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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真君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沁纸花青
    但刚走了两步,瞧见一只老鼠在不远处的墙边闻闻嗅嗅,便又道:“于兄,看那只老鼠。”

    于猛循声看过去。李伯辰在心中低喝一声“去”,阴兵便扑到老鼠身上。那小东西立时一僵,倒在地上了。

    他沉声道:“我有一个杀人于无形的法门,百步之内无有不中。”

    于猛咬牙冷笑:“好。我知道了。”

    李伯辰便又迈开步子。拐到街上时,他还提防着于猛暴起夺人。但该是刚才那一招叫他心中有所忌惮,于猛只背着手,脸色铁青地走。李伯辰不仅在心中暗道侥幸——于猛比自己高了一个境界,会使的术法该也多些。但刚才自己仗着神力和神兵之利,几招便将他制伏了。眼下,他该觉得自己也是龙虎境吧?

    如此一来,他的确不敢冲动行事了。

    不过走了一段路,他又看看于猛,觉得这人有些怪。许多人都是当兵吃饭,做了将领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侯城里的镇军既然能容许朱厚在镜湖山逍遥好几个月,想来从前也是不想动兵戈的。

    可这于猛却似乎对朱厚恨之入骨,听他刚才说话,又是非得把镜湖山铲平不可的劲头。他要真的这么恨,在镇上潜伏的时候该有机会行刺朱厚的吧?为什么不动手?

    这时方耋也走到他身边,偷偷看了几次他的脸色,似乎想说话又不敢说。李伯辰见他这样子,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便道:“好了,方兄。这次这事情,我还是没什么资格说你。唉……这么多天,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方耋张了张嘴,没说话。

    李伯辰便道:“哦……是赶巧了?眼下孟家屯是个什么情况?”

    方耋这才压低声音道:“很不妙。打你离开那里没几天,从屯里来城里的人,就许进不许出了。城里往那边运的货,也都不准了。”

    “十多天之前城里调了一千多的兵把镜湖山和屯里围了,听说还要再派兵。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多围上个把月,只怕都没吃的了。”

    李伯辰愣了愣,道:“没吃的?后面就是山啊。”

    山上有野菜野果野兽,纵使初春林木还不很茂盛,但加上存粮、撑上一两个月,也不会有问题吧。

    方耋道:“临着侯城这边,是侯城的镇兵围的。侯城和山那边,是旁边的玄菟城派了一千兵,给隔开了。”

    李伯辰皱眉道:“玄菟城?他们怎么也盯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屯子了?”

    方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道:“李将军,你真一点儿都没听说么?”

    “彻北公的公子,现在就在镜湖山呢!都是为他来的!”

    李伯辰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难不成这些人将自己当成了隋不休,觉得他在孟家屯?可随即又想到,调动军力这样大的事情,绝不会是因为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的。

    他心中一惊——隋不休真来了!?

    随即又想到,之前常家人就怀疑自己是隋不休。那天常秋梧说是因为那对隋国宫廷御制的坠子。但此刻想,仅因那东西就觉得自己是隋不休,实在有点儿牵强,除非……

    他们早知道隋不休近期会往这边来!

    他想到此处,脚步不由得缓了缓——常家人是真打算要和彻北公结盟了吧?不然早该把隋不休交出去了。

    可要是自己回去了……自己同彻北公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他心中刚提起一股气,却又想起小蛮的话——忍一忍。

    她当时也是知道隋不休会来的么?可即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忍一忍?毕竟在雪原上,隋不休曾想放自己走的。在无量城里,也是他对自己网开一面的。不论他那时候是因为什么,都总是一个人情。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就是自己之前为什么迟迟不想为临西君或者别的什么人效力——一旦参与其中,就恨也不能痛快恨、爱也不能痛快爱了。

    可要不做这些事,似乎更加身不由已。这世上,终究没有两法的吧。

    便道:“你又是怎么……”

    他说着这话,又看了于猛一眼。

    方耋道:“这人是侯城游骑军的百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在孟家屯待了几个月,屯里和山上有名有姓的好手都给摸清了。打朱厚死了之后,就是他带人在城里一个个地索拿,李将军,只怕他原来也把你盯上了。”

    原来如此。李伯辰还以为于猛有意针对自己,可这么看,他是不想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往孟家屯去——尤其自己这种有点本事的。

    街上的行人不少,吵吵嚷嚷。但两人说话,于猛也能听得到。可他只板着脸,一言不发。

    李伯辰想了想,发觉方耋还是没答自己的话,便道:“那你盯着他,是要给那些人报仇?”

    方耋犹豫一会儿,道:“我……我觉得山上和屯里可能缺粮。就用余钱买了些粮,想偷偷运过去。但城外面有军寨,车过不去。我就想……镇军将领当中只有这人的家小在侯城……我……”

    李伯辰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吞吞吐吐,只觉得他想给孟家屯送粮这事有点怪——他何必冒这样的险?甚至要打于猛家眷的主意!难道是为了自己么?可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在那里了呀。

    正要开口问,忽然愣了愣。

    哦……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隋不休吧。

    他果然是乐意行险、乐意抓住一个机会孤注一掷的。朱厚已死……他没什么靠山了,自己又离去,不晓得会不会回来。他背叛了隋以廉,隋国官府不会容他。要他是寻常人,大抵会隐姓埋名。

    可他不甘心沉沦俗世,因而打算攀上隋不休、彻北公吧。

    李伯辰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耋真是有胆魄。彻北公已失势,朝不保夕,可他竟敢将身家性命押过去!

    要把自己和他的身份换一换,只怕方耋早就成了一番事业了。李伯辰又苦笑一下,他是觉得对不住自己?这又何必。在这世上,有人像自己一样喜欢平安喜乐,有人则想着出人头地。都是个人选择罢了,没什么高低。

    他便道:“方兄,人之常情。”

    方耋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话。李伯辰想,他此时该有些后悔吧。但自己倒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对他有什么隔阂。倒是他行事的风格、手段……算了。眼下也没什么资格说他的。

    又走了一段路,经过切金阁。方耋往那边看了看,道:“唉,可惜了。粮食我都已经备好了。李将军,要是能帮你一起带回去,该多好。”

    李伯辰听得出他这话有意示好,便也往那边看了看。他分神看着于猛已是有些吃力,要真再弄个车队运粮过去,只怕绝无可能了。

    不……也许可以带到那一界去。李伯辰皱眉想了想,觉得可行。带过去,一定会变样,未必能吃了,可至少还该有别的用处吧。要是不带、留在这儿——于猛已经听着了两人谈话,等他回来了,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带人罚没了那些粮。

    他便道:“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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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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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耋愣了愣,随即面露喜色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两人要过街,于猛终于开口道:“你们真打算运粮走?我可没什么办法。”

    李伯辰道:“放心,不会为难你。”

    他们从街巷绕到切金阁的后院,开门进去,方耋一指一间房,道:“都在里面了。米、麦,我购得五千斤。”

    李伯辰道:“开门看看。”

    方耋打开那屋子的门,李伯辰瞧见里面摞满了麻袋。粗粗一数,该有五十袋。看着虽多,但孟家屯千把人、镜湖山上数百人,这五千斤最多只能吃半个月吧。等再弄到自己那一界去,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李伯辰伸手将男童阿角抱下,走到屋内对于猛道:“于兄,请在外面稍等我一会儿。”

    未等于猛开口,便将门关上了。

    方耋赶忙将短刃抽出,道:“姓于的,你别乱动!”

    于猛冷笑一下,正要说话,李伯辰却又推门走了出来,道:“久等了。”

    走回到白马旁,将阿角重放在了上面。两人都愣了愣,方耋走开两步往屋中看,发现五十袋米、麦全不见了。他瞪圆了眼睛,听李伯辰道:“方兄,不要多问。”

    方耋出了口气,道:“哦……哦,好。”

    于猛听他们说话,也想走两步去看看。但李伯辰一带马头将他拦住,道:“于兄,走吧。”

    他们重上了街,于猛都没说话,只皱眉沉思。李伯辰怕他真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便道:“于兄,问你一件事。”

    于猛没开口,他就继续说:“照你看,要是你们的人一直把孟家屯封着,封到最后里面的人没吃的了,甚至饿死了,该怎么办呢?”

    于猛道:“要是良民,到了那个地步自然会想法子跑出来。要是山上匪兵,死有余辜。”

    李伯辰点点头,道:“那要是匪兵不许良民出来呢?或者再严重一点,匪兵先把良民的粮给征了。要是粮吃完了,把人当两脚羊吃了呢?”

    方耋听了这话一愣,道:“啊?真会这样!?”

    李伯辰不答他,只看于猛。于猛皱了皱眉:“怎么会到那种地步?等他们饿得没力气,早杀进去了。”

    李伯辰笑了一下:“要那时候,你们还没法子杀进去呢?”

    于猛迟疑片刻,才道:“总会有法子的。”

    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李伯辰觉得自己可能猜着了。

    他猜的是,之所以围了十来天,是因为隋军进不了孟家屯、镜湖山。

    因为有隋不休在。当初隋不休去了无量城,就是因为负责构建中州结界。高天子想要在当涂山将无量城与其他几座城连成一线,把魔**长期阻拒在外。后来虽然当涂山被攻破了,但隋不休对于这类阵法该是很熟悉的。他到了孟家屯,玄菟城都发兵来捉他却只围不攻,一定是因为攻不进去。

    于猛刚才说没说“不可能”而说“总会有法子”,那实际情况该的确是如此的。

    不过他想问的也不仅是这一点,便又道:“那,要真的没法子了呢?你们打算把所有人都困死在里面?”

    于猛一皱眉,道:“你到底想问什么?能不能痛快点?”

    李伯辰道:“要问的我已经知道了。”

    于猛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李伯辰倒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想知道,过后自己是该将于猛如约放了,还是违背诺言将他扣下。但刚才于猛没回答自己的话,该意味着他也不知道怎么答。那在他心里,也觉得将良民和匪兵一同困死是无法接受的事吧。

    他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那到时候的确可以叫他走。在隋军里有这样一个对手,总比那些罔顾百姓死活的人要好。他虽然已经知道了郑钊和自己有些牵连,但过后也不会找故意郑钊的麻烦吧。

    三人遥遥瞧见北门。李伯辰一直将阴兵散出百步之外警戒,倒是发现之前被于猛喝走那四人又出现了,远远地跟着。但除去这四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北门的人要少很多,待他们走到门洞前,守门的军士将手一伸,道:“做什么去?”

    李伯辰站下,转脸看于猛。

    于猛板着脸走上前,摸出一块腰牌,道:“公干。”

    军士将腰牌接过,翻过去看看上面的刻字,又同于猛比对一番,才双手递还,道:“哦,于将军,他们也是要一起出去么?怎么还有个孩子?”

    于猛道:“薛将军交代带他们出去的,别的,我也不好问。”

    军士想了想,面露难色,道:“于将军,这个……上峰有严令,没有手令,不许从我这儿出入——”

    于猛道:“你放心。我从城外办完事回来,在薛将军那讨一道手令,不叫你为难。”

    军士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您请。”

    三人出了门。李伯辰瞧见于猛刚才的模样,倒更放心了。如他这般对士卒亦和颜悦色的将领实属难得,其实很对自己的胃口,只可惜如今还是对手。

    出城之后就几乎见不到人了。李伯辰便抱了阿角跳上马,道:“方兄,于兄,得委屈你们跑起来了。”

    说了这话,便纵马向前。方耋和于猛都是修行人,要跑起来也并不比马慢,只不过要累一些。不过这种时候,李伯辰也顾得不客气了。两人一马跑了一气,李伯辰便放缓马速叫他们歇歇。见于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快要骂出口了。

    他没有存心折辱的意思,可眼下于猛儿子被捉了,又得跟在自己这恶人的马屁股后面跑,任谁都要在心里骂娘。

    李伯辰便道:“于兄,能跟我说说你和朱厚有什么仇怨么?”

    于猛此刻该是在怒意爆发的边缘,听了他这话立时啐了一声,道:“和你有什么相干!?”

    李伯辰便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也不认识朱厚。到孟家屯去,也是为了投亲。我在那边觉得他人还不错——于兄莫急——但前些日子沿路打听了他那个人,才知道他从前的确无恶不作。于兄,是朱厚从前害过你家里的什么人?”

    于猛瞪着眼睛没说话,但还是往阿角身上瞥了一眼。

    是……他从前有孩儿被朱厚害死了么?怪不得他这样紧张这个儿子。李伯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欺负人。他便看了看方耋,道:“方兄,这孩子到现在还没醒,要不要紧?”

    方耋忙道:“得闻了我的解药才能醒。醒过来之后会觉得脑袋发晕,我这里还有药,到时候每天再闻一次,两三天就好了,没事儿人一样。”

    李伯辰便对于猛道:“你该放心了吧。”

    于猛终于大骂:“呸!装什么好人!”

    他的火气倒是越来越大了。李伯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想卖于猛一个好。镜湖山和侯城不会一直打下去,往后要是再见,也不至于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可如今看倒是自己说得越多,于猛越生气了。

    他心道,这种事,要是小蛮在,一定做得比我好。哪怕孟大姐也比我更擅长交际吧。他本有身为主将、招揽日后部属的心思,但如今看是失败了。

    不过又想,要我真做了什么君上,这些事也用不着我来办,我只要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就好了吧?余下的,自会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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