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1995

    真的是因为竞争对手太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过么，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京城虽然有各式各样的便利，但大公司太多，政府不重视我们，云城经济虽然差了点，但政府把公司当宝贝看，可以安心做技术。

    事实上对90年代的互联网行业来说，最好的创业城市是鹏城，因为靠近香港，可以通过那边的海底电缆连接国际互联网，比内地其他城市的网速要快，而且经济活跃，思维开放，对中小企业比较友好，所以抢占了先发优势，从2000年之后就一直是中国it行业最为繁荣的城市。

    除了鹏城之外，其余大中型城市的竞争差异并不明显，京城和浦江虽然人口众多，经济发达，但官僚气太浓厚，政府比较保守，根本不重视互联网行业，也看不上骁龙这样的小公司，拿不到太好的优惠政策，生活和工作成本又高，而互联网行业和制造业不同，需要的配套设施很少，只要有电脑有网络，在哪里工作都一样，因此完全没必要死守大城市。

    云城虽然不靠海，但距离浦江并不远，而且作为科教名城，有三所重点大学和中科院的研究所，人才储备比较充足，完全可以支撑公司早期的发展，加上当地经济非常一般，骁龙隔三差五的搞一个大新闻，属于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政府当亲儿子看，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好处都给了，比在大城市发展更为有利，比如那个电子计税软件，在云城能轻而易举的能拿到订单，在京城的话想都别想，中关村里那些盘根错节的软件公司早就把骨头都啃光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杜秋是一个很念旧的宅男，把亲手把自己的家乡改头换面，打造成中国乃至世界闻名的高科技重镇，成就感那可是杠杠的

    几个人聊了一会闲话之后，张树新又谈起了上网费用过高的话题，鼓动万国平和她结成联盟，一起去找电信局谈判要优惠，万平国对这个提议颇为意动，因为他的起点比较高，公司客户大都是外企高管和外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而瀛海威的客户以国内中小企业为主，两人之间暂时没有竞争关系，最大的对手反而是电信局。

    少洁，你在《科技日报帮我们多鼓吹鼓吹，给电信局施加点压力，别光顾着吸血，好歹也放点血。

    张姐啊，《科技日报不比《人民日报，上面的文章对官僚没什么影响力的。孙少洁摇头而笑，说道：而且电信部门归国家所有，没有自主定价权，收多少钱财政部说了算。

    杜秋这时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vd和dvd？

    vd我知道，影碟机嘛，现在卖的很火。张树新有些疑惑，问道：dvd是什么？

    dvd也是一种影碟机，目前还在处在研发状态下，没有正式投产，vd其实只是dvd的一种临时过渡性产品。杜秋解释了一下两者的区别，然后说道：欧美发达国家对很多东西的要求都比较高，比如影碟机，他们觉得vd画质太差，又不能像录像机那样录节目，因此对它毫无兴趣，但是在中国却不一样，因为录像机太贵了，并没有普及，所以vd大受欢迎，卖的很红火。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在互联网接入技术中，欧美国家也犯了这样的毛病，美国at&t旗下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科研机构，叫做贝尔实验室，他们在1989年发明了一种接入互联网的新技术，叫做dsl，dsl又分为对称和不对称两种情况，其中上行和下行带宽不对称的技术叫做adsl，adsl的理论上行速率是1b，下行速率是8b。

    1995年的时候64k调制解调器还没有普及，市面上速度最快的只有336k，adsl比其快了几百倍，因此万平国很吃惊，瞪大眼睛问道：这么快？！

    张树新则没怎么在意，一边喝汤一边说道：这种技术用的是光纤吧？光纤我们可搞不起来。

    这种技术不需要光纤，可以像拨号上网一样用普通电话线，但是在客户端需要安装一个分离器，这玩意比较贵，所以迟迟无法推广，但是杜秋停下来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把速率降低，比如把下行速率从8b降到15b，则不需要分离器，只需要安装一个特制的调制解调器就可以了，而且用户在上网同时还可以打电话，换句话说，使用adsl上网不用通过电信局的电话交换机，所以不需要另外交电话费。

    张树新闻言大为惊喜，放下调羹，连声问道：这种特制的猫哪个公司有生产？多少钱一台？

    万平国则有些惊疑不定，半信不信的问道：这种技术需要电信部门支持吧？

    确实需要他们支持，不过只是在现有线路上改造，费用远远低于铺设光纤。杜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我刚才说了，欧美国家要求比较高，所以他们折腾了好几年，从没想过要把速率降低，所以现在还没有厂商生产这种adsl的设备，就像vd一样，早在1993年的时候，索尼和菲利普等厂商就就制定了vd标准，但一直没有生产，拼命去研究dvd，所以去年被万燕抢了先机，在国内生产了出来。

    杜秋，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在国内找个厂商，自己生产这种adsl的设备？

    美国国家标准协会去年制订了一个adsl的标准草案，所以我只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具体如何生产则不清楚。

    张树新和万平国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万平国，我在中科院有关系，你在清城大学和斯坦福有关系，咱们俩分头找人打听，看看这个adsl到底怎么搞。

    万平国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又是感慨又是兴奋的抚掌说道：如果网速真像杜秋说的那样快，改造价格也能接受的话，那这个adsl可是个了不起的好东西，特别适合中国国情。

    网速快是不错，不过不需要另外交电话费才是最大的好处。

    孙少洁和刘运来也对视了一眼，但什么话都没说。




第二十五章 搞个大阴谋
    杜秋，今天真是长知识了，我和万平国是专门做互联网接入服务的，反而不如你这个做软件的精通业务，真是惭愧。

    张姐过奖了，我这人兴趣比较杂，把上网闲逛看到的术语现买现卖，哪算什么精通。

    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大家一起，喝点酒。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喝了一回酒之后，万平国清醒了过来，问道：美国的网速虽然比中国快，但快的有限，同样是以拨号上网为主，adsl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我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没见到有公司提供这方面的服务？

    因为adsl可以用一根线路处理打电话和上网两项业务。杜秋把面前的茶杯和酒杯并排放在一起，说道：拨号上网的时候，线路处在占线状态，所以那些经常上网的客户得买两条线路才够用，对电信公司而言，两条线路比一条线路要赚钱的多，所以他们没有推广这项技术的动力。

    万平国恍然，摇头而笑道：不愧是资本主义奸商，算盘打的真精明。

    刘运来也笑了，说道：咱们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电信局和美国资本家有的一拼，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估计同样也没兴趣推广这项技术。

    想要让他们有动力推广不难，找个竞争对手出来就行了。

    adsl虽然不用通过电话交换机，但是还得用到电话线，国内所有电话线路都是电信局的，从哪去找竞争对手？

    国内除了电话网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网络。杜秋把酒杯和茶杯都拿了起来，轻轻碰了碰，提醒道：有线电视网。

    有线电视的线路也能上网？

    dsl技术其实是为视频点播而研发的，电信公司想用这项技术去抢有线电视的生意，但是现在视频点播业务还不成熟，所以被冷藏了。杜秋把酒杯放在一边，举着茶杯说道：有线电视公司其实也想抢电信公司的生意，1993年的时候，美国时代华纳公司实验了一种叫做able摸de的技术，不用电话线，而是利用有线电视的同轴电缆，向用户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下行速率大约为10b，和adsl差不多。

    万平国在斯坦福大学读的是工程经济和公共政策，对通信技术并不熟悉，有些难以置信，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说道：我在美国的书都白读了，这项技术同样没听说过。

    70年代美国为了保护新生的有线电视业，禁止当时处于垄断地位的电信公司经营有线电视业务，如此一来，有线电视业也不能去经营电信业务，所以没有推广这门技术，不过从1992年开始，美国多家电信公司相继以联邦电信委员会侵犯言论自由为由向联邦法院提起了诉讼。杜秋把茶杯里的水倒进了酒杯，说道：这些诉讼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业内普遍认为明年会出结果，到时候电信业和有线电视业之间的障碍将不复存在，交叉经营，相互竞争，过不了几年，adsl和able摸de肯定会取代现在的拨号上网。

    这是历史事实，《1996年美国电信法的出台，彻底打破了美国信息产业混业经营的限制，允许电话广播有线电视影视服务等业务互相渗透，也允许各类电信运营者互相参股，为了应对有线电视的竞争，电信公司把冷藏多年的dsl技术拿了出来，搞了一个所谓的通用adsl标准，将理论速率从8pbs降到了15b，以降低技术复杂度的方式减少安装费用，加快了推广速度，在90年代末和21世纪初迅速普及，成为了宽带网络的代名词。

    不过在国内因为电信部门和广电部门自成体系，相互对立，一个阻扰对方搞互联网，一个抵抗对方搞传媒内容，所以一直没有引进able摸de技术，让adsl一家独大，直到2006年左右各地广电部门才偷偷摸摸的搞宽带接入服务，到杜秋2016年穿越前才拿到电信运营牌照，但那个时候中国电信已经被拆分过好几回了，并不缺竞争。

    杜秋，你和亚信的丁健一样，都是天才啊，连美国的法律诉讼都知道。万平国对杜秋的渊博颇为佩服，八卦道：据老田说当初创办亚信的时候，因为没钱请律师，丁健就花了一个月时间把相关的法律书籍看了一遍，然后谈判亲自上阵，比律师还管用。

    我这只是道听途说的八卦段子，哪能和那些专业知识比。

    孙少洁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新闻题材，饶有兴趣的问道：杜秋，那你觉得哪种技术比较好？

    不管是用电话线上网，还是用同轴电缆上网，都只是过渡技术，最终肯定会被光纤取代。杜秋用筷子在酒杯和茶杯之间做了个桥梁，说道：电话电视以及电信三网融合是未来的趋势，只不过光纤入户的成本太高了，发展的比较慢，所以我觉得在未来十几年之内，这两种技术会很流行，也会随着需求继续改进，所以主要看运营商的实力和客户的需求，并无高下之分。

    张树新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茶杯，然后问刘运来道：刘记者，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广电系统有没有做互联网业务的打算？

    连你们这些专门做互联网的都不知道什么able摸de技术，广电系统里的那些大爷们就更不知道了，不知道的东西，哪有什么打算。刘运来对杜秋说的东西也很有兴趣，看了看装着茶水的酒杯问道：这个able摸de是不是也要有特别的设备才能运行？

    有线电视是点对面的广播，所以传统的同轴电缆都是单向的，信息只能下行，不能上行，而互联网信息是双向的，所以同样需要改造，不过和adsl一样，改造成本远低于铺设光纤。杜秋拿起调羹，举在手上说道：电信是魏国，广电是吴国，咱们这些民营小公司则是刘备，想要从互联网行业里分一杯羹，只能拉一个打一个，否则活不下去的。

    万平国听出了弦外之音，一边用毛巾擦了擦手，一边问道：骁龙也有兴趣经营互联网增值业务？

    骁龙是做浏览器的，网民数量越多，浏览器就越赚钱，但是以电信局这么慢悠悠的姿态，猴年马月才能让国内的网民多起来。此时酒足饭饱，已经吃的差不多，杜秋也拿起毛巾擦手，说道：中科院的侯院士经常跟我说，驴子如果不听话，要么拿胡萝卜诱惑它，要么拿鞭子吓唬它，如果想让电信局降低资费，不能跟他们蛮干，得用点小心思，把诱惑和吓唬一起用。

    张树新笑了，问道：怎么个诱惑和吓唬法？

    我记得去年电子工业部电力工业部铁道部国家经贸委等十个部门联合成立了一个电信公司，叫做中国联通，有这回事吧？

    有这回事，去年7月份成立的，但是他们没钱，也没人。刘运来用食指指了指天花板，做了个暗示的动作，说道：邮电部和国务院的大佬不喜欢联通，只不过是迫于政治和市场化的压力才成立的，一分钱的财政预算都不给，让他们自己筹款，所以成立快一年了，也没搞出什么名堂，而且他们想搞移动电话业务，没听说要做互联网业务。

    中国联通有经营电话和互联网增值业务的牌照，虽然没有全国性的通信网络，但是有铁道部和电力部的通信网络可以用。杜秋指了指面前两盘残羹冷炙，说道：虽然这两个网络覆盖面很小，但聊胜于无，联通现在很缺钱，各地分公司都要靠自己筹款，所以我打算这次去美国忽悠一笔钱回来，和云城的联通分公司合作，大张旗鼓的搞互联网接入服务，把它塑造成竞争对手，吓唬电信局，逼他们降价。

    忽悠美国人？

    中国电信市场很庞大，而且发展的非常迅速，美国很多企业和资本垂涎三尺，但是国家政策不允许外资进入电信行业，所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杜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信息，然后继续说道：老外很有钱，联通很缺钱，我们可以当个媒婆，找一家美国公司，比如att，让他们和骁龙合资成立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以我为法人，我再去和云城的联通公司合资，这样一来的话，att间接投资了中国的电信业，未来可以拿到分红，联通拿到了启动资金，可以组建自己的网络，骁龙则进入了互联网行业，可谓三赢。

    万平国拍案叫绝，觉得是个好法子，刘运来对此有些疑虑，说道：国家应该也不允许搞这种曲线投资吧？

    4月份的时候，邮电部部长吴基传在国际电信行业大会上对外国投资人说，中国正在试验某种法律架构，能让他们通过投资中国电信业务得到回报，但又不至于出让股权。杜秋对电信业虎视眈眈，自然早有准备，很自信的说道：我认为他所说的法律架构，大概就是这种曲线投资。

    杜秋敏锐的嗅觉宽阔的视野以及缜密的心思让在座的几位为之失语，虽然已经快散席了，却没人愿意离开，沉默了片刻之后，孙少洁打破了冷场，笑着说道：这只是吓唬，诱惑呢？

    诱惑现在还不好说，过几个月应该就见分晓了。



第二十六章 影响开始蔓延
    杜秋，我们走了，拜拜。

    杜秋在电梯口停下来脚步，客套道：那我就不远送了，各位慢走。

    万平国和他握了握手，热情的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要不是你明天要去美国，我今晚真想和你彻夜长谈，等你下次再来京城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聚聚。

    万哥太客气了，我也一样，今晚得到你和张姐的指点，受益良多。

    行啦，你们俩就别互相吹捧了。张树新站在电梯门口，挡住感应器，笑着说道：总之一句话，杜秋，我很期待你的胡萝卜和鞭子。

    张姐，你也是驴子吗？

    张树新扭身拍了一下用歧义调侃她的孙少洁，然后向杜秋摇手告别，等电梯门合上了，感慨道：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难怪能自学成才，写出世界知名的软件。

    杜秋的知识面之广博，令人叹服，比我这种天天在《科技日报看新闻稿的编辑还庞杂。孙少洁挽着刘运来的手臂，说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从杜秋身上可以看出来，互联网在信息传播方面，比传统媒体要强太多了，比如吴基传部长在电信大会上说的话，国内就没有报道过，知道的人很少。

    万平国是海归，在国外也有门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问道：刘记者，你比较熟悉国家政策，感觉杜秋刚才说的那个‘中中外’合资计划行不行得通？

    吴基传在邮电部威望很高，说一不二，外国人称其为中国电信业的沙皇，他既然当众说过那样的话，那么十有**行得通。刘运来这几天陪着杜秋到处跑，对他的性格和能力都比较了解了，说道：杜秋视野开阔，判断力非常强，很善于分析国家政策，他既然如此笃定，那么应该问题不大，只不过电子部电力部以及铁道部成立联通的目的，是想从电信那里抢移动通信的大蛋糕，所以一门心思想搞g移动网络，对互联网业务兴趣不大。

    如果联通能搞曲线投资的话，那中国电信应该也可以吧？他们也是刚刚组建的，缺钱的厉害。

    我估计很难，因为这两家公司性质不一样。刘运来政治敏感性很高，笑着比喻道：联通是外人寄养在邮电部的私生子，在外面瞎胡搞，吴基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中国电信是邮电部的嫡长子，虽然也缺钱，但根基深厚，家大业大，恐怕不会允许海外资金乱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