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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久欢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樽白

    她和钟衍之间,如今其实横亘着太多东西,而她这样事事都要梳理妥帖,最喜欢清清醒醒活着的性子,在看不到钟衍眼中的情谊后,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今日虽是为了引开莫许和钟衍的注意力所设的局,但她终归还是存有私心的,她想知道钟衍的态度,爱或不爱,总要有个答案。

    只是——

    很可惜。

    “如今慕宁已死,你再无任何利用价值,望贵妃能好自为之,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说望贵妃能好自为之,而她却想起了四年前在绝情崖他奋不顾身的跳崖相救,紧紧拥着她,眼眶发红地颤声说,小晚,你吓死我了。

    她不知那时他为何会救她,她只知道,那时的他愿意陪着她一起死。

    在绝情崖底,他眸光幽深的看着她说,以后要相信我,无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几年来不论身处怎样的险境,他总会握着她的手,镇定自若的说,有我在,不用怕。

    可方才他说,望贵妃能好自为之,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看见他身旁穿着一身明黄凤袍的莫许,她又想起那时他想立她为后,她总是拿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敷衍。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怕麻烦和仗着他的宠爱有恃无恐,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想多腾出些时间陪着他。

    陛下体弱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个传言,她从小听到大,那时又正遇上他身体最差的时候,寒毒动不动就会复发,他一昏迷便是好几天,她口中虽然从来不提,但却真的很怕。怕他突然丢下她离开。

    那时她总是想着,来日方长,只要他能好好的,晚几年封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

    她总归是不后悔的。

    若他要变心,又怎会因为她是皇后而有所改变。她慕晚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和位分。

    然不后悔之余她也终于明白,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没有来日方长,有的只是数不尽的世事无常和乍然离场。

    帝王的爱,向来都是雁过无痕,雪过无声,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一场如镜花水月般迷人眼球的海市蜃楼,一场帝王赐予的空欢喜而已。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世上无一例外。

    钟衍也不例外,他的君无戏言,终究变成了笑话。

    虽然这不是她所希望的答案,但毕竟是他亲口说出,她真真切切地亲耳听见的。

    以前她一直坚信,他未亲口说出的,便都是流言蜚语。如今再也没有理由自欺欺人下去了。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他既已放手,那她在这深宫之中,便也再无留恋。

    “什么叫好自为之,我慕晚从来不知,但我却知道什么叫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慕晚强压下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缓缓抬起眸子,眸光清明,唇角微扬,“钟衍,你的君无戏言,终究变成了笑话,不过没关系,遇到你之前,我原本也从未想过留在帝王家……”

    虽已打定主意要潇潇洒洒的放手,但心口却痛的厉害,每说一个字,便像是亲手拿着一把刀在心上割开一道口子,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疼痛无孔不入,一点一滴渗透进全身的骨肉之中,连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眼前一片昏暗,脑中嗡嗡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撞,喉间渐渐泛起了血腥味,慕晚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心口,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浑身却恍若被千万把小刀来回切割了一番,每一处都翻来覆去的疼。

    “噗——”

    望着绒毯上殷红的血迹,慕晚却鬼使神差的舒了一口气,身子渐渐瘫软,失去意识前,只觉得满眼涌入了昏暗的猩红色,四周的一切都被淹没消失,摔倒本应该会痛,可她却并未感觉到痛。

    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被拥在一个带着清雅药香的怀中,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将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哄婴儿入睡一般,温柔又耐心。

    第三十二章

    入目的是满眼的白,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自何处飘起了悠扬婉转的萧声,慕晚混混沌沌的走着,浑身冷的发颤,层层叠叠的云烟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反复了几次,忽然间从她眼前生生被撕裂开来。

    漫天的白雾云烟转眼之间消散,她看见远处大雪纷飞,干枯的枝桠上覆满冰雪,树下,一个面色灰白的女子缓缓俯身,伸出枯瘦的双手捧着对面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脸,低声呢喃着什么。

    娘亲——

    她下意识的想飞奔过去,可雪花飞舞的转瞬之间,干枯的树已变成了荒凉的坟墓,碑前站着的小女孩双眼通红,哭的嗓子都哑了。

    慕晚蓦地停住了脚步。

    大雪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粉嫩嫩的桃花瓣,一直未曾间歇过的萧声逐渐变大,微风卷起桃花瓣,悠悠然然落在了桃树枝头少年素白的衣襟上。明明是桃花瓣落在了他身上,可她的心却从此遗失。

    碧色的莲叶如地锦一般从天际边疯狂蔓延,粉红色的荷花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摇曳在密密麻麻的碧色莲叶之中,云雾之中的萧声渐渐低沉,耳边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刀剑之声,她阴差阳错替他挡了一剑,掉入池水中时,素白的衣袂在眼前翻飞,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想要抓住她,却终究是差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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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绿的莲叶一个接一个炸裂,最后一团莲叶砰的一声炸裂过后,一抹清浅的蓝色如同一层一层的波浪一般,随微风荡漾着,晕染成浓烈的湖蓝色,忽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熟悉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绿萝裙的女子趁着无人注意,偷偷伸手从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贩肩上扛着的木架上拿了个糖人,笑眯眯的咬了一口,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她身旁穿着素白衣袍的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叫住小贩,又买了两个糖人。他手中拎着两包糕点一盒首饰,如今又添了两个糖人,还要分出一只手拉着身边从未安分过的女子。

    看似嘈杂,却幸福满溢。

    慕晚刚刚勾起唇角,热闹的街道毫无预兆的抖动了起来,商贩店铺渐渐消失,苍蓝的天幕如同被泼上了黑乎乎的墨汁,浓稠的墨色迅速将剩余的苍蓝天幕吞噬殆尽。

    萧声仍旧在不知疲倦的响着。

    一盏一盏精致的花灯依次亮起,将那棵壮硕的菩提树衬的愈发茂密,女子拿着祈福铃围着菩提树转了一圈,白衣男子一双墨瞳皎若秋月,一眼不眨的瞧着她,唇边衔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女子最终拿着祈福铃停在男子面前,要他替自己将祈福铃挂在最高处,男子微微一笑,接过祈福铃足尖轻点,白衣翻飞,轻而易举的将祈福铃挂了上去。

    忽有清风刮过,唦唦的树叶声夹杂着祈福铃叮铃叮铃的声响,灯火通明的封溪小镇逐渐没入暗沉的长夜。

    庄严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漆黑一片的天幕下,二十四扇雕花宫门皆敞开着,殿门口被里头的灯火照的亮如白昼,穿着明黄凤袍的莫许拿着一柄长剑直直朝她刺来,她轻轻松松躲过,手腕一转,便握着莫许拿剑的手将剑反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

    莫许唇边溢出鲜血的同时,钟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执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剑朝她刺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闪避,剑堪堪从袖口边划过,割下了一大片衣袖。

    忽然间嘉福殿也剧烈摇晃了起来,地面好似在渐渐倾斜,宫阙坍塌的粗嘎轰隆声震彻天际,钟衍眸光冷然,没有一丝感情,提剑又朝着她刺了过来,慕晚抬眸,看见他身后的二十四扇雕花宫门在一点一点龟裂。

    两柄长剑没入身体的闷响同时响起。慕晚低头看了看没入心口的剑,又抬眸看向了自己手中那把插入钟衍心口的剑,殷红的血浸湿了他的衣襟,也浸湿了她的眼眶。

    慕晚低低地笑了,哀凉凄楚的笑声久久回响着。

    两败俱伤。这是她的钟衍的爱情。

    漫天的猩红色再次涌入眼眶席卷了她,好似跌入了无尽的深渊,寒意一股一股涌出,身体一点一点下沉。

    再睁开眼,首先跃入眼帘的便是回雪焦急的脸,见她醒来,回雪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连翘拍着胸口说道:“娘娘总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慕晚被回雪扶着坐起来,揉了揉混混沌沌地脑袋,问道:“怎么了?”

    “娘娘若是再不醒,奴婢怕回雪姐姐真的去拆了凤翕宫!”想起彼时回雪那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皇后娘娘剥皮削骨的样子,连翘心仍旧有余悸,昨日陛下才刚刚因为皇后娘娘斥责了贵妃娘娘,若是再徒生事端,最后吃亏的还是贵妃娘娘。

    慕晚捂着有些作痛的额头,视线渐渐落在了回雪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孩子几个月了?”

    回雪抬手覆在小腹上,原先拧在一起的柳眉顿时舒展了,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但她还是回道:“五个月了。”

    慕晚靠在床帏上点了点头,“日后安心待在府中养胎吧,不要再进宫来了。”

    回雪神色一凝,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小姐……”

    慕晚神色无恙的浅笑着,她知道回雪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如此,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旦出事,她不一定能护她周全,且在钟衍这件事上,她并没有怪罪莫许。

    人心本就是这世上最善变的东西,钟衍若注定会变心,那他迟早都会变,不是因为莫许,也会有别人,莫许只不过是来的恰逢其时。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怪帝王薄情罢了。

    她既决定要一个答案,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受住这个答案。这世间总有风雪,她慕晚从来不想当一根依附于大树的藤蔓,做乔木,也没什么不好。

    她不会去恨钟衍,爱上他,是她自愿的,她说过,因果轮回,世间万物皆如此,既然招惹了因,就必然要吞下果。

    虽然不确定自己能用多少时间忘记他,也不敢保证真的能将他忘记,但至少能不再对他生出什么希望,来日方长,她总会忘记的。

    慕晚抬起眸子,冲着回雪扯出了一个笑脸,“反正这里我也待不了多久了,我很早以前就想去北岑看看那里的草原、牛羊、河流、星星,陈国的桃花林,还有南国的山川、奇蛊,想去看很多……很多……。”

    “小姐……”回雪听见她的话,心头蓦地一酸,这些原本都是她们五年前约定要做的事,这五年改变了太多的事。如今她最希望的,不是和自家小姐去游山玩水浪迹江湖快意恩仇,而是她能如以前一样,被陛下捧在手掌心里爱着宠着,是人人羡艳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而不是如今这样万念俱灰的样子。

    慕晚向来不喜欢这样伤感的气氛,垂首撇开眼,见殿内有些昏暗,问道:“下雨了?”

    回雪也知道自家小姐向来要强,最见不得别人带有可怜的目光,忍住心头的酸软,调整好情绪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姐,慕玄已在外头跪了一夜了。”

    慕晚皱眉,“就因为钟衍封了我武功一事?”

    “嗯,他说小姐是为他和涵香与莫许起了争执才会被陛下责难,自小姐晕倒后便一直跪在外头,涵香劝了他好几次没有用,最后便同他一起跪着了。”

    慕晚刚欲开口,却见绿萝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发髻和衣裙皆被雨水打湿了,神色也有些焦急,“娘娘,涵香晕倒了。”

    “晕了便送回房吧。”慕晚淡淡地道。

    绿萝怔了怔,问道:“那……慕暗卫呢?”

    慕晚想起慕大暗卫那比石头还硬的性子,揉了揉眉心,起身穿好衣裳,不顾外面大雨倾盆,径直走到莫玄身边,弯腰低语了几句,莫玄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绿萝撑着伞,见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慕玄,诧异道:“娘娘同慕暗卫说了什么,竟然这样管用?”

    “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我武功被封,以后便只能靠他保护了。”慕晚淡淡一笑,其实在这一点上,慕玄和慕天很像,曾经慕天为了练功好几天不眠不休,她也告诉他若是他身子垮了就没法儿保护她了,他便立刻停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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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玄是慕天的亲弟弟,又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性子出奇的一致。

    绿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扶着她进了殿。

    雨很快便停了。

    雨停后落英殿难得的热闹了起来,辛宜安和宋楹一前一后刚来不久,钟誉和莫痕也来了。

    看见一袭蓝衫的莫痕,慕晚眯了眯眼。

    第三十三章

    细碎的阳光倾洒在男子长而细密的睫毛上,他薄薄的嘴唇向上仰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带着冷魅的邪佞,外头秋风萧瑟,他却执着一把水墨扇,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莫痕是鹿城权贵名流纨绔子弟的典型代表,因为性格肆意张扬,做事随性洒脱,且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很荣幸的被称之为“莫小霸王”。城中人怕被小霸王捉弄,看见他都会退避三舍。由此可见此人有多纨绔不堪。

    慕晚冲着那张肆意张扬的脸勾了勾唇角,“小霸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莫痕细长的桃花眼向上一挑,“怎么?这么长时间未见,这才刚见面,就想打一架?”

    慕晚呵呵笑了笑,眸光流转到了宋楹身上。

    原本还在陪慕晚说话的宋楹一看见莫痕进来,忽然如同被雷击了一般,面色怔然,死死咬着下唇,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莫痕合上扇子弹了弹她的额头,“两月未见,见了面连句话也不会说了?”

    宋楹被他弹了一下,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张牙舞爪地冲上去还击,而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男女授受不亲,请莫公子慎行。”

    莫痕双眸一眯,面色渐渐冷凝。

    慕晚看着二人,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莫痕的爹莫沛远,位列一品军侯,是楚国的肱股之臣。莫家大少爷莫狄,是誉王麾下烈焰军最英勇的将军,大少奶奶钟如意,是楚国现如今唯一一位公主,如意长公主。三小姐莫许,曾经是楚国第一才女,如今是楚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娘娘。

    莫痕自己虽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被楚国百姓称为小霸王,但他身上笼罩着的光环却还是日渐增多,比如两个多月前,他多了一个贵为皇后的妹妹。即便他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却永远被莫家给予他的光环致于鹿城门阀世族年轻一代的最顶端。

    而宋楹,不过是一个出身烟花之地青楼女子的女儿,是宋家众多庶女中的一个。

    他们俩虽从小一起长大,但却和别家的青梅竹马不甚相同。两人第一次见面因为抢一块糕点,双双掉进了池塘,自此结仇,见面永远吵吵嚷嚷掐个没完没了,虽每次都争不出个输赢,但却每次都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乐此不疲互掐了十多年所生出的结果,便是彼此之间的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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