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久欢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樽白
在衣柜边收拾东西的晴锁回头正好瞧见,毛骨悚然的打了个寒颤,之后,眼泪便落了下来。
慕晚摸了摸女儿红,说道:“真好,我们用晚膳吧。”
绿萝偷偷擦了眼泪,勉力挤出一个笑容,上前说道:“诺,奴婢们这便去备膳。”
出去后,晴锁靠在绿萝肩上,努力压抑着哭声,半晌后,她满面泪痕的抬起头,说道:“姑姑,我好想念……一年前的娘娘和一年前的陛上,还有一年前,娘娘的笑。”
那时的娘娘笑声清脆如铃,笑靥艳丽似花,那样美。
正欲关上殿门的连翘听到这句话,心似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眼娘娘手边的酒坛,背靠着殿门,泣不成声。
第六十五章 七月
楚永安四十年,年初一,夜酣,西角有一冷宫走水,火因未明。冷宫偏,焚大半,火光滔天,始察,众宫人慌救,终已晚。
殿毁,楚贵妃同二宫婢殁于大火。
至此,楚再无贵妃。
——《楚国史·永安年记》
何以久欢颜分节阅读108
七月正值盛夏,烈日灼灼,无云亦无风,闷的人喘不过气,小贩们被烈日烤的都懒得叫喊,和两旁的柳条一般蔫蔫儿的,整个栎陵街道上满是蝉鸣蛙叫和嘈杂的人声。
栎陵是边城,这样热的时节,正午时分街上的行人一般都是极少的,然今日小小的边城却人满为患。
“公子,栎陵好热闹啊!”一个穿着粉蓝罗裙,梳着垂挂髻的小丫鬟拉着身侧俊俏公子的衣袖惊叹,小脸被晒的通红,双眸却亮如繁星。
旁边的俊俏公子穿着一身流云锻做的袍子,头上戴着逍遥巾,手中执着一把水墨扇,个儿不高,模样却生的极好,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在形形□□的路人中甚为吸睛。
“嗯。”俊俏公子拧着眉嗯了一声,自语道:“栎陵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桐姨明明说边城人很少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之人,“娘子,要不要休息片刻?”
他左手边的女子穿着玉色齐胸瑞锦襦裙,臂弯上挽着藕色辛夷花绫披帛,青丝尽数挽起,简简单单簪了几只钗子,面容清秀,举止温婉,若不是发绾成了妇人才会绾的髻,怕是没有人能猜得出她已嫁为人妇了。
“听夫君的。”女子抬头冲着俊俏公子勾唇一笑。
“正巧,那儿有个茶肆,公子,夫人,咱们快过去吧!”梳着垂挂髻的小丫鬟踮脚指着不远处的一家茶肆笑道。
她刚要抬步,被俊俏公子伸臂挡住了去路,“茯苓,前面有卖糖葫芦的,娘子最爱吃糖葫芦,你且去买几串。”
被唤作茯苓的小丫鬟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快去,我同夫人在茶肆等你。”说罢他便拉着自家娘子向茶肆走了过去。
茯苓望着他二人的背影皱着鼻子翻了个白眼,“其实是你自己最爱吃的吧。”
茶肆中也是人满为患,幸得他们过去时正有一桌客人离开,小二见他二人衣着不俗,极有眼色的引着他们入了座,手脚麻利的收了桌上的碗筷茶盏,边擦桌子边问询。
“二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俊俏公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摇着扇子开口,“你们这儿还有馄饨?”
小二指了指对面,道:“对面是个馄饨摊,全栎陵馄饨做的最香的,生意极好,很多客官想吃馄饨没地儿坐,便来我们这儿要壶茶占个座儿吃馄饨。”
俊俏公子点了点头,转头问自家娘子,“阿芷想吃馄饨吗?”
女子瞧了瞧对面馄饨摊前的长队,点了点头。
“三碗馄钝,一壶碧螺春。”俊俏公子将扇子唰的一收,对着小二吩咐。
小二怔了怔,挠着脑袋颇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客官,小店没有碧螺春。”
“那就来壶龙井。”
小二闻言愈发尴尬了,“不好意思客官,小店也没有龙井……”
俊俏公子倒是毫不在意,把玩着手中的水墨扇问道:“那你们这儿有什么茶?”
小二小心翼翼地瞧了瞧他的神色,见他面色无常,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布子搭在肩上,热情地介绍了起来。
“小店有清茶和花茶,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栎陵的特色茶,白芷茶,此茶有祛风、燥湿、消肿、止痛的功效;景天茶,此茶有清热、解毒、祛风、止痛的功效;紫萱茶,此茶有明目、消食、安神、清热的功效;有茯苓茶,此茶有生津、健脾、治痰、宁心的功效;还有……”
“有白芷有茯苓,那有没有秦艽?”俊俏公子同身旁女子相视一眼,笑着发问。
“呃?秦艽?”小二正说的津津有味,蓦地被打断,短暂的愣了愣,继而又是一脸尴尬,“对不住客官,小店没有秦……”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喝打断了,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汉指着俊俏公子喝道:“喂!小白脸!你是不是来找茬的,没有什么便点什么!”
茶肆中的人都被这粗鄙汉子的怒喝惊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俊俏公子不惊不怒,仍是一副淡然浅笑的样子,摇着扇子解释:“非也非也,实在是内子名唤白芷,婢女名唤茯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艽字,方才有此一问。”
“啊,原来是这样,竟然这样巧!小的还以为……”小二一听,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呵呵呵呵笑了。
秦艽合上扇子,挑眉道:“以为是来找茬的?怎么本公子生的那般不面善吗?”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当然不是,客官这般俊俏的模样,全栎陵也找不出几个……”小二才说了两句话,又被那阵怒喝打断了。
“喂!老子问话呢!你们怎么又聊上了!”壮汉拍了把桌子,气哼哼的走了过来,抬脚踩在秦艽那桌空着的凳子上,大声喝道:“说!你小子是不是来找茬的!”
小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拉着壮汉说道:“不,是这样的,这位公子叫秦艽,他夫人叫白芷,婢女叫茯苓,而我方才介绍的茶中有白芷茶和茯苓茶,公子这才会问有没有秦艽茶,”说着,他朝秦艽躬身点了点头,“客官见谅,舞刀弄棒的粗人听不懂,小的给他解释解释。”
秦艽风轻云淡的挥了挥扇子。
壮汉皱着脸回味了片刻,恍然大悟后一拍大腿,“我懂了!原来这小子他叫秦艽啊!”
话音方落,脚下踩着的凳子忽的被一股大力踢了出去,壮汉猛地趔趄了一下,勉强扶住桌子才不至于摔倒。
茯苓收回踢凳子的脚,看着重心不稳的壮汉,轻蔑的哼了一声,将怀中的糖葫芦递到白芷手中,瞪圆了一双眼睛,“叫谁小子呢!懂不懂礼貌!就你也配同我们家公子说话?等修好人形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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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向来力气大,自持栎陵无人能敌,如今被这么一个小丫头教训,气的憋红了脸,然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给茶肆老板给拉住了。
“肖华!我可求求你,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壮汉肖华顿时急了,“刘大叔,瞧你这话说的,我这明明是在帮你,这小子才是来捣乱的!”
旁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茯苓笑弯了腰,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竟然叫小花,哈哈哈哈……”
茶肆里的众人反应过来,也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肖华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然他刚要有所动作,秦艽蓦地开口,“婢女顽劣,皆因在下管教不到位,冒犯肖公子了。”说着,淡淡瞥了还在笑的茯苓一眼,她瞬间便收了笑,双手捂着嘴站到了白芷身后,只是……肩膀还在不停抖动。
肖华听见秦艽的那声肖公子,脸色顿时五彩缤纷了起来,他自小在边城长大,因力气大闻名栎陵,又在武馆授武,大家看见他不是喊大华便是叫肖师傅,这般规规矩矩温温雅雅叫他肖公子的,他是第一个。
缤纷了一会儿,瞧见躲在后面偷笑的茯苓,他才堪堪回过神,勉强正了正神色,想酝酿句文绉绉的话,但憋了半天委实憋不出来,只好僵着脸说道:“我看你这人挺有礼貌的,我不同你计较,但要她给我道歉!”
说着,他看向了白芷身后的茯苓。
茯苓白了他一眼,看着自家公子眨了眨眼睛,“公子……”
秦艽抬眼望天,装作看不见。
茯苓垂下脑袋扯了扯自家夫人的衣袖,“夫人……”
白芷抽了抽嘴角,虽一脸为难,却还是看向了秦艽,“夫君,茯苓她也没有恶意,而且……”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她方才给……咳,给我买了糖葫芦。”
茯苓小鸡啄米般点头符合,“对啊对啊,公子,奴婢买来了糖葫芦。”
秦艽盯着白芷手中红彤彤香喷喷,晶莹透亮的糖葫芦咽了咽口水,万分艰难的从糖葫芦上移开视线,眯着眼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茯苓瞧见他的样子,瘪了瘪嘴,继而转眸恶狠狠的瞪了眼肖华,微微颔首,闷声道:“对不起,肖……公子。”
“对了,这才乖,”秦艽冲茯苓挑了挑眉,摇着扇子对肖华说道:“为表歉意,肖公子的单在下买了,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我瞧着你这人很好!又是个极爽快的人!我肖华今儿便交了你这个朋友!”肖华一拍大腿,拉过凳子便坐了下来。
秦艽唰的合上扇子,伸手拍了拍肖华的后背,哈哈笑了起来,“肖公子热心又直爽,在下向来爱教这样的朋友。”
小二见缝插针俯身问道:“客官要来壶什么茶?白芷茶?或是茯苓茶?”
秦艽摇摇头,道:“来壶紫萱茶,四碗馄钝。”
“好咧。”小二眉开眼笑地忙活了起来。
肖华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馄钝摊,咽着口水道:“老陈家的馄钝,吃完这顿,兴许再也吃不到了。”
“嗯?为何?”秦艽从自家娘子手中拿了串糖葫芦,作势要递给肖华。
肖华摇了摇头,道:“我吃完这顿,午时过后便要去参军了。”
秦艽咬了口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开口,“参军?”
话音未落,对面刚咽下一口糖葫芦的茯苓惊道:“对了!奴婢本来是要同公子说这件事的,被他一搅和给忘了,方才去买糖葫芦的时候看见前面有官兵在招兵,很多人在排队,奴婢打听了一下,说是楚国同南国和北岑开战已经快两个月了!”
第六十六章 战事
“咦,仗打了这么久,怎么几位客官竟不知道吗?”小二拎过来一壶紫萱茶,一边倒茶一边奇道。
随着紫萱茶倒入茶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逐渐飘散开来,玉白的茶盏盛着芽色的清茶,茶里还浮着两片黄色的紫萱花瓣,衬的茶色愈发好看。
秦艽抿抿唇,笑了,“在下幽居甚久,确实不知。”
一旁的肖华拿起茶盏刚欲饮,听见他们的话,垮着脸叹了口气,“唉,自开战以来楚国节节败退,一次都没胜过,真真叫人心中憋气!”
小二点点头,将茶壶放在桌上,压低声音说道:“是啊,大家都说是七个月前那场大火,烧光了楚国的气数呢!”
秦艽闻言,抬眸看向了小二,“此话怎讲?”
小二抹了把额上的汗,说道:“七个月前鹿城皇宫里起了一场大火,夜里起的,发现时那宫殿已被烧毁了大半,据说那火势极大,烧红了鹿城的半边天,比封溪的火烧云都要壮观,此事客官可知晓?”
秦艽淡淡颔首,示意他自己晓得。
“那场大火烧死了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娘娘,仿佛连带着连楚国的气数也烧光了,贵妃娘娘死后不到两个月,皇后娘娘就疯了,又过了三个月,北岑和南国联合起来攻打楚国,且楚国还连连战败,已经丢了不少城池了,这可不是气数已尽了吗!”
小二话音方落,肖华忽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大声怒道:“什么气数已尽,你胡说什么呢!此次连连战败,不过是誉王殿下未出征罢了!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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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气十足的声音将不少人的视线引了过来。
茶肆老板回头瞧见小二在同客人唠嗑,瞪着眼睛喊道:“小刘,快去招呼客人,客官们要的馄饨应该好了,快去端过来!”
小二自是不敢再说,连连应声跑去忙活了。
秦艽则在听完小二的话后怔了一下,莫许疯了?五个月之前的事,他怎的也不知晓??
转眸瞥了瞥白芷和茯苓,见她们二人同样一脸震惊,很显然,她们也不知道莫许疯了这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只是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按理说,这般不光彩的宫闱秘事,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小二应是不会晓得的,抬眼见小二已捧着托盘去对面端馄饨了,只好将疑虑压回了肚里。
左右也同自己没有关系了。
他的噩梦,早已经醒了。
梦醒之后,梦里所有的喜怒哀愁和爱恨嗔痴皆成空幻,谁又能同一场梦计较呢?
秦艽揉了揉绷的有些发酸的脸颊,努力憋回笑,忽然想起了惠空大师说过的话,愈发坚定了他同肖华套近乎的想法。
正当他出神之际,旁边桌上的一个年轻男子忽然侧过身拍了拍肖华,抱歉道:“这位壮士,在下郭叙,方才听壮士说要去参军,在下也是,想与壮士结伴同去,壮士可愿?”
肖华怒的快笑的也快,哈哈笑道:“甚好甚好!”
秦艽这厢已吃完了一串糖葫芦,正在白芷手中抢余下的最后一串,白芷抱着糖葫芦不撒手,娇声说道:“夫君,不能再吃了,这串留着,拿回家给女儿吃好不好?”
秦艽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忍了又忍才忍住了那句即将破口而出的我们什么时候有女儿了,顿了片刻,才道:“好,留着给我们女儿吃。”
正在同郭叙阔谈的肖华回过头,下意识地瞥了眼正抱着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的茯苓,开口问秦艽:“怎么看着你们这一家子都爱吃这酸不酸甜不甜还又粘牙的玩意儿?”
茯苓迅速接口,“对啊,你都说了我们是一家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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