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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烟花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妹妹还是孩童心性,难怪喜欢稚子呢!也怪不得妹妹每每出言冒失,终究不是大人脾气。”

    古幼薇针锋相对,“是,妹妹的确年轻,不比姐姐端庄年长,所以沉稳持重,连陛下都对您敬畏有加,不敢稍有亲近呢!”

    这话摆明了说她年老色衰,不得圣宠,梁慕云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笑道:“丽妃,你是否忘了什么?”

    “什么?”古幼薇莫名其妙。

    “本宫是夫人,你只是妃位,虽只一级之差,却是尊卑有别,你是否该向本宫行大礼?”梁慕云眼看她站着不动,不禁笑道:“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就到皇后那里让她评评理,看看是你们的姊妹情分为大,还是宫中的规矩为大?”

    明知道古梦雪不会护着她,梁慕云深明其心性,所以有恃无恐。古幼薇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却终于拜倒在地,恭敬地施了一礼。

    梁慕云扳回一局,方得意地扬长而去。

    小荣忙将主子搀起来,古幼薇的牙齿格格作响:“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夫人而已,我也能,等着瞧,我一定会比她站得更高,更远。”她在原地咒骂了一回,终于叹道:“走,咱们去玉茗殿吧。”

    送走那两人已是午后了,她们也是时运不济,在这里站了半天,却连皇帝的影子也没见到,可巧玉言装出呵欠连连的模样,推说要睡午觉,那两人只好讪讪地离去。

    文墨瞅着梁慕云和古幼薇的背影道:“这两人各怀鬼胎,看着竟也不对付,真是罕事。”

    “她两个几时和睦过,装模作样而已,这回陛下下旨大封,梁慕云赶了个巧,古幼薇却没落着便宜,难怪她要妒恨呢!”

    文墨拍手称快,“就让她们狗咬狗才好呢,那个丽妃仗着有个皇后姐姐便作威作福,佳慕夫人更是一肚子坏心眼,顶好让她们两败俱伤,咱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哪那么容易,眼中钉人人都想除去,伤及自身的事却是谁也不肯做的,咱们也只好慢慢设法罢了。”玉言注目道:“你瞧见梁慕云的左腿没?仿佛有一点跛,大约真是摔着了。”

    “这点子惩戒还算轻的,她之前利用黄氏对付您和小皇子,其心可诛,受点罪也是应该。况且咱们不过是把结冰的路面稍稍打磨了一下,谁让她自己喜欢排场的,这不,从轿子上摔下来了,亏她命大,只受了点轻伤,照我说,定要她卧床半个月才好呢!”

    她正说得来劲,玉言忽道:“快别提了,有人来了。”

    原来是古梦雪冉冉自殿门出现,一身家常裙服,脸上薄施粉黛,清丽中带几分和煦,如春风,如暖阳。

    玉言忙躬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

    古梦雪亲切地将她挽起,“不必多礼,本宫也是来看看珏儿。”一双凤眼顾盼生辉,“他在何处?”

    玉言忙吩咐文墨领着过去。古梦雪看着锦被中裹着的一团粉白小脸,不禁泛起笑意,“这孩子当真生的可爱,本宫可以抱一抱他吗?”

    玉言笑道:“娘娘请便。”

    古梦雪小心翼翼地将婴孩抱起,姿态凝重得仿佛参加神圣的祭典。她一双手臂牢牢箍着,不敢稍动,生怕孩子磕着碰着。良久,她仍旧将孩子放回到摇床里,轻轻嘘了一口气,“这孩子真像你,也很像陛下。”

    玉言笑道,“人都这么说呢,我倒觉得这么一点的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瞧不出什么差别。”

    古梦雪微微一笑,“这是你做母亲自谦的话,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玉言不置可否,古梦雪却已经转身,她诧异道:“娘娘不多坐一会儿吗?”

    “不了,本宫只是来看看这孩子,现下也该回去了,”古梦雪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那方锦褥,“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是他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

    她真的很羡慕,玉言诚心诚意地道:“娘娘也会有这种福气的。”

    “也许吧,也许今生都不会有。”古梦雪古怪地叹了一句,终于转过头。

    她在门口撞见宁澄江进来,亦只简单地施了一礼,仍旧离开。

    宁澄江上前轻轻推了一下玉言的肩膀,“你怎么了,站在这里发愣?”

    玉言脸上似有不忍,“她真的很可怜。”

    “谁可怜?”宁澄江不解其意。

    玉言醒过神来,忙道:“没什么,外边很冷吧,我去给你拿个手炉渥着。”她抓起宁澄江的手,只觉如冰如铁,这一阵寒意却让她格外透彻:她不能同情谁,也无法成全谁,她只能成全自己。

    ☆、情魔

    宁澄江得了手炉,却任性地往她怀里一塞,一双手也如影附踪地跟过来。玉言不免又笑骂一阵,心底却有一阵隐隐的负疚:古梦雪的窘境,哪怕她不是主因,终究免不了干系。可她不能因为这一刹那的心软而将宁澄江拱手相让,哪怕落一个妖妃的罪名也罢,她必须自私一点。

    这样她才不会令自己后悔。

    古梦雪回到凤仪宫,就见古幼薇已经惬意地坐在椅上喝茶,她略略皱眉:“你这几日来得格外勤快。”

    “长日无聊,来姐姐这里坐坐也好。”古幼薇轻轻放下茶杯,娇嫩的面庞笼着一抹清愁,“姐姐,你我许久不曾这样说过话了。”

    仿佛回到幼时,姊妹间彼此亲密无间的样子,古梦雪笑起来:“小小年纪,做什么伤春悲秋的,如今不是照样好好的吗?”

    古幼薇澄澈的眸子里露出探询之意,“姐姐,你真的好吗?这么一个孤零零的皇后,你真的当得快活?”

    古梦雪颤了一颤,稳稳地笑道:“想不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你何曾在意我是否快活,你只在乎我是否能保住皇后的位置。”

    “你未免将我想得太势利了,你是我的亲姊姊,我怎么会不关心你?看着你这样受苦,我又怎么会不为你难过?”古幼薇轻轻叹道,“玉成夫人如今一举得男,陛下更是对她爱重有加,姐姐,你日日看在眼里,真能毫无芥蒂吗?”

    古梦雪的脸色微微沉下去,“你想做什么,又想挑拨离间吗?”

    “我只是同情姐姐你,”古幼薇毫无畏惧地凝视着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真情厚意,“姐姐,我知道你对陛下的感情,也知道你以何种毅力在忍耐,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姐姐,你太苦了。”

    被她那双明净的眼眸盯着,古梦雪渐渐软化,“幼薇,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事已至此,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哪怕只是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么以后呢,你可以这样过一天,一个月,一年,可要这样孤零零地过一辈子?玉成夫人有儿子,她不必担心失宠——而且看样子她永不会失宠,可姐姐你呢,你有什么?”

    透过她的眼睛,古梦雪仿佛看到了今后的远景,她将成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困在这冷清寥落的凤仪宫,徒余一个皇后的名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死去。

    她不觉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古幼薇瞧出她的异样,柔声道:“姐姐,你也害怕这个,对么?”

    “可我能怎么办呢?”古梦雪有些喃喃。

    古幼薇的声音更轻,更柔,像一缕春风吹进人心里,“姐姐,你需要一个孩子。”

    “孩子?”古梦雪脸上一片惘然。

    “对,一个孩子。有了他,你今后的生活将不再孤单,想一想,即便没了陛下的眷顾,但只要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你终究会好受许多,对么?”

    古幼薇紧紧握着她的手,“姐姐,让我帮你一把,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你,不是为了古家,而是为了你生命中仅存的一点幸福。”

    古梦雪痴痴地看着她,终于点了点头。

    从凤仪宫出来,小荣问道:“娘娘,皇后娘娘素来对您颇有微词,您为何反要帮她?何不把这份气力用在自己身上?”

    “你也知道,陛下素日正眼也不瞧我一眼,我便是有再多的法子也使不上,姐姐却不同,她终究是皇后,陛下总要给她几分薄面。”古幼薇微微眯起眼睛,“如今咱们急需一个孩子同金玉言抗衡,是谁的都好,总不能一直看着她得意下去,至于日后,哼,咱们有的是功夫!”

    皇后的千秋历来是大事,定得好好操办的,恰如古幼薇所说,宁澄江再不喜欢她姐姐,尊重和体面是必备的。

    宴会自然丰盛而热闹——惯常的俗气的热闹。酒至半酣,众人都有些晕晕乎乎。宁澄江尤其醉得厉害,皆因众人拼命劝酒——说来是皇后的寿诞,他反而成了灌得最多的那个。他将一只胳膊搭在玉言肩上,将欲偕她离去。古梦雪本来安静地坐在一旁,眉目温顺,这会子忽道:“陛下可要去臣妾宫中坐坐?”

    宁澄江难得认真看了她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古梦雪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每常她虽不得宠,却也不邀宠,只是安心尽到一个皇后的本分——因为这个,宁澄江有时亦有些隐隐的愧疚,当然只是一时的。

    古幼薇知机,忙起身道:“今儿是姐姐的生辰,陛下平常不陪着姐姐也就罢了,眼下可得给点面子。”

    梁慕云不知她是何意,却也不肯轻易令她如愿,当即冷笑道:“妹妹这话是在指责陛下冷落皇后吗?陛下爱去哪儿是他自己的事,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妃妾置喙?”

    古幼薇叱道:“少胡言乱语,皇上皇后体同一心,何须你在这里调三斡四?皇后乃国母,陛下亦非你口中的宠妾灭妻之人,佳慕夫人,你还是趁早收起这些言语的好!”

    梁慕云尚未来得及针锋相对,古梦雪已道:“幼薇,不得无礼!”一面转向玉言道:“本宫并无他心,只想请陛下过去闲话家常,同时有几件宫务须得禀报,妹妹不会有异议吧?”

    她若是有异议,岂非更坐实了宠妾灭妻的罪名,说她日日霸着皇上,一天也不肯放过?玉言看着宁澄江酡红的醉颜,可见神智已有些不清不楚,却还不至于到糊涂的地步。玉言略一思忖,轻轻将宁澄江往旁边一推,“如此,就请娘娘好生照顾陛下。”

    古梦雪微笑着伸出手来,宁澄江挣扎着扶额,却并不握她的手,只看着玉言道:“朕去去就来。”

    他终于随着她去了。皇帝和皇后的仪仗远去,在座诸人也渐渐散开,古幼薇扭摆着腰肢从玉言身旁经过,轻笑道:“姐姐就这般离不得皇上吗?皇上已经走远了,他若是仍旧念着姐姐,自然会去姐姐那儿,姐姐安心候着便是;如若不然,姐姐你便是把眼睛望穿也不中用。”

    玉言脸上殊无笑意,“妹妹说笑了。”




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72
    古幼薇轻轻哼了一声,扬长而去。梁慕云则向这头投来审视的一瞥,像是极力想弄清什么,自然她什么也不明白。

    初春的夜清晰而凛冽,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宁澄江酒意醒了大半,只是人已跟着出来,却不好再回去。不过他打定主意:既然古梦雪只是请他过去“坐坐”,他真的只坐坐而已,敷衍一会儿,他仍旧要去玉茗殿。

    古梦雪可不管他想些什么,她安静地走在一旁,羽睫低垂,像栖在枯枝上的飞蛾,瘦小的,怯怯的,找不到一处安身的所在。

    没人留意到她握在袖子里的拳头在微微发颤。

    进了凤仪宫,两人沿着桌子坐下,宁澄江正襟危坐道:“皇后不是说有宫务要谈吗?现在正是时候。”

    “左右不过是些宫里的琐事,那几本账篇子也没什么可看的,况且今日是臣妾的生辰,陛下不会真以为臣妾想聊这些俗务吧?”古梦雪宛然一笑,皓腕微举,为他斟上一杯酒,“陛下,请用酒。”

    宁澄江似乎含了几分警惕,“朕才喝得半醉,好容易清醒几分,实在不宜饮酒。”

    “那么,便换醒酒茶来。”古梦雪摆了摆手,果然命人摆上一壶茶水。她见宁澄江有些坐立难安,索性道:“臣妾知道陛下一心牵挂金妹妹,臣妾也不会拦阻,臣妾只想拥有陛下半个时辰的光阴,愿意陛下陪臣妾说说话,仅此而已,陛下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臣妾吗?”

    她泪盈于睫,语调着实悲戚,宁澄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皇后……”

    “抱歉,是臣妾失态了,臣妾一时触动情肠,还望陛下原宥。”古梦雪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臣妾不该以一己之身要挟皇上,如今皇上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她这般说了,宁澄江自然更不好走,他闷闷地端起茶杯,饮下一大口。

    古梦雪看着他,轻声道:“陛下,臣妾真的很想知道,宫中美人如许,为何您独独钟爱玉成夫人一人?”

    “朕与玉言相识于年少,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不会明白。很久之前朕已经决定,此生唯她一人而已。朕深爱着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只有提到金玉言时,这个人的脸上才会有点光,可惜这光并非向着她的。古梦雪苦笑,“那么陛下可曾知道,臣妾一样深爱着陛下?至于说到相识于年少,臣妾何尝不是幼时便结识了陛下?只可惜,臣妾记得那时的陛下,陛下却不记得那时的臣妾了。”

    ☆、失策

    “臣妾记得幼时的一个冬天,陛下来家中拜访我爹,衣衫单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兀自傲然挺着脖子。臣妾好奇地问起,陛下却说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这点辛苦都受不住,何得立足世间……”古梦雪眼里含着一丝温柔的情意,当时那小小少年脸上倔强的神情,也许从一开始就触动了她。

    说起儿时的事情,宁澄江也带上一丝笑容:“然则其实我行为顽劣,故此被母后责罚,因为好面子才如此说的。”

    “怎样都好,总之从那以后,陛下的身影就深深烙在我心中了。”古梦雪喝得并不多,却也带了几分醉意,她乜斜着一双俊眼,竖起一根手指,不是指着谁,只在眼前轻轻摇晃,“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追逐陛下的脚步,凡是陛下去的宴会,我拼尽全力也要到场,凡是可能见到陛下的机会,我都要尽可能地抓住。陛下,您或许不明白,我是这样爱您,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嫁给您——不是为了家族荣耀,仅仅出于我的一点私心。”

    宁澄江沉默地饮下一口茶,“皇后,以你的家世和才貌,本该值得更好的人。”

    古梦雪轻轻抚着脸,“是啊,如果陛下不是陛下,臣妾的确能有更好的选择,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区别只在于,是像这样寂寞地死去,还是换一种方式平淡地活着。”她眼中仿佛有泪光闪烁,“陛下,臣妾和您一起生活三年有余了,您还从未叫过臣妾的名字,您真的连这一点恩惠都不肯给予吗?”

    “皇后,你醉了。”

    “是,臣妾是醉了,一个皇后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不像皇后。金玉言,只有对着她您才有真正的热情,而臣妾这个皇后,就和后宫其余的嫔妃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职分而已……”

    她说得又快又急,仿佛腔子里有许多话堵在那里,非趁此机会一气吐出不可。她眼里的两行泪流得同样快,像不止的河流,永远没有尽头。

    而宁澄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也许有所同情,却终究不肯给予她任何安慰。

    最后却是宁澄江先露出倦意,说来奇怪,醒酒茶喝得越多,脑中的困意却越浓重。他俯伏在桌上,微微阖目,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古梦雪突然住了口,她试探着上前,敲了敲宁澄江的肩膀,唤道:“陛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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