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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璧人撩我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酥苏酥
    卫玠仍是不肯走:“不行。困住你的这四面墙只怕是整个地宫的擎天柱,只怕破了哪一面都会致使地宫塌陷。我不能冒这个险。”

    霏霜被逼得无奈,终于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你走啊!你救不了我的,为什么要把命搭在这!”

    隔着墙,卫玠能听见她的抽噎声。

    “你忘了我吧,就当没我这个人。”霏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这是我们的钟家的地宫,我留在这里,也算回家了……”

    卫玠低着头,沉默良久,只淡然开口说一句:“我会把你救出来的。”言毕又扶着墙壁缓缓坐下,背倚着墙,再度陷入沉思当中。

    此刻霏霜再冲着这边说些什么“走啊不要留下”的话,他已然岿然不动的,只是偶尔他会不自觉地用手轻轻往墙壁上摸去,时不时答上几句,仿佛她就坐在他身边一般。然而兴许是触碰到墙壁的冰冷,那张专注的脸上总会浮现出难受的表情。可他的目光始终都未从铜牌上离开,就那般死死地盯着那字,像是要将它盯得穿了去。

    司马乂无奈地摇摇头,索性也拉过朝露坐到另一旁,两人将自己手中的烛火也熄灭了去,把身躯隐入黑暗之中。一方面是为了做些什么,另一方面也算是为卫玠留存些照明的物事吧。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墙的那头也不再有啜泣声,四周复于平静,就像所有的生灵已然悉数死绝。

    众人俱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卫玠想到了哪一步,可在墙壁这头的朝露和司马乂俱发现他在地上比划的五根指头已然磨出了血来。

    另一只手还不住墙壁上攀索着,边问霏霜:“你饿不饿?再给我点时间,我真的就快了。”

    霏霜那边的灯笼已经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把自己蜷缩在墙壁前,那让她很有安全感,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卫玠。

    她哪怕已是饥肠辘辘,话里也不能露半点痕迹:“我不饿。”

    “等我救你出来,马上带你到‘半日香’去,你最爱吃那里的糕点了……”

    霏霜已经不仅仅是觉得饿,还觉得很冷很困,要睡过去了,或许是因为此处密闭没什么新鲜空气进来的缘故。她把头倚在墙壁上,含糊地答着:“嗯,你也最爱吃了。”

    “还有栖风楼的脆皮鸡,之前你老说他们味道不地道,比不上你们颍川的,后来我就找人去把颍川的掌勺请过来,这回我们去保准好吃……”

    其实霏霜已经越来越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话,只是重复道:“嗯,保准好吃……”

    卫玠听得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急了,终于回过神来伏在墙壁上喊道:“霏霜,霏霜!”

    那边还是重复道:“嗯,霏霜,霏霜……”

    “你是睡了吗?不要睡啊!”卫玠对着墙壁喊道。

    这喊声把司马乂和朝露都惊醒了,两人理了理衣裳急急忙忙奔过来,见到卫玠这情形,也赶紧与他一齐拍着墙壁,大声喊道:“千万别睡!霜师妹!别睡!钟筠你别睡!”

    霏霜真是困极了,哪怕墙壁的那头声响大作,她还是觉着眼皮越来越重,唯一的意念便是要回答着他们些什么,这样才不至于叫卫玠担心,因此又是意识不清地应着:“嗯,钟筠不睡,钟筠不睡的……”

    后来连墙壁那边的人在喊的什么话她都不知道了,回答起来更是语无伦次:“钟筠……这个名字是李夫人起的……我好像见到她了……”

    李夫人可不作了古么?司马乂和朝露听得汗毛竖起,拍打墙壁的力道更大了。

    卫玠像是忽然想了什么似地,把目光投回到令牌的“鐘”字上。

    翰如烟海,竹箭有筠。

    钟司徒从笔法最精要的两句中各取一字赋予一对孙子女,那李夫人为何又说钟筠的名字是她所起呢?

    也许唯一的解释是,那两句笔法要诀是李夫人所造。或者至少,后面那句“竹箭有筠”就是她所造!

    李夫人这么多年来苦心潜修“翰如烟海”,直到五年前为霏霜点破才窥见钟笔的正路,可见对于前半句她是绝然不解,乃至于整个钟笔她也是略懂皮毛,那一开始,她又是凭什么造了“竹箭有筠”的口诀呢?甚至这口诀竟放在钟笔最为精妙的“翰如烟海”之后呢?

    卫玠的脑海里只闪过她当初在斗字场上倏忽书就的“衞”字,一笔而成中不停歇。




谁家璧人撩我呀分节阅读82
    那便是卫家“驱雷掣电”的笔法。

    倘若,倘若钟笔从一开始就已然吸纳了卫笔的精髓呢?

    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想法。卫家钟家各立山头多年,卫家甚至技高钟家一筹,怎么可能在许多年前就被钟笔口诀囊括在内?倘若如此,卫家岂非早就不过沦为钟家的附庸?

    哪怕再不愿承认这一点,他还是硬着头皮把“驱雷掣电”融入到“翰如烟海”当中去。

    卫笔贵厉,钟笔贵精。以卫笔入钟笔,意味着每一步都要迅猛,每一步也都要精细,落笔即起却又恰好好处,当中任何一点一横一竖一捺既不容许半分犹豫也不容许半分差错。

    钟笔写字全不按笔划所来,更像是作画,由外及里,由粗到细。卫玠破损的五根手指齐用,以“翰如烟海”的笔法在昏暗的地面上描摹着,只能他的伤口磨得更严重。然而那用血写出来的“鐘”字却丝毫没有模糊的迹象,反倒越写越棱角分明,越写越气势凌厉。

    这气势顺着字的成型不断向内里集聚,几乎到中央的的横竖交汇时已然如刀剑枪戟咄咄逼人,谁也没法预料到至那交汇点时会发生些什么。

    甚至,能不能写成这横竖交汇的钟笔,卫玠也并无把握。他只感觉眼前的“鐘”字此刻已经摇摇欲坠,再强行写下去似乎只能横竖倒错,全字尽毁。

    就好像,被围困在横竖交汇中央的是霏霜那般。而他的手指头正推着这些墙壁不断逼近,要将她置于死地!

    不!不!不!

    他几乎咆哮着叫喊了出来,齐进的五指硬生生收住了尾,指间殷红的鲜血陡然增多,在地面流淌而去。

    ☆、混水摸鱼

    指止而血未止,仍是顺着原来的书路朝着中间汇聚过去,可是毕竟又笔力已撤力有不足,因此“鐘”字右侧横竖之间似有若无,倒真真与那枚铜牌上的字样百般契合。

    势厉而戛然就止,笔繁而百般竟收,这莫不便是钟笔的最高奥义?

    卫玠看看地上的血字,再望望四周默然的墙壁,心里透亮明澈,忽地往后退开好几步对着面前的墙壁急冲而去。

    那旁司马乂看得真切,那墙刚硬如铁,若真撞了上去岂非自寻死路。他若死了,谁带两人从冼马府中逃生,当即拼尽全力挡了上去要拦住他的来势。不料卫玠势头迅猛,好似洪水决堤汹涌而来,硬生生地把司马乂整个人都装退,背部重重地撞上那面墙。

    “卫玠你要找死么?”朝露厉声喝道,赶紧上来将两人拉开,心疼地抚着司马乂的背。

    司马乂边咳嗽边用斜着眼盯着卫玠,生怕他再做什么傻事。就当此时却觉得背后一松,竟是那墙壁上的砖头就地纷纷散落,灯火里映出倚着墙睡了过去的霏霜的身影。卫玠冒着那砖头的坠落一把冲过去,立马将霏霜护在怀中退向一侧。

    紧接着四周隆隆之声大作,围住霏霜余下的三面墙也随之塌陷。卫玠四下扫了几眼,用力将霏霜抱起,对两人道:“跟我走。”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旧墙塌陷,新墙落下,很快一个范围更广的四面墙壁将原先四人所在之处围了起来。不过此刻之际,四人已然在围墙之外了。

    卫玠把霏霜放在一面墙边坐下,用手按她的人中。

    朝露奇道:“你怎么就悟出来了?”

    卫玠答道:“钟笔口诀说,翰如烟海是多笔齐用,竹箭有筠则是多笔合为一笔。可夹在着卫家凌厉笔法的多笔齐出怎么可能合成一笔?只有当它们势均力敌碰撞到一块儿的时候才能成就。这就是我刚才为何要撞向墙壁引殿下来拦我的缘故。哈哈,可害殿下伤着了。”

    司马乂摇摇头:“我要不拦你,你可不真撞死了。”

    卫玠却无所谓的样子:“若救不出她,我宁愿撞死陪她。”不过见得霏霜就要醒转过来,又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还请两位替我保密,别告诉她。”

    那两人自然会意,可霏霜才醒过来便就很担心地抓着他的手问:“怎生划破了手指?”又是往他手上哈气又是往身上扯下丝条替他包扎的。

    司马乂掐掐手指,提醒道:“卫兄弟,此刻已接近辰时,若再不回去,恐你府里的下人就要入房查探。只怕难办。”

    卫玠和霏霜这才从两人的小世界里回转过来,想到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

    救出司马乂和霏霜是头等大事,可与此同时也要让司马家的人看看,当今神州大地,竟是谁家的天下!

    她已经受够这般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生活了,就如同当年祖父们受着司马家的威胁那般。她断断不要重蹈先辈们的覆辙坐以待毙,既有权力在手,便要主动出击!再看卫玠向她投来的眼神时,她知道他们达成了默契。

    四人路径娴熟,脚步快速,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卫府的地宫入口。

    卫玠先轻手轻脚地从暗门出来,窥见四周无人探查,清了清嗓子,霏霜也从地宫中出来,先合上暗门,径直走到门口唤守夜的丫鬟道:“小翠,小翠。”

    小翠应了一句,霏霜接着道:“你将府中所有的人集合起来,我有话要说。”

    小翠领命而去,霏霜旋即移步正厅,府中三十余名家仆相继来到,有些还打着大大的哈欠。

    “站成两排,看着我这儿!”霏霜抬高了音量,把那些个瞌睡虫都赶得一干二净。

    仆人们很自觉地站成了两排。

    卫玠不久也到了客厅当中,清了清嗓子道:“昨夜本官灵台清明,梦见解开圣上图纸秘密的妙法,今日要大展身手以图破之。只是府中笔墨物事匮乏,你们两排一排随我,一排随霏霜主子,按部就班到城中采购。切记,队伍万不可乱!没一样物事都要依次迎进府中的!”

    他这话说得分外大声,非只是说给屋子里的人听的,还说给屋外那些环伺的密探们听。

    至于司马乂和朝露,早瞧瞧换了两个仆从的衣饰,站到队伍最后。由于霏霜不怒而威将众人盯得死死的,谁也不敢随便回头乱看。再加上卫玠神神叨叨队形决不可乱的吓词,也没什么人敢调个位置往后走。

    待得出了卫府入了城,往中书阁的万千商铺据点里头一晃悠,晃着晃着便有伙计又与司马乂和朝露掉了个包,去时是三十六名家仆,回时仍是三十六名家仆,只是要紧的人物就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卫玠搞得如此声势隆重,当天夜里东海王便领着伏枥迫不及待地到府上作客,为的就是探明破解八阵图的进度。

    东海王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把图纸的秘密解出,将来位列三公指日可待。

    卫玠与霏霜看着他张狂那样就觉好笑,一个命不久矣的摄政王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城中逛罢一圈,中书阁和钟家的指令已然传遍四海,凡被卷入中书阁字画古玩生意的达官权贵,凡对钱财心有所动的藩王诸侯,个个无不闻利而动,面朝京城虎视眈眈。至于司马乂和朝露,凭着正牌太子的身份,只要振臂一呼,自可引领各地军马围攻洛阳,要了这逆贼的项上人头。

    两人祖父皆有能力成就而未成就的事情,如今统统实现了。他们甚至盘算好,等到司马乂重夺大权,两人便隐退颍川据地而立。断断不能再似祖父辈那般入朝为官狼入虎口,或是出将杀敌身死国外。守住自家熟悉的地盘才是要紧,如此进可动摇国本呼风唤雨,退可安身保命阖家得全。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生活呢?

    卫玠心里盘算几分,约摸一月,勤王军也就能来到洛阳。于是他开出的期限也是一月,好叫司马越再得瑟些许。

    伏枥别有意思,向司马越请示道:“义父,孩儿也懂些书法。愿留在此地与卫冼马一道参详。”

    卫玠面露难色,司马越则满口答应连连称是。

    司马越方走,卫玠觉着若不装得真是破解的模样恐瞒不过伏枥,便与霏霜道:“要不你先睡下,我替王爷筹谋筹谋再来。”

    伏枥边悠然地呷口茶边笑道:“师弟,你不必装了。什么破解之道的,根本是要把太子和大师姐送出城去的伎俩吧。”

    两人被他说得心头一颤,自以为□□无缝的事情,他莫不是识破了。不过这或许又是套两人坦白的手段呢?

    伏枥见两人不答,挑明道:“大师姐进的是芷兰轩,殿下进的是云子坊。我说得可对?”

    卫玠面色惨白,手中攥了攥拳头,想着要如何将他放倒。

    伏枥笑眯眯地看着他警惕的样子,无所谓地道:“若我早将这事儿禀报了义父,他今日还会对你们这般和颜悦色吗?”

    卫玠想想也对,音色低沉地问他:“你想要什么好处?”

    伏枥哈哈一笑:“我的好师弟,所谓良禽折木而栖,我可当然是想找棵更好的大树乘凉啦。”

    “你对你义父还有不满?”

    “他成不了什么气候。即便没有什么殿下,凭你们二人财力人脉和手段调动的勤王军照样能踏平洛阳。你们就不必回来。”

    霏霜斜睥他一眼:“我们可做不到你那般绝情绝义,先出卖师门,后出卖你的义父。”

    伏枥似乎对这番讽刺丝毫不放在心上,只道:“可无论如何我都让他们二人出城了。这总该算我几分功劳吧师弟师妹?行了,我也就把话说得明白些,省得卫师弟为着防我不能与霜师妹同房共欢。”

    霏霜被他说得脸红,不再和他争辩。

    伏枥起身道:“怎么,还不给我寻个好些的地方落脚?耽搁我的事可就是耽搁你们的事啊!”

    两人既怕他什么时候改了主意给东海王打密报去,又看不惯他毫无信念三姓家奴的作风,日日不去见他却也不轻易让他独自行动。伏枥也挺安分,终日在房内饮茶作字,似乎真是在坐等洛阳城破。

    果然不到一月,洛阳城外便集结了十余万勤王大军。起初东海王以此围困司马乂,如今却是被司马乂用同样的法子围住了他。

    司马越在城楼上远远望见侄子骑着披甲的战马而来,这才想起可能真的上了卫玠的老当。当即命伪太子司马房亲率一支卫队向冼马府扑来,殊不料才刚进门便遭万箭伏击当场便成了孤魂。原来伏枥真不是省料的灯,他早将手中握有的洛阳暗流埋伏于此,就等着司马越送上门来。

    再接下来,这些亡命之徒闯入皇宫王府,将司马越一系的亲族诛杀得干干净净,割下血淋淋的头颅便往城门上掷去,手段狠辣之至,观者无不心惊胆战。

    而卫玠与霏霜亦是不得好过,等他们回过神来,两人也已置身于伏枥的控制之下。

    ☆、汉赵饿狼

    伏枥仍是那副好声好气的模样,双手交叉懒洋洋地往府上正厅的椅子上一坐,口称:“师弟师妹莫慌,城中乱着呢,为兄亦不过为着你们安全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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