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向歆
谢同君尴尬的摇头。
张偕似羞似恼的看了她一眼,替她把她凌乱的衣物整理好,又小心的吻了吻她,将十指与她的紧密相合,声若蚊蝇,恍似叹息:“还有三年……三年而已……”
谢同君还沉浸在刚刚的深吻里,迷糊了好一会才醒过神,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禁有些感动。
曾经半带玩笑说出的期望,没想到竟然一直被他牢牢记在心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却觉得极度心安。
他的掌心温暖如昔,指腹间布满了做农活时磨出的薄茧,但他就这么握着她,却让她如此感动,如此满足。
☆、告急
“谢同君……我杀了你!”
明亮的电光划过天际,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谢同君默默行于一条幽静的小巷,身子冻的瑟瑟发抖。
猛然间,一道饱含爱意和恨意的高音拔地而起,响雷一般炸响在她耳边,吓的她心脏咚咚直跳。
还没回过神来,一把寒光粼粼的青铜长剑已经猛地贯穿身体……剧痛传来,她猛地抬起头,却正对上电光里那张狰狞狼狈的脸,满面的扭曲恨意恍似地狱里的修罗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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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出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被掐断在喉咙里,谢同君猛地从榻上坐直身子,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惊觉背后早已湿透,身上的被子好好的盖着,靠外的窗扇敲击在窗框上,“啪啪”作响。
谢同君捂了捂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缓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痛,正欲躺下身子,这才发现身边竟然是空的。
张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榻边早已冰凉一片。外面天还没亮,只听的到狂风横扫枝头的飒飒呜鸣声,像是正在啼哭的女鬼,无端的叫人揪心。
这么早,去哪了?
她心神不宁的披衣而起,关好“噼啪”乱响的窗户,转身便看见绕梁端着烛台进了屋,愁眉苦脸的看着她,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了,院里的胡瓜架子全被风吹倒了,我刚刚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怕是连屋后养鸡搭的棚子都被吹翻了,这风也恁的大了!”
“鸡棚子翻了?”她惊讶的瞪大眼,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打开呜呜作响的房门,还没来的及说话便被一阵迎面而来的灰尘迷了眼,搅的她眼泪直流。
没有办法,只好又回身披了件斗篷,拉紧了衣裳,这才横着步子出了房门,借着身后微弱的光源走了两步,冷风一卷,烛光晃了两下便熄灭了,徒留一阵令人发慌的黑暗。
十月份的天气,北方已经很冷了,虽然算不得狂风割脸似的痛苦,却也最叫人身体打颤,骨头发凉。
谢同君就着暗淡的天色,跟绕梁两人相互扶持着到了后院,果然看见鸡棚子已经被吹倒,枯黄的茅草洒了一地,五六只鸡躲在墙角处,缩着脑袋团在一起团成球,时不时发出慌张的咯咯叫声。
那变了调子的声音飘在寒风里,显得诡异而可怖。谢同君又是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忽然道:“你可知道张偕什么时候出去的?”
“奴婢不知,但是约莫丑时三刻的时候,好像听到院门响过。”
丑时三刻?看看现在,天色将近黎明,张偕竟然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
她眉头紧蹙,心不在焉的往前院走,到房门口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隐有火光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谢同君快步走到院门口,拉开紧闭的房门,果然看见本该安静的大街上人口攒动,新军正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赶去,还有人连衣裳都没穿好,一边手忙脚乱的系着腰带,一边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热闹的氛围里隐藏着令人压抑的沉闷。
谢同君随便揪了个人,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急的很,估计看见她是张偕府上的人才没发火,同样大声地回答她:“桃城吃了败仗啦!朝廷派军队围剿……”
剩余的话被北风零零散散卷进风里,那人已经挣脱了她的钳制继续往前跑了,谢同君却有些发懵。
桃城兵败?!朝廷围剿?!
那岂非……岂非……
董云这次可是亲自率兵,看他们这么大阵仗,事情估计小不了。
谢同君失神的回了屋,本想等着张偕回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料到等了半个多时辰都没动静,大街上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明明已经到了辰时,但天色却阴沉诡异的吓人,三个女子围坐在榻上,各有所思。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谢同君猛地站起身子,平静了下声音:“我去府衙看看。”
“姑娘小心,早些回来。”她对这些事向来关注的多,绕梁对此见怪不怪,只是体贴的拿了披风为她披上,满脸都是担忧。
“你们在家不要乱走,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放机灵点,要躲到别处去。”她本是下意识嘱咐,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好笑,城里风平浪静,各处郡县通联,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到了府衙,外头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远远看去,黑压压的站了一条街,也不晓得具体有多少人。
谢同君从边上挤到府衙大门口处,正看见张偕一身玄青甲胄,正在大声的说话。
“好了,诸位现在便快些回去收拾衣物吧,一刻钟后在城门口集合。”他说完了,下面的人大声应诺,随后一窝蜂似的散了,场面顿时变的嘈杂无比。
谢同君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摸摸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看到张偕眉尖若蹙,立马开口堵住他的唠叨:“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带兵出征?”
“少主被困桃城……”张偕含糊其辞地这么说了句,忍不住推着她往前走:“这里乱哄哄的,你过来做什么?”
谢同君被他护在怀里不用看路,便一直盯着他看:“你要带兵出征?我跟你一起去?”
“不成,”他顿了下,无奈道:“此战非同小可,惊险非常,你还是安生在家等着我。”
“我就想去!”谢同君横眉倒竖的看着他,不满道:“你不会觉得我只有求你这一条路可走吧?我可以自己偷偷混出去,难道你还能挨个盘查不成?”
张偕有些头痛,却仍是趁着性子安抚道:“听话,下次带你去。”
“我干嘛要听你话?”谢同君只觉得心里越发的不安,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就是要去,你就给我一句话吧!到底让不让我去?”
“不让。”张偕这次十分果决,她话音刚落他便接上话了。
瞧见谢同君恼火不满的神情,他轻轻抚摸着她挽成男儿发髻的头发,似怜似叹:“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是场硬仗,军中只你一个女子,若真是打起来了,怎么顾的上你?”
“你信我,那你就是不信你自己罗?你不信你能护着我?”谢同君眉头紧蹙,暗地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去。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便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若非如此,今天也不会不分情况场合在这里胡搅蛮缠。
“是……我不信。”张偕翕动了下嘴唇,带着几分挫败,极慢的开口:“战场上刀剑无情,我不敢拿你的性命做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许诺……我不信我护的了你,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谢同君气的两眼发黑,他为了阻止她跟过去,连这般没出息的话都说出口了,她还能怎么说?憋了好半晌才忍住要打他一拳的冲动,笑颜如花的看着他:“没关系,你护不住我,那便由我来护着你如何?”
“你……”张偕眼里蕴出几分隐含的担忧,平日里似乎氤氲着温柔雾气的眸子此刻清亮逼人,最终他低叹一声,问道:“你真的要去?非去不可?”
“比真金还真!”谢同君坚定的点头。
“那好吧。”他摸摸她的头发,无奈的弯了弯唇角:“那你先回去带好换洗衣物,我还要跟公子议事,待会儿去接你。”
“好。”听到他终于松口,谢同君哪有不应的,答了话便风一般的刮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街头拐角。
张偕转身牵马,横纵而上,驾马便往另一条街跑去。
他刚转过街角,迎面忽然冲过来一匹高头骏马,吓的马儿长长嘶鸣一声,直直立了起来。
张偕一拉缰绳,正对上迎面满面怒容的谢同君,她凛然立于战马之上,长长的披风搭在单薄的肩上,肩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大包袱。
“你可真是……也罢!那便一起走吧。”张偕眉尖微蹙,最终却还是妥协了,率先打马往前。
谢同君心里正气,懒得理他,但还是跟在他身后,一挥马鞭追了上去。幸好刚刚她留了个心眼,要是真的回家去等着他来接她,只怕要等到天荒地老。
两人纵马到了城门口处,外面军队已经整装待发,曹亮与杨珍肃容立于马上,黑压压的军队如同压城的黑云,叫人无端的喉咙发紧,连身下的马儿也是一阵慌乱。
谢同君安抚的抚摸着骏马的额头,制止它无意识的刨地行为,激烈的鼓点声像是自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桓如意与陈容立于城楼之上,桓如意亲自击鼓,鼓皮震颤嗡鸣,随着风声一起传到众人耳际,好似阵阵呜咽之声。
在古人看来,将士出征应当是一件相当严肃庄重的事情,其步骤之繁琐,祭祀之庄严无一不令人肃然起敬、豪气顿生,但如今情势危急,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全军拔营!”护着旌旗的兵卒一声令下后,军队开始如潮水一般往远处涌去,整齐的脚步声震耳欲聋,扬起阵阵沙尘。
军队经过一天跋涉,到傍晚时,众人早已疲累不堪,张偕命令军队就地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奔波一天,不止身体早已疲累不堪,心里也早就吃不消了,这时虽然是冬季不容易出汗,但全身都是沙尘泥土,身体疲乏而沉重,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谢同君麻木的嚼着口中没有任何味道的糗粮,喉咙早已干的冒火,连嘴唇也皴裂破开,白色的皮屑上还有丝丝血迹,嘴唇微微一动就痛的不行。
“喝口水吧。”张偕在她身边坐下来,满面愧疚的瞧着她,轻轻替她擦掉唇上的血迹。
“嘶——别动!”谢同君推开他的手,接过陶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随口道:“这次营救少主,到底派了多少人?”
“八万。”张偕放低了声音,拿着树枝扒了下火势渐小的火堆。
“这么多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朝廷派了多少人?”心里的那份不安自始至终都没消亡过,谢同君此时更觉得这事不同寻常,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偕挽住她手掌,轻轻摩挲着,淡淡道:“少主没用公子的计谋,偷袭徐军不成,反而延误战机,中了徐军的圈套,现如今朝廷二十万大军压境,桃城已经成为徐军囊中之物。”
谢同君心一颤,一手搭上他肩膀,深深吸了口气,不可置信道:“二十万?”张偕带领的八万军队,除去后勤兵,即便加上董云那不知还剩下多少人的残兵败将,对上朝廷二十万的雄兵,最终又能有几分胜算?
难怪张偕死活不让她去,看来此战之凶险,绝对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但愿……最终能够以少胜多,顺利夺回桃城。
“其实,十一万人已经是极限了……”张偕顿了顿,幽幽吁了口气,一天的奔波劳累使得他声音有些沙哑:“如今通州还剩不足九万人,若是赤炎军和伐徐军接到消息,绕过其他城池奇兵突袭,到时只怕通州也会告急。”
谢同君眼皮子一跳,如今赤炎军和伐徐军风头正盛,虽然去年上半年赤炎军受挫,但元气恢复的极其迅速,到现在人数也颇为可观。虽然三军相距甚远,但张偕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毕竟,赤炎军首领可是知道事情发展走向的桓缺,如今时局已定,不必再顾忌其他小虾米的崛起,桓缺极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出手,将他们一举歼灭。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里,谢同君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桓缺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会放过这个一举消灭他们的大好机会吗?如果他两边击破,新军会不会就此溃散?
桓缺,有没有可能突然来个大袭击?
☆、突袭
“你觉得,如果赤炎军和伐徐军收到消息,有没有可能将我们两边击破?”谢同君试探着问。
张偕微微一怔,半晌摇了摇头道:“若单单是伐徐军或者赤炎军,他们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但若是两军结盟,却是大大的有可能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笑了下,看到谢同君面色发白,脸颊紧绷,安抚的轻抚她面颊,笑着道:“你不必如此担心,时间太短,光是消息传过去便要十天半月,两军结盟则需要更长时间,咱们刚刚只是推测罢了。”
可是,如果对方不需要等消息传过去呢?如果对方提前就部署好了一切呢?
看着满天星斗,她的心无端的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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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张偕所说,若是吴詹跟子还结盟来对付他们,他们又该如何应对?一个知晓未来所有趋势的人,先联合子还干掉他们,再干掉子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饶是如此,谢同君还是嘱咐了张偕好几次,让他加强军队的防卫。
军队休整半个时辰后,张偕下令全军继续赶路,黑沉的夜里,除了呜呜的风声,只听的见寒枝上乌鸦的哀哀聒叫。
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天色却还是黑黢黢的,前方是一道高深的峡谷,峡谷宽约十五六米,两边尽是高山,山上灌木丛生,丛林密布,大风呼啸,只见张牙舞爪的横枝魅影。
“这地方很险吧?”谢同君从前看电视的时候,也见过这等高深峡谷,往往是纵火烧粮、推石砸人、暗算敌人的绝佳之地。
“夫人见识不凡。”旁边的杨珍接口道:“像这种地方,若有人躲在峡谷深处,着人埋伏山上暗算,后面回路又被堵死的话,必定损失惨重。”
“是么?”谢同君接了这句话后,忽然毫无预兆的从从马身上倒了下去,直直摔到在地上。
“夫人!”
“同君!”张偕三人齐齐变色,张偕率先跳下马来,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满脸的惊讶担忧:“你没事吧?”
谢同君就这么从马上摔下来,此刻浑身又麻又痛,脸色惨白,额上泛汗,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泪水忍不住滚滚而下,谢同君嘶声道:“我好难受……难受的要死了……”
见她如此,张偕一贯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他细细抚上她冰凉的额头,又将手放到她肚子上点了点,低声道:“你哪里难受?”
那双清澈的眼里此刻满是忧惧,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显得有些异样的苍白,额上隐隐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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