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璧人撩我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酥苏酥
卫玠不慌也不忙,心平气和地拉着霏霜坐到一旁,全不顾四周蒙面杀手们手中明晃晃的大刀。
伏枥安之若素反倒调侃起两人来:“看来你们两个小子也越发成熟了嘛。”
卫玠话里有话:“若是我急了,身上的五石散起了,岂非正好着了师兄的道?”
原来自从遇着伏枥的那一刻起他便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五石散的味道,后来趁着上次令司马乂和朝露脱身的时机又暗中吩咐中书阁的人马去起了朱宫坊的老底。果不其然,这伏枥正是在朱宫坊经营多年的大当家,也就是那夜他遇着的“朱宫”本人。
伏枥确乎露出些许惊讶,不过很快又被满不在乎的笑容掩盖过去:“噢,师弟知道了么也无妨。日后要用时,也不必偷偷摸摸的。”
霏霜愤愤然瞪他一眼:“说,你为何要设计害他?”
“师妹你这语气可不对啊。眼下也不看看谁是谁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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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话音未落已然有数十道箭矢破窗而入,也不知从哪冒出又一支军队与伏枥的死士们缠斗起来,很快地卫玠和霏霜这边的人马已然是占了上风。
他二人可没忘了嘱咐司马乂和朝露,待得攻城之日必定派遣军士从金镛城的密道直入卫府。一来可在城中乱局里护得二人周全,再来亦能来个里应外合诛杀叛逆。
伏枥望见越来越多的兵马似乎丝毫不心慌,顺着霏霜的问题答道:“师弟呀,看来师兄给你用的药还不够多,可真是头疼。”
提起那害人的五石散卫玠便恨不得将他拆皮剥骨,厉声吩咐道:“来人啊,将他拿下。”
伏枥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连摆手:“别别别,卫师弟,眼下可只有我能救你了呀。”
霏霜听着似乎不对,令人住手,问他:“你想说什么?”
伏枥用手指背敲着桌子,随后指向卫玠:“卫师弟,你夜里熟睡之时,可是巨阙有滞胀之感?再用手按膻中,可是不能喘过气来?”
卫玠刷的一下脸色难看许多,再加上霏霜悄悄往他胸口前的穴位一按,果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霏霜急了:“你,你一直就这样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伏枥趁他咳嗽的时候替他答了:“那自然是师弟求医无方,于是瞒着你咯。”
“住口!”卫玠被说中心事,冲他大喝一声,结果气息呛得更厉害了。
霏霜朝围着伏枥的将士挥挥手,他们立马向后退开几步。
卫玠反对道:“霏霜,他狼子野心……不能……不能让他走了去!”
一句话被咳嗽打断好几声,显然是极重的病情。
“师弟,依我看你这病可撑不过几年。”伏枥幸灾乐祸的样子。
卫玠面色惨白嘴唇干裂:“你休要……休要危言耸听。”再后面便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霏霜忙扶着他坐回椅子上,脸色严厉地训斥:“你听话!坐着不要动。”又对伏枥道:“师兄有什么法子便快说,说完便请快走!”
“法子嘛不是没有。待我出了城,自然有人将法子奉上。”
霏霜急道:“你如此阴险,我如何信你会不会一走了之?”
伏枥说走就走,俨然旁人无人,众将士没有霏霜的命令也不敢拿他,只得看着他大摇大摆地从面前走过,待得就要跨出门槛,伏枥还是春风满面:“放心吧师妹,这八阵图的秘密还得卫师弟来破,我怎么随他一死了之?”
在诡秘的笑声中,那背影已然消失在血红的天幕底下。
洛阳城内的血就跟这天一般的红,有战死士兵的血,有平民百姓的血,有皇宫贵族的血,还有卫玠咳出来的血。
霏霜乱成一团,只慌忙派人去找大夫。然而此刻城中兵荒马乱的,人人自顾不暇,哪里还寻得到大夫给人治病。
卫玠咳了几口血,把白嫩的脸涨得血红,气息逐渐平转下来换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霏霜满脸的担心,握住她的手勉力挤出一副笑容道:“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结果霏霜更加忧心忡忡:“什么叫歇一会儿就好?你经常这样么?”
其实卫玠没告诉他,这毛病即使不是因为按着了膻中穴也会隔个七八天便发作一次,每次都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而后他赶紧假说出恭到茅厕里呕出好些血来。待得好转些了才又若无其事地回床上陪她睡到天明。
以前不对她说,现在更不能与她说,只是蒙混过去:“没有,你耳根太软,被伏枥那家伙骗了。”
“他是死是活不足惜,你有事没事才是要紧。”霏霜轻轻地帮他抚着胸口,好叫他气更顺些,又忙着叫下人熏些养气凝神的香料助他平心静气。
卫玠可不想耽误大事,精神稍好些便从书房将城中的要津关卡全图取来,指挥勤王军从里头出击清洗逆贼。才一个时辰不到便有探子回报,东海王司马越于墙头自尽身亡,城外的勤王军亦顺利破城而入。
喜讯一波一波地传来,什么惠帝亲自出了宫城迎接司马乂,什么太子当场正名复职,还有城里百姓如何如何得到安抚,三军如何如何得到赏赐,看来井然有序。
两人也该盘算着回颍川的事情了。
霏霜却还不想走得那么快,因为太子遣来的御医医术高超,于卫玠的病情实在大有裨益。比起伏枥后来随意叫人送来的什么胡乱药方子不知要实在许多。
可是洛阳乃是皇权之中心,亦是凶险漩涡之中心,卫玠实在不想再多待下去,于是夜夜都给霏霜吹耳边风,或条陈利弊或好言相劝,然而在霏霜心里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的病情要紧,说什么就是不肯离开。
如此拖了十来日,果然洛阳城里又出了大事。
本来各地藩王将军就要带兵撤回各自驻地,却不知哪个好事者把朝露师姐的曹家后人身份给宣扬了出去,结果好端端一场饯别宴硬是成了逼宫宴。
本朝有制,越是亲近皇室的藩王大臣驻地便越能亲近京都。是以这些个从洛阳邻近地带调来的将军个个都是晋室的近臣,也是多与前曹魏有深仇大恨之人,得此消息后当即作难,势必要逼得太子将朝露废弃处死不可。
司马乂自是不肯,然而前番有着司马越那个逆贼在前他方才得以号令三军,如今逆贼既死,他这空有名头的太子还能起得着什么作用?据称在宫宴上竟无一人买太子的账,几个老嬷嬷硬生生上来给朝露师姐灌了□□,师姐当场便魂归西天。
霏霜听着这消息的时候尚在饭厅吃着莲藕羹,当即把自个儿舌头咬得流血不止,借势哇地一声哭将出来,直直吓得信使把后半段的话给缩了回去。
他后半段想说的是,殿下当场发了狂,后来跌跌撞撞地从城楼上摔了下去,也升了天。
虽然太子空无权力,可这太子一没,四方人马登时又不安分起来。原本说好的班师回城又变成了无有尽头的驻守洛阳,人人都想去夺那块丢失的肥肉罢了。
霏霜和卫玠此刻是想走也走不得,城中势力交错复杂,谁都生怕这座城飞出只苍蝇去,然后再把成群的苍蝇引回城中。
不过,城外的野狼早对城内的肥羊虎视眈眈,兵囤洛阳,地方必然兵力空虚,北边匈奴单于刘渊的部属长驱直入,顷刻之间便已兵围洛阳。此刻从前那些勤王军的兵马如今自个儿成了笼中之鸟,城里再次乱作一团。
自司马乂死后,城中诸势力明争暗斗已久,各自元气大伤。匈奴军来得又急又快,还未等城中那些将军藩王们达成共抗外敌的协议,洛阳城的大门再次被攻破,紧接着便是血腥的屠城之灾。
洛阳城的街道再度被鲜血染红,那血蔓进深宫大院,蔓上龙椅龙床,就是蔓不进冼马府的大门。
领兵那人是受过卫玠和霏霜恩惠的,多年以前与他们同门修习的石世龙。如今他有了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汉赵国征南大将军石勒。
石将军踏过被鲜血冲刷得变了色的铜驼街,一双黑靴迈过冼马府的门槛,在里院里留下一行整齐的血脚印。他没有往内堂里走,只是站在门口恭敬地唤两人出来:“世龙不请自来,还请霜师姐和卫师弟出来一叙。”
跟随他的那些蛮族兵似乎很服他的威严,站在门外安安静静的丝毫不敢放肆。
金镛城里也早是石世龙的人马,自那边出逃也是无望。
此刻除了出去与他相见,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国破家亡
石勒自言恩怨分明不会为难卫玠和霏霜二人,可两人既不愿归入汉赵,那便只好请两人速速离城。
霏霜永远不会忘记这从冼马府到洛阳城门的两千零一十三步,那一路上有残砖破瓦,还有被肢解得不成模样的断肢碎骸。匈奴人将战败者的头颅割下挂在屋舍门前,其中不仅有普通的百姓商人,还有皇宫里的达官贵族和中书阁的掌事伙计,在狼族的洗劫之下任何权力与金钱打造的护身符统统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捱到城门外,望见城外绿绿的树青青的山,霏霜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呕将出来。她的身前是宁静的自然,她的身后却是可怖的地狱,那一颗颗高悬的头颅瞪大眼睛,仿佛在问从当中路过的他们:“你们,怎么还没死?”
当年若非他们一时仁慈帮助石勒逃出,会有今天的屠城惨祸吗?
霏霜惶恐地回头再望向那地狱,正巧对上城头挂着的惠帝的脑袋,他僵硬的脸上带着惶恐与惊吓,全无半丝半毫一国之君当有的模样。
真的,如果全城有一个人该死,那就是他!
石勒收住脚步,向两人作揖道:“两位,自此世龙欠两位的债就清了。他日再见着,定不留情。”
卫玠一只手搀扶着霏霜,望着战火纷飞血染黄沙的洛阳,白皙的脸上愈发惨白,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你们汉赵欠下的债,我必令尔百倍奉还!”
石勒身后的几个副将恶狠狠地瞪大眼睛,操着手中的家伙就要往前冲来。石勒拦住他们,也不说话,只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霏霜几乎一步也迈不开,到后来还是卫玠将她整个人抱走了去。然而即便离开洛阳回到颍川多日,那副血与火交织的死城还是夜夜闯入她的梦中,那一张张惨淡的面容仍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不去。狼族,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般凶狠的族类存在呢?
好几夜她都从梦中惊醒,嘴里喃喃絮语:“杀回去,为他们报仇,为他们报仇啊!”
她的指甲嵌进卫玠的肌肤里,半是惶恐,半是愤恨,直至看到卫玠皱起的眉头,才发觉自个儿原是弄疼了他。
卫玠还是眼神坚定地向她保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想法子把这帮狼崽子诛杀殆尽。”
可是这些话都是空话。全国上下几近半地落入狼族之手,所到之处中书阁的人员和藏品俱遭受重创,如今自保尚且困难,更何况反制敌人?再加上狼族人既无收藏珍品玩物之风气,又对钱财看得不甚贵重,于是无论是中书阁还是钟家都实在难以动摇其根本。
即便是这颍川,或迟或早也要纳入狼族彀中。他们还不敢冒犯此处,多半是顾忌着王浑将军的余威罢了。
之所以说是余威,在于王将军已然仙去数日,城中达贵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只好秘不发丧,仍装作将军依旧在世的模样。但在民间,早已流言四起,迟早要传到狼族人的耳朵里。
十五万汉赵大军驻扎颍川地界边上,只稍听到一点点风吹草动,立马倾巢而入。
卫家和钟家俱像热锅上的蚂蚁,灭族灭家之祸只怕顷刻便至。
卫璪从袖中取出封信函道:“举家搬迁,渡江而立。我已和司马睿定好,他会妥善处置。”
司马睿那厮不知何时哄得江东王与他交换了封地,如今江左那边全是他的势力。倒是可怜了江东王,还以为得了琅琊这肥地能风光一把,结果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王令淑愤然起身:“你说的什么话?祖宗基业你要舍了不成?”
卫璪闷哼一声:“人都没了,谈什么祖宗基业。洛阳的样子母亲又不是没见着,真要我们全部陪葬不成?”
卫璪爱意怜怜地望着杜瑶高高鼓起的肚子,下定决心:“非走不可。”
卫玠则有他的打算:“哥哥搬迁的法子我赞同,只是何必要渡江?”
他的目光落在霏霜身上,霏霜知他心意,于是道:“向西顺江而上也不失为个好主意。”
卫璪扫过两人,冷笑一声:“西山王司马怀的做派你们又不是又不知,国难当头仍是骄奢淫逸,即便不被北狼吞了,迟早也要给西蛮给灭掉。投靠他们?还不如就地自戕罢了!”
卫玠和霏霜俱被他驳得无话可说。
卫璪接着道:“司马睿虽然城府深重,却不是庸庸碌碌之辈。合卫钟两家之钱粮与江左之兵力,或有一日尚可渡江回击,诛灭狼贼复我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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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掷地有声,这是任何人都想到却久久不肯说出的,也是如今的上上之策。
卫玠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最后还是洛阳那惨烈的一幕刺激了他柔软的心:“好。便请兄长领我们渡江!”
卫璪拍拍弟弟的肩膀:“我不渡江,你领着母亲和大嫂他们走吧。我若一走,颍川城内将士必定溃散,狼族追上来谁也走不了。”
杜家早在几月前的洛阳之变里被全族夷平,而杜瑶也因伤心过度变得痴痴傻傻的,她全然不知丈夫在说些什么,只拍着手天真地笑道:“好耶好耶,我们可以出去玩咯。”
其他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王令淑更是扑在卫璪身上大哭不止,乃至最后昏厥过去。
卫璪命人将母亲扶下去歇息,仍是面不改色:“小虎,日后这整个卫家,便要靠你支起了。”
卫玠鼻头一酸:“不,不会这样。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
卫璪耸耸肩,自说自话:“你过江后凡事多让着司马睿些,忍住了,逐了狼族后再寻他晦气。”
卫璪别有意味地扫了眼霏霜,似乎在提醒她看清形势。霏霜识趣地与他点点头,也忍不住替卫璪将来的命运悲叹。
卫玠暗自动了心念,便是用强也要把兄长给带过江去。然而卫璪却似乎早料着弟弟有这一出,才说罢这话的第二天天没亮就连夜奔赴前线,领着王家军拼死将狼族人逼退三十里。
然而众人都知道,此等硬碰硬的殊死之搏终归令自个儿元气大伤,甚至暴露了颍川城里王浑将军已死的迹象。颍川陷落,指日可待。
这边卫玠和霏霜已然筹谋城中百姓四散逃亡,两家也已备好了渡江远足的计划。
透过车帘,身后的颍川城已然与城郊外升腾的狼烟映入同一幅画面,可以想象这座城很快也会变成一座死城,城中那些带不走的财富和不肯离弃家园的人们都终将被埋入这座废墟当中。
杜瑶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仍旧以为他们要去远足,拍手笑道:“霜妹妹,我们这次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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