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祖百富道:“大嫂可以说出声来。”
善宝抽身回来道:“说出来是给凡人听的,既然为神,心念一动他都能知道。”
祖百富听了窦氏的话,尽量让着善宝,单等日后祖公略的威信在参帮和祖家日渐衰落,那就是他扳倒善宝取而代之的时候,只是无论放山还是开张,祷告之言应该大大方方响响亮亮,不是山神老把头听见听不见的问题,而是放山和开张都是肃穆庄严之事,见善宝方才颇有些偷偷摸摸,一副算命打卦的样子,完全没有浩然之气,所以他忍不住又道:“这样才显庄重。”
香雾弥漫,窗户上的板扇都已卸下,日光从窗户格子筛进来,雾蒙蒙的,与香雾缠绕,神龛前便多了几分神秘,善宝脱了黑狐裘的大氅,身上穿着的也是暗绿色的襦衣,除了面庞张扬着青春气息,行止间还是非常庄重的。
祖公略道:“心到神知,还是出去放爆竹罢。”
他一贯容色淡淡语气淡淡,却字字透着威严,纵使祖百富为他父辈,素来也还是对他怀着三分畏惧,也就忍下了善宝。
祖公略率先出了货栈的门,那些个挑着爆竹的伙计见他点了下头,晓得是下了点燃爆竹的令,于是片刻间噼里啪啦,门前炸成一片。
李青昭几个女儿家都捂着耳朵,倒是善宝,凝神望着那爆竹过后的烟雾,心思浮沉,若当初做大当家是骑虎难下,而今她却有几分享受呢,不是为了名利,而是她不喜欢在深闺中每日绣绣花打发时光,她喜欢江湖,这,或许是受了那些手抄本故事的影响,李青昭说:“表妹,你要是男人,你一定擅弄权术。”
不知为何,善宝此时忽然想起这句话,她自嘲的笑了,自己,真不是擅长玩弄权术的,只是因为胡子男在长青山她才喜欢留在祖家,因为只有留在祖家她才能等在原地,胡子男才能容易找到他,就像年夜晚上。
爆竹燃放之后,按例是去酒楼庆祝。
祖公略早叫管家老郝去定了席面,就在泰德楼,时间还早,一干人回到山货栈稍事休息,闲话一番也就近了晌午,于是起身前往泰德楼,路上李青昭悄悄问善宝:“方才在山货栈,你于山神老把头跟前祈祷什么?”
善宝目光飘了她一下:“为何告诉你。”
李青昭立即道:“因为我是你姐姐。”
这个理由啊,善宝唯有道:“我求老把头保佑我在上元节那晚,众里寻他千百度,能再次见到我哥哥。”
按理,她应该祈求山神老把头保佑山货栈日进斗金的,是以李青昭当即瞠目结舌。
第一百零二章 冤家
正月初七,祖家药房开张,善宝按例前去。
祖家在商号上,山货和药材是重中之重,进项占着所有商号收益的一大半,山货栈是以库房为重,前面的铺面略微摆放些样品,而药房却是以铺面为重,一排五间,里面的药材更是应有尽有,远至云南、江南、巴蜀、西域,甚至是渤泥、真腊、暹罗等外邦,近的当然是长青山本地的特色药,药房不仅仅零散出售药材,还有很多外地的老客来批量购买,生意兴隆,甚而垄断了雷公镇及周边区域的药材生意。
药房掌柜的叫老钱,同山货栈掌柜老铁一样,都是多年的老伙计,更与老铁一样,精于本行,没有他不认识的药材,没有他不懂的病症,但诊病,却只能算是花拳绣腿了。
一大早,老钱就带着伙计们洒扫庭除,各处擦得铮亮,等善宝一干人到时,老钱带着伙计们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迎接,先给善宝请安,复又道:“大当家的辛苦了。”
他给善宝的第一感觉是比之老铁更显圆滑,善宝点了下头,眼睛望去药斗子,这物事对她来说有种亲切感,济南家里的医馆虽然比不是祖家的铺面大,但异常的兴隆,父亲用神技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却因为自己,虽然她亦是无辜,也是因她而起,惨遭变故,家里如今不知变成什么样子,她手抚着柜台,轻声一叹。
老钱来到祖公略面前,恭谨道:“马上准备祭拜祖师爷吗?”
祖公略点了下头。
祖家的小子们早从平头车上卸下了祭拜所需的物事,无非是香烛等等,老钱喊药房的伙计们在药王孙思邈的像前摆放好香案,香案上布置齐整供品。
到了善宝上香的时候。依旧是浣手,抽出三根头香,点燃,祈祷,插香,叩拜。
见她又是小声的嘀嘀咕咕,祖百富嘴巴张了几次。最后只能缄默不言。明白自己说什么,这善小娘都必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搪塞过去。
善小娘,如今在祖家大院叫开了。甚而成了善宝的代名词。
善宝祷告完毕,祖公略等人也上香叩拜。
然后是放爆竹,去酒楼庆祝。
这样的形式一直到正月十四,一间铺子接连一间铺子。这天开张的是绸缎庄,祭拜祖师完毕。去酒楼庆祝的时候李青昭偷偷问善宝:“这些个天,你在各位祖师面前祷告的不会都是希望在明天的上元节见到你哥哥?”
善宝提裙往楼上走,简单答:“嗯。”
李青昭差点被楼梯绊倒,无奈的晃着脑袋:“你疯了!”
上了楼。归了座位,等着祖公略祖百富几个,小二朝善宝躬身唱喏。热情的倒了茶,还贴心的赠了碟油炸花生。习惯了卑躬屈膝,习惯了阿谀奉承,见善宝穿戴奢华,晓得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善宝方想赞他几句,忽而听小二又高声道:“文小姐您可久不来了。”
善宝心里一震,也并非是惊骇,只是听见这个称呼本能的反应,究其原因,她与文婉仪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雷公镇姓文者不乏其人,只是让小二如此热情的并不多,善宝回头,果然是文婉仪,而那小二更是推金山倒玉柱纳头就拜。
文婉仪目光直接飘向斜上角,倨傲的道:“行了,我又不是你娘老子。”
小二嬉笑着:“您可比我娘老子对我好。”
文婉仪啐了口:“怎么,又赌输了?”
小二故作难为情的道:“可不,最近手气忒差,今儿见着您老人家,晚上我就去长乐坊,保赢。”
文婉仪身边的芬芳骂道:“偏你个猴崽子嘴巴甜,巴巴的等我们家小姐还不是为了小姐每次打赏你几块银子,臊不臊。”
小二挠着脸颊,眉开眼笑,七尺高的汉子矮了半截。
文婉仪觑了眼芬芳:“快给他罢,我真真是见不得他的笑,鬼魅似的,晚上恐要做噩梦了。”
说完扶着青萍的手刚想往里走,一眼看见善宝和李青昭,那满脸的傲气化作满脸的怒气,倏忽间又化作阴笑,朝善宝款款走来,阴阳怪气道:“真是躲都躲不掉呢。”
善宝只是看看她,不做声。
文婉仪有些尴尬,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已经望见祖公略等人,忙朝善宝叉手道个万福:“大奶奶在呢。”
她的气焰顷刻消弭,李青昭小声嘀咕:“筱清秋都不如她会演。”
筱清秋,梨园子弟,济南名角。
善宝却有些纳闷,文婉仪一贯的趾高气昂,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今儿对自己可是相当客气,这种变化一般来讲,不是她痛改前非,就是暗中憋着坏,时机未到,时机一到,自己恐又要倒霉。
文婉仪的变化其实与慧静师太有关,因为那五百两银子,慧静把文婉仪奉为上宾,晓得她最近诸事不顺,于是规劝几句,要她收敛锋芒耐住性子,耍耍心机。
文婉仪痛定思痛,自省吾身,一段时日下来果真改了很多。
只是祖公略对她仍旧是漠然待之,当下见了,也只是礼节性的问了句:“有事?”
文婉仪指着里面自己定好的位子:“明儿十五,十五一过年也就过了,请几个木把吃酒,来年还不是指望这些个人为我生财。”
祖公略点点头表示明白,淡淡道:“你忙着。”说完就坐去了善宝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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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婉仪愣愣的站了会子,心里气得发抖,脸上竟还堆着笑,也去自己的位子坐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瞟过去,等木帮的人到了,她忙去招呼,也就管不得善宝这里发生了什么。
按理,请木帮的人吃饭应该有总把头文重来做,所以各个大柜、二柜、把头、槽子头、爬犁头、头棹、边棹等等木帮有头脸的来了之后,见是文婉仪有些意外,其中槽子头李老鸹耿直,嚷嚷道:“大小姐,总把头呢?”
文婉仪笑了笑,手一伸,请各位坐下,道:“场面上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今儿请大伙来,是为了这么一桩事。”
第一百零三章 她疯,我不陪她疯
为了哪桩事?文婉仪说父亲已经准备告老,把木把留给哥哥打理。
午时饭口客多,更因为过了年铺子开张来庆贺的多,所以酒楼内甚为喧哗,文婉仪向来娇弱,说话的声音总似带着几分病恹恹的,各个木把听得不够真切,耿直的李老鸹便问:“留给谁?”
文婉仪素来瞧不起李老鸹这样的粗鲁之人,区区一个槽子头她也不屑纡尊降贵,他问,又不好不答,瞥了眼身侧侍立的芬芳。
芬芳会意,道:“当然是留给少爷。”
顿时众木把一片嘘声,文武实属纨绔,走马遛狗养鸟斗蛐蛐他都在行,就是不懂做生意,众木把中大多是老伙计,从未见过文武往山场子水场子去过,他不懂伐木不懂放排,怎么做总把头,木帮交给他,无异于自取灭亡。
别人只是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憨直的李老鸹嚷嚷开了:“为何不是大小姐你?”
这句话,让文婉仪差点遏制不住击掌叫好,身子登时挺直,眼角眉梢都是欢喜,还是佯装满不在乎道:“瞧瞧,说浑话了不是,哥哥是儿子,爹当然把家业留个他,我是个女儿,即便我为木帮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病歪歪到剩下半条命还是撑着身子帮爹打理木帮的一切,即便我有天大的能力把木把管理好甚而有更大的发展,爹也不会把木帮交给我,我既然出阁了,可是个外姓人。”
她埋怨李老鸹的同时,把自己的好处抖落个干干净净。
木把门管你外姓不外姓,他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银子,能养家糊口的银子。所以,以西坡那片山场子的大柜万有财抛砖引玉,各个大柜还有把头们竞相开口,说文重若觉自己老迈,想告老把家产留给儿子也可以,但木帮的经营若也留给文武,大家便分道扬镳。本来这些大柜当初也是各自为政的。各管一片林子,木帮打回原形,彼此都去做老大。也没什么不好。
大家的怨言一浪高过一浪,惹得其他客人纷纷看过来,善宝也看,猜不出大概。继续与祖家人吃酒说话。
文婉仪泰然处之,见众人牢骚够了。她才呼的站起,先是咳嗽几声,再捂着心口,气得不成样子的感觉。愤然道:“有事说事有理讲理,怎么就说到分道扬镳呢,当初大家各占一片林子。看着风光荣耀,一旦出了岔子还不是束手无策。单单是那些个马贼山匪你们又有几个能摆平,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一年,还不得乖乖拿出好大的一笔孝敬那些个活阎王,而自从咱们合在一处,老话说人多力量大,谁也不敢动辄向咱们伸手,我哥哥在这上面是不懂,但我会在他后面帮衬。”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文婉仪便推说身子不济要回去歇着,于是喊小二预付了酒钱,让木把们继续吃,所有的开销都算她账上。
文婉仪下楼之前还特特去善宝面前屈膝告退,善宝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文婉仪作为女人奸不能奸盗不能盗,那就只剩下一条了,杀人。
这么一想善宝心里一哆嗦,旧伤痊愈心痕仍在,对于这个女人,自己可要当心了。
文婉仪离开径直回了文家,路上芬芳问她:“小姐,为何不直言让那些木把们找老爷理论?”
文婉仪于轿子里得意的答:“不到火候,欠火候的馒头不好吃,欠火候的事做不成。”
她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等木帮到了自己手里,第一个要除掉善宝,方才见祖公略就坐在善宝身边,她的心登时就七裂八瓣,痛得不敢呼吸,此时还在隐隐作痛,她那瘦骨嶙峋的拳头打在轿厢上,蹭破了皮,越痛越恨,越恨越痛,嗓子处热热的有东西涌出,她使劲咽下,晓得又是犯了老病,忙微闭双目默诵佛经,这是慧静教授给她的静心养神的法子。
善宝那里业已吃好,少坐了会子,吃了壶茶。
祖公略见她心事重重的按着额角,问:“醉了?”
善宝吸了口茶:“我好像,没吃酒。”
祖公略怔怔的想了想,哑然失笑:“瞧我这记性。”
善宝反问他:“明儿会下雪吗?”
祖公略手习惯的在桌子上胡乱写着,等发现自己写来写去都是个宝字,忙将手掌按在桌子上覆盖住那个宝字,回答道:“像是呢。”
不经意的偏头去看,见善宝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处,他的心微微有些慌,站起,喊众人回府,急匆匆下了楼。
回到家进了府门时,李青昭打了个哈欠附带一个懒腰。
锦瑟笑道:“天还早着,表小姐就倦成这个样子。”
李青昭揉着眼睛道:“晚上老做噩梦,睡不踏实。”
祖公略那里听见了,打趣道:“思虑重,当然睡不好。”
李青昭哼了声:“你们祖家护院都是草包饭桶,我当然思虑重。”
说着想起件事,拉着祖公略道:“借一步说话。”
祖公略看她神秘兮兮,也就由着她,两个人走离众人,李青昭方小声道:“我表妹疯了。”
祖公略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默默的看着她。
李青昭舔了下嘴唇,当下要说的话有点出卖善宝的嫌疑,但想着是为她好,也就道:“你家商铺开业的这些日子,她在各位祖师爷面前祷告的不是生意兴隆,你猜是什么?”
祖公略仰头望天,浮云渐多,怕又是正月十五雪打灯了,微微考虑下,摇头表示不知。
李青昭道:“她居然祷告在明儿的上元节能够见到她哥哥。”复又道:“她哥哥你知道的。”
祖公略淡然一笑:“她哥哥,我不知道。”
李青昭叹口气:“不知道也罢,总之我表妹她疯了,若是明晚街上看花灯见不到她哥哥,她可就真疯了,所以,不如你假扮她哥哥,哄她高兴。”
祖公略凉凉一笑:“她疯,我没工夫陪着她疯。”
说完大步而去。
李青昭指着他的背影,气得竟不知说什么,只哀叹:“枉我那么喜欢你,原来你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
第一百零四章 两个不省心的继子
上元节,是继年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深宅大户的闺秀们得以走上街头看花灯,所以,十四这一天,祖家大院的姨娘们小姐们大丫鬟们小丫头们都在精心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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