地缩了下手,终于道:“小蛮,我不是……”
“李大哥。”他听着林巧轻轻地说,“看你的样子……我心疼。”
李伯辰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道:“小蛮,我不是想——”
可他的手一下子了触着了什么,只觉得温温热热,牛脂一样滑。这感觉如一道电蛇一样一下游遍他全身,将后面的话全击回去了。
月华明晃晃地投进屋中来,他瞧见林巧白花花的脖颈、锁骨、肩头,头脑中所有的心思全没了。她睁大眼睛抬了手揽住他的肩,李伯辰压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死不弃
该是日上三竿了,李伯辰想。他瞧见窗外的大太阳,还能听着窗外街上传来人说话的声音。食铺后厨该是开火了,油烟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但他倒没法儿动。林巧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极沉。乌发散乱着,一根根又细又软。李伯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便将被子又轻轻往上提了提。
这时候再想昨夜的情景,隐约只能记得声音、气味,别的细节却都记不清了,做梦一样。
隔了一会儿,听见屋外廊上有走动的声音。伙计隔着门叫道:“贵客,秦将军在堂里,问贵客可睡好了?”
李伯辰还没作声,林巧被吵醒了。他没来得及将脸转过去,就瞧见她睁开眼。他觉得脸上微微一热,她却睡眼惺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笑起来,又拿脸在他肩上慢慢蹭了蹭,猫一样,轻声道:“我起晚了。”
李伯辰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不知怎么的,觉得喉头哽了哽。他喘了口气,翻身看着她,柔声道:“那就再睡一会儿,我先下去。”
林巧鼻音浓重:“嗯。”
李伯辰犹豫一下,还是起了身,又给她掖了被子。他赤条条地走到床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自己的背——因北原战事,背上该是伤痕纵横的模样吧。但又想,去他娘的,睡都睡过了,往后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将衣服穿了,想了想,没着甲。穿了一身甲走在路上,实在太引人注目。眼下自己已是养气境的巅峰,真遇着险情,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又倒了杯茶漱漱口,转脸看林巧,发现她又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对守在门旁的伙计道:“回秦将军,我即刻就到。”
伙计应了,下楼去。
李伯辰一边拢着自己的发髻,一边慢慢踱步到栏边往下面堂中看,瞧见秦乐坐在靠窗的桌边,手里捻着一只茶盏慢慢饮茶,脸上神色自若,不像有什么变故的模样。
他松了口气,蹬蹬蹬下了楼,高声道:“秦兄,久等了!”
秦乐转脸看着他,愣了愣,才笑道:“李兄遇着什么事儿了?今天兴致这么高。”
李伯辰抬手摸了下脸,才意识到自己又在笑。暗道,我这岂不成了傻子了?便走到桌边坐下,道:“昨夜冲了几次关,心里得意,秦兄见笑了。”
秦乐哈哈一笑:“恭喜。”
转脸叫了几样饭食,才又道:“昨天下午遣人去散关问了问,李兄说的是真的。最迟后天,我安排人把那东西给君上送过去——要是得空,就我自己去。”
林巧猜对了。但秦乐此时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也算光明磊落。李伯辰对他大生好感,便道:“秦兄费心,实在是帮了我大忙。”
秦乐摇了摇头:“李兄,是你帮了我大忙。”
李伯辰一愣,但随即想明白了。秦乐说他一张嘴得罪人,从临西君身边被发来这里,该是连降了许多级,可见当初是惹上了大事。但他摊上那样的事,却能保住命,又这儿却过得颇为快活似乎并无人为难,可见临西君对他还是很欣赏的吧。
如此说,临西君或许也一直在等个什么机会,想要重新重用他。自己送上魔肉这桩事,对秦乐而言的确是个大忙。
这是好事……哪怕为了他自己,秦乐该也会尽心尽力的。
想通这一节,李伯辰便坦然受之,笑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也是秦兄自己的造化。”
秦乐将前一句又念了两遍,拍手道:“说得好!李兄修为了得,文采也了得!”
李伯辰不敢接这茬儿,生怕这世家子一时兴起邀自己吟诗作对,忙道:“那么我们过了晌午,就动身。”
秦乐正色道:“说到这事,我还有些话。”
伙计上了菜,秦乐抽了一支筷子,低声道:“眼下朱厚在奉州,已小有势力。他在奉州侯城五十里外的镜湖山,麾下有三百多人马,都有兵甲武备。常家人么,也被他迁去了镜湖山附近的一个集镇,叫孟家屯。”
“至于那个洞天遗址,我还不知道在哪。但从前奉州一带有能力做一个洞天的大宗派只有三个,在镜湖附近的只有雷云洞一脉。这一脉,就是因为雷云山而得名。李兄要是想找那个洞天遗址,可以去雷云山上试一试。”
该是查清了自己的事,才将这些话说了。但也是人之常情。李伯辰细细记下,道:“好,多谢。”
秦乐点点头,正要动筷,却抬眼往二层看了看。又想了想,将筷子慢慢搁下,对李伯辰微笑道:“哦,李兄,恭喜。”
说了这话便起身,又笑道:“我也知趣——李兄还是叫伙计把饭菜送上去用吧。”
他是怎么瞧出来的?但李伯辰一时间倒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因秦乐昨天的表现,似乎自己也不该喜气洋洋地说“同喜”吧?只得道:“秦将军……”
秦乐一摆手,叹了口气:“昨夜我也听说了竞辉楼的事。李兄的胆魄,秦某不及。”
言罢一拱手,道:“就此别过吧。往后再见了,我们喝酒。”
李伯辰也只得还礼,道:“好,秦兄。”
他瞧着秦乐走出集镇去,才转身吩咐伙计将饭菜再热一热,过两刻钟送上楼。想了想,又吩咐他们再备两个汤桶,一并送上去。
说了这些,正准备上楼,忽然听着门外一人高声道:“怎么?李兄这就春风得意了?可当心福兮祸所依啊!”
李伯辰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出门去。出门便见着了说话的人,却并不认识。原来是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和另一个男人说话,刚才那一句,该也是因为彼此闲聊。
瞧着这两人的时候,还正在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说笑。倒是李伯辰忽然冲出来,将两人吓了一跳,齐齐看了他几眼、压低了声音,行过去了。
原来是误会的么?李伯辰皱起眉,回想刚才那两人的神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可那刚才那句话,又实在太应景了。且,他记起了都快要被自己忘记的一件事——在散关城外路上的时候,曾见着过一老一少去田里挖野菜的两个人。
那老翁,也是叫自己小心城内事的。当时他只以为是老者热心、瞧自己打扮是江湖人士,顺口一提。但到了城中,却的确中了叶卢的埋伏。
这真是巧合?
他一时间放心不下,索性退了两步靠到墙上,阴神出了窍。他一路跟着那两人,随他们拐进一条小路,似是回了说话那人的家。两人进了院门,说话那人唤出妻子、吩咐准备些酒菜,便与另一人一同进了书房,讨论起琴棋书画了。
李伯辰虽没有见微知著的本领,但瞧着这院落、男人女人,也能分辨得出这该是长居此地的寻常人,实在没什么好怀疑的,便只能又退回肉身当中。
他心道,或许真是巧合吧……也是因为自己心事太重。这些日子一直心事重重,又骤然享了些福,难免会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门、上楼去。
轻轻推开房门,却发现林巧已醒了,正坐在桌前挽发髻。见了他,抿嘴一笑,轻声道:“阿辰。”
听着这一声,李伯辰便觉得自己的心跳也缓了一缓。自来到这世上,从未有人如此亲近地叫过他。这一下,刚才在楼下的那一点忧虑全没了,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暖。
他便道:“你醒了?正好,一会送饭菜上来。”
经了昨夜,此时与林巧相处,倒觉得一点也不生分、尴尬了。但瞧她一直含笑看着自己,却总有些手足无措,便又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巧笑眯眯地说:“今晚叫我多睡一会就好了。”
她果然也和自己亲近了好多,像一块蒙了尘的玉,一下子清净温润起来了。看她这模样,李伯辰心里着实欢喜,听了她的话,又恨不得再凑上前去。可想到昨夜的情景,也晓得心疼她,只好将饥火压了压,心道,两世加起来,我这一把年纪,可不能纵欲……要无节制,对修行而言总不是什么好事。
就走到桌边坐下,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到底是女子,先败下阵来,笑道:“好了,我不捉弄你,你也别捉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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