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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哀家变成自己情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负压

    苏长亭话语不停间,二人已经又落下尽十子。杜太后听罢后,会心一笑,苏长亭所虑之周,让她惊叹。

    医馆招收医徒,私塾接受弟子,皆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难民生存压力,而这两策最重要的是将为洛阳灾区日后的发展埋下根基。赋税应不同行业而相应减免,朝廷便可在最大的程度上控制民间钱财往哪个方向流转,如此便可兴农富商,一举两得。

    杜太后笑得浑身散发着柔光,又接着问:“如今诸国并立,以金奉国兵力最盛,善水国将帅最狠,而我大熙国中规中矩,似无多少建树,太傅看,然否?”

    “然,也非然。”苏长亭专心致志于棋盘,却又同时在回答杜太后话时条理清楚,“金奉有强兵,善水有猛将,我大熙看似在军力上逊色不少,将非猛将,兵非强兵,却也没有到软弱可欺的地步。中规中矩的确如此,可若论治世,无人能出我大熙其右。杜相治御朝堂数十年,数十年间外无强敌破我山河,内无暴民揭竿而起。四海升平之下,我大熙军力何以显现,自然中规中矩,毫无出彩。”

    “可一旦诸国开战,大熙如此兵力,如何应敌?”杜太后落下一子,接着迫问道。

    苏长亭默然片刻,然后温柔笑道:“太后不是早将一子送出去了吗?”说罢,苏长亭落下一子,与角落一白子交相辉映,吞并黑子大片疆域。

    杜太后一子捏着,举在空中,怔了神色,仿佛忽然出了神一般,看了那一片被白子围成的空白良久,才忽的一笑,轻轻将黑子落在原便要落的点上。

    “哀家自以为不动声色,却不想一招一式都在太傅心中有数。”杜敏贤此间笑得有些漠然,多了些寂愁。

    苏长亭抬眸时,不巧看见,心中一涩,忍不住开口道:“宇文将领必定不会辜负太后所望的,太后请放心。”

    杜太后笑而不语,转而另开一题,又问道:“善水历来以女子治国,秉承刚柔并济,屹立百年,虽不逊色男子,可总叫其他诸国眼有异色,皆私揣其国脉浅显,过不了大风大浪。苏太傅,你又秉何观点?”

    苏长亭张了张嘴,忽然想起那嚣张跋扈,亦正亦邪的祁筑儿,余光里又瞧见杜太后落子时那莹白纤长的指,心中动了动,他才说道:“千古功绩,从来都是后人说的算,时人,不过蜚语。”

    “如此说来,苏太傅对于女子治国,似也认可?”杜敏贤笑道。

    苏长亭神色分毫不动,若非经历了上一世,听她如此说,恐怕没有人不认为她在暗语她自己,垂帘听政,实握王权,架空帝王。

    然而,苏长亭知道,她说的不是她自己:“微臣以为,明君不分男女。”

    杜敏贤眉目舒展,这一子落得明显轻了。忽然之间,慈安宫前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棋盘上依旧金戈铁马,你来我往,杀的不亦乐乎。

    当苏长亭最后一子落下后,杜太后手里还捏着一枚黑子,久久捏着似乎不愿放下,她的脸上挂着不信的笑容,并不强烈,却正是这种淡淡的不信,让人更能瞧出她心中的惊讶。

    “太傅棋艺果然名不虚传。”杜敏贤轻声笑着,将棋子落回棋盒中,随即起身,“哀家累了,太傅退下吧。”她转身走回寝宫,对于之前的赌注,只字不提,让人以为她堂堂太后竟想要赖账?

    然而苏长亭分毫不计较,起身后,恭敬地朝着杜太后的身影拜道:“微臣告退。”

    殿门开启后合上,苏长亭直起身后,站于他身侧的是海福,正欲送他出宫。他道了一声谢,谦逊地跟着海福朝着宫外行去。

    海福神色复杂,他此刻领着的人,苏太傅,曾经不过是个小小田阁老弟子,连官名都让人想不起来,当时的苏长亭也是谦逊模样,与如今一般无二。

    正是苏长亭这自始如一的气度神态,才叫海福心中复杂,他原该是心恨这人的,只因这人陷太后于危难之中,难以脱身,可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人。

    这般的隐忍自持,位高不骄,位低不弱,叫人怎能不仰望兴叹,恐怕就算是败在其手,也是心悦诚服的。

    ☆、重生一世为哪般

    深夜,时辰到了,本是杜太后应该睡下的时候,她召来了遗庆,问了他挽晨近日的事情。

    遗庆感到莫名,只因陛下近日几乎不离太后的身边,太后如此问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看看他用不用心伺候陛下?遗庆虽感到困惑,却还是巨细无遗地将陛下近日之事禀报。

    杜太后听罢后,挥了挥手让遗庆下去,然后又叫来了惜梦,嘱咐道:“哀家有些睡不着,你去将父亲之前送来的佳酿拿出来,给哀家温上一杯。”

    “是,太后。”惜梦轻声回应,然而心中哑然,她记得太后从来不喜饮酒,为了自始至终保持清醒。

    酒送上来的时候,杜太后却有些乏了,倚在软垫上,闭着眼让惜梦将酒放下便可出去。惜梦迟疑,却又不敢违逆,放下酒后轻声地出了殿中。

    殿外的明月似乎有声,那月上似乎有打更人,一声一声地敲打着,敲得杜敏贤心中越来越静。她疲惫地坐起身来,赤足走向桌上的温酒。

    桌前坐下,她身若无骨地端起酒杯,瞧出了感情来。当年夕月痴疯入魔,她许他解脱,送的也是一杯酒。她看着他高高兴兴地饮下,饮下后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谢谢,反而眼中恨恨地看着她。

    可到了最后他到底是闭了目的,仿佛心愿已偿,没有丝毫眷恋,对她似连恨都就此放下。

    杜敏贤将温酒送入口中,眼角留下一滴泪,整个人无比的温柔。大熙国康端太后,从未如此柔情似水过,一眉一眼都是鲜花细蕊。

    她饮下酒后似乎有些困意了,放下杯,慵懒地赤足朝着凤榻走去。这张华丽的凤榻,她独卧了九年,人人都说孤枕难眠,可她似乎睡的总还不错。

    果然是心冷的人啊,杜敏贤轻轻笑着入了梦里。

    而巨大的明月下,一人入梦,另一人却从梦中惊醒。

    苏长亭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浑身是冷汗。明明已经入夏了,这份恐惧就像回到了那一年的盛夏,从太医的手上苏醒后,他惊恐地发现他明明悬崖勒马的事竟鬼使神差地做完了。

    苏长亭猛然掀开被,赤足下床,打开门后,看见天上泛着淡淡鲜红的月,巨大的像是要掉下来。他凝起眉,手不自觉地扣紧了门,指尖快要镶进木头里,他却浑然感觉不到痛。

    正当这个人像是中邪,又或者被人摄了魂去一样时,全寿提着灯,惊恐万分地而来,当瞧见门口怔怔望着天月的少爷后,顾不得惊讶,上前说道:“少爷,宫里传出消息,太后薨了。”

    苏长亭仿佛没有听见,还是那般看着天月。全寿以为他家少爷没有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道:“少爷,太后忽然猝——”全寿没能说完,因为他的颈上扣着一只手,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他恐惧地看见他家少爷仿佛另一个人,双目猩红,戾气化作杀气,足以杀千军万马。一丝一毫的温润都没了,正一点点地化身为魔。

    全寿手里的提灯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灭了,他拼命挣扎想要让眼前这个像极了他家少爷,又分明不是他家少爷的人松开手,放他一条生路。

    全寿喘不过气来,而更喘不过气来的是苏长亭。他艰难地重新控制住自己,松开了手,任由全寿蜷缩在墙角,恐惧地望着他,只字不言地运用轻功冲出了苏府。

    皇宫里乱作一团,苏长亭一身寝衣凌乱不堪,推开慈安宫殿门的时候,惊得一殿啼哭宫奴静了音,纷纷惶恐地望着忽然闯入的人,辨认了许久才认出,这戾气浑身又仿若死人的人,竟是苏太傅。

    海福亦是惶恐,许久都没从苏太傅竟然闯入后宫此等胆大妄为的行径中回过神来。直到苏长亭赤足幽幽地走到凤榻上永眠的太后面前,海福才镇定地站起身,将一旁的锦盒取出,呈给苏长亭,并哑着嗓音说道:“太后还有最后一句话命老奴留给太傅。”

    苏长亭定在凤榻前,没有任何神色,白皙的脸如同玉一样,没有丝毫的瑕疵,完美的不像是个活人。

    “愿赌服输。”海福泣不成声,将话说完后,苏长亭终于有了动静,他侧头看了一眼那锦盒,明白里面的是什么。只不过上一次,是他人从慈安宫中搜出,而这一次,她竟连藏都不藏,直接命人给他了吗?

    何其残忍?杜敏贤你何其残忍!

    众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苏太傅忽然一手掀翻海福手中锦盒,锦盒滚在地上,露出许多文书,那些文书陈年已久,具是当初杜麟唆使皇子自相残杀的证据,是杜敏贤费了许多年才收到,且并不齐全的全部心血。

    可苏长亭却觉得她的这些心血是对他自以为是的巨大讽刺,他满以为如今的情况,已经达成她所期望,杜家就快倒了,大熙很快就会迎来清明的盛世,君臣和悦,百姓安康。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为什么还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重生]哀家变成自己情敌分节阅读75
    苏长亭双手撑在凤榻边上,狰目俯视着永眠的杜太后。他伸出手,似想要大胆触碰凤颜,却又在毫厘之距时,停下。

    然而无人敢呵斥其放肆,如今的大熙朝堂,还有何人能与苏太傅抗衡?杜相入狱,杜太后身故,陛下年幼无权,如今的大熙恐已是苏长亭的一人乾坤。

    慈安宫里很安静,尤其是确诊太后已经断气的太医们,低着头不敢乱看,风中瑟瑟,甚至有人抵不住压力,堪堪跪倒匍匐。

    苏长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看了沉睡的杜敏贤许久,仿佛要将这几年来一直没看的都看够了。然后,猝不及防间他一转身,又如飓风一般夺门而去,快如闪电。

    一殿忽的响起许多呼吸声,人人汗如雨下,他们惊恐的开始疑惑,方才那人当真是太傅大人吗?

    那样的悲伤,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泪,却悲伤地仿佛湮没了整个世界也不足以抵偿。

    苏长亭脑子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要去洛阳,洛阳偃师。杜相入狱后,她必定身心轻松,无需做什么,便会回到偃师逍遥度日。

    他一身寝衣雪白,奔波了两日,日以继夜,不曾停过一刻,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马,当他在一叶酒肆门口从失蹄累死的第四匹马上飞身下来的时候,雪白的寝衣尽是风霜尘埃。

    他推门忐忑,此时正是午时,过往歇息的客人很多,店里人声鼎沸。他茫然地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很多人举着酒碗,奇怪地望他,连喧嚣声都骤然停了。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地茫然搜寻着,直到一抹倩丽地身影从一帘布后拐出来,手里正端着一盘牛肉。苏长亭快步走过去,惊恐地将她抱住。

    两日来,从未合上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两日来不曾发出任何声音的他,终于深深地舒出一口气,说道:“谢谢,谢谢。”他卑微如尘土,已经不知如何言语。

    落空有些痛,她挣扎一下,他便抱紧一分,无奈下,她将盘子递给小二,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先放开可好?”

    她的声音,她的语气,苏长亭心中万幸,痴傻地笑着慢慢将她放开。落空被他放开后,缓了口气才瞧见这人竟然一身寝衣凌乱不堪,披头散发,俨然一个疯子。

    落空脸色不太好,拉着笑得傻兮兮的苏长亭走进内院,将他推入房中,想要给他准备热水先沐浴一番,可这人仿佛真的傻了一样,门被她关上,他便将门打开,她朝着厨房走,他便跟进厨房。

    那模样就像是刚刚孵出的鸡仔,跟着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活物,认作母亲,亦步亦趋地跟着。

    落空也只能无奈地听之任之,因为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对她傻笑。

    等落空筋疲力尽地终于伺候苏太傅沐浴干净,恢复人形后,落空让他将衣服穿上,为了让他听话,她承诺不出去,背过身就这么站在他的眼中。

    果然,苏长亭眼中只要有她,便听话了,一件一件地穿上,穿好后又从身后将她抱住,头搁在她的颈窝里,浅浅地呼吸,一句话也不说。

    “苏长亭,我们谈谈。”落空柔声说道,没有推开他。

    他在她的颈窝处点点头,然而还不等落空再开口,便听见门口冉福的叫嚷捶门声,喊道:“不好了,落老板,您快出来,我家少爷出事了。”

    落空闭眼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随即从苏长亭的怀中出来,又拉着他的手,便怕他现在神志不清闹别扭。

    门开后,落空看见冉福满脸的泪,擦都擦不完。冉福一看见落空出来了,立即拉起落空便往竹鹦林去,边走边说:“少爷他寻短见了,还好我及时发现,现在正昏迷不醒,大夫守着。我没敢把这事告诉老夫人,落老板快跟我去看看,冉福好怕少爷醒来还要寻死。”

    等落空被冉福拉着,苏长亭被落空牵着,三人到了洛修竹屋前的时候,洛修竹正巧醒来,砸碎了药碗,双目失神。

    落空站在门口,瞧着洛修竹的模样,又感受着身边苏长亭的密切注视,头痛欲裂,只能忍受着压力,问道旁边的冉福:“我让你送给那位的信送去了吗?”

    冉福哭着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信,随即答道:“一早便送去了。”

    落空凝眉,正思考着办法的时候,替她分忧的人便来了。祁筑儿从来都是个怪人,骑马闯入不说,下马后第一句话便是骂人的,她骂的不是别人,就是现在要死不活的洛修竹。

    “废物,抢不到人,人死了还没出息地寻死觅活。”祁筑儿提着马鞭走进来,一身衣着非男非女,却简单精贵的很。

    她早在来的路上便得到善水国探子禀报杜太后死讯,心里害怕洛修竹有个好歹,进了这死气沉沉的林子,不久便凭她过人的功力听见冉福啼哭,说他洛修竹寻死了,随即又听见砸碗的声音。

    一下马,祁筑儿满腔的担忧便化作了腾腾怒火,见了床上躺着的洛修竹后,她更是怒不可遏,一马鞭直接当作了长鞭甩去,马鞭虽不能直接伤人,但她彪悍的内力却以鞭气的方式打在了洛修竹盖着被子的腿上。

    马上,被裂声响,洛修竹一声惨叫后,恨恨地看去祁筑儿。

    被洛修竹仿佛仇人一样看着,祁筑儿反而笑了,她一手负后,走上前,一手扣住洛修竹的下巴,俯视着他,轻蔑地说道:“还以为你心如死灰了,却没想到还能有点人的反应。”

    落空瞧见祁筑儿来了,便知道洛修竹想寻死怕是成不了了,放下心后,她便拉着苏长亭走出屋内,朝着这竹林对面的梅林行去。

    走进梅林深处,落空在一处很窄小的溪涧边停下,侧头看由始至终没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苏长亭,她笑了笑,拉着他坐下。

    “苏长亭,你很爱我,爱着身为杜敏贤的我,对吗?”她温柔地对视着他,问道。

    ☆、守候

    “苏长亭,你很爱我,爱着身为杜敏贤的我,对吗?”

    梅林中的花是沉寂的,梅林中的风是温和的,而梅林中的声音是残忍的,那声音来自他眼前的她,仿佛是海市蜃楼的存在,又在他心里扎了根,□□,便是两条命的葬送。

    他舍不得。

    他又很恨。

    不知哪个方向的风,送来了一片流浪的叶,落在苏长亭的肩上。落空瞧得仔细,瞧见那叶当是竹叶,叶长而脉清,仅在他的肩上停了片刻,便仿佛胆小的惊魂,掉落逃离。

    她看得还不止这么清晰,除了叶,她还看见了他的神色变化,由痴笑变成了无色,又由无色变化为讥讽,讥讽里带着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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