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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君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向歆

    徐朝仅仅在晋朝中存在了十二年便被抹去了一切辉煌,徐坚被子还斥为偷朝换代的暴君反贼,尸身不仅未被得到厚葬,反而被悬尸城墙曝晒几日,终在一天半夜被贼人偷去,第二日出现在大街上,早已被人割去了舌头、剜去了眼睛,身体甚至被野狗抢夺着咬碎了。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饶是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谢同君仍旧感觉到一阵阵彻骨的心悸和惧意,成王败寇,向来如此,这规则和代价是那么可怕,那么血腥。

    太康一年八月份,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在路上奔波了将近三个月的桓军终于抵达长平,已经更名为桓缺的子还亲自出迎,将这个在他信口雌黄之下有功于后晋的大功之臣桓如意迎进长平。

    长平城内虽然尚未从战火的波及下缓过神来,但到底底蕴深厚,又因暴君被诛,百姓们皆涌出家门,纷纷伏跪在地,手中高举着家中最值钱的食物来恭迎新帝和桓如意。一时间,长平城内万人空巷,高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透过层层叠叠的屋宅和宫墙,远远传到城外。

    正当百姓们兴致正高的时候,桓缺身边一个声音尖细、颧骨高出的人忽然猛地一挥袖子,百姓们立刻噤声,恭敬地等着桓缺说话。

    除了几年前那匆匆一瞥,上次梁城交手时谢同君并未仔细打量他,如今看来,桓缺已有二十三四,容貌昳丽,长眉入鬓,脸上那股浓浓的戾气无形间竟消弭了不少,但是他眉间有一道深深的川字,即便笑着的时候,脸色也显的有些阴沉。

    桓缺静静地看着伏在地上对他感恩戴德万分敬重的百姓,心里忽然有种十分茫然的惶惑感,好似眼前一切皆是一场梦。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这才朗声开口:“诸卿都平身吧!”

    “谢陛下。”百姓们立刻窸窸窣窣的起了身,却仍是恭敬地低头,不敢直视天子威容。

    桓缺扫视着众人,哽咽着沉声说道:“诸卿一番拳拳之心,朕甚为感激。今后当政,定当时刻恭醒己身,一不苛徭,二不暴/政,竭尽全力做一个勤政爱民、安家治国的明君!”

    “陛下圣明!”百姓们甚为动容,立刻高举着拳头为他振奋欢呼。

    “诸卿可知朕身边这位将军是何人?”等到众人安静下来,桓缺嘴角一勾,引导着众人看向身边骑着高头大马的桓如意。

    “回陛下,小人知道。这位将军乃是咱们复国之忠臣,陛下的堂兄武王殿下。”人群中,一个个子高高的青年跪下回应。

    “不错,正是。”证实了心中所想,桓缺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嘴角却浮现一抹莫测的笑意,对着众人道:“正所谓君子立身以德,武王淡泊名利,将百姓安危放于首位,甚至不求任何回报替朕打江山,乃是真正的君子,乃是天下才德之表率!”

    “小人参见武王殿下!”听见桓如意这么一说,百姓立刻呼啦啦跪倒一片,口中高喊着桓如意的封号,隔的远的人虽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众人纷纷跪下高呼武王,立刻随声应和,大声称赞武王的功绩。

    桓缺袖下双拳紧握,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无所适从的桓如意,心头掠起一抹冷冷的杀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与嫉妒,怒火沉沉的眸子扫过桓军的每一个人,像是要把那份深沉的恨意刻进骨子里。

    正当百姓们兴致高涨的时候,桓如意忽然从马上一跃而下,卑微的跪在桓缺的马蹄之下,他的眼睛深沉而恭谨,眼里甚至已然泛起了泪花,掷地有声的说道:“陛下抬爱,微臣身为桓家后人,本就有责任为百姓谋求一份安定河山,为陛下尽忠更是微臣之本分,微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愿穷尽此生为陛下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此次进宫,怀抱一片拳拳之心,不敢将梁地内一分一毫隐瞒陛下,即便日后回到封地,也定会励精图治,不叫陛下失望。”

    桓如意话音刚落,桓缺还没应声,桓军诸将已经齐齐跪下,对着桓缺齐表忠心:“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命,终其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位有心了。”桓如意一番明表忠心实则暗暗为安全离开长平铺路的话已让桓缺心头怒极,恨不得当场诛杀这些道貌岸然的反贼和伪君子,他缓缓的吸了口气,将那满腔怒火尽数憋下,挤出一丝爽朗的笑意来:“天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陛下,臣斗胆有事要奏。”正当众人准备起身之时,陈容忽然夸张的伏到地上,声音又急又大,不给人丝毫插话的机会,涕泪交错的控诉道:“陛下,您不知道……虽然如今已经天下大定,可是陛下身边仍有居心叵测的贼人!”他忽然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从腰间掏出一方青铜军印,义愤填膺道:“臣等护送武王殿下来长平时,竟然在半途遭到贼人截杀,一番恶战之后,臣等虽然侥幸险胜,却仍心有余悸,在战场上搜寻多时,竟找到此物——正是陛下身旁近臣陈大将军陈寻之将军印绶!”

    桓缺本就怕桓军耍心眼,正想阻止他将话说完,可听到此处,他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高声斥责道:“你是说,朕派遣陈寻诛杀武王?简直胡说八道!”




偕君行分节阅读82
    “陛下……臣不敢!”陈容重重伏到地上,凄声道:“天下百姓,谁人不知陛下仁慈圣明?怎会做出弑杀兄弟这样人畜不分的事来?可百密一疏,身旁竟有这等狼心狗肺之人。陛下苦心提携于他,可他竟然恩将仇报,欲置陛下手足之死地!臣斗胆猜测,此人定是想抹杀陛下圣明——试想,一旦他此次行刺成功,天下人定会说陛下害怕武王功高盖主从而心狠手辣诛杀手足——”

    “你住嘴!”陈容话音未落,桓缺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喝,御史大夫袁珩忽然挺身而出,大声斥责道:“此事皆是你的猜想,何必说出来误导众人?更何况你手中印绶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要知道印绶是真是假很简单。”陈容忽然收了眼泪,忱忱微笑:“众人皆知,印绶的重量、大小都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印绶纹样更是精巧无比,一般只有制印宫匠才能辨出真假,因为根本仿无可仿。御史大夫觉得我手中印绶是假的,那边让陈寻将军拿出真的来!”

    “这……这……”躲在人群后面多时的陈寻忽然面露胆怯,不敢出来。他刚刚在陈容开口之时便想拿出印绶反驳他,可仔细搜遍全身,那青铜印绶竟然不翼而飞,想起桓缺的残忍暴戾,又惊又怕之下根本不敢挺身而出。

    陈容冷笑:“怎么了?陈将军是否做贼心虚,说不出话了?”

    “我……我早间出门匆忙,一时间忘记将印绶带在身上。”陈寻惊恐的看着满目阴沉的桓缺,声如蚊蝇。

    袁珩虚眯着眼睛:“既然如此,那么便由我来辨认如何?”

    “那可不行。”陈容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诸位将军与陈寻将军出生入死,未免处于兄弟情谊偏袒于他,怎么能让你们辨认?再者说,御史大夫怎么可能认的出陈寻的将军印绶呢?不可!不可!”

    “不能让他们辨认,那便让朕来辨认!”桓缺被桓军自导自演出的一场好戏气的双目猩红,几乎压不住心底想要就此诛杀桓军众人的**。

    “不可!不可!”陈容还是那句话,满脸动容的看着桓缺:“天下皆知陛下仁慈,臣知陛下此为定是念在陈寻曾为陛下打江山的旧情上想要饶他一命,可是,他明明做贼心虚——大家说,为了陛下的安全,这等奸诈贼人应该放过吗?”

    “陛下仁慈,贼人当诛!”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陛下仁慈,贼人当诛!”百姓们纷纷应和。

    桓缺看着面前嘴唇一张一合的陈容,已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他忽然猛地拔出腰间配剑,狠狠一剑刺向神色诺诺,躲在大臣之中不敢说话的陈寻。

    惊讶、惶恐、不安、愤恨、绝望……种种复杂的感情出现在骏马上这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的眼里,陈寻“嘭”的一声自马上跌落,已经盈满鲜血的喉间忽然发出一阵奇怪而诡异的“喀喀”笑声,拼尽全力斥道:“暴君……暴……”

    桓缺忽然猛地用力,一剑刺穿他胸口,也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永远的封在嘴里。陈寻双眸蓦地瞪大,一双眼满是恨意,空洞的瞪视着面前的皇帝。

    “陛下圣明!”百姓们见贼人已死,立刻欢呼着高声恭贺桓缺。

    作者有话要说:  “印绶”指的是印信和系印信的丝带。古人印信上系有丝带,佩带在身。

    然后,其实我想说的是,文里面关于印绶的知识是我瞎编的,什么重量、大小、花纹什么的,不是考据得来的。不过我觉得这方面应该是有严格规定的,否则要仿制起来不是很容易吗?会出大事的

    所以,关于这方面知识,大家多多包容

    ☆、祸根

    陈寻虽然声嘶力竭,但他毕竟临死之人,所以那声“暴君”并未被围在外面的百姓们听见,只有他附近很少一部分大臣听见他哀沉愤恨的控诉。

    桓军众人不了解子还,听见陈寻的话未免诧异,可作为桓缺部属的朝中大臣们听见这话,却也是个个神态微妙,并不作声。

    谢同君自始至终都缩在张偕身后,将这场大戏看的清清楚楚。从桓缺给桓如意戴高帽子说他无欲无求淡泊名利开始,再到桓如意和陈容的步步反击甚至化被动为主动,都叫她既心惊又诧异。

    这样步步为营,像是把对方的脾气秉性拿捏的分毫不差,让脾气暴躁性格诡谲的桓缺一步步丧失了理智而诛杀自己的大臣,桓如意怎么会对桓缺如此了解?

    陈寻之事,明明可以查出真相,最后却背着莫须有之罪当众枉死,袁珩这般心思难测的精明人物,为何没有制止桓缺诛杀大臣的暴行?为何没有给出更好的办法拖延时间,再另求良机为陈寻洗刷冤屈?

    她这边兀自沉思着,桓缺已经从极度的狂躁中回过神来,看着明明已经了无生气躺在地上,眼睛却仍带着愤恨不甘的陈寻,他大声斥责道:“把他的眼睛给朕挖下来!”

    此言一出,空气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陛下,这万万不可!”袁珩虚眯了眼睛,对着桓缺使了个眼色,干枯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陛下诛杀了陈寻,想必武王殿下已经消气了罢?陈斗胆恳请武王殿下给陈寻留一具全尸如何?”

    “没错,没错。”桓缺沉沉的吸了口气,遏制住心底的阵阵怒火,诚挚的看向桓如意,声音带着一股难言的悲切:“陈寻虽然对你不敬,如今我已然诛杀了他为你泄恨,你看留他一具全尸如何?”

    他这么一说,就把刚刚自己施暴的原因全部推到了桓如意头上,桓如意却恍似未觉,叹息道:“陛下说的是,陈寻虽然可恨,却也有可怜之处。想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可叹!”

    “忠心耿耿?他如今可担不起这四个字了!”袁珩意味深长的觑了桓如意一眼,噤声不说话了。

    “哦?我倒是觉得,他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呢!”关键时刻,陈容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毕竟陈寻常伴陛下,有那么多机会却未伤陛下分毫,如今行刺武王殿下,想是担心殿下功高盖主,越过了陛下您去呢!由此可见,他对陛下,倒是再忠心不过了!”

    这是陈容第二次提起武王此次被刺杀是因功高震主的缘故了,众人听在耳中,自然又是一番意思。百姓们在战火中苟且偷生至今,早已经草木皆兵,听见陈容这番话,更是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陈曹掾多虑了。”袁珩眯着那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笑着道:“武王殿下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呢?倒是这陈寻,居心叵测欲置陛下于不义,实在可恨!来人!把陈寻给我扔到乱葬岗去,不得安葬!”

    “陛下。”他又回转身子,对着桓如意细声细气地说道:“眼见着天色不早,咱们还是速速回宫吧?”

    桓缺心情奇差,森冷的眸子扫视众人一眼,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跸!”

    卫队雷鸣般整齐的清喝传来,百姓们纷纷恭敬地跪地,恭送天子仪仗离开。桓缺坚持要邀请桓如意回宫与他同住,兄弟二人抵足长谈,桓如意推辞不得,只得领命,余下诸人则被留在驿馆待命。

    桓军进长平之前,所带的一万精兵无法入城,只带了一百亲兵相随,其余人则被留在城外。桓如意担心子还偷偷派人领军诛杀桓军,干脆堂而皇之的将桓军营帐驻扎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桓军出了什么事,桓缺都难辞其咎。

    谢同君憋了一肚子的疑惑跟随张偕回了房,还未好好盘问盘问,外面便传来一阵细碎的敲门声。不待两人应门,陈容已经灵活的闪进屋内,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张偕,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仲殷真是好手艺,凭这一技傍身,以后若是辞官回家,倒也不愁家中无米下锅。”

    谢同君一看,陈容递给张偕的赫然就是中午拿出来质问桓缺的信物——陈寻的印绶。她不禁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又觉得似乎什么也没明白,脑子里乱哄哄的。

    张偕替他斟茶,温如春风的笑意挂上唇角:“辞官回家?淳于年纪轻轻,又心有大志,怎么会想到辞官回家?”

    “张仲殷啊张仲殷!”陈容似笑非笑,似恼非恼:“我对你一片拳拳之心,你又何须防我?连丁点儿实话都吝于告知。”

    “偕所言句句属实,不知淳于要听怎样的实话?”张偕笑容未变,打趣道:“若淳于真要辞官回家,即便没有一技傍身,想必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能琼瑶玉露、珍馐不断。”

    “无趣至极!无趣至极!”陈容垂头丧气的将盌里茶水一饮而尽,慢条斯理的从席上站起,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探向谢同君,嘴里还不住嘟囔:“张夫人发间好似有什么东西?”

    他这一招来的及快,谢同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躲开时也就慢了一拍。晃神之间,张偕已经一把握住了陈容的手腕,两人面对面站在席上,呈对峙之势。

    “东曹掾想是今日哭的太多,眼睛花了。”还是张偕先开口说话,说话间已经放下了钳住陈容的那只手。

    “哈哈哈……兴许是!”陈容爽朗的大笑起来,毫不在意的哼哼道:“原来你也不是无趣……你倒是一个趣人、痴人啊……”他声音渐轻,慢慢踱出门去了。

    张偕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跪坐下来,重新端起茶盌慢慢啜饮着,好似真在品尝茶味,心无旁骛。

    “嗳……我说,你们今天是唱的哪一出?”谢同君蹭到他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

    “夫人先说说。”张偕不动声色的瞧着她。

    “要我说,想必桓缺性情暴戾不仁、残忍诡谲,朝中已有大臣心中惴惴、坐卧不安,想要另投明主了。”谢同君托腮沉思:“我本以为这块印绶是真的,看来不是,那么真的又在何处呢?为何偏在今日,陈寻就找不到他的兵符呢?”

    “若你手中的兵符是真的,我们此计反而行不通。”张偕抚摸着手中的青铜物,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谢同君细细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真是这样,朝廷果然有人居心叵测,只不过这个人不是陈寻,陈寻只是两股势力争斗下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如果张偕手中的印绶是真,那么绝不可能今日才到他手上,因为桓军今日和朝廷军泾渭分明,更别提私相授受什么东西了。但如果桓军是提前得到印绶,陈寻一旦发现印绶不见了,必定会大肆寻找,甚至跟皇帝请罪,今日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成功?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陈寻的印绶恰恰是在今天丢失的。

    “那个人是……袁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同君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袁珩会背叛桓缺吗?他身为御史大夫,位高权重,又为何要背叛桓缺?

    张偕低低一叹,笑着抚过她鬓角,赞叹道:“夫人聪慧。”

    “可是,为什么?”谢同君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袁珩怎么会背叛桓缺的?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偕浅笑:“夫人难道忘了今日所见么?刚才你不也说了子还心思诡谲故而让朝内大臣心怀惴惴么?想必这样的性格,已经在子还的身边埋下了不少祸根。”

    “那你跟我讲讲此事来龙去脉如何?”谢同君靠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抠弄他手心的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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