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沧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琴昂
“我怕鱼线拉断了,即使鱼线拉不断,鱼竿也经不住这么拉,肯定会折断的。”王大海双手紧紧地抓住鱼竿,急得满头大汗。刘春花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王大海额头和眼角的汗珠。
“不会的,你松一下,等鱼劲稍弱,再把竿子往回收一点,就按这个方法,把大鱼慢慢收到没有水草的浅水岸边。”曹爱国指导着王大海操作,指手画脚地接着说,“要有耐心,跟它在水里多遛一会儿,等它遛疲了、累了,再抄鱼上岸。”
乔珍也赶过来,与刘春花一起站在王大海的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水中的大鱼,激怒它作垂死挣扎,那就可能会崩断鱼线逃脱。
等鱼遛了有半个多小时,曹爱国看水中的鱼渐渐地不怎么动荡,把抄网沉到水底不动,叫王大海将鱼慢慢牵到网口的上方。岸上的人清晰地看到,这是一条足有两尺长,青灰色的扁头鲢鱼。当鲢鱼头牵到网口中间时,曹爱国迅速提网向上直抄,凶猛而又利索地将鱼一下子捞起,拖到岸边。
王大海在曹爱国的帮助下,从鲢鱼满是细小尖齿的嘴里取出鱼钩。
刘春花用手扯着鲢鱼嘴边的胡须,兴奋地对乔珍说:“伯母,你看,这么长的胡须,还在动呢。”继而又用一根草轻轻地拍打着鲢鱼头说,“哪要你好吃呢?贪嘴就要上当吃亏。”
“那是大海的诱饵设得好,使鲢鱼经不往引诱,才敢冒险。”乔珍对刘春花笑着说,她笑得很开心,高兴时的一对眼睛充满着女人的妩媚,一点也看不出有抑郁症的病人。
王大海心里也很高兴,不光是为钓到一条有五到六斤重的大鲢鱼而高兴,是因为自己一年来为伯母矫正心理疾病,多少个傍晚,陪着伯母跑步,风雨无阻,没有休息日,付出的心血终于看到了回报而更加高兴。看到曹伯伯和伯母在一起又说又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希望工程,都喜欢小孩。人到了年老的时候,得有一个事情给他们去牵挂,既能忙忙碌碌,充实生活,同时也可以防止抑郁或是老年痴呆。想到此,王大海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因为鱼篓太小,装不下大鲢鱼,王大海用绳子穿过鱼腮系好,站起身,随手拎起,找了一个草丛的阴凉处放好,已是大汗淋漓。
烈日爬到头顶上空,没有了清晨的温柔,骄阳似火,酷暑难当,刺眼的白光烤得人身上**辣的,大地像是一个蒸笼似的,热气腾腾,连湖边的小路都烫得难以下脚。为了不让毒辣的太阳晒坏她们的皮肤,王大海带她们到油布伞下喝茶休息,给每人削了一个苹果。
远处的树林里,“知……了……”蝉鸣声清脆悠长,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叫声,时而缓时而急,慢慢地,其它的蝉儿好像受到感染似的,纷纷做出回应,那气势磅礴的鸣叫益发雄壮起来,霎时间,无数只蝉发出的嘹亮空灵的共鸣,占据了整个湖岸。
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刘春花来说,听着多蝉群鸣,感觉新鲜震撼,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乔珍听到蝉鸣,也兴奋起来,勾起她儿时的回忆,想起家乡“知了叫,割早稻”的谚语,到了双抢的季节,是父母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披星戴月,一边抢着收割早稻,一边抢插晚稻秧苗。但精神上是最幸福的时刻,在收获着沉甸甸的成果时,又播种新的希望。
看到乔珍开心的表情,王大海鼓起勇气说:“伯母,有一件事情像块巨石,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赶快说出来。”乔珍看着王大海,心痛地说。
“想把朱伯伯的骨灰接回来。”王大海语气低沉地说。
“我看大海很有孝心,让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先把朱兆有的骨灰接回来,寄放在市殡仪馆,等乔珍与朱家的人商量后,再择日安葬。”曹爱国安慰着乔珍,接着劝说,“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放下,朱兆有不是真正的离开你,他呀,老天大发慈悲把他接到天上享福去了。”
乔珍安静地听着,默默地点点头,悲伤的泪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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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魂归故里
王大海办好乔珍授权他接回朱兆有骨灰的委托书,坐上到监狱的客车。
客车在飞速地向前行驶着,道路两旁的山峦、田野和树木不断地被抛向后方,在昨夜雨水的洗礼下,没有了往日的灰尘,秋天的大地好像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料,看上去,犹如一幅巨大的图画。
到达车站,王大海步行在弯曲小路,抬眼望去,远处蜿蜒的长江堤坝,一片片的芦苇荡,他在这里曾挥洒过汗水的一草一木,与朱兆有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他曾在释放时,关上铁门的一刹那,对着天空大声地高喊,永别了,痛苦的城。
来到中队监管区的大门,新招收上岗的警察,王大海已经不认识,他掏出朱兆有的死亡证明书、骨灰寄存证明和乔珍的授权委托书,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处理这件事的还是老管教队长。管教队长从监区大门,带着王大海走到中队办公室。
“队长大人,您好,王大海来看您来了。”王大海跟在管教队长后面,一边走,一边把两包带过滤嘴的红塔山香烟,塞进管教队长的衣袋。
“听说你现在搞得不错嘛。”管教队长也没有推辞,把两包香烟拿出来看了一下,又放进自己的衣袋说。
“在朋友们的支持下,把朱兆有的破厂搞转起来了,刚刚才恢复生产。还需要强身健体,加速发展。”
“争口气,把厂子做大,成为一个大老板,我们欢迎你来作回归创业典型报告。”
“市长也鼓励我们说,录用劳改劳教两劳回归人员达到企业员工总数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可以免征企业所得税。”
“那你更该好好干,现在的政策多好,一定要抓住机遇。”
“还希望队长大人多多支持,今后,有释放出去,想端个安稳饭碗的人,可以到我那里去。”
“这件事我一定会把你宣传,现在犯罪呈年轻化趋势,但是,这些人出去后,能安心工作的可不太多。他们既好高骛远,又不脚踏实地。”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王大海从管教队长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认真地写下地址和号码,双手递给管教队长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地址和我的电话、bb机号码。”
管教队长检查了需要取走朱兆有骨灰的所有资料,认为基本齐全,准备带王大海走。王大海向管教队长求情说:“我这里带了二斤鸡蛋糕和一本李嘉诚传奇,请队长大人通融一下,让我会见阿不力孜五分钟时间。”
“今天你见不到阿不力孜,他被送到监狱,参加教育科组织的禁毒宣传活动。东西就放在我的办公室,等阿不力孜回监后,我通知他来拿。”
“请队长大人跟阿不力孜说一声,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我。”
王大海与管教队长,从监狱里办好提取朱兆有骨灰的手续,来到监狱所在县的火葬场,管理员走在前面,当打开阴森黑暗的寄存室门的一刹那,王大海感觉两眼看见,前面是一片浓密的蓝灰色雾团,从迷雾里面走出朱兆有依然消瘦,然而,显得神采奕奕的身影,向王大海微笑着走来,越走越近,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王大海本能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可是,面前的朱兆有把自己的双手靠在身后,始终没有伸出来,只是亲切地微笑着。
王大海感到迷惑,这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镇静地用力眨着自己的双眼,再仔细察看,朱兆有还在向王大海微笑,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跨过去,极力想握住朱兆有的双手,只见朱兆有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灰色的长裤,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的身边飘过,王大海油然地大声呼喊着“朱总!朱总!”朱兆有却没有任何反应,向着滨江方向,留下越飘越远的身影,王大海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感,不管怎么说,今天,朱兆有是正式释放出狱,是值得记住的日子。
管教队长把王大海的肩膀拍了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王大海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老是在盯着香炉发呆,赶快来接骨灰盒呀。”
“哦,我刚才好像是看到朱兆有。”王大海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自言自语地说。
“那是你的幻觉,人死了哪能复生。”管教队长站在放骨灰的一面墙前,他背后就是蜂窝状的一格格方方正正的小洞穴,里面塞满骨灰盒。
“确实看到朱兆有,他高兴得还在笑呢。”王大海摇摇自己的头脑,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刚才对他微笑后,飘然而去的人影,的的确确是朱兆有。
“你今天没有发烧吧,因为你脑子里想着他高兴回家,他当然要高兴。”管教队长用手摸摸王大海的头,又仔细地看看王大海的眼睛,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这真是活见鬼的事情,明明白白是看到的。”王大海走到摆放骨灰盒的一方墙旁,按照号码,在搜寻朱兆有的骨灰盒。
“也可能看到的是所谓的鬼火,老百姓说,发生这种现象,是死者的阴魂不断,鬼魂在那里徘徊,如果有人从它身边走过,那些鬼火还会跟着人走呢。”管教队长分析说。
“我看到他从这个门洞飘出去。”王大海回过身,指向开着的大门说。
“没有科学依据,可能是刚才开门时,光线交错的影子,你没有看楚。”管教队长肯定地说。
王大海拿出随身携带来的红绸缎,把骨灰盒包好扎紧,放在一个编织袋里,办完手续,离开火葬场。管教队长用监狱里的警车把王大海送到客运车站。王大海乘坐返程的客车,安全地回到滨江市火葬场,双手捧着朱兆有的骨灰盒,走进大门。
小陶已经等候在大门旁,炸响一挂鞭炮,进门两旁,大人们戴着白花,低头肃立,依次站立的是牛强、杨民生、顾长贵、王小六,再往前走,看见的是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有两个小孩跪在地面,一位王大海没有见过的矮胖女人。搀扶着乔珍,像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一直在哭诉,历数朱兆有生前的成长经历、为人处世、事业成就和遭受到的苦难。她的哭声听起来朗朗上口,千回百转,好像能让朱兆有心甘情愿地启程去极乐世界,让活着的人充分敬佩朱兆有的辉煌人生。
王大海捧着骨灰盒,再往前走,是一位在怀中捧着朱兆有生前画像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多岁的男子,焦急地等待着王大海走过他的身边,迅速地插到王大海的身后,随着一队人马走向滨江市火葬场骨灰寄存室。
寄存室门口站着的一位管理员,用手掌在空中摇摆两下,示意队伍停下来,对着队伍大声地喊:“填表登记。”
“哦……哦哦……”捧朱兆有画像的男子,张着大嘴,向后面的队伍急吼吼地叫着。
乔珍伤心得人很虚弱,坐在路边的花池沿上,刚才哭诉的胖矮女人,指着捧像的男子,用一根指头,做一个向下点点的姿势,说:“你去填。”
“哦哦……哦哦……”捧朱兆有画像的男子,不情愿地走到管理员的桌边,拿起一张表格,愣了半天没有下笔。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管理员不耐烦地说。
“哦……是……我……大……大伯。”
“你说是死者的侄子不就得了嘛,非要我倒过来想一想。”管理员仔细分辨他回答内容的含义,无可奈何地接着问,“叫什么名字?”
“哦……朱小……狗。”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自己的名字,填在寄存人一栏。”
填好自己的名字后,看着表格,朱小狗又在发愣,不知道怎么去填,把笔头放在自己的口中咬,可是,这一咬,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小声唏嘘,这不是一支铅笔,而是一支圆珠笔,把笔头上蓝色的圆珠笔油,擦满一嘴唇,成了一个青花瓷嘴。
“哦……哦哦……”朱小狗看到大家在笑话,急得一头大汗,把表格竖到管理员的眼前,指着第一格的骨灰姓名,问怎么去填写。
“骨灰姓名就是死者的姓名。”管理员看着一个结巴子,半天没有急出一个眉目,有点生气地指指围着的人,接着说,“这死者没有后人啦,找一个能干事的来。”
“王大海,你去填一下,把手续都办完。”杨民生早就想上前,制止朱小狗的行为,但又一想,朱小狗毕竟是朱兆有的亲侄子,是正宗的朱家后人。让杨民生气愤的是,在朱兆有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帮助他家多少,当朱兆有出事的时候,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与朱兆有沾到一点边,头不伸,甚至,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那种亲情薄得不如一位外人。看到今天,接朱兆有骨灰回来场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新的花样,否则,朱兆有的弟媳和侄子有这么热心?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杨民生,让王大海把朱兆有骨灰寄存的事办妥。
王大海把骨灰盒放在寄存室的一个台子上,拿起了圆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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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山雨欲来
自从朱兆有骨灰接回滨江后,德豪公司的大门外,有人贴大字报,王大海成为人们聚焦谈论的热点。
出公司大门,向右五米远的围墙上,有三张白纸并排地贴在一起,远处看,白纸上中间用红广告色写有大大的?、?、?页码标序,走到近外,透过在红色的页码,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毛笔抄写的一行行大字报的内容,标题是:请看坏分子是如何夺权的?
这张大字报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路过此地,都立足观看。让人感兴趣的地方,首先是“坏分子”,这个特殊时期产生的词汇,源自毛爷爷在1957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的一段话:“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广大人民的利益,对于那些盗窃犯、诈骗犯、杀人放火犯、**集团和各种严重破坏社会主义的坏分子,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随着特殊时期的结束,现在“坏分子”是泛指刑事犯罪分子。
另一个让人想往下看的**,如何夺权?工厂有什么权可夺呢,也不是政府机关。从大字报的内容可以看出,这个权是含有钱的意思在里面。改革开放初期,随着市场流通的放开,允许私人摆摊设点,买卖一些日用杂货。朱兆有从自己家里拿出六百元钱,与牛强一起,从摆地摊到在围墙上打洞,开店经营,再到后来的开办工厂,一路走来,这六百元钱,给大家在市场上没有玩掉,把自己的财产一算,现在比黄金要贵重得多。
一只张开翅膀、伸开利爪,在空中翱翔的大鹏鸟。这是新中国第一张股份制企业股票上的图案。它是1983年7有8日由南方市联合投资公司向社会公开发行的“原始股”,这只股票,不仅催生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内地第一个股份制企业,更重要的意义,是在昭示世人,搞企业,想要钱生钱,可以这样干。在滨江虽然没有正式的发行企业股,但是,私下运行的模式是,两三个人在一起合伙,把钱凑在一起做生意,赚了钱,二一添作五的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把一个人们熟悉而现在淘汰的“坏分子”词汇与大家不熟悉而又正在发展的,与钱有关的股“权”概念,组成一句话,向看者提出了问题,是最大的看点,搞不好可能还要产生一个新闻的爆点。
先是两三个人在看,嘴里还像读课文一样,大声地咬文嚼字,接着人是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老人挤进人墙,想再挤出来,没有小伙子的一把力气,那就等着,耐心地静候日落西山,看报人稀疏后再走吧。带着小孩的,把小孩扛在肩膀上看,骑自行车的站到后座上看。
看着大字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时地还发生不同观点之间的激烈争论。有人在嗤之以鼻:
“知道是一位心脏病人,背在身上走,应该要小心谨慎才对,怎么能上下用力颠簸呢,这不简直要把人往阎王爷那里送,就是一位正常的人,长时间地这样折腾也受不了。说白了,有蓄意谋杀的可能。”
“王大海不能拿别人的股权,朱兆有虽然没有后代,但是,他的弟弟还有一个儿子,朱家的财产怎么能落到王姓人的头上。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在江海玩女人,现在不是把人分成八等吗,一等公民是公仆,子孙满堂就幸福;二等公民搞租赁,汽车洋房带小姘;三得公民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四等公民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五等公民手术刀,割开肚子要红包;六等公民是演员,扭扭屁股也来钱;七等公民方向盘,上班下班都挣钱;八等公民老百姓,学习雷锋干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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