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久欢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樽白
哦。
有一点不同。
是她受了伤。
但受伤不重且并未影响大局,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那时她身上血迹斑斑,贤妃身上也血迹斑斑,她望着贤妃,当着钟衍的面,语重心长的说了句,陛下是一国之君,需要的是一个贤良大度的妃子,而不是妒妇。
她记得当时说完那句话她便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传言中在钟衍心中最为不同的贤妃已从贤灵宫搬进了冷宫。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拉回了慕晚的思绪,钟衍此话一出,风向大明,立即有妃嫔站出来接话,“是啊,昨日皇后娘娘忙了一日,哪里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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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你屁事,闭嘴!”慕晚扫了那女子一眼,继而笑靥如花地走上前,一把拉开靠在钟衍怀中的莫许,瞧着钟衍问道:“陛下昨日过的可开心?”
钟衍顿了半晌才冷冷嗯了一声。
慕晚勾了勾唇,笑意半真半假,真的恰到好处,假的也恰到好处,“那就好,昨日送入长乐殿中的到底是什么药,是谁吩咐送进来的,臣妾不想多说,陛下想知道便自己去查吧,臣妾累了,先行告退。”
不等钟衍回答,慕晚手一挥带着长乐殿的人径自出了殿门,绫兰终是忍不住,凑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娘娘,陛下他不会……”
她话还未问完,慕晚便道:“不会,钟衍若是真的想替莫许主持公道,方才便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啊……”说着,她轻笑了一声,“方才那个场面,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理性上他应该护着莫许,但实际上又总是下意识的护着我,他其实一点也没变。”
绫兰不再开口,另一侧的绿萝又道:“即便如此,不管是有何苦衷,陛下他也不该就这般不声不响立后,好歹也知会娘娘一声才对啊!”
又行了片刻,慕晚低低道:“再等等吧,总会知晓缘由的。”
回去后晴锁说流风大人派人传话,说回雪昨日晚上查出有孕,近日要养胎,无暇进宫了,慕晚笑眯眯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进了寝殿见阿楹还未醒,索性也脱了朝服钻进了被窝,至于别的那些事情,且先暂时搁一搁吧。
做梦总是有原因的,比如天气燥热、睡姿不正、心情不佳,亦或是,日有所思。
所思之由在于,当你即将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脑海中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它,日有所思,便必有所梦。
于飒飒东风中粉荷无暇,绿盖叠翠的荷花池,如今已覆上了一层寒冰,寒冰上是厚厚的积雪。
那年楚国的鹿城格外冷,雪团无休止地飘了两日,将将在午时,几束阳光才从那厚重的乌云层中洒落,施施然,于峥嵘直指的树枝上,于玉白无暇的栏杆上,霎时明媚了女子的眉眼。
荷花池边的栏杆上坐着个女孩,两条腿不安分的晃来晃去,身后火红的披风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显眼。
一个蓝衣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说道:“小姐,誉王殿下今晨在嘉福殿外晕倒了。”
坐在荷花池栏杆上的女孩应声回头,一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看上去稚气未脱,一团孩子气。那是十四岁时的慕晚,浑身上下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能给她添龄,才不至于让人以为她最多不过十二岁。
回雪继续说道:“小姐,没有别的法子了,正好相爷不在,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到了陈国,有陈国公和升平公主护着,量他们也不敢将小姐怎样。”
慕晚渐渐垂下了眼眸,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片暗影,半晌,无奈的笑了,“我若是要走,何必等到今日,我走了,爹爹怎么办,那可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陈国公能护着我,还能护着我爹这个楚国一品丞相不成,再者说,陈国公若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护住我,还不是只有赐婚一个法子,即便是逃到陈国,我的结局不过是从嫁给誉王变成嫁给陈国皇太孙,于我来说,这实在无甚差别。”又顿了半晌,她颇为惆怅的叹道:“陛下啊陛下,你为什么不遂了誉王殿下的心意——啊!!回雪——你能不能温柔些!”
她还没有感叹完,便被回雪一把从栏杆上拉了下来,还未等她缓口气,便被回雪拉着在相府飞奔了起来。
回雪一路拉着她飞奔回似锦阁,将她拽进房间关上门,双手环胸堵在门前,一脸坚定的说:“小姐,不管你怎么说,奴婢今日也定要将你带出去,如果小姐不想去陈国,那我们便去别的地方,反正不论怎样,你都不能继续留在楚国。”
慕晚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努力踮起脚尖想拨开挡在门前的回雪。
回雪默默地看着她扑腾了两下,才淡淡的说道:“小姐的东西奴婢已经替小姐收拾好了。”
慕晚霎时安静了下来,半晌,扶着额头问道:“那么,请问回雪姐姐,你既已经都收拾好了,还把我拖回房间干什么?你不是应该直接拖着我出相府的吗?”
“小姐穿的太少了,需要换件厚点儿的衣裙。”
慕晚:“……”
正在慕晚抱着柱子死活不松手时,蓦地响起了叩门声,叩门声过后,一阵清晰的女声传了进来。
“小姐,您要的莲子羹,奴婢给你端过来了。”
本来拉拉扯扯抱成一团的二人霎时停了下来,慕晚放开柱子,回雪放开慕晚,慕晚冲着回雪眨了眨眼睛,回雪同样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后慕晚整了整凌乱的衣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和蔼可亲的说:“进来吧。”
涵香端着一碗清香四溢的银耳羹刚走到她跟前,忽然有人推了她两下,不停叫道:“娘娘,娘娘,快醒醒……”
慕晚睁开眼睛,望着晴锁瘪了瘪嘴,“我的莲子羹没了……”
第八章 所思所梦(2)
晴锁眨了眨眼睛,道:“娘娘,外间来了个宫女,是多寿公公亲自送来的,您去瞧一瞧吧。”
这莫名其妙的,多寿怎么会往长乐殿送宫女。即是多寿送来的,必然是经过钟衍授意的,钟衍最近怪招层出不穷,搞得她都要招架不住了。慕晚揉着脑袋随晴锁去了正殿。
殿中跪着的女子穿着浅碧色上裳,藕粉色襦裙,宽大的水袖之下,双手规规矩矩的叠放着,乌黑的头发梳成垂挂髻,两鬓簪着嫩黄的珠花,细碎刘海下一双眸子半垂着,鼻头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泛白的唇瓣微微轻颤着,看的慕晚生怕她抖着抖着咬到自己的舌头。
多寿笑嘻嘻的凑上前,“贵妃娘娘,您看……”
慕晚靠在贵妃塌上,淡淡瞥了他一眼,问道:“叫什么?”
多寿道:“十一。”
慕晚揉揉额头,“又是你起的?”
多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呵呵呵呵笑了,“娘娘聪慧。”
慕晚无语的瞅了他一眼,慢腾腾地坐起身,冲着那宫女问道:“你原先叫什么?”
小宫女哆哆嗦嗦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除了嘉福殿再未去过别处,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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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高悬,天幕湛蓝,偶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馥郁花香。长乐殿正殿墙壁上裹着秀美精致的锦缎,地面皆由白玉铺就而成,正中央凿着一个巨大的牡丹,花瓣栩栩如生,连最小的一根花蕊都雕刻的精致无比,花瓣四周还凿着几只飞舞的蝴蝶,光洁的白玉倒映着晶莹透澈的水晶珠光,将整个正殿衬的美轮美奂。
慕晚斜靠在贵妃榻上,穿着月白色襦裙,一头青丝由一根玉簪松松垮垮的挽着个髻,其余的都蜿蜒陈铺在身前,身上再无半点多余坠饰,加上一张天生的娃娃脸,整个人看起来仍旧如五年前一般稚气未脱。
“本宫是问你进宫前叫什么。”
“奴婢愚钝,娘娘恕罪,”说着,小宫女规规矩矩磕了个头,道:“奴婢叫连翘。”
慕晚执起茶杯的手一顿,“药名?”
连翘又磕了个头,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家是开药铺的,阿爹是个大夫,便取了这样的名儿。”
慕晚抿了口茶,道:“嗯,知道了,”眼一抬瞥见宋楹疯疯癫癫从内殿跑出来的身影,赶紧挥手,“晴锁,你带连翘下去熟悉熟悉,顺带同她讲讲长乐殿的规矩。”
多寿复又凑上前说道:“娘娘不给她赐名吗?这不合规矩……”
慕晚不耐烦的打断他,“长乐殿没有这个规矩,人家爹娘给的名儿,用了十多年,凭什么一进宫就要被你们改来改去的,你若再无事就回嘉福殿去,本宫今儿瞧着你实在碍眼的很。”
宋楹端着一盘葡萄挤到贵妃榻上,哈哈哈哈笑道:“多寿公公好委屈,慕姐姐你是瞧着陛下身边的人实在碍眼吧。”
慕晚抽了抽嘴角,瞥见多寿还立在一旁,又道:“还不走,绫兰,给多寿公公打赏,多赏点,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怠慢不得。”
闻言,宋楹又趴在贵妃榻上笑了起来,多寿泪眼汪汪地唤了声贵妃娘娘,话音未落,一袋赏钱从天而落,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殿中众人齐齐笑了起来,多寿受到了伤害,拎着赏钱头也不回的跑了。
宋楹笑了半晌才缓过来,指着连翘问道:“陛下给你送个宫女做什么?”
慕晚耸耸肩,现在,她已经猜不透钟衍了。
本来要跟着晴锁退下的连翘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慕晚愣了一瞬,道:“说吧。”
“贵妃娘娘许是不记得奴婢,但殿中其他几位姐姐定是对奴婢有印象的,近一月来长乐殿的药都是奴婢亲自去太医院煎好送来的,可昨日那药不是奴婢送的,昨日奴婢去太医院煎药,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回到了自己房中,奴婢还以为已经来送过药了,便没有在意,方才奴婢才从多寿公公口中得知昨日有人给娘娘送了绝子药,都是奴婢粗心出的错,还望贵妃娘娘莫冤枉了陛下。”
良久,慕晚才开口,“这些是陛下叫你说与本宫听的?”
连翘摇头,“不是,陛下未曾提起过此事,奴婢只是从多寿公公口中得知此事,才知晓因为自己的疏忽酿成了这般大的祸事,请娘娘责罚。”
慕晚若有所思地道:“方才听多寿说,你娘曾救过他一命,所以他才百般照拂你,原本把你留在身边是最好的,可今日钟衍指名要你来长乐殿,你心中可有不愿?”
连翘连忙低头答道:“奴婢不敢。”
慕晚刚想再问,转念一想不管她愿不愿意,毕竟是钟衍送过来的,如今这个情形,许多事连自己都不能随心所欲,问清楚又能如何呢,随即,她淡淡一笑,道:“知道了,晴锁,你带她下去吧。”
晴锁立即应声,“诺。”
宋楹刚刚陪着慕晚用完午膳,小鱼跌跌撞撞跑进来说道:“小姐,府里传话,曲姨娘病危。”
虽不知一向健康的曲姨娘为何会突然病危,但慕晚还是赶紧放宋楹回去了。正午日头愈来愈烈,慕晚斜躺在窗户边的贵妃榻上,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儿,叫涵香拿来她绣了一半的绣图绣了起来。
万金难求的流苏缎,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色彩明丽,绣图精致,虽然针脚明显有些拙劣,但对于宁可舞刀弄枪也不愿拿针线的慕晚来说,已是难得的佳作。
不多时,殿中忽然传来涵香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待偏殿的绿萝和绫兰赶到时,望着倒地的绣架和鸳鸯戏水上那一抹刺眼的殷红,吓的半晌回不过神。
一夕之间,慕晚好似又回到了大半个月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无论如何都醒不真切。
恍惚中,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十一岁的时候,因为爹爹不许她出府,闲极无聊便坐在荷花池边钓鱼,钓着钓着,不知怎的把自己钓到了池中,呛了一肚子水,被捞出来后便发起了高烧,爹爹衣不解带的守在床榻前照顾她,握着她的手,没日没夜的同她说话。
十二岁时她在府里访客杯中下了桃花粉,其实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不让自己出府的爹爹,哪知撒药时手一抖将一包全倒进去了,还没来得及将那缸水换了,下人便烧水沏茶送入了访客手中。她趴在门外抓耳挠腮,眼睁睁看着那访客将茶水咕咚灌进了肚子。没敢进去。
后来见爹爹执起茶杯要喝,心一横,连滚带爬跑进去打翻了爹爹手中的茶杯。那大抵是爹爹最生气的一次,当着访客的面命人将她拉了下去,罚她跪在祠堂思过,三天不许吃饭。
说是这样说的,可是当天晚上,一个人影偷偷摸摸潜进了祠堂,还带着一大堆她最爱的糕点零嘴,虽说是她被罚跪祠堂三天,爹爹也差不多陪了她三天,那时候正值盛夏,祠堂外头有颗菩提树,枝繁叶茂的浓绿中不断传出蝉鸣,她靠在爹爹怀中,睡的香甜安稳。
十三岁那年,偷偷溜出府逛了一圈,心满意足的爬墙回府,为了保护怀中的糖葫芦,不小心翻下墙头摔断了腿,为相府小姐刁钻泼辣又增添了浓重的一笔证据。爹爹望着她的断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万般无奈之下叹了口气,厚着老脸从宫中请来了专为陛下看病的玉神医替她治腿。
她这个爹爹啊,什么都好,唯一让她脑仁儿疼的,就是自从她九岁大病过之后便不许她出府,这才逼得她连翻墙这种安全度极低的法子都使上了。
整整一个月,爹爹的背便充当着她的腿,爹爹的背又宽又厚,比躺椅舒服多了,她趴在爹爹背上,哼着不着调的童谣,随着爹爹的步子晃啊晃,就睡着了。
十四岁……
那时与誉王成婚的遗诏如一把大刀高悬在她头顶,眼看着及笄礼就要到了,爹爹竟然为了让她有机会逃走,不顾慕家几百年的忠臣之名,主动请缨出使北岑,可十四岁的她,怎能斗得过沙场征战多年的誉王殿下,怎能斗得过为君为帝的钟衍。
事后她才知道爹爹那一走一个月,只是为了方便她逃走。楚国开国以来,慕氏一门历代忠良,爹爹若是带着她走了,便是抗旨,欺君之罪这一顶帽子若是真的扣下来,慕氏一门几百年的忠臣之名便会毁于一旦。
是以,这样一顶帽子,他无法戴也戴不起。慕氏一门不论哪一代,都极受帝王青睐,这么多代积累下来,真可谓是荣宠至极,然而也就是因有着这样的荣宠,爹爹带着她逃是为抗旨欺君,连辞官都会被谓之是在威胁帝王,思来想去,除了用这样的方法让她逃离,竟再无他法。
何以久欢颜分节阅读12
知道爹爹的想法后,慕晚庆幸那一月在誉王殿下手中她无数次的逃跑失败。
她如果真的跑了,爹爹终究还是逃不掉欺君的罪名,爹爹宠她疼她十多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怎能害爹爹背上那样的罪名。
第九章 忘忧之蛊(1)
昏昏沉沉醒来,竟发现许久未见的玉尘正坐在床榻边为她把脉,一袭白衣干净无尘,眉宇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隽秀,见她睁眼,淡淡笑道:“你醒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像是料定她会醒过来。
她几天未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玉大哥,是钟衍请你来的?”
玉尘摇摇头,“回雪有孕,我来鹿城看她,进宫见陛下时遇到涵香,得知你近日不太好,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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