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沧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琴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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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国际航班
王长江在最沮丧、最无助的时候,愿意陪他坐一坐的人,是王长江的哥哥王大海。王长江看透了,做错了,还能喜欢他的人,仍然是哥哥王大海。
虽然李萍在王长江的心灵上关上一扇门,暂且不去想李萍是否在经营爱情,选择分手,两个人都有责任。但血浓于水,哥哥王大海在他的心灵打开一扇窗,看着前方,不能垂头丧气,自暴自弃,闭目忧过,即使仰天长啸,那只不过是失意时的悲叹,两眼茫然无光,失去向前的信心与勇气。
龙山寺的夜,黑暗统治着这个世界,王长江抬起头,猛然发现,黑色的夜幕上,虽然不见皎洁的月亮,竟还挂着散落的星星,有一丝丝清辉,照在他的心中。其实,人生旅程的景观一直在变化,向前跨进,就看到与初始不同的景观,再向前去,又是另一番新的景象,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是困苦还是荣誉,一切都成为过去,人生又掀起新的一页,看着前方,看着前方的廖廓、深远与浩瀚,看着前方的美丽与希望的曙光,才能倾听到前方的呼唤。
“走,下山。”王长江站起身,口气肯定地自言自语。
“死皮赖脸,找李萍去死缠烂打。”吴兵高兴地对王长江开着玩笑。
“喝了一点墨水,脸皮变薄了,做不了下三烂的事情。”王长江一本正经地回答。
“先忍辱负重,再花言巧语弄到手。”吴兵紧追不舍,接着调侃道。
“我这人笨嘴笨腮,玩不转欲擒故纵的把戏。”王长江正色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吴兵大惑不解地问。
“不抛弃,不放弃,关键做好我自己。”王长江自我安慰地说。
“你如果不抓紧进攻,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到别人的怀抱。”吴兵冷冷地讽刺道。
“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一辈子的事不能勉强。”王长江伤感地回答。
“我问你一句话,要老实回答,你到底爱不爱李萍?”吴兵抓住王长江的肩,质问道。
“能说明什么问题。”王长江板着脸反问。
“如果是一个男子汉的话,先把李萍扭到手再说,如果瓜不甜就加点糖。”吴兵真心实意地给王长江支招。
此时的王长江,在王大海与吴兵俩人的说服下,只能讲树立起人生的信心,工作是工作,爱情是爱情,两者不是因果关系。王长江准备下山,放弃出家当和尚的想法,鼓起勇气,继续到单位上班。至于李萍能否回心转意,继续与王长江恋爱下去,王长江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通过这次打击,他由此产生了一种不自信,王长江与李萍两家不但门不当户不对,而且还成了冤家对头。再说王长江也不是钻石王老五,至于当一名国家干部,说得好听一点,很有前途,而证明这个前途的价值,也是在五年,甚至十年以后的事情。面对现实中的恋爱婚姻家庭,显得很苍白无力。
不但李萍给王长江以沉重一击,还有李建国的双规,使王长江理想的灯塔轰然倒塌。不只是说,给王长江带来工作上的连累,更重要的是,李建国是王长江最崇拜最尊敬最信任的领导,他没有想到为之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有魅力的好领导,却有着肮脏龌龊的灵魂,真是人心隔着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王长江为之自豪的追随,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王长江因此感觉到无地自容,想到一走了之,出家当和尚,在一片山石草木中,了却一生。
王长江在遭遇不幸中,也有幸运,虽然被爱情与工作踢了一脚,却被浓浓的亲情接住。王大海的一拳把王长江打清醒了,王长江认识到他不是一个孝子贤弟,现在体会到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道理,过去总是埋怨家庭,与同学们比吃、比穿、比玩,怎么自己的家庭,不但不能荣耀自己,还时常拖累自己。当时就没有往下,与条件差一点的同学比一比、想一想,还有不少同学,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能保障。更没有深入地问一问,自己每月拿到手的生活费,却是母亲用开裂的手指,在昏黄的灯下,强睁着瞌睡的老花眼,糊火柴盒,一厘一毫地糊来的。姐姐正值花季,本该搽香水的纤纤细手,却起早摸黑卖早点,从滚烫的蒸笼里,一分两分地钳出来的。哥哥义无反顾地保护他不受伤害,身陷牢狱之灾,为的是,让王长江保持一个纯洁的身心,好好的念书,能够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你怎么不说话呀。”吴兵给王长江支出妙招,看王长江沉浸在一片迷茫之中,他摇着王长江僵直的脑袋,大声地问。
“你要我说什么?”王长江在深思中,被吴兵的大声叫喊拉回到现实,他不耐烦地反问道。
“面包会有的,爱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吴兵俏皮地说道。
吴兵看着王长江一头雾水的样子,心里好笑起来,王长江是真糊涂,还是难得糊涂,我们在这里已经耗了一晚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难道王长江的脑子里真的是灌进水了,不回家,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并装模作样地反问吴兵。难怪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知识越多越反动。莫不是王长江真的成了一个书呆子,不食人间烟火了。
“不要那样,当一个土豪就沾沾自喜,我今后混得不会比吴总差。”面对吴兵的调侃,王长江不甘示弱,不服气地说道。
“有骨气,这才像我的贤弟。”吴兵竖起大拇指,在王长江的面前,像摇波浪鼓一样,左右摇摆不停,口中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赞叹道。
“不要老是拿长江寻开心。他的事,由他自己做主。”王大海走过来,沉重地对吴兵说。
王大海自从刚才重拳打了王长江以后,心里很惭愧,也很自责。面对弟弟王长江遭遇工作与爱情的困境时,没能伸出援助之手,却打出武力之拳,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打过以后,反思一下,确实对不住王长江,说句老实话,其实,在王大海对李建国复仇过程中,王长江是一个受害者,虽然王长江一时糊涂,不过也要理解,王长江没有家庭背景,仅拿着一张大学文凭,追随李建国,分配到机关,当上国家干部,还想在仕途上继续努力,步步高升,官场潜规则,别无选择,官场要想平步青云,必须首先要跟好人站好队。
虽然王长江对王大海不信任,甚至与王大海保持距离,但王大海知道李建国的内情,对于王长江处在危险的悬崖边,听之任之,只是轻描淡写地劝说,没有极力地挽回,采取断然举措,像今天这样的一拳早打出去,可能使王长江迷途知返,即使不能明白地划清界线,至少在李建国双规后,心理上不会受到这样沉重的摧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虽然王长江做得不容易,保持着一身清白,给外人的误解,肯定是不清不白,否则,王长江又怎么能成为李建国眼中的红人,手下的得力干将。王长江要想证明自己,绝对不能逃避,只能继续在单位干下去,时间会证明一切。
荒凉的龙山寺,响起“当……当……当……”清纯亮丽的钟声,悠远而肃穆,像是来自苍穹,又像是走向大海,铺天盖地,渐行渐远。
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在遭遇困境面前,在苍凉的钟声里,两颗心贴近了,一股割舍不断的亲情,让他们走到一起,俩人不约而同地说到,回家,那里有一团炉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不出的温暖,耳畔环绕着母亲的叮咛,是慰藉心灵的港湾,那里有治疗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有筑建在心灵原野上的一幢精神大厦,为人生点亮一盏七彩路灯。
回到家,母亲方金凤没有数落王长江半句,把嘴垛在王大海的身上,责怪不停。说这一切都是王大海惹的祸,惹祸的人,从小到大都在惹,狗改不了吃屎。那次逞强,自己进去了。这次逞能,把弟弟害惨了。方金凤从王长江的左边唠叨到右边,忽然发现王长江的右下巴肿了一大块,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摸上去,心痛地问:“这里怎么搞的?”
“没有怎么搞。”王长江回答。
“睁眼说瞎话,肯定是打的。”
“没有感觉到。”
“说实话,是不是和尚棍子打的。”
“没有与和尚在一起。”
“在路上给抢劫的人打的。”
“没有遭遇抢劫。”
“你自己看一看,肿这么大。”方金凤拿来一个梳妆镜,放在王长江面前照着,并用手指按住王长江的肿下巴,严厉地问。
“想起来了,打坐太疲劳,碰到石凳上。”王长江无法抵赖,想了一下,说道。
王大海给章文当下手,帮忙张罗一桌菜,按照方金凤的逻辑,家里不论是出什么事,大吃一餐,也就过去了。
正在这时,杨民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直奔厨房,向王大海报告:“董事长,有你一份传真。”
“我手离不开,有什么事,直接说。”王大海在水池里清洗青菜,头也不回地说道。
“到省城接机,传真上说,有一个国际航班……”杨民生正在照本宣科地读着传真的内容,王大海听到国际航班的字眼,立即放下手中的青菜,飞速转身,一把抢过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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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洋风吹来
当杨民生送来的一份传真,悄然无声地穿过王大海的夜时,失眠开始与王大海纠缠不清。传真上说,南湖的张老大与江海的欧阳傲雪出国考察归来,通知王大海开车到省城机场,接他们俩人,指定要到滨江,与王大海研究房地产开发事宜。
王大海情绪亢奋,倒不是因为要在房地产上搞大手笔,对于此事王大海早已成竹在胸,新厂区顺利投产发挥效益,老厂区退出二产进军三产,进行商贸楼盘开发,德豪发展的利好态势,虽然令王大海高兴,但不至于夜不能寐。也不是王长江的事,午夜一家人团聚,给王长江一颗破碎的心些许慰藉。
一夜顽强地与王大海纠缠的是出国二字,在八十年代能出趟国的人当属凤毛麟角,有幸到异国他乡去亲眼看一看,就跟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一样稀罕。天刚刚破晓,王大海慢慢地睡着,却被兴冲冲闯进门的吴兵拽起床,吴兵去接老大,心情比王大海更加亢奋,嚷嚷着,时间不早了,赶快开车到省城接机。
“老大这次算是开眼界了,吹洋风看洋景开洋荤。”王大海正在刷牙,吴兵站在他的背后,激动地说。
“月亮都是外国的圆,你这是崇洋媚外,一副奴才相。”王大海口中含着牙膏沫,不以为然地吱吱道。
“董事长应该出国吹吹洋风,洗洗脑子,看看洋人怎么搞企业的。”吴兵建议道。
吴兵还没有等王大海回答,他已经摸走王大海吉普车的钥匙,并且在王大海洗漱准备过程中,把吉普车仔细地检查一遍,开到王大海的宿舍旁,说了一声,在路上买早点吃。随即,俩人上车起程,前往省城机场,由吴兵开车,王大海买上热烫烫的点心,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自己享用。
说快也快,两个小时的行程,王大海与吴兵俩人赶到省城机场,顺利地接到张老大与欧阳傲雪。张老大作为中外合资企业,滨江海一公司的董事长。欧阳傲雪作为董事,应邀参加一个政府代表团,出访欧洲七国,考察发达国家房地产市场的运作模式、设计理念。张老大肩扛背驮,手上还拉着一个大皮箱,欧阳傲雪一只手拉着一个大皮箱,另一只手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喜气洋洋地向王大海与吴兵俩人等候的地方走来。王大海与吴兵顺手接过大大小小的箱子,塞到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大家分别从两边的车门上车。吴兵驾驶,欧阳傲雪坐在副驾驶位上,张老大与王大海则坐在后排。
“到家了,心里立刻踏实起来。”张老大扫了一眼窗外的风景,转过身,拍着王大海的肩膀,感叹地说。
“自讨苦吃,在天上,飞那么远,当一个采购员,大包小包的,真的很累人。”王大海用不屑的口气回答。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张老大抒发着自己的感想。他靠在座位后背上,看上去很疲劳,脸色也比先前要黄瘦一点。
“能适应吗?”王大海关心地问。
“心里既激动又害怕,不亚于当年上山下乡当知青。”张老大动情地回答。
“习惯吗?”王大海接着又关心地询问。他不知道张老大说的上山下乡当知青是个什么心情,因为在王大海高中毕业的时候,国家已经停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王大海毕业以后,即在家待业,靠打临时工挣点微薄收入,贴补家用。
“牛奶、面包,不如大米饭吃得香,傲雪从小在江海长大,能适应。我这个土老帽,一天三餐吃下来,不但吃不饱,到后来,看见西餐,不知怎么就呕心。”张老大哈哈地笑着回答。他指着前面坐着的欧阳傲雪,饶有兴趣地回忆起在国外吃饭的趣事。
“那怎么办呢?”王大海疑惑地问。他虽然没有出过国,但听说一点,洋人长得高大威猛,基本上是肉食的人类,而国人应该属于草食的人类,虽然吃一点荤,但还是以素食为主。
“与一起出国代表团里的人换,我拿牛奶与面包,跟他们换出国随身携带的小袋方便面与榨菜。”张老大拍着自己皮球似的肚皮,给王大海介绍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
“后悔吗?”王大海不解地问。他想到来之前吴兵说,张老大出国是吹洋风看洋景开洋荤,王大海听到张老大的介绍后,认为简直是受洋罪。
“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张老大爽朗地笑过之后,忽然接着说,“你的意思,是怕我出去受苦了。”
“不是说,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我们三分之一,能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人是无比幸福的,尤其像我们这一代,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在蜜罐里泡大的。”王大海自豪地说。
王大海从小学开始,上课的时间不多,学习的书本知识也少,但社会活动频繁。经常听忆苦思甜的报告,参观阶级教育展览馆,站在罪恶的旧社会的尸骨累累的万人坑旁,啃难以下咽的黑窝窝头。动辄一个月不上课,参加学军、学农、学工等实践活动,不做温室里的花朵,在大风大浪中茁壮成长,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去拯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
“手中拿着不高的收入,怎么去拯救全人类。”张老大对王大海调侃道。
“说真话,老大看没看见,国外的工厂里,工人们,骨瘦如柴,在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冷的地面上,拖着他们冻裂的伤口,流下鲜红的血迹。工头拿着皮鞭,凶神恶煞地谩骂着,动作稍慢一点,就要遭遇拳打脚踢。”王大海好奇地问。因为他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想问个水落石出。
“你描述的是集中营,不是发生在工厂里,如果都是这样的情景,怎么能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张老大否定地说道。
在王大海的心中,始终不相信这种说法,如果发生在玻璃行业,工厂老板算小帐,不发给工人劳保皮鞋穿,虽然能降低成本,但在班中是多么的危险,不是被玻璃戳破,就是被烫伤,老板花去的医药费,给工人们买到像样的劳保用品,还绰绰有余。眼见为实,张老大的回答,给出王大海想要的正确答案,也将他心中的一团迷雾驱散。
“国外到底好不好?”王大海紧追不舍,深入地问。
“彩电好不好,卡带录放机好不好,毛片好不好,还有钱好不好。”张老大激动地大声提问,言下之意,好坏不用明说。停了一会,他又接着说,“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在考察中,碰到一位老逼样,也曾是下放知青,出去两年时间,苦出来了,白天晚上打两份工,还抽空去运死尸,两年时间,抓到手,兑换成鲜红的毛爷爷,有二十多万,开心煞了,他说大热天开了电网扇赤膊数,哈哈,一辈子没有那样开心。”
吴兵开着车,不时侧着脸,竖着耳,听张老大的滔滔不绝。在副驾驶位上的欧阳傲雪,看不过去,对吴兵说:“你要专心致志地开车,可不能把我们都送到天上去。不要听张老大夸夸其谈,说得神乎其神。依我看,他们都是经济动物,只知道挣钱,挣大钱,冷漠得很,没有一点人情味。”
“老大,也要安排我与大海董事长出国见识一下。”吴兵忍不住向张老大提出要求。
“改革开放的总设师已经在南方划了一个圈,要与国际接轨,还愁不能出国,不要到时出去多了,还嫌烦呢。”张老大脱口而出,幽默地回答。
“我不嫌烦,只要有好日子过,乐不思蜀。”吴兵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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