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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偃槐道:“我未曾亲见申王行军,他的弟子却有随王征伐者。”

    “他”不与小姑娘瞪眼睛了,不耐烦地接口道:“是啊,惨胜,哪有那么丰富的收获?”

    卫希夷还记着姜先的问题,故意绕过风昊,向偃槐请教:“大叔,您还没说,要是之前跑掉的人再回来,您还收留不收留呢。”

    偃槐道:“看他们为什么走,如果是为了父母家人而走,如今回来,我自己是收的。如果是觉得是伴累赘而走,那是不能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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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昊偏好与他唱反调:“能为父母家人走一次,就能为他们走第二次,要来何用?因为无知而走,因为懂得道理而归,这样的人才值得原谅一回。”

    出乎意料地,偃槐认真地看了风昊一眼:“唔,你说得对,就是这样。”

    风昊张着嘴,被定格了。

    卫希夷捂住嘴巴偷偷地笑了两声。风昊瞪了她一眼,居然乖乖地坐着依旧喝酒了,小声咕哝道:“就是个滥好人。”

    偃槐也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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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先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力量,觉得再养这两边各百十来个人并不算困难,当下出言相邀,请他们随自己往天邑去。

    风昊一听便乐了:“你还敢去天邑吗?你还想去天邑吗?你们唐国不是对申王很不满的吗?”

    姜先的笑容也僵掉了:“咳咳,我去见母亲,然后想办法回唐国。唐国虽弱,地方总还是有的,也能安置些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风昊的嘴巴十分犀利,以至于卫希夷怀疑他没有投奔任何一国,是哪国国君都吃不消他。他说:“你这是要招揽吗?”

    姜先家里祖传的脸皮大约是十分厚的,很快恢复了正常模样,漂亮的男童认真地点点头:“对呀,来吗?你们愿望做我的老师吗?我只有八岁,教什么学什么。申王势大,且已有三位博学之士,二位已经晚了一步了,必然不会像我这样重视二位。对你我皆有利,二位真的不来吗?”

    风昊与偃槐皆露出惊讶之色,两人相视而笑,又觉得跟对方微笑有点恶心,齐齐别过头来。开嘲讽的依旧是风昊:“唐国现在是你的吗?你能解燃眉之急吗?能分析利弊的童子,我们会相信他性情软弱会随我调教吗?你这个话,应该让,啊,比如你的这位心腹之臣来对我们讲,更有效。同样的话,说客讲,比你自己说要有效得多。”

    偃槐道:“我知道公子的事情,公子眼下有两条路可以走:一、走得远远的,在申王摸不到的地方,长大,聚拢自己的势力,再图复国;二、臣服申王,得到他的谅解,回到自己的国家。切记,不可在申王面前露出敌意,不可让他觉得你是威胁。公子,你有一条自己都不知道的优势,你明白吗?”

    姜先直起了身子:“愿闻其详。”

    偃槐道:“你才八岁。申王今年四十五岁了。因为年纪,他可以早于公子建立功业,也因为年纪,他会死在公子的前面的。有时候,等候敌人的衰老,也是一种办法。申王趁虞王衰老死亡崛起,而不是在虞王如日中天时发难,他是聪明人。”

    偃槐仔细打量着姜先,见他并没有愤怒而起,叫嚷着要在申王死前打败他,又提醒道:“申王的敌人也有很多,公子可以联合他们、折服他们,为公子所用。但是,第一要紧的,公子得好好活到长大。”

    姜先细细想想,确实如此,起身正式拜谢偃槐:“先生可愿做我的老师?”

    偃槐冷漠地摇头:“还不到时候,如今你未让申王放心,我做了你的老师,是会引起他的警惕的。公子,做事不要心急。虞王横扫天下的时候,申王和他的父亲,父子二人蛰服三十载,才有了今天。不服从虞王的人,早早便国破家亡。忍耐,在忍耐中积聚自己的力量,也是一门学问,很有用的学问。只顾逞一时之快,说‘我不可受辱’是匹夫之勇,只会失去性命,而无法得到国家和百姓。”

    姜先连称受教。

    卫希夷听他说完,才作好奇状:“这位先生,你忽然变得好和气呀。”

    众人看向偃槐七情不动的一张脸,那表情跟和气可搭不上边儿,然而若从见面算起,到现在,偃槐的态度变得可不是一点两点。

    偃槐坦荡地道:“我看公子可教。”

    风昊又一声冷笑,卫希夷瞪了他一眼。风昊不乐意了:“小卷毛,你瞪我做什么?你们不要再寻名师啦?”

    卫希夷可不怕他:“你要做他的老师吗?”

    “不要!”风昊脑袋一昂。

    “你又不做他老师,我干嘛不能瞪你?要不你来做他的老师?”

    风昊将翻起的白眼放了下来,冷静地看了卫希夷一眼,卫希夷被他这一眼看得又要炸毛时,风昊缓缓地道:“小卷毛,你想让我生气,然后答应了做他老师,是也不是?今天你惹了我三次了,我心情不好,不揍你了。换个时候,敢这么算计我的人,早死了。”

    一瞬间,卫希夷觉得自己宁愿去面对一头老虎也不想面对这个白眼狗。嗖地一下,她左手紧握刀鞘,右手放到短刀的刀柄上。

    姜先上前一步,拉着卫希夷的胳膊要将她掩到自己身后。

    没拉动,卫希夷站得很稳,姜先的力气……也不是很大。

    偃槐忽然问道:“你是蛮人吗?”

    卫希夷理所当然地道:“算吧,我爹说他是獠人,不过我娘是北方人。”

    偃槐又问:“听说南君的妻女逃往北方,你是南君的女儿吗?”

    卫希夷坦坦荡荡地道:“不是。您知道公主去哪里了吗?”她对偃槐比对风昊客气得多了。

    偃槐道:“这却不知了。你是自己北上的吗?”

    “对呀。不过后面遇到了他们。”

    偃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正要开口。风昊冷笑了一下,骈起二指,比划了一个从上而下的手势:“我要动手,你早……咦?你刚才那是什么?”风昊的眼睛亮了一下。

    在他巨大的压力之下,卫希夷手中短刀出鞘,刀尖上撩,正是仿的方才比斗时的动作,很标准,甚至比他的弟子做得更好。风昊与偃槐都有了点精神。风昊抽出案上的长箸,往前刺去,卫希夷也不含糊,一点要躲到旁人身后的意思也没有,竭尽所能地抵抗。数下之后,她便退后:“不玩了,你耍我!”

    风昊白眼也不翻了,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世外高人了:“是吗?”

    “你故意的,让我只能用你们打仗时使时的路数,你比我厉害。”

    “不要总以为自己最聪明,遇到聪明人,是最厌恶别人耍小聪明了!今天看在你是帮这小子,不是为你自己,放过你这一回。”风昊好心地来了个建议大放送。

    卫希夷脸上一红,大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风昊被这一声谢给噎着了,嘟囔道:“狡猾的小卷毛。”

    偃槐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公子该赶路了。”

    姜先问道:“您呢?”

    “我?还是要再试一试的,或许过上一段时日我会去寻公子也说不定。”

    姜先大喜:“吾必扫榻相迎。”

    风昊爱搭不理地说:“行啦行啦,我们也走,走了!”他的徒子徒孙们想来是很习惯他的性情了,没有一个人发出疑问,默默地收拾了包袱,跟着他走了。偃槐微微摇头,也向姜先告辞。

    两人竟是就这般先后离去。

    卫希夷悄声问姜先:“他们为什么不打了呢?”

    姜先想了想,道:“大约是没有想真的打吧。我们上车去许,刚才他没吓着你吧?”姜先对风昊很有意见。卫希夷自觉自己确实如风昊所言卖弄聪明,很不好意思。姜先等人却因她是想帮己等,认为她没有错。八岁的小女孩,激将又如何?是风昊苛刻了。

    卫希夷心很宽,反而说:“他说得很有道理呀,而且跟他打那么一阵儿,我也学了不少,很值了。等见到哥哥,我要跟哥哥说。”

    姜先道:“好。哎,你哥哥喜欢什么?比武吗?你娘和你弟弟喜欢什么呢?”

    “他们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哎,刚才师槐说的两个办法,你还要用第二个吗?”

    “嗯。万一离得太远,他死了,被别人抢了先,可就不好啦。”

    被爱翻白眼的“名师”修理了一顿,卫希夷明老实多了,每天听容濯讲课的时候愈发虚心。容濯很是担心,怕她被风昊一吓,变得束手束脚。哪知卫希夷是个每天挨打还要上房揭瓦的货,除了变得礼貌了一些,其他的方面什么都没改,依旧生龙活虎。对此,容濯也只能说,有些人生来就是被上苍眷顾的。

    活力无限中,许国出现在了眼前。

    第40章 捡到了

    临近许国,卫希夷明显特别想说话,强忍住了,改成了揉手帕,一张帕子被她揉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许国也到了。心里对许国很有亲近感,当城池映入眼帘,却又没有想象中的熟悉感。蛮人曾以为许是地上天国,现在真正见到了,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并没有显得特别繁华。

    卫希夷心情很复杂,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她有点紧张,近乡情怯。许国虽然不是故乡,却是她最希望能够见到亲人的地方。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不但太子庆和她的哥哥没有回来,连许后一行人,也在早些时候动身去了天邑。询问女杼母子俩都消息,更是没有人知道,只说确实有一些避难过来寻找亲人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当初随许后出嫁的陪嫁,回来找到亲人的就留了下来。没有亲人在这里的,有留有走,部分来寻找跟随太子庆的亲的,已经去了天邑。按照女杼告诉过卫希夷的方案,她应该已经带着卫应去天邑了。

    许侯看起来衰老而憔悴,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竭力挽留姜先多在许国休息几天。姜先态度坚定,反而邀请他一同去天邑。许侯忙不迭地拒绝了:“犬子已赴天邑请罪,老朽还是看家为好。还望公子为老朽美言……”

    姜先心下疑惑,许侯如今完全不像是个老狐狸的模样,倒像是吓破了胆子。还是装模作样地安慰了许侯一番。许侯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拉着姜先的手,絮絮叨叨,说南君坑了他。姜先心道,有你这样的父亲,怪不得你女儿那么……

    终于摆脱了许侯,天也擦黑了。

    当天晚上,卫希夷翻来覆去地收拾她的那点少得可怜的家当。君臣三人都安慰她,任续道:“振作一点,你这么长的路都走过来了,现在还有公子在呢。”

    卫希夷手上一顿,目不转睛地看了姜先一阵儿,长长叹了口气:“王说得没错呀,柔软的眠床,美味的饮食,舒适的衣服,都会让人变得软弱。哎,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姜先还在咀嚼她话中的意思,听到问话,忙说:“带上食水,明天就走!”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在许国耽误一点儿时间,就要被扔下来了。

    万幸,他回答得正确了,卫希夷想了一下,大声说:“那就明天一早走吧!”又是元气满满了。一瞬间,姜先有点失落,只觉得本来已经很近的距离好像又被拉远了。

    接下来的旅途便乏善可陈了,卫希夷认真听着容濯讲授各种知识,弄得容濯很不好意思:“师槐他们比我看得明白、懂得多呀。”卫希夷道:“可是他们和我没有关系呀。”她的道理再明白不过了,名师又如何?既不能做自己的老师、教自己东西,则是不是名师,又于自己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珍惜眼前人。

    她的精力委实旺盛,好奇心也重得不得了,姜先不在意的东西,她全要问个底朝天,譬如地上生长的各种植物,它们好不好吃,怎么吃,都有什么用。容濯一时之间疲于应付,却也受到了许多启发。

    沿途的风景却是乏善可陈的,一片雨水过后的惨样。四个人都看得很认真,至于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别人就无从得知了。卫希夷比其他人都活泼,路过城池的时候,还会换一身短打扮,扣上个破斗笠下去问一点问题。最出格的一次,她跑去看人盖房子,说是房子,其实是个草棚,原来的房子被雨水冲坏了,现在先盖个简陋的住着。

    举凡新鲜的,她没见过的,都喜欢去凑个热闹。姜先出于自己的经验,劝她不要往污浊的地方去:“常去脏的地方,会生病的。”卫希夷感念他的好意,却另有一种看法:姜先是上邦公子,不去这些地方有他自己的理由,可是卫希夷并非出身王室公室,她找到了哥哥之后,也不能给哥哥当累赘,找到了亲娘和弟弟,还要照顾他们,他们家在北方又没有房子,母亲说过瓠城已经荒废,到哪儿不得先扒个窝出来?一切不都得从头开始置办么?甭管以后会有什么样发挥的地方,第一步,就得先学会在这里生活。

    姜先说服不了她,心里很懊恼,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她。每天看到卫希夷兴高采烈地出去,再一脸满意地回来,终于忍不住也凑近了一点。偷听了一阵之后,忍无可忍,命人将卫希夷带了回来。

    真是一刻不看着都不行,还是笨!姜先生气地对卫希夷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是在支使你干活呢?”我都没舍得!看你干活都心疼!他们就看你力气大,干活好!

    卫希夷道:“我知道啊,哪有学东西不要付出些什么的道理呢?不帮忙干活,他们就不会让我看怎么干的。王城的老师,个个都受到奉养,我现在不用奉养他们,就能学到东西。我这还试着自己做了呢,下次再做就心里有数,能做得比这个更好了。多好的机会呀,万一有错,他们就给我指出来了。”

    姜先噎住了,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愤怒地大声道:“什么时候学东西要帮他做事啦?”

    这脾气来得好没道理,卫希夷腹诽了一句,突然灵光一闪:“可那是你呀。你是上邦公子,当然不用为学东西愁啦。我和你又不一样。”

    姜先心头酸得要命,觉得卫希夷真是太委屈了。卫希夷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伸过头来探到他的面前:“你干嘛?我又不觉得吃亏,吃亏了我不会去做的呀。我本来就不是王子公主,把自己当成王子公主,我就什么都学不到。现在我能学到东西就行了。”从和女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老师不是为她服务的,每日的授课量都是根据女莹的接受程度来的,所以她会有大把的时间被放飞。但是,如果不随着女莹一起,屠维和女杼能给她提供的老师,是绝没有王宫中的老师学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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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先脱口而出:“那也太不公平了。”

    卫希夷道:“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学都学会了。王子公子能够轻松得到老师,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是王和王后,王也要很努力,才能让儿女过得好。我爹娘已经做得不错了,我要不满意,就自己去拼,做到能奉送好的老师,让我的儿女可以得到好的老师。哎,你干嘛哭啊?你别哭……喂!再哭我打你哦!”

    姜先凶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昂着脑袋哭着跑掉了。

    卫希夷挠挠脸,困惑地道:“奇怪,他是不是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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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姜先被卫希夷断定“又病了”之后,卫希夷就明显觉得姜先有了更显著的变化。其中之一就是,容濯和任续看他的表情怪怪的,怪怪地看完了她之后,其中一个就会拎着她去教授一些知识。

    有东西不学,那是傻瓜!卫希夷的日子明显地充实了起来,以前王宫中的老师会将她的许多提问当作是淘气,遇到了容濯和任续,他们却会将她的问题认真思考,有时候会给她答应,有时候还会不好意思地告诉她:现在没想出来,等找到答案或者遇到懂的人问了,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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