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莞尔wr
一旦出了事,几个人都不敢担责。
傅明华看了傅明纱一眼,她端坐在椅子上,一双小脚往裙里收,捏了生绡团扇的手放在腿间,指尖收得极紧,显然此时只是强作镇定罢了。
“此次的事情,倒不像是意外。”
傅明华说这话时,她嘴角边笑意发僵,一手还抬了起来,不时理理衣襟,一会儿又摸摸头发。
虽说傅明纱有些心机,但年纪毕竟还小,沉不住气,此时傅明华才说了一句话,她便显出紧张之色了。
“当初祖父怎么回乡的,你们如今也该心中有数。依我瞧着,若此事还未铸成大错,大家都闭了嘴,不要再提了。”傅明华目光落到那青花瓷杯上,神情淡淡的说道。
钟氏便苦笑了一声,傅明纱旁边坐着的傅明澜则是轻声的抽泣起来了,哭得梨带雨的模样。
也没有人吭声,傅明华垂眸望着桌子,当没看见傅家人脸上的神色一般。
傅其弦目光落在杨氏身上,杨氏硬着头皮站起来:“我有话想与王妃说。”
几人松了口气,傅明华眉头微微一皱,杨氏怯生生的,得了她首恳才上前来,两人进了内室,杨氏才道:“昨夜五姑爷吃了些酒,将十四娘当成五娘子,已成就好事了。”
她也不敢去看傅明华的脸,接着就道:“五娘子自都乐侯府回来之后,与府中几位姐妹久不见面,多的是悄悄话要说,您也知道,明纱出嫁之前,姐妹之中人缘并不差。”
第五百一十一章 自食
傅明纱并不受宠,她的生母何氏只是通房,人老珠黄,连妾室都不算,又没子嗣。
这样的情况下,生母不受宠,傅明纱便养成了胆小慎微的性格,长乐侯府中她不得罪任何一个人,瞧着眼色过日子,与府里姐妹们关系都不差,也算说得上话。
府里姐妹中,长房傅明霞已经出嫁,二房嫡女只有傅明华,三房嫡出的傅明雅、傅明娜不大与庶出的小娘子们玩耍。
所以傅明纱嫁人归来之后,依她性格,定是将几个小娘子哄得团团转,尤其傅明薏及傅明澜正在说亲,她只要稍使手段,两人必定会与她有说不完的话。
昨晚傅明澜去了傅明纱房中,只知她贴身服侍的丫头察觉到不好时,已经太晚了,事后只听严三郎大惊失色,说是抱错人了。
傅明澜模样秀气,身段娇小丰腴,与其母庞氏颇为相像,笑起来十分讨人喜欢,与傅明纱楚楚之姿又不一样。
若说昨夜什么严三郎吃了酒,错将十四娘子当成五娘子,这样的鬼话说来旁人听听也就罢了,傅明华是不相信的。
这两姐妹就没有什么是一样的。
她一时间对这都乐侯府的庶三子充满了恶感,皱了眉头:“昨夜十四娘子怎么就想着跑到五娘子院中了?”
杨氏就道:“说是要送十四娘东西,毕竟十四年岁到了,付嬷嬷又在帮着我为她相看,兴许是想要为她添妆。”
说到此处,杨氏也不由捂着脸哭:“都怪我不好。”
若不是她疏忽大意,太过窝囊无能,府中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傅明澜一辈子都遭毁了,如今杨氏连傅明澜的脸都不敢看了。
她年岁还不大,心肠也不算坏,此时想着内疚,说哭便哭,傅明华看她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出来时傅明纱已经镇定了一些,外头侍人进来回话,说是严三郎想拜见王妃娘娘。
傅明华对这个装聋作哑的严三郎倒尽了胃口,连脸面也没有给傅明纱留一分:“不见。”
侍人退了出去,傅明纱有些坐立不安,傅明华端了茶杯问:“听二太太说,昨夜是五妹妹唤了十四妹妹前往院中说话的?”
傅明纱早就已经料到傅明华会问她这话,因此不紧不慢的应道:“是的。”
“说是唤十四妹妹的原因,是有东西要送给她?”傅明华看了哭得眼睛通红的傅明澜一眼,傅明澜就勉强点头,她年纪还小,却也知道自己将来一辈子为妾不得好,想着想着,又悲从中来,拿帕子捂了脸,双肩一颤一抖的。
傅明纱又点了点头:
“是的。”
“有什么样的礼物,不能见人,非要私下再送呢?亦或是什么样的话,白天不能说,非要晚上?你准备了什么礼物送给十四妹妹?”
傅明华追问了几句,傅明纱额头便见了汗,结结巴巴的道:“府中姐妹众多,就是怕大家说我偏心罢了,白天诸事繁杂,所以才拖到晚上,至于礼物,只是一对绞丝银镯罢了。”
“一对绞丝银镯,长乐侯府的姑娘又不是没有见识,十四妹妹的姨娘庞氏还能拿不出来?什么样的绞丝银镯,上面可曾缀了珠宝,值得你背过众姐妹,独自拿出来,未必是太看不起府中的姐妹了。”傅明华平静看了傅明纱一眼,她更加紧张,手里的扇子拼命的被她摇了摇,慌忙道:“缀了珠宝。”
“哦?”傅明华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已经九成肯定她是在撒谎:“什么样的珠宝?”
“是,是,是一对玛瑙珠子……”
傅明华重重的将茶杯搁到桌上,一双水眸盛满了冷光:“什么样的玛瑙珠子,有几分几毫长短,量为多重,色泽如何呢?”
傅明纱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事,原本以为她会追问昨夜详细情景,自己连过程、发生的事情经过缘由都想好了,却独没想到傅明华会追着这什么绞丝手镯这问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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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华蛾眉轻轻一蹙:
“庞姨娘在傅家多年,日子也过得太安生了。”孩子是由谁来教,果然是有大区别的,庞氏进了长乐侯府虽然不大受宠,但因为傍身的银子多,除了少有宠爱,得一双儿女在膝下日子也算不差,可惜心眼缺了点,教个女儿也实在太单纯了些,轻易就被傅明纱算计了。
“正是因为十四娘子日子太平,上又有庞姨娘爱护,才会养成这样一副性格。”碧蓝嘟哝了一声:“像您这样,才会被逼着自个儿为自个儿打算的。”
一句无心的话说得傅明华没有出声,碧云狠狠瞪了碧蓝一眼,她咬了咬嘴唇,显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如何弥补,站了半晌,碧云也不忍心瞧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打破了僵局问道:“那严三郎也太恶心了,您就真的要让他如愿以偿?”
傅明澜中计是她自己的事,不过严三郎若是当真与容氏勾结,想要祸害的就是长乐侯府的名声。
到时出了这样的丑事,御史告的就不是长乐侯府,而是借长乐侯府,打的是燕追的脸了。
毕竟如今长乐侯府里傅侯爷夫妇远在家乡,府中外人看来独当一面的就是世子傅其弦,到时傅其弦一出丑,自然就连累傅明华及燕追两人。
若当真如此,严三郎用心恶毒,就不可放过。
“时间还早。”傅明华抬了手,看了一眼自己指甲上颜色浅淡的丹蔻,抿了抿嘴唇:“不着急。”
碧蓝看她不像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难受,便感激的看了碧云一眼,不再提这事儿了。
第二日傅明华想起傅家这事儿,原本是寻紫亘派人前去打听一番,询问严三郎近来与谁往来从密,紫亘出主意:“王妃,府中有个叫何守保的侍人,年纪不大,很是机灵,曾在王爷的手下帮着跑过腿,奴婢派人查询谁与五娘子往来过,他则查严三郎,双管齐下,一准便能探听出一些眉目。”
傅明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怀疑,但紫亘机灵,一听她说话便明了她的心意,她点了点头,允了紫亘的请求,并让碧蓝也帮着她一道打听。
长乐侯府里碧蓝比她熟,且碧蓝性情活泼,傅明华未出嫁时,碧蓝在府中人缘不差,不少房的下人都能说得上话,兴许查得出些蛛丝马迹来。
紫亘便点头,应了一声:“嗳,听您的!”
两个丫头领命出去,傅明华看今日天晴日朗,午睡起来想了想,去了燕追书院,令人请了姚释出了对奕。
昨日的事情姚释估计也有所耳闻,傅家来了这样多人,所为何事,怕是他也心中有数。
他穿了一身圆领青衫,头戴幞巾,双手握了棋子摆局,显然是不知从何新得来了这样一副残局棋谱。
“昨日的事情,姚先生怕是也知道了,容家近来动作太多,是不是已经沉不住气,亦或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傅明华看他摆着棋子,便握了杯茶水在手中,含着笑意问了一句。
他穿了一身圆领青衫,头戴幞巾,双手握了棋子摆局,显然是不知从何新得来了这样一副残局棋谱。
“昨日的事情,姚先生怕是也知道了,容家近来动作太多,是不是已经沉不住气,亦或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傅明华看他摆着棋子,便握了杯茶水在手中,含着笑意问了一句。
第五百一十四章 报讯
近来局势浮动,太后丧事期间,西京忠信郡王必会趁此机会,大作文章的。
燕追匆匆离开洛阳,也与此事有些关系。
他临走之时,是接了封信函,才连忙离开的,傅明华猜测与西京之变是有影响的。
洛阳里,容涂英必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他若是并未准备好,必会想方设法的弄些事情出来,掩饰他的目的。
姚释一面看着棋盘,一面摆着残局,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傅明华就笑道:“姚先生是指我认为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棋盘,姚释头也不抬:
“您认为是指什么,便是指什么。”
他侧身坐在椅子上,虽一如既往与她对奕,但傅明华注意到,他的身体只堪堪沾了一半椅子,并不如以往一般坐姿端正。
这是对她越来越恭敬的迹象,显然燕追大事将成。
她心里有了数,嘴角边笑意便更深:
“看来我不必再问。”
姚释愣了一下,手中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来,也不知自己哪里不大对劲儿,便被傅明华瞧出了端倪。
他低头看了自己双手一眼,又望了一眼棋局,再往下看时,就看到自己正侧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姚释登时便明白了傅明华说这话的原因,不由叹了口气:“您心思缜密,慧眼如炬,实在是瞒不过您。”
他早知傅明华心细,只是此时更感受她细腻如发的心思,又如此聪慧,他还什么话也未说,她便瞧出了端倪。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容涂英冲山西都乐侯府那位庶子下手,可不仅是为了算计长乐侯府的娘子而已。”
傅明华猜了出来,他也不再隐瞒:
“这位三郎君目光短浅,容涂英布局更深。”他铺好了棋子,笑着问道:“您猜一猜?”
姚释这样一说,便是肯定了傅明华的猜测,她正要说话,碧蓝匆匆而来,急步下了廊台,朝亭中走来,姚释看到这情景,摇头叹气:“怕是今日这残局又解不成了,可惜,可惜。”
也不知他指的‘残局’是指这围棋,还是指他抛出来的问题。
傅明华看了桌面上的棋局一眼,碧蓝已经绕过小径过来,福了一礼便道:“王妃,江洲有消息来了,正在水镜台候您。”
碧蓝不知是急的,还是一路赶来脚步不停,鼻尖都沁了密密实实的汗珠出来,她急得一连看了傅明华好几眼,显然江洲来的人找自己找得很急。
傅明华沉吟片刻,看了碧云一眼,吩咐她道:“替我将这局棋局绘制下来。”
姚释不由忍笑,显然之前傅明华与他说话,却一心二用仍在观察这棋局。倒没想到她看起来娴雅镇定,也会有这样见猎心喜之时,倒是见了少女心性。
碧云应了一声,傅明华匆匆跟着碧蓝离开,前来迎她的轿子候在前厅之外,她走了几步,问碧蓝:“江洲来人是谁?”
她问的不是江洲发生了何事,却直问‘江洲来人是谁?’,碧蓝咬了咬唇,看了周围一眼,低下头来,小声的道:“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虽说碧蓝神情隐秘,傅明华猜测江洲来的人必是谢氏长房嫡系,甚至猜过是不是才将走的付嬷嬷又倒回来了,却独没想到水镜阁楼之中,一个身材纤细的妇人正坐在椅子上,端了茶碗在喝。
傅明华进来时,那妇人不紧不慢放了手中茶碗,露出了谢氏那张清妍若幽兰般的面容来。
时光对她尤其的厚待,她的脸上见不到岁月所留下的痕迹。
她梳了极其简单的肩鬓,头上不见半点儿首饰,那乌压压的秀发衬得她面容越发秀丽。
谢氏穿的是蓝底白花的襦衫,配淡黄色绣玉兰花的长裙,外配镇州常山郡孔雀罗帔帛,拽地地。
她的目光转过来时,傅明华下意识的扶了扶挺起来的肚子。
谢氏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便落到了傅明华的小腹之上,她的目光有些出神,许久没有出声。
昨日里傅明华亲自送出去的付嬷嬷此时站在她的身后,显然付嬷嬷在回江洲的路上,遇到了谢氏。
两人对望了半晌,周围没有人敢出声,谢氏依旧是那般姿仪出众,哪怕只是坐在那里,却依旧从容不迫,举止不疾不徐。
“怎么是您来了?”
傅明华定了定神,迈步进了屋内。
她温和的开口,微微一笑,谢氏的眼中就露出若隐似无的忧郁。
“我来瞧瞧。”她温声的开口,语气轻柔,声音悦耳,目光落在傅明华肚子上:“差不了多久,便要生了吧?”
谢氏微微一笑,却并不露齿。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本闺中礼仪,谢家对她的规矩教养,仿佛已经刻入了她的骨子里,她就如同框内的美人儿,一举一动都被圈在一个画框中,不会出格。
傅明华点了点头,“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薛嬷嬷及余嬷嬷二人近来盯着她很紧,府中的人都如临大敌,唯恐她提前发动了。
屋中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十分的古怪。
尤其是碧云几人,当初谢氏抛下傅明华在长乐侯府那样的境地里艰难求生存,几人原本都以为她并不想再见到谢氏的面,哪怕是看到了,也不该如此平静才是。
可此时她却像只看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熟人,甚至像是谢氏与旁人没有丝毫的区别一般。
傅明华坐了下来,绿芜战战兢兢为她端来了果茶,她端了起来,看着谢氏就笑:“我还以为,您一辈子,怕都不想再踏足洛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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