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几乎就在这同时,隐约间嗡的一声在路边响起,随即箭支破空的呼啸大作,郑勇等人此时已经警觉异常,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却被日光刺了下眼睛,可众人也反应了过来,那就是方才被调笑的那人。
三十余步的距离可以一箭射杀,可后面那人只是射中了非致命处,如果路边田间那人的射术也这般,还
这种侥幸的念头刚起,身边噗一声响,又听到同伴闷声痛呼,声音好像被堵在嗓子里,郑勇转头看,发现身侧一名同伴的脖颈已经被箭射穿,正歪歪的载下马来,在田间那人好射术!
动起来,跑起来!郑勇到底是经历过厮杀场的,身边被随从环绕,他还有几分从容能反应。
可他要动,其他三人也看到了被射杀的同伴,就要到达过夜客栈的时候,整个人疲惫想要休息的时候,走了一天无聊无趣的时候,突然间的截杀和射箭让每个人都吓坏了,先前受伤措手不及,同伴的突然被射杀更是让他们震撼,身后两人已经有些慌了,此时不知所措,更不要说中箭那人活动不便。
站在官道上,在郑勇他们身后的那人的第二箭已经射出,郑勇他们每个人都是下意识的弯腰低头,尽可能的蜷缩身体,想要靠着同伴,想要靠着坐骑来躲过。
这一箭他们躲过去了,只是人躲过去,坐骑却没躲过去,在这个距离上,箭支的穿透和杀伤都足够了,箭镞直刺而入,连着箭杆没入两寸,马匹受到这样的剧痛,立刻被刺激的人立而起,直接把上面的那个人掀翻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名师强徒 双狼逐兔
被掀翻下马的那个护卫正巧是先前中箭的那位,好死不死,这一落马,箭杆和地面碰撞,将箭镞硬生生向内砸了寸许,当然,箭杆没那么坚韧,很快就是崩断,可砸进去这寸许已经伤到了要害。
倒霉的这位大声惨嚎,身体却直挺挺的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又被惊马踩踏了两下
郑勇他们那还顾得上同伴,这位落马的反倒是正合心意,身后总算空出位置,可以冲过去斩杀那射手。
正在这时,侧边田地里又有破空呼啸,大家下意识的躲闪,仓促间谁能反应的那么快,还没办法清醒的意识到田里那弓手的神射,大家还是蜷缩身体趴在马上,又是入肉之声,又是大声惨嚎,郑勇身旁一人肋部已经中箭,箭支没入身体三分之一,在马上就口吐鲜血,眼看着就不成了。
五人之中,顷刻之间,已经两死一重伤,能战的只有两人,郑勇心胆俱丧,那还有什么冲过去斩杀敌人的战心,本来调转马身的动作也是反转,继续刚才前进的方向,拼命打马,向着前方猛冲过去,另外一人才向着身后官道上的弓手冲出三步,听到身后同伴惨嚎,瞥了眼发现同伴惨死,再看到郑勇狼狈奔逃,主家都跑了,他还有什么恋战之心,接下来可就是一对二了,可官道那蒙面弓手又是张弓搭箭!
官道这位射术一般,但坐骑和人在一起是好大目标,总能射的中,不管射中人或者坐骑,都会有伤害和麻烦,转身跟着郑勇一起跑,还是冲过去杀了这人,权衡片刻,立刻是扯动缰绳,拼着受那弓手一箭,还是先跑出去再说。
权衡需要片刻,马匹向前已经跑了几步,再勒停转向又需要片刻,官道那蒙面弓手居然没有立刻射箭,反倒借着这两个片刻沉下心瞄准,又是射出。
这一箭又是射中,只不过没有射中人,却射中了马身,郑勇护卫的坐骑痛嘶一声,好在骑手还能压得住,就这么扭转了方向,跟着郑勇奔驰而去,这一箭反倒是将坐骑的潜力激发了出来,让马匹跑得更快。
田里那人倒是没有射出第二箭,反倒翻身上马,向着官道这边赶过来,在官道上那位弓手同样是翻身上马,向前而去。
官道两侧的行商客旅都是战战兢兢,本以为接下来两个蒙面的刺客会一路狂追,他们也不用躲在沟里和田地里,能回来看看热闹,能晚上投宿时候议论下见闻,没曾想两个人在受伤那护卫跟前停下,一人翻身下马,手起刀落,将那重伤动弹不得的护卫砍杀,这才上马向前追去。
看到这两名刺客远去,躲开来的行商客旅才一哄而上,这年头敢出远门的角色都不是良善之辈,他们可都看到官道上最起码有两匹好马,一匹还能治好的伤马,几把看着不错的兵器,尸体穿着打扮都算是齐整,搜检下或许能有浮财,这个便宜该赚的还是要快些赚,至于这几位骑马带刀的背后是谁,就算天王老子又能如何,大伙捡完便宜就走,谁能拿人,谁又知道是谁做的?
就是不知前面两位刺客会不会回来发财,所以大伙还是动作快点,免得接下来有麻烦,想想方才还真是惊心动魄,谁能想到那两张弓居然这么有章法,以少打多,还占了这样的便宜。
没过多久,路上的尸体就被扒了个精光,直接被丢到了路边的沟里,马匹兵器甚至衣服都被分了个干净,甚至有捡到大便宜的客商直接绕路,弄到匹马,这次可赚得不少。
马匹受伤会激发凶性,会一直向前跑,可如果不及时救治,伤口出血会越来越厉害,力气会不断衰竭,最后会瘫倒而死。
朱达念叨着这个,和周青云并排向前跑去,借着夕阳的光辉,能清楚看到路上的血迹。
前面的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刚才郑勇和仅剩的那名护卫一前一后跑过,又把这些吓得闪开,等朱达他们两骑追过来,立刻熟门熟路的让开。
怎么这么容易?周青云闷声问了句。
朱达跑了一会,这才开口回答说道: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乡间土霸的武力,咱们可是跟着师父还有袁师傅学的本事,那可不一样。
刚才的战斗,朱达紧张兴奋,但他也很冷静,这是三年训练和从前积累下来的成果,在这样的生死搏杀中,而且自家人少,如果不冷静处置,很容易招致灭顶之灾。
可从头到尾,朱达的感觉就和周青云一样,怎么这么容易!简单的交叉火力就让郑勇这五人溃不成军,唯一能做出反应并且付诸实施的就是郑勇一人,其他人或者茫然失措,或者慢了半步,能让朱达和周青云各自射出两箭到三箭。
想来想去,能想到的原因很简单,或者自家很强,或者对方很弱,一个怀仁县乡下的土豪,他能训练出来什么样的私兵,他能有什么样的精锐,就算身在大同边镇,能找到名师能雇来精锐,但又有什么地方能用上?
而自己和周青云,从某种意义上,自家二人才受到了上好的培训,又有不断的实战训练,他们的教官和师承在大同边镇这种尚武之风浓厚的军区都不算弱小,更不要说这次是以有心算无心,朱达考虑到了很多种可能,才做出了这样的布置,他和周青云分在两处,开弓射箭,射杀射伤甚至没有射中,对方冲杀过来,朱达都有考虑,在这样的状况下,优势自然很大,自然觉得很容易。
是因为你射的准,真没想到你射术到这个地步了!朱达在马上笑道,现在也不是长篇大论分析的时候,不如奉承两句放松心情。
周青云听到这话大是高兴,只因为蒙面看不清脸上的笑容,在那里得意的说道:我从五岁就学弓箭,十年的功夫啊!
两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都不紧张,如果这是他们第一次杀人倒罢了,这三年来他们见血太多,比这个麻烦惨烈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要说没有忐忑也不可能,只是在射杀对方数人后,这忐忑和紧张也烟消云散了。
奇怪!追了一阵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了疑问。
朱达没急着开口,让周青云先说:怎么都是和我们顺路的,少见迎面来的。
我也纳闷,可能对面来的都已经投宿住店了,天色毕竟太晚。朱达这个理由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
路上的血迹很醒目,路上的行人都吓得躲避,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却少见迎面来的,这未免有些反常,但朱达的解释也说得过去,现在重点毕竟不是这个,两个人很快就抛开杂念,继续向前追去。
和先前说得经验差不多,他们跑了一炷香左右,就看到了前面那位郑家护卫,这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不住的抽打坐骑,受伤的马匹流血已经流了一阵,不知不觉的速度慢了下来,可那人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下马躲避,等回头看到被追上,抽打马匹就更离开了,马匹失血也是加速。
就这么距离不断拉近,那人的坐骑突然间瘫倒在地上,直接把人摔了下来,这人爬起的时候身体有些摇晃,或许已经受伤,可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跌跌撞撞的向路边逃去,如果一开始他就这么做,藏身田地或者某处,朱达和周青云很难找到他的踪迹,可失魂落魄,心胆俱丧的状态下,哪里想得到太多。
如果能射杀对方几人,那么就一个不留!
如果开始能把郑勇逼出来,或者吓跑了其他护卫,那就只杀郑勇。
眼下这个情况,就不能留下任何的活口,因为那会给接下来的追杀增加麻烦,何况杀也是顺手杀了。
那人在田里跑了没几步,背心就被周青云射中,挣扎着踉跄向前,后背又是被射中一箭,直接摔倒在田里,朱达没有留下什么可能或者意外,拎着刀走了过去,给了这郑家护卫一个痛快。
郑勇会不会躲在田里,他如果真找个村子一钻,我们还真抓不住。
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会有几个选择,会找最安全的,他要投诉的那个庄子客栈,和郑家关系很深,去那里会有人保护,何况已经快要天黑,他不敢回程,如果回程的话还要一天路程,被伏击截击的危险更大,他不会朝着村子里走,这郑勇在各处村子里沾了那么多血债,我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如果他不这么想呢?
那就再设局杀他,我们两个想要做成这件事,就只能冒险,只能赌几种可能。
又追了一段,终于能确认郑勇冲着前面的庄子去了,朱达和周青云没有直接过去,反而兜了个圈子,去了距离庄子几百步远的一处,那边是百户村田地的边缘,在太阳落山的当口,已经没什么人过来,在几棵树木的遮挡下,也没什么人能看得清楚。
等天黑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守株观兔 客栈鬼哭
在朱达那二十余年的记忆中,故事里常有那种官道边孤零零的客栈,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家,稍有常识的人都不敢进入住,任谁都能猜到这是黑店。
闯荡这三年的经验里,客栈往往是村寨的外延,或者是某些私人庄园的设置,不然的话,没办法保证行旅客商们的安全,也没有办法取得客人们的信任。
郑勇投宿的这个客栈也是如此,清风客栈靠着的就是清风百户所,是当地某百户名下的产业,这位百户在当地的地位类似于郑家集的郑巡检,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土豪,这客栈也是他的场面之一。
清风百户所修得比白堡村要完备许多,这清风客栈就是土围子一处大门外的建筑,和土围相连,土墙环绕。
远远观察,能看出来这客栈戒备森严,这样的戒备已经超出了客栈该有的程度,甚至还能看到骑马带刀的武人在周围游荡。
大同这边不缺马,乡下土棍也能弄几匹骑着招摇,中原那边可不一样
看到这个,朱达情不自禁想起袁标的话,不管老人语气里多少讽刺的意思,但大同这里靠近边境,常年征战,军民不分,这土豪土棍的战斗力也不能小瞧。
周青云蹲在一边整理箭支,他动作很小心,尽量不让箭簇碰到自己的皮肤,做这些的时候,周青云皱着眉头,周围还有些飞虫,因为味道很不好闻,大概收拾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何苦用粪水泡这些箭,这臭味几天都散不了。
因为只要射伤,不及时清理伤口,到晚上他就会发烧,挺不过去就会伤口溃烂而死。朱达压低声音回答。
这种处理箭簇的方式和当年在白堡村生产木枪自卫的道理差不多,用脏污浸泡,到时候会给敌人造成感染引起病症,同样有致残致死的杀伤。
没想到这郑勇真进了这个庄子,哪怕朝着别处跑,也能让咱们难追。
他欠了血债,就算他是没有一丝人性的禽兽,怕心里也存着几分忌讳,你别总坐着,小心麻了气血,等下活动不方便。
他怎么进了客栈,要是进了那百户所还能更好些。
这百户和郑巡检的关系也就是那么回事,骑马一天的路程,一个是地方,一个是卫所,遇到这样的悍匪巨盗,能收容到客栈,派人巡视已经是偌大面子了,进庄子的话,万一被连累了怎么办?
进了庄子也没什么,咱们也琢磨过这个,没准进去趁乱更好动手。
天渐渐黑下来,外面游荡的骑马武人们也都回了庄子,只看到客栈和土围上有火把和灯笼亮起,其他各处除了星月光芒外依旧漆黑。
每到这个时候,朱达就对自己当年的行动庆幸不已,正因为一开始就补充足蛋白质和脂肪,所以在训练中没有让身体有所亏欠,更关键的是,夜间视力不受影响。
在这年头很多习武之人的营养也不是那么足,莫说油水,粮食能吃饱的也不是那么多,在这样的营养状态下,夜间视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夜瞎子是个常见状况,至于朱达和周青云这些年来,猪牛羊鸡鸭蛋奶鱼都没少吃,蔬菜粮食什么的更不必说,自然营养充分,身体没什么毛病。
正因为夜瞎子也就是夜盲症的存在,很多人夜间没有足够亮的灯火就看不清东西,在黑暗中的视力更是极差,所以军队很少敢夜战,还要防备被少数敌人偷袭甚至自家人骚动导致的炸营,地方上这些力量夜间也往往是守着灯火,因为在外面很容易迷路,甚至被人或野兽暗算。
朱达和周青云找人确认郑勇的行踪很容易,身上有血,手上有刀的蒙面人逼问,又是事不关己,没什么人会咬牙不说,郑勇这等亡命奔逃的样子又是显眼的很,当大概能确认之后,朱达和周青云呆在了预定的地方。
这片区域他们来的次数不多,但已经分别来过,将各方面情况弄得清楚,然后回去一一对照过,到目前所发生的一切还是意料之中,两个人都不怎么紧张。
秦琴没什么事吧?周青云闷闷的问了句。
那小屋里吃穿用度都是全的,怎么会有事。朱达知道周青云现在不是紧张忐忑,周青云一方面能沉得住气,另一方面则是害怕无聊,特别是在这等待发动的前夕,他习惯性的会说些话排解无聊,因为这个习惯已经被袁标训过好多次。
周青云又是沉默了会,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
我是想着我们回去晚了,向伯他们也会进山把秦琴接回去,不是说我们这次就折在里面,你现在给我把嘴闭上!朱达被周青云说得有点火气,怒斥了两句,周青云摇摇头,开始保养弓弦。
朱达的确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然不会把秦琴放在盐洞附近的宅院里,只是临战之前说这个话实在太丧气,所以才忍不住发火。
这么做对接下来的人生有没有意义,朱达已经权衡过许多次,不但没有积极的促进,反倒会有很多不可测的风险,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即便有秦秀才在背后,郑巡检也是个庞然大物,而且是爪牙锋利的庞然大物。
对这个时代有疏离感的朱达犹豫过,但到最后还是决定去做,不然的话,本心难安,这一点对他自己很重要。
天彻底黑下来了,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朱达开始以为夜间不怎么黑暗是常态,住户的灯光路灯和各种公共照明甚至光污染让天地很光明,但他去参加野外旅游的时候被震惊了,原来真的有伸手不见五指,原来真的是漆黑一片,原来以为照亮夜间的星光是那么黯淡,怪不得星座只能用来指明方向。
那时候领队曾说,说如今的黑夜还算不得什么,城市和乡村的光芒依旧影响到了所谓的野地,从前完全不同,朱达对此将信将疑,人毕竟只对亲眼见到的才有信任,但这十几年的人生中,他知道说得没错,这个时代的黑夜是真正的漆黑,如果月光不足够的话,人本来的视力在黑暗中确实不怎么够用,或者说需要更长时间的适应。
今夜不会有什么月光,尽管弯月如钩,星光灿烂,却只有在仰望的时候感觉得到,看向那个庄子客栈的方向,只有灯火摇晃,能隐约看得到灯光周围的青壮还有地形,朱达和周青云一开始是背对客栈的,他们只看没有光的地方,偶尔才回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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