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比如说大军开拨的日子定下来后,她就向韦梦盈建议:“哥哥是晚辈,当然不好叫长辈去送。但我一个人去未免孤单,不知能否请宋妹妹给我做个伴?”
韦梦盈跟宋宜笑都不知道她的盘算,均觉得只是件小事,便都答应下来。
到了送行这日,袁雪萼决定自己少跟哥哥说几句话,尽量引哥哥注意下宋宜笑--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们在拥挤的人群里好容易等到大军经过,袁雪沛从看到妹妹起,眼里哪还有别人?
嘘寒问暖的叮嘱个没完,说到动容处,甚至当众红了眼眶!
此情此景,别说早就被他划到“阿虚护着的人”里去的宋宜笑了,连身边的简虚白都分不到一个眼风!
简虚白左等右等不见袁雪沛说走,兄妹两个倒有抱头大哭的趋势,正感到无奈,忽听一个清甜的嗓音向自己道谢,不免诧异。
他勒马退了一步,才看到下面站着的宋宜笑,恍然道:“是你啊?你现在回到王府了?”
“多亏您相助。”宋宜笑行了个礼,抿嘴笑道。
虽然说简虚白肯出手,是因为袁雪沛所托,但他到底亲自走了趟,还请动太后--没碰到也就算了,碰到了,总也该道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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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笑没打算跟这位国公太亲近,道完谢就想退回袁雪萼身后了。
但简虚白要等袁雪沛,这会横竖闲着,看到认识的人,不免多说几句:“你伤好了么?”
“劳您过问,已经好了。”宋宜笑闻言,只好收住退开的脚。
“你家里……”见简虚白似有提起宋家之事,宋宜笑赶紧截断:“方才只顾谢您了,还没祝您此行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开玩笑,这会周围人山人海的,让他把宋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一讲,宋缘固然起复无望,她这个宋家女儿又能落什么好名声?!
索性简虚白也知分寸,顺着她把话题转到出征上,笑道:“冀国公亲自统兵,蕞尔小国自是手到擒来!”
冀国公?宋宜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您说的冀国公,可是皇后娘娘之兄苏讳念一?”
见简虚白点头,宋宜笑感到自己的笑容有点僵--大睿开国时杀得四邻无不抱头鼠窜,定鼎到现在不过四十来年,昔年烽火天下的疮痍已在岁月中淡却,眼下说一句盛世清平绝不过分。
所以难得有个乌桓想不开,朝野上下深觉挑衅之余,都觉得不该放过这份平定疆域之功!
不然这次的统帅也不会是冀国公苏念一了。
让这位声名赫赫的老将亲自出马,绝对不是怕乌桓难打,主要还是因为这次随军镀金的贵胄子弟太多。
十四岁的博陵侯袁雪沛、十一岁的燕国公简虚白就是典型代表--所以主帅份量要不够,连麾下都压不住,还怎么指挥平乱?
“但就算是国舅,也架不住有些纨绔歇斯底里的拖后腿啊!”宋宜笑记得前世听说过,这场平乱之战本来应该在一年之内绝对可以结束,这还是因为乌桓路远,大军来回一趟就得几个月。
但实际上,最后却足足打了六年,大军方能还朝!
皆因开战后大睿方形势大好,有几个出身高贵却显然没长脑子的纨绔得意忘形之下,为了抢功劳,竟然只带数骑,偷出营地,潜入乌桓王宫,想来个擒贼先擒王。
下场当然是乌桓王没杀成,他们反而成为阶下囚不说,还被乌桓绑到城头威胁大睿退兵!
靠着这几个人质,乌桓硬生生的拖了五年多,最后大睿这边买通了乌桓丞相私下放了人,这一仗才得以继续--据说乌桓平定后,冀国公当着众将的面吐了血,回师后就告病致了仕。
……传闻可怜的老将军在此战中气得不轻,伤及根本,必须长年静养以延寿。
“这事儿……”宋宜笑仰望着马上的简虚白,细鳞甲、亮银盔,身后披风被风吹开,猎猎如血,修眉凤目流转间,似也有了几许沙场的肃杀,但依旧稚气难掩--她心惊胆战又无限纠结的想,“他应该不会有份吧?”
天子嫡甥,才十一岁,又是太后亲自养大的国公--所以即使自投罗网去给乌桓人做了挡箭牌,但大睿也没法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
怎么办?越想他越可疑,不提醒真不放心,提醒的话……怎么说?!
第25章 北疆噩耗
宋宜笑深思良久,最后还是没忍心装糊涂,决定尽一尽人事。
当然她不可能直接说“公爷您到了阵前,千万要听主帅号令,真要抢功劳,也别朝作死的路上奔”--真这么说了,简虚白不跟她计较,他左右亲兵也饶不了对国公不敬的人!
所以她只能含蓄的提醒简虚白,战争有风险,杀敌须谨慎。
孤身深入敌营、斩取敌酋首级什么的……
冀国公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都没提出来,初出茅庐的青葱贵胄们,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
“放心,我此行根本不会上阵,皇外祖母亲自发的话,让我只领后勤事。”简虚白笑着谢了她的好意,坦然道,“毕竟我如今力气还没长足,真去了阵前厮杀,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累同袍!”
宋宜笑闻言舒了口气。
结果还没欣慰完,旁边忽然冲出一匹青骢马,马上骑士与简虚白年岁仿佛,剑眉星眸,猿臂蜂腰,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接口道:“阿虚你不要遗憾,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难得有这样出远门的机会,等到了地方,冀国公不允的话,咱们自己带着亲兵上阵,难为他还能真砍了咱们正军法不成?”
毕竟,“出征不上阵,岂不是白跑一趟?去后勤?那些案牍之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留在帝都逍遥呢!”
宋宜笑:“……”
自己之前的猜测真是太冤枉简公爷了,这位才是脑门上刻着“作死”两个字好不好?!
她用满含希冀的目光看向简虚白,希望他能够坚持己见,千万不要近墨者黑。
“军令如山,姬表哥慎言!”事实证明皇太后的教导与叮嘱,还是很可靠的,简虚白侧过头,微垂的长睫下,凤眸中颇有不赞成,“再说咱们出发前可都跟皇外祖母他们保证过,一定会听主帅之令!”
“不这么说,咱们哪能动身?”那少年笑得促狭,“何况朝廷这次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即使咱们乱来个几次,料想冀国公总能替咱们善后的!”
不用怀疑了!
冲着他这肆无忌惮的劲儿,将来不给大睿拖后腿才怪!
宋宜笑正暗自吐血,那少年忽然勒马朝她面前靠了靠,戏谑道:“阿虚你方才在跟她说话?她是谁?”
宋宜笑待要回答,那少年却也不是真要知道,松开缰绳,俯下身,双手扒脸,朝她作了个狰狞的表情,兴高采烈的吓唬道,“知道乌桓人长什么样吗?喏,就是这样,而且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最喜欢吃的就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女孩儿!洗干净了切成几段,朝锅里一扔,放把姜葱,大火炖上……怎么样?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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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怕?再怎么听着跟妖怪似的,但在我大睿天威面前,统统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不是吗?”宋宜笑被他气笑了,不冷不热的回道,“倒是你,你这么说,莫非你怕了?”
“笑话!”那少年不满的拍鞍,“你去打听下,我姬紫浮怕过什么?!”
宋宜笑话到嘴边,忽然灵光一闪,一本正经道:“不用打听我也知道你怕什么!你怕听主帅的话!”
“怕主帅?怎么可能!”姬紫浮失笑,“我乃富阳侯世子,生母是代国长公主殿下,与阿虚一样唤太后一声皇外祖母,冀国公再怎么位高权重,又能奈我何?”
“我不是说你怕主帅,我是说你怕听主帅的话!”宋宜笑瞥一眼简虚白,见他一脸好笑的看着,一副“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子,我这种大人才不掺合”的模样,嘴角不禁一扯。
但心想到底认识一场,能帮则帮吧--她叉起腰,摆出不屑的模样,脆声道,“你方才一个劲的撺掇简公爷跟你一起不听军令,显然是怕主帅吩咐的事情你做不到!”
姬紫浮笑着道:“你小孩子懂什么?我敢不听他话那才是胆子大,你道敢在冀国公麾下不遵军令,这天下能有几个?”
“说我小孩子,你比我大很多吗?”宋宜笑鄙夷道,“明明怕了还净找借口,一点都不英雄!”
“谁说我做不到?”姬紫浮玩味的打量着她,“不过我要是做到了,有什么好处?”
宋宜笑差点被噎住,做了好事还要搭上好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横一眼过去:“好处?我为什么要给你好处?是你自己说你什么都不怕的!”
“没好处?”姬紫浮哈的一笑,面色倏忽冷下来,寒声道,“当我傻的么?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得乖乖就范?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翻脸如翻书,宋宜笑怔过之后,神情顿时十分尴尬。
忽听简虚白漫不经心道:“你想要花裙子还是耳坠子?何必为难人家小女孩儿,我这就打发人替你买一箱去?”
一句话说得姬紫浮愕然,宋宜笑举袖掩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弯了眼!
“阿虚你真是多管闲事!”姬紫浮瞪她一眼,向简虚白抱怨,“我逗逗她而已!”
“你哪次说逗人不是把人弄哭?”简虚白不给面子的拆台,“上次连长兴都哭了一个多时辰,皇外祖母都哄不住--今日大军开拨,若有人嚎啕于道旁,损及士气,哪怕是小女孩儿,会是什么后果?”
姬紫浮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还是阿虚考虑的周到!”
然后马鞭一抖,“啪”的抽到宋宜笑跟前,“听到没有?!今儿这样的大日子,敢哭一声,仔细你全家脑袋!”
宋宜笑:“……”
她想,她明白为什么连长兴公主殿下都被这个表哥逗哭了!
万幸这时候袁家兄妹总算叙完了话--袁雪萼拉着哥哥走过来,对宋宜笑道:“我跟哥哥说,这些日子妹妹十分照顾我,哥哥想当面跟妹妹道个谢。”
“姐姐这话说的!”宋宜笑不知道她的一番苦心,还以为袁雪沛放心不下妹妹,借口道谢来托付自己几句,便客气道,“我哪里照顾过姐姐,是姐姐照顾我才对!”
袁雪沛却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几眼,意有所指道:“宋小姐甚是可爱。”
这话在宋宜笑听来莫名其妙,袁雪萼却面露喜色,只道哥哥对自己挑的这嫂子印象不坏。
又听袁雪沛道:“只是我今日就要出征,一切还是要等凯旋归来,方可计议!”
宋宜笑究竟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再怎么没想到袁雪萼跟自己相处了短短数日,竟然就起了要自己做嫂子的念头,如今听话听音,也察觉出他语气中竟似暗示来日许婚,不禁哭笑不得:“这位侯爷为了自己妹妹,还真是不遗余力!”
她还以为袁雪沛是怕自己母女对袁雪萼不够尽心,所以不惜拿婚姻作为诱惑--反正空口白牙,还是只在宋宜笑跟前一说,回头他不认账,宋宜笑还能逼婚不成?
虽然理解袁家兄妹父母早逝,还活着的长辈又个个不怀好意,这种情况下,做哥哥的既当爹又当娘的带着妹妹不容易,袁雪沛心机重些,也是情有可原。
但“被算计”到头上,宋宜笑总归不高兴,她眯起眼,微笑道:“袁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哥哥你快去呀!”袁雪沛还没接话,袁雪萼已高兴的催促--他无奈的看了眼妹妹,叹了口气,才跟着宋宜笑朝离简虚白、姬紫浮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宋小姐要说什么?”
“袁侯爷此行会一直与简公爷一起吗?”宋宜笑瞥见他眼中的不耐,也懒得多耽搁,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完,“那边的姬世子性情跳脱得很,还老想撺掇简公爷一起!侯爷您心思沉稳,胸有丘壑,要能照顾些简公爷就好了。”
其实袁雪沛刚才下马时,只想跟妹妹多说说话,倒没想过哄宋宜笑什么。只是袁雪萼一个劲的跟他讲宋宜笑的好,话里话外流露出“哥哥你要给我找嫂子的话,找宋妹妹好不好”。
偏偏她之前从没提出嫂子这件事--袁雪沛难免就怀疑,妹妹是受了韦梦盈与宋宜笑的引导甚至暗示,心下不快,这才顺水推舟的投了个饵。
这会见宋宜笑请自己照拂简虚白,才醒悟过来是误会了,不禁哑然失笑:“不用你说我也会跟着阿虚,这可是太后交代我的差使!”
他爹娘已过世,继祖母跟叔父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这回能加入到镀金行列里去,父母遗泽是一个,主要还是因为自幼与简虚白交好,情同兄弟。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会照顾好年少的燕国公的。
“这位的精明不说,单看他对袁雪萼的宠爱,也绝对不会轻易涉险!”宋宜笑闻言,暗松口气,“有他盯着简虚白,哪怕姬紫浮依旧去作死,应该也带累不到简虚白了!”
至于说姬紫浮……人非要找死有什么办法?
何况这位跟她又不熟!
但世事难料,半年后的显嘉十五年,朔风呼号的正月里,北疆一如前世般传回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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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阳侯世子、燕国公、博陵侯等数位贵胄子弟贪功冒进,反为乌桓擒获,以为人质,胁迫大睿退兵割地!
冀国公不敢擅专,只得以八百里加急送回奏表,既是请罪,也是请示。
--朝野轰然!
袁雪萼闻讯,当场晕厥、不省人事!
半年相处,即使对芝琴之事依旧心存芥蒂,到底也有了些真情。
宋宜笑在拾碧楼守到半夜,终于等到她悠悠醒转,温言细语安抚良久,见她只是垂泪,俨然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不禁拍案而起:“袁侯爷只是被俘,乌桓要用他胁迫大睿呢,会动他吗?除了被拘着不自由外,不定这会正吃香喝辣哪!你现在就摆出这副样子,吉利不吉利?!”
又说,“被俘虏的也不是他一个,将来要问罪也不可能单罚他,那么多贵胄一起分担,就说简公爷也在其列,太后娘娘舍得他被重罚?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们这些人才多大?在太后与陛下眼里,不过是一群小孩子罢了!”
后面这番话其实有点连哄带骗了,但足以唬住袁雪萼,她低头想了会,果然不敢哭了:“这么说,哥哥不会有事儿?”
“当然!”宋宜笑前世对这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虽然拖了六年,但乌桓还是被覆灭了,整个王室都被押解还朝,拉到太庙献俘--好像还有位公主选入宫闱--闯下大祸的那几个人是谁她都不知道,别说后来的结局了。
但反正袁雪萼也不知道啊,所以她毫无压力的说道,“所以你说你现在哭什么哭?别没事也哭出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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