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士听闻后忽的呆住,要那姑娘长命百岁,他可以理解。可为何要如此排斥他,还再不相见?一时没想明白,疯道士挠了挠头,再思虑了一会儿才觉醒,恐怕这臭小子是当初见到了小姑娘像一阵烟一样散了,如今还心有余悸,于是对他这个拥有鬼神之力的人警惕着呢。
疯道士看着苏长亭深邃且清澈的眸,忽然忆起那年初见这小子的场景。稽城苏府门前,臭小子与尤氏从外回府,他闲晃在人间,忽然瞧见这个娃娃浑身光芒,睿智无双。一时心惊其天资,便上前要收他做徒弟。
“七欲只留一执念,执念放下,红尘可脱。小子,遇见我尘雷散人也算是你的机缘,不若抛下红尘俗世,与我逍遥修仙?”当时,疯道士举着酒葫芦正要喝一口,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没想过会有人拒绝。
“一欲尚存,便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千般,如何能说脱于红尘。我志在能臣将相,哪能与你逍遥修仙,道长怕是寻错了人。”尚且八岁的苏长亭眉目清秀,眼眸中一股灵气仿佛灵泉之源,疯道士忽的便忘了喝酒,看着这小子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笑道,“有慧根,贫道果然没看错你的天资,奈何你意不在天道,罢了,贫道既与你有缘,虽不能成为师徒,且送你三愿。”
那日他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来时苏长亭乖巧镇定,走时苏长亭还是从容不迫。他始终记得这小子笑起来清清悠悠的模样,极是煞人,而如今这小子眼中依然有那股灵气,但是……果如他那年所说,一欲尚存便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千般。
如今他的眸中,可不止对于自己志愿的执着,更兼了一些复杂的东西,最是牵绊人于红尘间寻寻觅觅的东西。
“小子,你可知这最后一愿何其珍贵,你便真打算如此用了?”疯道士问道。
“你早便料到,何须再问。”苏长亭坦然答道。
疯道士忽的笑了,笑得很有些慈悲大义,拍拍酒葫芦,随即叹道:“好,那三愿已还,贫道与你的缘分便到此了。”
想想还真觉得有些舍不得,这小子的心性极强,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如此便就此不见当真要人惋惜的不得了。
疯道士离开的极快,刹那间,一阵风过,人便没了踪影。
☆、归园田居
秋末的城郊满天地的金黄色,杜敏贤很是悠闲地在院中酿酒,欲埋入土中,来年挖出必是香气逼人。她面上带着融融笑意,很像是个温柔的妇人。
苏长亭就在她三步之后站着,眸中温柔的光笼在眼中人的身上,嘴角挂着怎么压都压不下的笑容。双手负后的他宛如仙人,除了那眼角眉梢的深情无限,让他又比谁都像个世俗人。
“蹲了许久,累吗?不若我来帮你?”苏长亭在她身旁蹲下,笑说的声音带着温度,能够捂暖人心。
杜敏贤侧头看他,一侧头便望进了他的眼睛中,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陷入他深邃的眸中了,似乎自一月前她回到他的身边便常常陷入。
“早知我会累,怎不早些帮我?”从不曾示弱的人,忽然娇嗔起来,便是别样软化人心。苏长亭心口颤了颤,随即说道:“早些帮你,我便不能看着你了。”
他说的真诚,让人惊讶于他这真诚。杜敏贤还没从他话语中回过神的时候,苏长亭已经挽起了袖子,拿起小铲子,开始动工了。
她瞧着他白皙的手一点点染上泥土,便觉得一阵欢愉,不知为何便起了坏心眼,手在泥中一抹顺势便涂上了他的手臂,涂完后便开始大笑。
苏长亭忽的停下动作,对于她的行为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半晌后才眉目清秀地抬眸看她笑,便这么静静地看着,不报复也不斥责,仿佛没有任何脾气。
杜敏贤笑了一会儿后,见苏长亭还是一直望着她,顿时便觉得自己的举动幼稚了。咳了两声停了笑意,才说道:“瞧什么呢?快挖吧,待会儿该用晚膳了。”
“好。”苏长亭应的松快,还是那笑容满面的模样,再动起铲子来。
一旁没事做无聊起来的杜敏贤便看着苏长亭做事,看着看着,她便不由地想自己方才的行为是为哪般?明明她不该是这么随性的人,明明她做任何事都应该有原因有目的才对的。
可为何今日便这么随性了呢,再一回想好似不止今日,好像从她重生之后,便随性了许多事,随性地去了洛阳偃师,随性地开了酒肆,随性地与苏长亭落居京城郊外……
深入地想去,她的随性恐怕是因为知道苏长亭会做完所有事,并不需要她去操心费神。竟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她便潜意识地依赖于他了吗?
“苏长亭,你是何时爱上我的?”杜敏贤脑中还在思索着为何随性,嘴上便不由自主地问了,当问题问出的时候,她也是一愣,她怎问的如此直白。
而苏长亭再次停下了动作,他看着土坑里的酒坛子,半晌后才蚊声说道:“我也不知是何时,只是从你死后,心里便觉得很难过,日积月累,不减反增,直到明白你并非面上那般歹毒,所有一切不过是做戏,做的戏是为了挽晨,我才惊觉原来我是爱着你的。”
说话间,苏长亭又动作了起来,安置好酒坛子,用铲子一点点将土埋入,他如话家常地说着:“刚开始的时候,想你只是刺痛,随后也只是心闷,再后来便慢慢不受控制了,无力与人交谈,不想做任何事,满脑子不断地出现你的画面,原本模糊的变得清楚,原本清楚的变得如在目前。我尝试着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强迫自己做其他的事,用不间断的公务困住自己的思想。可总是到了临睡时,那片刻的松懈,对你的思念便像是海水咆哮一样涌来。我白日强迫的越厉害,夜里你袭来的便越厉害。”
“其实,你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更想回答,我只愿从未爱上过你,这样便不会那么难受了。失去你的时候,痛不欲生,拥有你的时候,胆战心惊。”苏长亭埋好了酒,温柔地看她,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一会儿的深情对视后,“走吧,该用晚膳了。”
苏长亭已经起身朝着前院走去了,杜敏贤还是怔在那儿,半晌后才从他的情话里回过神。眨了眨眼睛,杜敏贤觉得脸上有些异样,莫不是羞涩脸红了,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片黏糊软硬,摊手一看,方才的动情瞬时消散干净,仰天长啸一声:“苏长亭!”
晚膳间,苏长亭温言软语的哄了杜敏贤许久,于是整个晚膳用下来,苏长亭都是看着杜敏贤的脸色行事。
太后娘娘看了一眼青油油的花菜,苏太傅便乖巧地夹送一筷子。太后娘娘放下了碗筷,苏太傅便适时送上一杯温茶。
哦,对,如今的苏长亭亦非太傅这么简单,他利用权职之便给自己加官进爵了,封了摄政王,专门在大事的时候出面做决策,所以小事的时候根本不出现。
而大熙繁荣昌盛,海内清平,并无什么大事,于是摄政王理所当然地隐居于此陪伴爱人。幼帝那儿也无需担忧,不正有他又重新招揽回来的李清宴与秦遇吗。
晚膳用完后,杜敏贤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二人正准备烛灯作伴,共吟几首诗词歌赋,却忽然跑来了一个扫兴的。
[重生]哀家变成自己情敌分节阅读79
那扫兴的正是玉炎,匆匆跑来,进了二人屋中,二话不说便坐下,喝了一口茶,道:“三弟,快给我使些银子,我那善堂经营不善,如今眼见着就要没米下锅了。”
苏长亭眉峰动了动,眼见那只欲揽去杜敏贤腰间的手就要落下了,这人竟然就该死地进来了。不由地,苏长亭冷声回道:“无上佛尊曾割肉喂鹰,二哥大慈大悲,可以效仿一二。”
忧愁不已的玉炎听了三弟这无情的话,眼睛瞬时便红了,连忙看去,一看便看见了他身旁的杜敏贤,眼中红色一止,咕噜一转,坏心眼便起了。
玉炎双目哀愁含泪,望着苏长亭的神色凄凉不已:“三弟,你财权傍身,实在叫人羡慕。不过更让人羡慕的是这左拥右抱的艳福,这位是新来的小娘子吗?上次那个与你花前月下的孙姑娘呢?你不要人家了?”
杜敏贤忽的笑起,转身看着苏长亭道:“花前月下?”明媚的眼略微眯起,很是危险。
“你知她的。”苏长亭心头一哆嗦,立即乖巧说道。那孙玥分明是她送来的,可怨不得他,何况这花前月下很是有争议,因为他并不记得那夜苏府里有开什么花。
杜敏贤岂能不知孙玥乃是她命人送去苏府的,只是不知这苏长亭是否真能把持住,不对美人动心罢了。而如今看他神色,应当无事,可她却不想就这么轻飘飘地翻过。
她笑的温柔,点点头,算是同意苏长亭的话,可随之的举动却让苏长亭头痛又心惊,因为她不发一言便朝着屋外走去了。
苏长亭片刻不耽搁,立即跟了上去,才走到门口,便被人扯住衣袖。他回头一看,瞧见玉炎坏笑着看他。
玉炎正要说话,苏长亭已经开了口,道:“环儿被送去稽城了,母亲似乎很喜欢那丫头,欲给她说媒定亲。”
他话一说完,玉炎脸色便变了,手上一松,过了一会儿气冲冲地指着苏长亭,一字一字地咬牙说道:“好,兄,弟!”
“好,二哥。”苏长亭笑说完了,便立即去寻杜敏贤。
玉炎怒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静了下来,呆了片刻,才一咬牙不愿放弃地离开,至于去哪儿,大约是稽城苏府。
苏长亭在院中寻到杜敏贤的时候,瞧见她正仰头望着月。他还没走近,便听她说道:“苏长亭,去寻几朵花来。”
苏长亭一愣,片刻后抬头看了看月,又低头看了看空了些的院前,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明白的当下心中便是一甜。
他转身欲举步,却又忽然停下回头看她。杜敏贤似有察觉,回头笑得像朵水仙,说道:“放心,我的诺言终生有效。”
她的诺言是等他,所以不管他去了哪里,她都会等他回来,作为上一世害他悔恨伤心十年的回报,也作为他们相爱的山盟海誓。
“我很快便回。”苏长亭终于笑的安心了,说完后他便离开去为她寻花儿。
杜敏贤在月下并没有等多久,而她等回的是一片花海。花瓣纷纷飞下,好似星河破了,漫天辰星从天而降,杜敏贤这时才知,原来星辰如此轻盈,旋转纷飞,绵软而下。
她伸手去接,却接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杜敏贤抿唇笑着举头看眼前人,问道:“你从何拾来这么多花儿?”
“我曾说过,若你想要,我总能为你办到。”苏长亭反手一握,便将杜敏贤的手紧握掌中,专注地看着她,一转身便将她虚揽怀中,同她一起望着满天繁星。
“杜相在边塞无事,你尽可放心。只是碧烟的死讯还是要送去,所以长孙大人怕是要伤心一阵。”苏长亭轻声说话,温柔说话的时候,嗓音里总是有一种蛊惑感,似能将人引入迷障里,让人为之欲仙欲死。
他总是能够知晓她心中担忧什么思虑什么,然后一点一滴地为她安排妥当。杜麟乃是她生父,她不可能不担忧,身为长孙碧烟的那几年,她最感念的便是长孙宇珩。而她的担忧感念,他都为她承担了下来。
杜敏贤笑着将头靠去他的胸膛,听着他稳缓的心跳,说道:“花前月下与君赏,海清盛世同卿赴。不管什么,此后我都同你一起,可好?”
“好。”苏长亭的这一声极是沙哑,因为从来惑人的他此刻被惑了。
稽城城门口进来一个道袍破烂的道士,腰间别着一酒葫芦,过往之人稍有好奇地都侧头看一眼。道士却毫无知觉,只是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哈欠还没打完,双手便被人扣住,随即一阵晕眩,人便到了一堵墙前,尘雷立即反应过来,不好,被师兄们抓住了。
正心中哀嚎着,声音便传入耳中了,阴阴柔柔,似男似女,非男非女,且并不好听:“小尘儿,你可算被我们抓住了,你说说你干涉红尘中人生死大事,若是叫师父知晓了,该如何罚你?”
“师父必定又要让小尘儿扫河清池了,用那一根手指大小的扫帚扫。”一个同样不阴不阳的声音幸灾乐祸地笑道。
“不止不止,肯定还有给仙子们送衣服去,那云棉霞绸制成的衣裳,风一吹就会破,一破又得被仙子们斥责。”另一个声音奸笑着附和。
“师兄。”尘雷一哀嚎,挤出两滴眼泪,手上一松便转身面对着三个行为举止像女人,衣着像女人,唯独模样像极了男人的壮汉告饶道,“师兄,你们一个个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桃羞杏让的必定也是菩萨心肠,师弟我游历人间时间短,难免行差踏错,师兄们行行好就不往师父那儿报了吧。”
三个大男人被尘雷这么一夸,同时羞涩了起来,一跺脚同声说道:“世上说谎话的比比皆是,也就是师弟你净爱说实话。人家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美啦。”
三道声音一说完,只静了片刻,便分道扬镳了,同时错综无序地对于谁更美,开始了无休无止地争辩。
尘雷一头虚汗,悄悄沿着墙爬出三人合围范围。而争论着的三人根本没有空闲去管师弟偷跑的行为,于是尘雷便这么有惊无险地又脱离了一次魔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这就是最终章了,会不会有人连揍我的心都没了,可是它真的完了/(ㄒoㄒ)/
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写了个很狗血的故事,然而我控制不住我的洪荒之力啊!
下一个故事一定要列出完整详细的大纲了,然后再接再厉再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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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天使们,江湖再见,希望我们还有缘(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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