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记事

    他们选择的餐厅是一家典型西餐，装簧极富艺术气息，氛围很好，充分体现出西方那种别致的优雅。

    一进门，周子墨十分熟络地冲向早早订好的位置，顾北和王雪娇走在中间，林语稍后。

    周子墨一坐下，立马示意顾北坐自己身旁，按照自然的顺序，王雪娇肯定会坐在周子墨对面，她迟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林语只好上前。

    服务员送上菜单，顾北顺势将菜单递给最里面的林语，王雪娇的视线立马落在她手上，林语摇摇头道：“你们点吧，我都可以。”

    王雪娇顺势接过菜单，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客气咯！”王雪娇十分优雅地点了两个小菜，对着顾北道，“顾公子，你也来看一下吧。”

    顾北接过之后，翻开菜单浏览一下，抬头问林语道：“有没有忌口”

    “没有，你们随意不用在意我。”

    顾北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几个比较清淡的菜。周子墨拿到菜单目光一寸一寸地在红酒山鸡、马赛鱼羹、巴黎龙虾的配图上流连，最后点了个素汤。

    他没亲眼看到林语喝酒，但包厢桌子上的酒杯他怎么也不会没发现，他再馋，照顾女士这一点他还是能做到，特别是美丽的女士！

    服务员拿走菜单后，空气突然陷入一阵静谧，周子墨缓解气氛道：“我们的顾大少爷少爷当真是在欧洲呆久了，回来那么久还没适应过来，真是苦了你们陪我一同受罪。”

    “这是哪里的话，这家餐厅味道可是出了名的好，我们这是跟着顾公子一饱口福了，怎么能说是受罪”王雪娇精致的小嘴一开一合地说着，举止间是说不出的优雅，“顾公子在欧洲呆了很长的时间，冒昧问一句可是留学”

    “的确是，顾北这个人呀，学习好也就罢了，偏偏还长成这样，搞得我都就像是来人间冲数似的。”周子墨叹息一声，十分郁闷地摇头。

    “周公子你也一表人才，有自己的一番风味呢。”王雪娇道，“其实我有个表哥也在欧洲留学，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要回来了……”

    “是吗他是在那个大学呀”周子墨颇为好奇地问。

    “剑桥大学。”

    “我们顾大公子也是在剑桥，这可真是缘分。”

    林语沉默着，认真听着关于顾北的信息。

    菜慢慢上桌，几人用餐都很话的声音变小起来，不知为何这餐厅只有他们几个人。

    周子墨以其独特的交谈技巧，掌握全场的交谈权，看到林语干坐，突然燃起另一个兴趣。

    “话说林语，你和顾北大学就认识”

    顾北瞥了一下周子墨，周子墨眉间显露异色，微微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心。

    林语道：“的确，大学时我有个宿友是校队的，我是通过她认识顾公子的，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经常会见到，比较面熟。”林语说道后面脸色不无暗淡。

    “顾北也真是的，有那么漂亮的一个朋友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真是不够义气。”

    “多谢夸奖。”

    “算了，奈何我心里承受能力强呢当初这家伙一言不发出国留学我也没少受气。”

    林语瞥了一眼顾北，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认认真真听着二人的对话。

    “你的意思是……”话没说完，林语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林语拿出看了一眼，有些仓皇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语站在餐厅门口，看着美丽的雪景，一言一语地和陆闵通话，重回餐桌，三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想起什么朝服务员走去，问了几句话。

    服务员看着顾北方向道：“哪位先生已经结过了，小姐有那么一位如此绅士的朋友真是令人羡慕。”

    林语一瞬间恍然，时光似乎回到那个夜晚，她帮室友送篮球到操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顾北的身影，将篮球递给室友时，她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你有那么一位优秀的朋友真是令人羡慕呀。”

    朝餐桌走去，林语抱歉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临时有点私事要解决，可能不得不先走一步了。”

    周子墨道：“没关系，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一起走吧，正好顾北还可以送你。”

    林语：“这……”

    顾北起身，闷声道：“现在是晚高峰打不到车，我送你吧。”语罢，王雪娇拎着包朝顾北靠了靠。

    “王小姐就由我来送，放心吧，我一定将她安全送回家。”周子墨拍拍顾北的肩膀，率先一步离开。

    林语坐上顾北的车，顾北难得地问道：“去哪里”

    “南大……”两人一下子静默下来，南大是二人的母校，自从毕业之后林语就没再去过，顾北更是如此。

    南大，林语将这个名字在心里翻来覆去考究一番，只剩下淡淡的遗憾，抓不住美好记忆的遗憾与充满悲伤的遗憾。

    林语情绪一下子沉静下来，自言自语道：“一晃眼的功夫，我们都毕业两三年了，总觉得上大学的情景还在眼前。”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快到心里还深深刻着你的容颜。




第十一章 喧嚣
    车慢慢靠近南大校门口，大老远林语就看见站在门口等待的陆闵。

    他今日没有昨日的那种萧瑟感，黑色的大衣穿在身上煞是好看，再加上哪一张帅气的脸，颇有韩剧中男主的感觉。

    顾北眼神落在林语微微轻松的神情上，沉声道：“你朋友”

    “嗯——谢谢你送我过来。”林语开门下车，陆闵的眼神立马聚焦过来，同时也看到了驾驶位的顾北，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顾北打量着他的表情，看着林语一步一步走向他，良久，缓缓将车驶离门口。

    陆闵同样注视着他的车离开。

    “走吧。”林语说话时吐出一阵白雾，脸在白雾中增添些许迷蒙的美感，陆闵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昨天看你的围巾被弄脏了，特地新买了一个。”

    林语错愕一下，围巾弄脏需要新买一个

    她瞅了瞅袋子里的围巾，和自己昨天那个十分相像，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这样子不太好。”

    陆闵笑得很温柔：“怎么能说无功呢昨天我受伤多亏你陪我去医院——况且，我买的是女款，你总不能让我拿回去挂在宿舍”

    林语想想也挺有道理，但受伤也是因她而起，怎么好意思再收礼物谁知陆闵一把拉过她的手将袋子放到她手上，“好了，就不要客气了，今天还要麻烦你呢。”

    二人走进南尘酒吧没多久，顾北的车悄然停在了路边，原本他打算视若不见径直离开，可向前没开出多远心里老是发紧就绕回来了。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直不安的敲打着，眼神注视着两人略显亲密的背影，最后落在林语手中的袋子上。

    “嘟嘟——”电话响起，他有些焦躁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周子墨的声音在那一头响起：“刚刚走得急，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在那儿我现在过来找你。”

    顾北告诉周子墨地址，大约半个小时，那小子的车就出现在路的那头。

    周子墨停好车左右瞅了几下搜索到顾北的位置，双手揣在大衣兜里裹紧上衣朝他跑过来，丝毫没有所谓的仪态。

    风尘仆仆地坐上副驾驶，周子墨吐槽道：“外面冷也就算了，车里温度还调那么低！”顾北没有回话，盯着酒吧门口发呆。

    “看样子，林语进去了接到一个电话就从顾少你的餐桌上离席，顾公子你的地位岌岌可危呀！”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看到一个人很眼熟，跟过来瞧瞧。”顾北幽黑的眸子一下子地扫过来，周子墨吓得闭了嘴。

    “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那么凶干嘛，开玩笑也不行”周子墨嘟囔着，“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林语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怎么感觉你俩都怪怪的”

    “我们的关系”顾北琢磨着这句话，“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什么关系。”

    周子墨：“……”被顾北冷了一脸，周子墨重新问道：“你毕业聚会请了很多人，我可是没见到一个叫林语的。”

    顾北静默下来，半宿才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我请了她，她没来。”

    “你可有问过是何缘故”

    顾北摇摇头。

    周子墨轻轻拍了几下顾北的肩膀，惋惜道：“哥们儿，不是我故意刺激你，这件事有难度。”

    顾北没有接话，将车窗摇起。

    “不过没关系，既然事关兄弟你，我一定鼎力相助——不过必须得她还是社会主义单身女青年的前提下。”

    “你找我不是有急事”

    “哦对了，顾老爷子叫你回去，你回国一个周了，一直住在酒店也不像回事儿，你是不知道你一天不回家，我和你哥就被训一天。顾老爷子的脾气你也知道，活像教导主任教导坏学生，我们俩排得比花生还整齐，耳朵都起茧子了！”

    “知道了。”

    “那你到底是回还是不回”

    “不回。”感情说了半天白费力气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酒吧主管一看到陆闵脸色不太好，林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商量一番，主管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陆闵就这样被炒了鱿鱼。

    二人悻悻地从酒吧出来，林语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还是拖累你了，这样吧，我有一个开花店的朋友也需要兼职，我帮你介绍。”

    “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因为我你才这样，这都是应该的。”

    陆闵本来还邀请林语一起散步的，但林语累了一天实在撑不住就婉拒了，送陆闵回学校之后，自己打车回家。

    回到家，林语洗完澡出来发现桌子上准备了极为丰盛的饭菜，叔叔婶婶坐在桌子的那一头笑得和蔼，招呼她过去吃饭。

    林语一点也吃不下，依旧拖着疲惫的身子象征性地坐上了餐桌。

    二老极为殷勤地往她碗里夹菜，林语表达谢意，简单吃了几口。

    叔叔婶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盯着她夹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语十分认真地在品尝婶婶的厨艺，对二人异常的表情没注意，不过三五分钟时间，婶婶坐不住了，眼神偷偷瞥向林语。

    林语实在是累，需要休息，没有拐弯抹角地纠缠，直接问道：“婶婶是有什么事情要给我说吗”

    早在看到这一桌子的菜，林语就预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耐着性子，等着婶婶开口。

    老婆子摩挲几下碗筷，停下了手有些局促地看着林语。林语对他们这一套很是熟悉，顺着他们的意思接着问道：“没事的，婶婶告诉林语，林语要是能帮上忙一定尽力相帮。”

    老婆子这才开口道：“那个，辉儿交女朋友了。”

    辉儿名叫林辉，是林语叔叔婶婶的儿子，他们家还有一个小女儿现在上高中，叫做林月。

    林语皱眉，这件事情她知道，上次二老就是以这件事情为借口，从她这里拿走了两万块钱说是要给儿媳妇买点礼物，怎么现在还是如此！

    老婆子看出林语的心思，麻溜地回答道：“不是先前的哪一个，是新交往的。”

    “可是要买点礼物”

    老婆子脸色难看，瓮声瓮气道：“不是，这个辉儿已经带过来见过了，这一次辉儿要去亲家，你看……”

    林语筷子慢慢放下了，有些生气，可是还是温声道：“要多少”

    “五万。”

    林语噎了一下，叔叔婶婶找各种借口向她要钱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前几次数额都不是太大，最多的也就是上次的两万，这次一下子要五万，她有些震惊。

    虽然她工作两年，但是手上的积蓄不多。家里的所有开支都是以她的工资为支撑，除此之外她还有房贷，林月的生活费，以及时不时这个“辉儿”朝她这里搜刮，她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林语强忍着心中的压力，憋道：“给我一点时间，最近我手里有些紧，过几天给你们好吗”

    老婆子脸一下拉下来了，将筷子砸在了桌子上，抱着手没好气道：“不想给就直说，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的。”

    老爷子连忙拍了他一下。

    老婆子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拍我要不是你老头子没本事，我们用得着那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吗想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话，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头子一把拉住老婆子的手腕，低声道：“你别说了！”

    老婆子一点脸色也不给，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嘭”地一声，门狠狠被关上，林语吓得筷子都掉了半根。

    叔叔将地上的筷子捡起放在桌子上，安慰林语道：“老婆子脾气不好，你别怪她。”

    林语苦笑一下，“没关系的叔叔。”叔叔收到她这句话，也安心地回房去了。

    林语盯着满桌子已经冷了的菜，忍不住嘲讽自己一番，不能怪谁，只能怪自己了。

    换了双筷子，她眼睛红红地将剩下的饭吃完，十分熟稔地收拾完屋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日子自从她毕业以来就没消停过。



第十二章 忘年
    林语出生在二三线城市，家境很平凡。

    父亲在大城市工作，母亲全职在家带着她和弟弟林然。虽然家境并不富裕，好在父亲能干还是给他们相对好的生活条件，林语甚至还学过钢琴。

    可自从父亲失踪，母亲因病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只记得一直住在小镇的奶奶，在某一天领着叔叔婶婶敲响自己的家门，从此这两个人就带着自己的子女住进了自己家。

    那时她初三刚毕业，弟弟还在上初一。

    她拒绝过，但是小孩子的话在大人的眼里一点分量也没有，尽管奋力争取，还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