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久欢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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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便立即噤声不再多言了。
里头加了很多玉大哥千辛万苦寻来的珍稀药材,她自然也晓得,只是……她也委实不是有意的,慕晚垂首站在一旁,连散落在案上的煎藕饼都忘了。
钟衍看着那几个已被药渍浸染的煎藕饼,揉了揉眉心,“长乐殿还有吗?”
慕晚:“?”
钟衍扶额,“饼。”
饼??
煎藕饼??
自然是有的,她做了好多呢,慕晚连忙点头,“有有有!”
钟衍站起身,拉住眼前低着头懊恼的某人,瞧见她一脸惊愕,勾唇笑了,“走吧。”
慕晚:“?”
去哪儿?长乐殿?可是还有这么一大堆奏折,不用批了?
钟衍顺着她的眸光瞥了眼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唇边笑意未减,“这东西每日都有,是批不完的,也得容我休息休息,走,趁着池中荷还未谢,带你去落英殿泛舟。”说着,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动作熟练的像是练习了几万次一般,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未见半分不适。
慕晚前一日被吓的够呛,听见泛舟身子下意识的僵住了,钟衍低低的笑了,“有我在,不用怕。”
慕晚抬眸,瞧见他往日波澜不惊的墨瞳里聚满笑意,面如冠玉,眉眼弯弯,一笑惊鸿,原先焦躁的心忽然就静了,一点一点的沉寂下去,他总是能让她莫名地安心。
然而她的好字还未说出口,便又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润低醇。
“听涵香说你怕水怕到连沐浴都不敢,是真的?”
涵香还真是忠心耿耿,不管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要禀报给他,慕晚抽着嘴角点了点头。
钟衍又笑了,“你这怕水的性子,也该学着克服一下了。”
慕晚不以为然地撇嘴,“你刚刚不是还说有你在不用怕吗?”
“哦?”钟衍挑了挑浓眉,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你是说以后沐浴时有我在便也不用怕了?”
慕晚:“……”
再一抬眸,嘉福殿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原本近在咫尺的钟衍也渐行渐远,慕晚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却又仿佛在无形中推了他一把,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钟衍——”
慕晚从梦中惊醒,渐渐平静下来后发现自己竟已出了一身的汗,一旁的辛宜安还没有醒,也不知梦见了什么,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眼角挂着泪珠,口中断断续续念叨着穆清的名字。
慕晚揉了揉眉心,轻手轻脚的从床榻上挪下来,拾掇好回了长乐殿。一大早便守在殿外的涵香见她从外面进来,一脸诧异,“小姐,你怎的是从……”
慕晚风轻云淡地挥挥袖,“醒的早,出去转了转。”
早朝时间还未到,钟衍却已倚在榻上看起了书,殿内一片寂静,见慕晚进来,多寿恍若看见了救星一般,挤眉弄眼地将她引到了一边。
“娘娘,您快去劝劝陛下吧,早朝时间快到了,他却不肯用早膳,这不用早膳也没法儿喝药,奴才伺候陛下十多年,向来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奴才实在是没辙了。”
慕晚瞥了眼不远处那抹素白的身影,蹙眉问道:“他如何说的?”
多寿道:“什么都没说,奴才来时陛下便在看书,大半个时辰了一句话也没有。”
往日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只要有他在便会觉得安心,可今天早晨面对他,她却觉得心力交瘁,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慕晚揉了揉眉心,“去传早膳吧,把药热了端过来。”
多寿连忙应声去了。
慕晚调整好情绪走到榻前,削瘦的身影挡住了投射在书面上的光线,落下一片阴影。
钟衍却依旧捧着书一动不动。
慕晚扯了扯嘴角,却实在扯不出一丝笑容,只好作罢,绷着脸开口,“陛下,该用早膳了。”
钟衍没有说话,却出奇的配合,放下书便起身下了榻,慕晚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也跟了上去。
用膳时两人各坐一边,相顾无言,气氛死寂到连多寿都不自觉的往后挪了好几步,长长的桌子像是一条无尽的鸿沟,将他们分隔两端,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
这是慕晚第一次,越看对面之人越没了胃口,胡乱喝了碗粥便开始坐在凳子上发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懒得想。
用完膳喝完药,钟衍起身,涵香拉了拉慕晚的衣袖,慕晚回过神,也跟着站了起来,跟着他进了寝殿,站在一旁看一众宫女替他穿龙袍带冕冠。
往日这些钟衍从来不要别人插手,都是她亲力亲为的,长乐殿的宫女捯饬起这些来本就有些手生,再加上殿内死寂的气氛,一个个更是缩手缩脚的,连捧个冕冠都捧不好。慕晚眼明手快地接住掉下来的冕冠,瞥见钟衍愈来愈冷的神色,暗自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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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们如临大赦,迅速退了出去。
慕晚捧着十二旒冕冠站在钟衍身前,望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钟衍,万分纠结的拧了拧眉,还未等她开口,钟衍默不作声的弯腰低下了头。
和平常一样,无条件的迁就她配合她。
慕晚忽然就红了眼眶,她向来便是这样,他为她大张旗鼓的庆祝生辰她不感动,为她取消选秀她不感动,但他一言不发地配合她,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她便心软的一塌糊涂。
“既然贵妃不喜这长乐殿,便搬回落英殿去吧,正好昨日皇后说喜欢长乐殿,朕也不用为难了。”
戴好冕冠后钟衍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如一桶冒着寒气的冰水,将慕晚浇了个清醒。
当年他将她从落英殿折腾到长乐殿,说是落英殿年份已久需要修葺,如今修葺了四年,也该修葺好了。慕晚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沙哑,“是因为莫许喜欢这里,才要我搬出去的吗?”
钟衍一双墨瞳定定的看着她,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是,长乐殿本就是先皇后住过的,贵妃品阶不够,原也不应该住在这里。”
慕晚握紧双拳,冷笑一声,“那贵妃就应该住在落英殿?”
钟衍淡淡地道:“罪臣之女,你还想去哪里?若不是皇后求情,你早已在掖庭了。”
慕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睁开双眸,试探着开口,“仲秋那夜你……”
钟衍蹙眉打断了她,“那夜朕喝多了,将贵妃当成了皇后,贵妃莫要多心了。”
慕晚冷笑,把她当成了莫许,口中却叫着她的名字?她眯眼瞧着钟衍,却见他面色如常,眸光波澜不惊,似是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淡然到让人死心。
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她再清楚不过。
如今她已经分不清他到底何时是真,何时是假,就像她不知道他偶尔的温柔,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亦或是,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只是她自己没出息记在了心上而已。
“今日就搬回去,也好让皇后能早日搬过来。”钟衍留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贵妃娘娘要搬回落英殿的消息一下子让后宫炸开了锅,来长乐殿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气的涵香将殿门插了起来,众人搬东西时又要打开,如此反复了几次,慕晚索性将殿门打开,大大方方的让她们看,看热闹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东西也搬的差不多了。
慕晚抱着从慕府带过来的那坛女儿红,怔怔的看着殿中人来人往。
看见晴锁和连翘小心翼翼搬着绣架从眼前走过,她像是被突然惊到了一般,眸光一亮,站起身说道:“等一下。”
晴锁和连翘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
慕晚把酒坛塞到涵香手中,随手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拿了根簪子,晴锁和连翘二人看着她阴沉的眸光,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是以当慕晚将簪子对准绣架上那幅还未完成的绣图时,谁也没来得及阻止。
“嗤啦——”
簪子划破流苏缎的声音在静谧的殿中异常刺耳,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霎时裂成了两半,慕晚又欲抬手,被涵香急急忙忙拉住了衣袖,“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上面绣的鸳鸯戏水,是她为钟衍准备的生辰礼物,可如今她不想送了。慕晚冷笑着掰开涵香的手,将胳膊挡在她身前迫使她往后退了两步,随即灌足内力一掌挥向了绣架,绣架顿时四分五裂散在了地上。
她看都未看一眼,风轻云淡地拂了拂衣袖,从容淡定的跨步而过。
重新修葺了一番,落英殿较之四年前确是变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一座荒废了多年的冷宫。
秋风萧瑟,池中的荷花都已不见了踪影,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绫兰却还在指挥几个小宫女清扫院中的落叶,慕晚坐在窗前托腮看了半晌,悠悠叹了口气,“姑姑,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喜欢上他?”
绿萝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们几个人谁都不信陛下会是如此薄幸之人,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们不信。
“娘娘莫要思量了,奴婢瞧着这落英殿也没什么不好的,多清净。”
“是啊,落英殿没什么不好,”慕晚揉了揉眉心,“姑姑,我有些不舒服,请玉大哥来一趟吧。”
绿萝顿时一惊,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莫不是着凉了?怪奴婢粗心,奴婢这就去,只是宫禁时间快到了,玉神医只怕进不了宫,不如奴婢去请太医院中当值的太医来替娘娘瞧瞧?”
慕晚摇摇头,“拿着我的宫牌去,玉大哥自然会来。”
“好,奴婢知晓了,娘娘不舒服还是别坐在窗口吹风了,回殿内歇着吧。”
慕晚摆了摆手,“无碍,你且去吧。”
绿萝深知她的性子,也不多言,应了声诺便拿着宫牌出去了。
绿萝才出去没多久,辛宜安便来了。
进来看见慕晚坐在窗口,连忙将她拉进了内殿,“身子不好还不好好休养,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慕晚任由她拉着进了殿内,瞧见她这一身盛装,眸光闪了闪。今日莫许在凤翕宫设宴宴请后宫众妃嫔,自然也邀请了她,可她今日委实乏得很,再没有一星半点多余的心思去应付莫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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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莫许今日这宴说白了,是在大张旗鼓地庆祝她搬出长乐殿,重新回到落英殿——在大家心目中堪比冷宫的落英殿。
慕晚私心里觉着,乔迁之喜大大小小也是件喜事,万不能让莫许的这个宴将这喜事给搅了。
听说连从不在妃嫔宴会上露面的钟衍也去了凤翕宫,想来那里今夜定是热闹极了。
辛宜安看见她的眸光,想起今日的宴会,不由带了几分怒意,“什么楚国第一才女,我看莫许她也就从小被养的心气儿高了些,心眼倒是小的可以,笑里藏刀话中有话,阴险又刻薄,若不是有陛下在那儿,今日这宴早散了,陛下这次真是瞎了眼!”
看着辛宜安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慕晚忍不住笑了,以前她正得宠的时候宜安从来未刻意讨好过,如今慕家败落,众人对自己都避之不及,只有她不一样。以前不熟悉,只觉得她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熟悉了以后才晓得其实她和她们一点儿都不像。
她们进宫前或许都是天真单纯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但在宫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早已不复最初的纯善,但辛宜安却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不论任何时候都不随波逐流,不算计不参与不踩低也不捧高,独善其身,最为特别。
然彼时慕晚这样同她说的时候,她却说其实只是她进宫之前心中便已有了人,进宫后未曾对陛下动心,加之有如意长公主这个后盾,才能在后宫之中独善其身。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心不动则不伤。
确是如此。
然已经动了的心,覆水难收,便只能苦苦挣扎于万丈红尘之中,逃不开躲不掉,不死不休。
“阿晚?你在想什么?”
慕晚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你敢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说方才那句话。”
辛宜安悻悻地皱了皱鼻子,“别说是在陛下面前,就是在表姐面前我也不敢说,”说着,她转着眸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凑上前问道:“阿晚,你还没吃晚膳吧?正好,我陪你一起吃吧。”
膳食早已备好,只是她没有胃口不想吃,如今有人陪着自然是好的,慕晚点点头,挥手示意涵香去传膳。
用完膳后辛宜安陪着慕晚说了会儿话便回去了,夜色渐深,慕晚斜倚在殿门口赏月,涵香拿了件披风给她披在身上。
慕晚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涵香,将长相思摆这儿来吧。”
涵香愁眉不展的小脸有了几分喜色,“小姐想弹琴吗?”
慕晚嗯了一声,她立即说道:“好,奴婢这就去。”
涵香很快将长相思摆在了门口,月华当空,桂树飘香,而泠泠琴音却只响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慕晚在琴上趴了一会儿,直起身子顿了半晌,抬手烦躁的拨了拨琴弦,琴音越杂乱,她的心也越不安。眸光一转,正好瞧见玉尘踏着清辉月光缓步而来。
绿萝见她坐在门口弹琴,连忙上前扶起了她,“身子不舒服还坐在这里吹风,这怎么能行,绫兰呢,也真是的,怎么不知道劝劝娘娘。”
慕晚一边示意涵香将琴收起来,一边说道:“我这不是披了披风吗,今日折腾了一天,我叫她们先去休息了,我这就进殿去不出来了,姑姑你也去休息吧。”
绿萝看了看玉尘,又看了看慕晚,“可是……玉神医……这……”
慕晚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放心,连陛下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绿萝知晓她二人的交情,犹豫是怕她身子真出了什么问题而不告诉她们,被她这样一说,顿时哭笑不得,“那奴婢便退下了。”
慕晚嗯了一声,回头做了个请的动作,淡淡一笑,“玉大哥,请吧。”
玉尘眸光幽深的看了看她,抬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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