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庞氏茫然道:“还不是曹氏上门来闹个没完,我怕你操心,想着那小东西横竖也碍眼,打发出去了家里还清净些!”
“之前宜笑在柳氏手里过得不好,这事韦家稍加留心就能打听到。”宋缘意义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道,“却直到柳氏出事,才到处说咱们家苛刻了原配嫡女--柳氏根本就是冤死的,这事外人不相信,但咱们家跟柳家却心知肚明!娘想过没有?宜笑很可能知道谁才是真正把她卖掉的人!”
“所以曹氏使尽撒泼手段也要把她要走!!!”庞氏可算转过这个弯了,这一气真是非同小可,险些没再晕过去,“不然她在宋家养着,天长地久,保不定哪天就说漏了嘴--很好!现在那小东西恰好就在庄子上,咱们……”
宋缘目光晦暝,淡淡道:“韦氏敢放她回来,自然不怕咱们现在再去逼问她。毕竟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单凭个小女孩儿的供词,哪里就能翻案?”
拜韦家所赐,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宋家苛刻原配嫡女?眼下宋宜笑又是被宋家主动接回来的,她就是肯说继母冤枉,外头也会认为是被祖母跟亲爹逼着改的口!
这道理庞氏被提醒后也明白了,真格是糟心万分,揉着额心烦意乱的问:“那你的意思是?”
“韦氏在宋家时对宜笑很是疼爱,但改嫁后却一直冷眼旁观宜笑被苛刻。”宋缘神情很平静,平静到有种歇斯底里的冷酷,“哪怕指使曹氏要走宜笑,也不全是为宜笑考虑。可见对她来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纵然宜笑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却也不是不能做弃子的。”
他淡淡道,“所以只要让她感到局势危急,母女难以两全,她必定会舍弃宜笑,选择保全自己!”
庞氏心念一转,恍然:“那薄氏恰在小东西左右,护她方便,害她不也顺手得很?当初那贱妇让薄氏陪那小东西回来,莫非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这样歹毒的贱妇亏得不是我宋家妇了,不然我绝容不得她!”
“柳振溪精于断案,宜笑若在庄子上有个闪失,找出真凶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宋缘轻描淡写道,“就算韦氏跟薄氏什么都不做,费些日子,柳振溪也不难办出一件铁案来!”
“难怪你要故意放个人去给那贱妇报信!”庞氏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柳氏是冤枉的,那小东西也不是咱们害的,这两件事的真凶皆是那贱妇--但到底亲生母女,那贱妇想灭女儿的口,总要有个说法!”
比如说,怕亲生女儿回父家后,说出柳氏之事的真凶,见女儿暂时接不回身边,索性灭口!
“当初柳氏之事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罢了!”宋缘呷了口茶水,淡淡道,“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还请娘不必过于操心!”
母子两个又说了些闲话,宋缘才送母亲回房,又亲自铺好被褥,伺候庞氏就寝了,方告退回自己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迎住他禀告:“逃走的侍卫已经进了城。”
见宋缘只微微颔首,下人犹豫了下才继续道,“燕国公身份高贵,难以接近,金少奶奶虽然答应会设法打听他与大小姐是否熟识,但也不能保证立刻就能搭上话。”
“知道了。”宋缘神情淡漠,心里也确实没太在意:毕竟以后伤害女儿的罪魁祸首会是韦梦盈,即使燕国公当真跟宋宜笑关系密切,愿意为她讨公道,那也对付不到宋家头上来。
所以他轻描淡写的应了声就把这事抛开--要怎么咬死韦梦盈为母不慈、杀女灭口,这才是他眼下要操心的正经事!
可谁也没想到,“身份高贵”、“难以接近”的燕国公简虚白,居然在次日亲自登门拜访了!
还是在傍晚时分,天都擦黑时登的门!
“今日出城狩猎,本打算日落前就回去的。结果晌午后碰见一只狡狐,追逐良久才得手,竟误了时辰!”简虚白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箭袖,犀带缠腰,玉环束发,乌黑的发在灯火下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风流蕴藉。
纵然韶秀的眉宇间稚气未消,但举止中矜贵难掩,教人不敢小觑。
奉茶后,他笑眯眯的道,“眼下回城太晚了,恰好发现贵庄,还请主人收留一晚!”
一行人进门前就报明身份来历,这会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谁敢把帝甥赶出门去?
“看好了写月轩!”宋缘强颜欢笑的招待不速之客之余,阴着脸交代底下人,“若燕国公借宿这晚出了岔子,绝不轻饶!”
这一晚,庄子上基本就没人能睡。
万幸一直到翌日,简虚白一行人告辞时,也没出什么意外。
“虽然身份尊贵,好在年纪还小,倒也好打发!”宋缘目送他们远去,暗松口气。
结果下午就被打脸了--太医院正副院判奉太后之命登门,专程为庞氏请脉!
“太后娘娘感念贵家昨儿对国公爷的照拂之情,闻说府上老夫人病着,所以特意遣下官来为老夫人诊断!”正副院判一致表示,“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助老夫人早日康复!”
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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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氏根本就没病!
这要是韦梦盈的人来试探,庞氏也好,宋缘也罢,自然预备了无数法子应对。
偏偏现在来人是太医,奉的还是太后之命!
所以不管他们母子多么不情愿,还是不得不面对正副院判轮流把完脉后的惊讶:“府上老夫人……康健得很哪?如此脉象,怎会卧榻不起?”
庞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宋缘在:“两位有所不知,家母前些日子染恙,本是小疾,却因过于思念小女,这才病情加重,不得不遣人接了小女回来侍奉左右。”
“这么说,老夫人这是心病?”正院判拈须问,话语间似乎递出了一个梯子,“那倒难怪了,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可以寻常病症判断。”
宋缘当然不会不接:“应是如此!自小女回来后,家母的病情就开始明显好转了。”
所以为了防止庞氏病情反复,做孙女的当然得长留父家才是!
可正副院判听到这儿对望一眼,都是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老夫人虽然怜爱晚辈,但到底上了年纪,亲自抚养孙女怕是力有不逮,还是放宽了心,好生颐养方是长寿之道!”
这话不是明摆着让他们乖乖把宋宜笑送回衡山王府么?!
简虚白纵然贵为国公,又是帝甥,这么明目张胆的干涉宋家家务事,也太欺负人了!
无奈宋缘沉下脸,正待反驳,正院判一句:“太后娘娘如此关怀,实在令人羡慕!”
这话竟是太后授意?!
到嘴边的说辞顿时咽了回去。
--皇太后非同燕国公,后者再得宠再尊贵,也是臣子;前者却是天子之母,母仪天下!
她亲自发了话,凭庞氏与宋缘此刻是什么心情,也不得不顺着院判的暗示,口称“娘娘恩德,没齿难忘”。
庞氏“久卧病榻、不便起身”,宋缘少不得代她朝皇宫方向拜了又拜,以示对皇太后的感激零涕、对天家的感恩戴德。
“那燕国公才十一岁吧?”送走两位院判,庞氏怎么都想不通,“这年纪的人虽然说可以说亲了,但离成亲还有几年哪!即使燕国公懂事得早,但那小东西才多大?”
八岁的女孩儿就能这么勾人?庞氏无论如何不相信!
思来想去,她觉得根源肯定还是韦梦盈:“这不要脸的贱妇!自己勾三搭四,连教女儿也脱不了这股放荡劲!!!”
这次庞氏还真骂对了--这事的主使还真是韦梦盈。
前天韦梦盈接到逃脱的那名侍卫禀告后,直接把袁雪沛喊到跟前摊了牌:“你出征之后,你妹妹的事我担下来了!你想要陆冠伦做妹夫,我也可以帮你!但你必须替我立刻、马上把女儿救出来,不然我虽然不会去害你妹妹,但也别指望我对她上心!”
袁雪沛软肋被捏住,再有城府也不得不依,所以就求到了好友简虚白跟前。
这事对于背后站着皇太后的简虚白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如今庞氏跟宋缘母子便有十万分的不甘心,也不敢违抗!
“罢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回饶了贱妇母子一遭,不定以后她们在劫难逃呢?”最后庞氏只能这么劝儿子,“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可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坏了自己前程,那叫娘怎么活?!”
尤其宋缘还没男嗣哪!要出点事,宋家这一支就绝了!
所以庞氏一边开导宋缘,一边就悄悄派人把宋宜笑送回衡山王府:“为这么个小东西,叫缘儿惹了太后不喜,哪里划得来!”
--如此峰回路转、有惊无险的变化,宋宜笑一直到站在含霞小筑的庭院里,都觉得有点恍惚:“咱们回来了?”
“小姐不要担心,这里已经是王府了!”在宋家庄子上这几日,绝对是度日如年!这会同样舒了口气的赵妈妈安抚了一句,又提醒,“袁大小姐已经在花厅等了好一会,她是专门来拜访您的,您看这?”
宋宜笑刚刚已在母亲那里知道了自己这次获救的经过,自不奇怪袁雪萼的来访,伸手揉了揉眉心:“走!”
第24章 送行
花厅里,十岁的袁雪萼垂目端坐,正捧着茶碗暗自祈祷:“希望这位宋小姐是个好相处的!”
她跟宋宜笑同日入王府,但双方从没碰过面。
今日主动来访,是胞兄袁雪沛的意思:“咱们虽然是王府的亲戚,可外祖母也好,舅舅也罢,膝下都有跟咱们年岁仿佛的嫡亲骨血,能分给咱们的关心,又能有多少?所以不可怠慢韦舅母。”
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袁雪萼向来对兄长言听计从,闻言自是从善如流。
只是她在博陵侯府时,受惯了继祖母跟叔父家的欺压,事到临头难免惴惴:“虽然一般都是在王府借住,论起来我这嫡亲外甥女还比她名正言顺些,可自从爹娘过世后,与外家总是隔了一层。如今的舅母却是宋小姐的生母,要是合不来,舅母哪能不给亲生骨肉拉偏架?”
正想得七上八下之际,就看到门外进来数人,当先的女孩儿乌发杏眸,皓齿朱唇,细瓷似的肌肤,顾盼间灵气十足,目光与袁雪萼一接,就笑着赔罪:“真是对不住!方才娘留着说话耽搁了会,叫您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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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边走过来见礼。
袁雪萼松了口气,忙起身相还:“哪里,是我不请自来,还请宋妹妹不要见怪!”
“袁姐姐说的哪里话?”宋宜笑一面唤人换好茶,一面诚恳道,“我蒙王府收留,已是心下不安,平常也不敢打扰各处。姐姐肯来,那是给我脸面!”
“妹妹言重,妹妹玉雪可爱,往后若能多来往那是再好不过!”
两人都是有心结交,没几句话就说得亲热,俨然嫡亲姐妹一样。
寒暄了好一阵,袁雪萼才道明来意:“我现在住在海棠林外的拾碧楼,咱们两个是邻居了,往后去女学,不如一起?”
虽然崔见怜已经被赶回崔家了,但宋宜笑也不会推拒这样的好意:“姐姐不弃,敢不从命?”
这事说毕,袁雪萼就要告辞:“妹妹才回来,我就不打扰你休憩了。”
宋宜笑挽留了几句,见她执意要走,便亲自送到门外,又拉着手说了会话,这才目送她远去。
回到屋里,赵妈妈就诧异:“王妃说小姐这回能够脱身,多赖这袁小姐的亲哥哥。奴婢还以为这位小姐这会过来,就是要说此事呢,怎么说来说去,提都没提?”
“她跟我提什么?”宋宜笑不禁失笑,“人情又不是我还!”
她跟袁家兄妹此前并无交集,袁雪沛肯为她求简虚白,图的还不是韦梦盈的承诺--这事细究起来无非是一场交易,袁雪萼此来的目的是为了交好,扯上交易这不是平白坏气氛吗?
赵妈妈讶道:“那她这巴巴的过来?”
总不会是纯聊天吧?
“方才她不是已经都说了吗?”宋宜笑自嘲一笑,“大家都是在王府寄人篱下,我们两个不亲近,却跟谁亲近去?”
“有个好消息,方才后面小丫鬟来说,芝琴能下地了。”赵妈妈见状忙转开话题,“小姐要召她过来吗?”
宋宜笑闻言立刻放下茶碗:“这会怎么能要她劳动?我去看她!”
芝琴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瞧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残废的地方终究无法复原--虽然在宋宜笑面前,她努力表现出无所谓,但好好一个女孩儿,才九岁,就弄成这个样子,打击可想而知!
宋宜笑强颜欢笑的陪了她好一会才离开。
回到前头看到案上放了几件绣品,是袁雪萼走时所留,眸子冷了冷,但还是吩咐:“都收起来,开箱子挑几样差不多的,送去拾碧楼作为回礼。”
芝琴的残废,袁雪沛也有份,所以宋宜笑其实不想跟袁雪萼来往。但韦梦盈说的没错,她现在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袁雪萼怎么都是侯爵府嫡出小姐,她主动递出橄榄枝,宋宜笑要是不接,传了出去,一个父亲罢官寄居王府的拖油瓶,却眼高手低到连王府正经表小姐都瞧不起--不只对宋宜笑闺誉不利,韦梦盈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没眼色!
“来日方长。”她得忍耐。
宋宜笑的复杂心情,袁雪萼一无所知,私下里还很庆幸:“自从与宋妹妹一道上下女学后,不但先生们指点功课时精心了许多,连王府下人也明显殷勤了。”
之前那些人倒也没故意苛刻她,但连铃铛都知道,她来王府借住,是袁雪沛在太妃跟前泣求的,却不是王府主动邀请。再加上侯府与王府之间门第的差距,王府上下的态度,有意无意,难免透出几分懈怠。
如今袁雪萼与王妃的亲生女儿宋宜笑同出同入,亲姐妹似的,这些人当然不敢继续漫不经心下去了。
这种情况下,袁雪萼越发对宋宜笑有好感--她自己虽然才十岁,但袁雪沛已经十四,正经要说亲的年纪了,只是赶着乌桓作乱,想跟大军去刷点资历功劳,回头也好授官,这才耽搁下来。
但袁雪萼早已听身边人提过几次兄长的婚事。
这会就想到:“不知道哥哥是否中意宋妹妹?要宋妹妹做我嫂子,往后姑嫂之间倒也亲热。”
宋宜笑要知道她这心思,肯定劝她洗洗睡了是正经--不说冲着芝琴的遭遇,自己绝不会嫁给袁雪沛;就说博陵侯府那局势,袁雪沛怎么可能娶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儿?肯定是瞄准那些有父兄撑腰的贵女,好借妻族之力压下继祖母与叔父嘛!
然而袁雪萼年纪小经历少,自认为与宋宜笑一见如故,投缘无比,要能做一家人,定然一辈子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既然如此,那当然要抓紧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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