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粉姥姥
眼前寒光闪烁,那是风师父的长剑。
尚未站定,燕淮已反手拔箭,拉弓。
“嗖”地一声,箭便离弦而去,直冲背对他的风师父。
他的箭术极佳,从得到这把弓的那日起,便从未失手过。羽箭不偏不倚穿透风师父的背心。
屋内众人皆瞠目结舌,僵直在场。
被风师父制住的纪鋆最先回过神来,咬着牙一翻身,夺过正在呆立中的风师父手中长剑,又往他脖子上一抹。
既要杀,便要保证他死透!
“十一、老七!你们反了不成!”在场的剩余几人皆被眼前这一幕震得不知作何反应,等到风师父倒在地上捂着喉咙翻了白眼,才有人怒斥出声。
进刑室,除了师父外,谁也不得佩戴兵器。
当然,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无人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如燕淮这样背着箭囊闯进门来。
以正在死去的风师父为界,两帮人互相对峙着。
燕淮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看着对面似乎已做好准备徒手攻上来的同门们,冷声道,“我没有要同你们动手的意思。”
对面的人极为不屑,“你拔箭弑师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死罢了……”他敛眸,声音低低,近乎呢喃。
“杀了这两个弑师的东西!”
然而不等对面的人攻上来,众人脚下的地面猛然间剧烈震颤起来。
地动了!
燕淮登时面色煞白,一把拽住纪鋆的手便往外跑。
天机营耗资巨大,但仍旧不够完善,每年都需要花费大笔银钱维护,然而近段日子,钱财都流入了风师父的口袋,哪里还顾得上地宫。
心中遍布阴霾,若真是地动,失修的地宫,不一定能扛得住!
刑室中的其余人亦紧随其后,跑了出来,像是蜇人的蝎子,死死不松。
但脚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已渐渐有人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头顶上“咯咯”的古怪响动。有眼尖的一眼便看到,头顶上裂开了一条浅浅的缝,有几粒黄沙落了下来。
“快跑!”
也不知是谁在扬声大喊,话音未落,众人便都拼命往地宫出口而去。
若是地宫塌陷,被困在下头,可就真的死定了!
然而燕淮却拽着纪鋆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纪鋆大惊,“往哪里去?”
燕淮咬牙,跑得愈加快,“我才从外头回来,牵了匹骆驼!”
“轰隆隆——”
像是惊雷落在耳畔,一道接一道此起彼伏,震得脚步踉跄。
……
大半天过去,这片土地才终于在漫天的黄沙里重归了平静。
然而余震仍有可能发生。敦煌城内,人心惶惶。
宋延昭忙着安稳民心,谢姝宁则忙着安慰宋氏。
宋氏却只是拉住了她的手,担忧地道:“阿蛮,我们还是再过一段日子出发吧!”
“好好,我们晚些再走。”谢姝宁好声应了,宋氏才叹口气松了手。
**能避,天灾却是避无可避。
这片沙漠,近百年来,还是头一回经历地动。
谁能不怕……
城外,被红日晒得滚烫的砂砾,因为夕阳西下而渐渐褪去温度,重归冰冷。
空无一人的沙海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驼铃声响,在一片寂静中传出老远,带着暴晒过后的疲乏,显得沉闷而拖沓。
远远的,有只落单的骆驼摇摇晃晃地站了过来,蹒跚而行。它脖子上的缰绳,另一端不知牵扯住了什么,被拽得笔直,制住了它想要前行的脚步。它吃力地拖着深埋入黄沙的缰绳,拼尽全力想要迈开步子,一个不慎却重重跪了下去,身子歪歪斜斜地往沙子上倒去。
驼峰倒地的那一刹,“哗啦”一声,一只被缰绳紧紧缠绕着的手臂自黄沙下露了出来,坚韧的缰绳被一连打了数个死结,狠狠勒进了肌肤,有血汩汩地从手腕处渗出来。
砂砾像是海水,往四周散开去。
骆驼打着响鼻,重新站了起来。
伴随着它的动作,一具裹满黄沙的躯体,逐渐袒露在了青空之下。
骆驼脚步拖拉地往前走了一步,那具被紧紧捆在缰绳上的身躯,也随之在黄沙上缓缓移动。
另一只手臂也终于从黄沙之下,露了出来。
然而叫人惊诧的是,那只手竟然还紧紧握着一只手。
又是“哗啦”一声响,另一具遍布黄沙的身体也被拖了出来,滚落在空荡荡的沙海上,身下黄沙簌簌摩擦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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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出发
夜幕渐渐降了下来。
晚风带着残留的热气徐徐拂过面颊,吹散了糊在面上的黄沙。
骆驼也疲惫地伏在沙上,鼻翼翕动着,不再走动。因为用力的挣扎过,那根牛皮制成的缰绳也几乎嵌进了它的脖子,此刻依旧绷得紧紧的。
“簌簌——”
黄沙摩挲,发出叫人牙倒的声响。
被缰绳的另一端牵制住的人,突然重重咳嗽起来。
血肉模糊的手一个用力,已反手拽住了绳子,吃力地将自己的身子拖了起来,一骨碌靠到了骆驼的身上。
他身上的黄沙纷纷滚落,被风吹进鼻腔里,痒得厉害。
然而这个时候,他连打喷嚏的力气都快消失殆尽。
来不及静坐休息,他便俯身,用尽全力地去拉那个躺在自己脚边的人,“七师兄……”
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死去般的人蓦地睁开了眼,大口喘息起来。
夜风里,空阔无人的沙海上,只有两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并一匹精疲力尽的骆驼。
太阳彻底落下后,天气便飞快地冷了起来。
明明前一刻吹来的风里还夹杂着白日的滚滚热气,转瞬便恍若寒冰。这样的夜里,没有几人敢在外头露宿。也许一觉醒来,好好的人,便成了坚硬的冰块。
冷月悬空,越升越高。
夜风里,少年空出一只手来,终于将面上密密麻麻的砂砾抹去。
同样靠坐在了骆驼身旁的纪鋆亦喘着大气,伸手去掸脸上的沙子。
视线重获明晰。燕淮咬着牙把紧紧绑在腿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往缰绳割去。
牛皮绳子断开的那一刹那。受伤的腕部干结的血渍立时绽开,鲜血“滴滴答答”地往身下黄沙渗去。然而他已不觉得疼……也不知道被惊慌失措的骆驼拖着走出了多远……
不过依此时正静静卧倒的骆驼来看。怕是并没有多远。
灾难来袭时,不止他们乱了手脚,被吓得魂飞魄散,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也一样害怕。
气温越来越低,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十一,地宫呢?”终于缓过神来的纪鋆踉跄着站了起来。
燕淮皱眉,举目四望。
凉薄的月色下,黄沙无垠。
隆起的沙丘在猎猎大风中,随时改变着形态。地宫的入口。却牢牢刻在他们心中。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骆驼醒转后并没有带着他们走出多远——地宫就在不远处。
那一块深深凹陷下去的沙层……叫人胆战心惊!
燕淮深吸一口气,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撑着骆驼的身躯站直了身子。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人开口道,“塌陷了。”
以沙层凹陷的程度来看,地宫里怕是无一人生还。
除了死在他们手上的风师父,剩余的八人,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也难以逃出生天。
天机营。真的被黄沙掩埋,自此从历史的长河里消失不见。
燕淮忍不住叹了声。
他自小在地宫里长大,虽然排行最小,可真论起来。呆的时间比众人都漫长,也更加熟悉天机营地宫。
所以他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率先逃出地宫。又在漫天黄沙扑面而来的刹那将自己同骆驼捆在了一起。
可同时,还要带上纪鋆。其实并不容易。
垂在身侧的两条手臂,一只手腕部鲜血淋漓。另一只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地宫附近的那一片枯死的胡杨林,已经只剩下寥寥几株。
“十一……”纪鋆的视线落到了他受伤的手上,“你本可以不管我的。”
苍白的月色下,衣衫褴褛的少年扬起了嘴角,摇摇头道:“七师兄,换了你,难道便会不管我?”
“自然不会!”纪鋆脱口喊道。然而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错了。当日在敦煌城里,十一落单,他的确想要回头去寻人,可大师兄几人稍加阻拦,他最终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说到底,这便是他跟十一最大的区别。
比起旁的,他其实仍旧更看中自己。
但这话,他是远不会在此时此刻告诉身旁手腕流血不止的救命恩人的。
若没有那一箭,他的人生便毁了。
“我欠你一条命,十一。”纪鋆颓然在沙地上坐下,“你我本是兄弟,这些话本不必客套,但我仍要说,来日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必以命相报!”
劫后余生,他的声音喑哑又微弱。
燕淮却听清楚了。
背靠着骆驼温暖的身躯,他闭上了双目,听着风扬起沙子的声响,道:“七师兄,我们回西越去吧。”
听到这话的纪鋆猛地扭头看他,道:“回西越去?”
“天机营既毁,我们留在这里又有何用?”燕淮没有睁眼,低声道。
何况,在拉开弓的那一瞬,他便清楚,自己再没有办法在天机营里呆下去了。
一道长大的师兄们,最后一刻却还在同他们拔剑相向,简直像个笑话。可偏生,这么多年来,他们甚至不知对方的真名实姓。
纪鋆道:“也罢,人总是要还乡的。”
他们,本就是西越人。
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着,燕淮恍若不经意般,问出了一句话,“七师兄,你的家乡在何处?”
西越可不算小。
“我是汴京人。”纪鋆面上的神色忽然严肃了些。
燕淮道:“汴京,那可是个好地方呀。”
纪鋆迎着风笑了起来,被呛得咳嗽两声,“你呢。十一的家乡应在北地吧?”他说话时,不经意间仍会带上北地的特有音色。
“是啊……天子脚下……”燕淮霍然睁开双目。眸光闪闪,“是时候该回去了!”
“那就回去吧。”纪鋆笑容微敛。
说话间。两人的视线却都齐齐落在了那片深深凹陷的沙漠上。
……
一个月后,凛冬已至。
沙海上的沙子白天被日光灼烤,炽热得能烫伤人,夜里却又冷得仿若冰刃,要划破人的肌肤。
敦煌城里,宋府门前的驼队已经整装待发。
驼背上已负了厚重的褡裢跟箱笼,随着骆驼抬头的动作,拍击着它壮硕的背部。
清脆悠远的驼铃声,在敦煌城里回旋不散。
虽然冬日天寒。但却是进出沙漠最好的时节。
所以谢姝宁跟宋氏这时启程,宋延昭倒还是放心的。莎曼跟舒砚为她们母女准备了大量礼物,要让他们带回京都去,不知不觉,他们这一行,竟都快赶上小型的商队了。
原本在一个月前,她们就要离开敦煌的。
但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她们怎么敢立刻就动身。好在这一个月来,这片沙漠重归了宁静。宋延昭又特地召集了城中最有名望的向导。让他们拟定出了各种有可能在旅途中发生的危险,再一一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耗时许久,宋延昭才择定了一个经验丰富到叫谢姝宁吃惊的汉子为她们此行的向导。
再派了刀疤随行。
当然,派出刀疤。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笔金子,数额不小,谨慎小心些总是好的。
向导说。近几年内,都不会发生地动了。但宋延昭仍不放心。又让他们想出了应对地动的法子,这才终于答应让谢姝宁母女上路。
临行之日到来。竟同他们去年到达于阗时的时间,相差无几。
转眼间,竟就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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