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更更更更
李秉哭笑不得,小心翼翼的护住关键,拿起衣服套在身上,见他还看着自己,忙想个话题,岔开注意:“安子,今天你咋管那人叫‘知了’?”
一说到他的本行,他便来了兴头:“穿的不行,嗓门不小,不是赢钱的赌棍,就是街上的混混。找这些人下手,一抓一个准。”
“这比喻倒还算贴切,螳螂捕蝉,那你们就是螳螂咯!”
安子噗一声笑出来:“我们才不是螳螂,螳螂是我们的死对头。”说完比一个抽刀的动作:“那是捕快,我们管自己叫蛤蟆,平时不动,动起来就要把知了螳螂统统吃掉。”
李秉系上腰带:“蛤蟆多难听,不如叫青蛙。”说毕正好穿完,当真如释重负。这才好好看一眼安子,没想差点笑出来:衣服的穿法倒是没错,只是安子身材瘦小,穿上这商贾袍子,头大身子小,倒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他长得白净,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李秉自己也换了一身紫蓝相间的袍子,又把头发从束带换成幞头,倒是几乎认不出来自己来了。他对自己这个狗腿子的装扮还是挺满意的,又整了整衣裳,却感觉这装扮好像在哪见过。
蓦地反应过来:早几年,自己身边不就是有一大群人这样的么。
李秉想起年少轻狂的那些事情,忽的他一巴掌拍脸上,猛摇头又猛笑,难以自制。
“李大哥,你在笑啥!”
李秉捏了捏已经笑痛的腮帮子,咳了两下:“没啥,我在想今天晚上如何把你伺候好了,不知不觉就入戏了。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话说“嫣红楼”本是嘉州最大的青楼,两层小楼临着岷江秀水。不仅风景雅致,内饰也富丽堂皇,更难得的是姑娘们个个才色双全、“德艺双馨”。往来客人非富即贵,自然也传出不少风流韵事。
李秉此刻跟在安子总算到了地方。临进门时,那地保多瞅了一眼安子的正脸,李秉怕他认出来,又想起以前的旧事,当下依样学样,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伸出拇指冲着安子,扭着下巴,一脸神气说道:“呔!我家安少爷,也是你这贱坯可以随便瞧的?”
嫣红楼的地保,原本是见过世面的人,看着两人衣着只算是一般,正想站起来寻事,却看李秉扔出一两银子:“今天爷高兴,留你一双招子,下次再敢这样,直接挖眼!”
地保看着这出手如此阔绰,态度马上转变,立即点头哈腰赔笑脸,忙赔不是:“官家教训的是,您里边请!里边请!”
李秉闻言低嗯一声,也走到边上,伸手指路:“安少爷,你走着!小心门槛。”心里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果然先打脸后撒钱,这方法在哪都是通行的。
进了门,大厅里倒是没多少人,想来是还不到晚上的缘故。粉底紫花从二楼一直铺到大门口,栏杆上的灯笼也是鲜红一片;浓重的茉莉熏香略有些闷头;唯有二楼传出的淡淡丝竹声在这环境里显得清雅不少。
龟公瞧李秉二人站在那望着传出琴声的房间,连忙便凑了上来:“您二位也是为了绾儿姑娘来的吧,今天不巧的很,绾儿姑娘已经被别的客人包下了。您二位要是愿意付十贯定钱,明日过来,只需再付二十贯,便可以一睹绾儿姑娘的芳颜啦。”
李秉闻言略微一惊:光见一面就要三十贯,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当下大感好奇,忽然又想到,若是大明宫里有人来这,必定也是找她,莫不是那人此刻就在绾儿房里?
念及此处,他板起脸对着龟公轻蔑说道:“绾儿没有,别的总有吧!先给我们少爷弄一间上房。算了,就要绾儿旁边的那间。这总办得到吧。”
龟公眼尖,早就瞧见了两人出手不凡,连忙哈腰说道:“办得到,办得到。小的这就挑些红牌姑娘给官家送去。”
李秉又扔了一两碎钱,丢在他怀里:“姑娘先不着急,容我们少爷歇歇身子,等到晚上,就怕你们这楼板不结实。”
龟公得了钱,连连陪笑说好:“那小的就先给您预备上,送些酒菜到您房里,您先解解乏。”说完,又走到两人身前,探出手指着台阶:“官家您请!”
安子本以为装大爷很好玩,结果话全让李秉抢去,好没意思。当下也给自己编了句词,拍了拍栏杆,一脸豪爽,点头对李秉道:“嗯!这龟公挺会办事的,我很满意,再赏他一贯。”
李秉听完,心里一凉:一共就剩下二两银子,本来打算留着过几天还能吃几顿好的,这下再赏出去,等到一会付完花酒钱,估计又剩不下多少了。
当下只能强颜欢笑,又丢了一两银子给那龟公:“听到没有!好好办事,我们少爷,自然有赏!”这话说完,已然心如刀绞。
临走到绾儿房间门口,听着房间里传出一男子的声音:“绾儿姑娘的琴声宛若天籁,只是《昭君怨》太过忧抑,听的人好不痛快。莫不如换一首《渔歌调》吧!”
这人不是川蜀口音,却是长安京腔,而且似乎还很熟悉。李秉当下生疑,却听龟公说道:“官家怎么了?”
这声音不小不大,怕是房间里的人也听到了,李秉心道不妙,便连忙往房间走去。
却听绾儿房里又传出一句话:“兄台既然也喜欢听曲子,何不进来一叙!”</di
廿七 壁虎断尾巧谋计
李秉心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便去看看也好,反正知道他是大明宫的人,总不至于害我。
想及此处,便躬下身子:“安少爷,既然屋里有请,要不然我们就进去瞧瞧?”
安子也想看看这见一面就要三十贯的女子长什么样,当下同意,两人支开龟公便进了房间。
前脚关上房门,后脚便有人从大门走进来。
那人一身白色武服,手提长剑,在门口站了一会,环视大厅之后才大步上了二楼,径直走向走廊最末端的房间。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白衣文士坐在桌前,手里翻着书,看的饶有兴味,微微发笑。
白衣文士见有人进来,也抬头望了一眼,认出这人之后,便又继续翻书:“比我想的早了一个时辰,我原本以为你天黑之后才会到的。令徽,事情怎么样了?”
鱼令徽走上前,抱拳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此刻逻些城(今拉萨)已经传遍他们二皇子遇害的消息,相信牟如赞普也已经知道了,属下留了几人继续监视,一旦有兵马响动便会来报。”
文士又翻了一页:“坐下吧,来去这么累,别站着了。”说完放下书,端起茶杯,品了口茶:“事情办的不错!可是你有想过为$无$错$小说 (m)(quledu)()什么要引吐蕃兵来打我大唐国土么?”
鱼令徽一脸严肃,抱拳说道:“公子让属下做什么,属下便做什么,属下为公子办事,不问缘由,只听吩咐。”
文士闻言,微微一笑:“若是我的杀手,这样想便对了。但若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希望还是智勇双全的好。你且说说你的想法吧。”
鱼令徽咽了口水:“属下才疏学浅,难以猜到公子的谋略,说的不对,还请公子见谅。”
“属下听闻,东川节度使这两年招兵买马,实力已日益壮大,前些日子又开始拉拢江湖门派,似乎有进攻关内道的打算,难保以后会对朝廷不利。公子先传消息到吐蕃,是想引他们先取益州,再攻东川。益州现在虽然依旧是朝廷领地,但被吐蕃东川两边夹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不如当成个饵,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另外,吐蕃也一直对甘州肃州图谋不轨,如果他们派兵南下,正好解了甘肃之危。”
文士听得略微点头,端起茶壶给鱼令徽倒了一杯茶:“倘若我再告诉你,蜀风商会的姜承乾也是我杀的,这作何解?”
鱼令徽看着文士给他倒茶,连忙双手捧起茶杯,端在壶口处接着。等文士倒完,他一口也没敢喝,只是把茶杯捧在手里:“属下虽然愚钝,但是听闻此消息时,便已经猜到大致是公子的手笔。”
文士似乎并不吃惊,听他继续说道:“吐蕃若攻打东川,虽然一定会拼的两败俱伤,但终究是吐蕃强,东川弱。时间一长,东川便不保了。到时候不仅丢了益州,还让吐蕃占据了汉州天险,日后我大唐再想收复失地就更加困难了。环顾普天之下,能加入这场纷争,让两边既斗个你死我活,又不会让任何一方坐大的势力,便只有绿林了。”
“唯一的问题便是,江湖派系繁杂,结构松散,难以指挥。巴蜀地区虽然门派众多,但在江湖上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蜀风商会一家。公子是想挑个由头,让江湖中人参与进来。”
鱼令徽说完,似乎有些兴奋,拿起杯子,细呷一口,却听文士说道:“就这些么?别的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猜的全中,已得到公子赏识。不料公子此言一出,自己却再说不上什么想法来,连忙搜肠刮肚半天,头上已滴出汗来。思索顷刻,忽的猛拍大腿:“是了!蜀风商会能号令的人,大多为利所驱,这些人多半已经投到各个节度使帐下。此番混战,虽失了益州,但不仅守了甘肃,让东川和吐蕃拼个两败俱伤,还借机削弱了其他节度使的势力,一箭四雕,属下佩服之极。”
文士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能想到这层,已经不易,但是……还有呢?”说完,便意味深长盯着他。
鱼令徽实在是再无想法,看着文士盯着自己,更感惶恐,蓦地站起身:“属下不才,实在是想不出更多了。还请公子赐教。”
文士依旧盯着他,轻轻敲了两下桌子:“现任益州牧,可是太子少傅的亲弟弟。蜀风的新会长姜继坤,也早已是我的人了。你明白么?”
鱼令徽闻言倏然跪下磕头叩拜,诚惶诚恐却又似乎早有准备:“属下及父亲愿为三皇子大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父亲手下两千神策军、神威军,皆为殿下驱使。”
唐初原本有“南衙十六卫”“北衙十军”。但玄宗时期,南衙就已只剩虚职。神策军,神威军都是北衙,又各分左右两队。如此算来,北衙十队军,鱼家已经占了四军。虽然人数只有两千,但都是禁军,若是逼宫,倒是比十万大军更好用。
三皇子看着鱼令徽的表现,很是满意,正要说话,却听有人急匆匆连续叩门。便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躲到屏风后面。
应了门之后,一个商人扮相的人便大步进来。见他之后一脸惊愕,连忙跪下道:“果然三公子您还在这里。还好主子派我来见您,险些误了大事。”
“你起来回话。”三皇子有些茫然,却见那人递上来一张纸条。
“刚才主子吃饭的时候,收到了这个东西。当时已是酉时末刻,主子原本打算立即赴约,后来却想可能有诈,便让我来这看您是否在。主子说若是您在的话,不如将计就计,收拾了姓秦的,永绝后患。”
三皇子沉思一瞬:“也好,他在始终是个麻烦。我随你去一趟。”
那人却站着不动,欲言又止,瞄了一眼三皇子:“姓秦的武功高强,我们是不是要叫上……”
不等他喊出那人的名字,三皇子已经打断他的话:“不必了!”又对着屏风说道:“令徽,你跟我们去一趟。”
等三人匆匆出了嫣红楼,大厅的楼梯下,一个人影朝门口望了望:“果然舅舅说的没错,二伯未必会上当赴约,但一定会找人去核实。姜继坤,就算你老奸巨猾害死我爹爹,但比起我舅舅却差的太远,这次定要让你命丧黄泉。”
这人正是姜尚意。丧服太引人注意,此刻他也换了一身寻常衣服。等三人出门一会之后,便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火急火燎的上了楼梯。
原本是要径直去廊最末的一间房,谁知刚跑两步,却和刚出房间的两人撞个满怀。
三人退后一步,原本正要道歉,刚刚抱拳,看到对方正脸。
“怎么是你?”
“竟然是你!”</di
廿八 佛高一丈纳命来
夏末的日头原本就长些,已是戌时,太阳还斜在山巅。
最后一丝余晖终于消失在山峰尽头,大地由明转暗,阴阳之交,构成一条直线。那线越过围墙,踱过汀步,翻过塘边柳树,从秦茂聪脚下爬上身体,扫过眼睛之后,再也消失不见。
太阳总算完全落山了。
秦茂聪背靠在池塘边的栏杆上,腰间挂着那一柄宝石弯刀,手里捏一根柳条,似乎是等的时间长了些,上面的叶子已经都被剃掉。
瞧着花园门口走来三人,他用轻轻顶一下栏杆,借势站直身子:“哎!你可真是让我久等啊。这两位朋友想必就是你的同伙了。”
姜继坤刚进院子便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听他在和自己说话,便答道:“你倒胆大,此刻还敢站在这里,当真以为我会上当一人前来么?既然我们到了,你也叫你的手下都出来吧!”
秦茂聪打量了另外两人,望着三皇子:“若你们敢来,势必有高手在场,何必让我的手下白白送死。看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就是主谋了?你身后那位,一看就是练家子,就是害了我妹夫的凶手吧。”
三皇子“李述”也不理他,对鱼令徽说道:“手段利索一点,别弄出太大动静,去吧。”
**无**错**小说 mquledu 园子本来很静,即便这声音不大,秦茂聪也听个清楚,当下笑道:“果然杀伐果断,是成大事的人。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鱼令徽闻言,抽剑上前,先作揖行礼:“原本不是很肯定,看前辈的弯刀,便记起,五年前,我们在甘州马场是见过面的。”
秦茂聪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哦!原来是鱼家公子,五年不见,已然不是当年的小娃娃了。”
“前辈也依旧老当益壮,不知道前辈的严华秘术是否比以前更精进了。”
世人都以为秦茂聪连的是外家功夫,却不知他原本是拜于佛教华严宗慈恩寺门下的俗家弟子,先通内家,再学外家。这秘密原本是他的杀手锏,掩其不备,出其不意,屡屡得手,此番被鱼令徽道破,心道不妙。
秦茂聪被人接了老底,也不急躁:“令尊五年前的‘死鱼剑’伤不得我,不知道你又练到哪种火候。佛家九宗里,我也想知道律宗的剑法到底能到何种境界。”
这句话却也说的明白:你知道我的套路,我亦知道你的底细。
鱼家祖上原本是佛教律宗灵溪庙的弟子,因“四鱼剑”江湖成名,还俗后便以鱼为姓。“四鱼剑”原本是取自青、草、鲢、鳙四鱼的形态而演化出的剑法,此刻却被秦茂聪说成死鱼剑。
鱼令徽不再说话,提剑飞身,脚下三点,未及三皇子看清,已然到了秦茂聪身前,挥剑猛刺。
这套步法唤作“花鲢渡”以飘忽多变见长,此刻鱼令徽使来,却显的沉稳不少。
秦茂聪看他攻来,只是一笑,右手抽出弯刀,轻松挡开这剑,左手已然成掌,拍向他的面门。这速度快极,出招却轻描淡写。鱼令徽猝不及防,连忙抽剑回身,左手对掌,勉强借力把自己弹回一步。
他心中大骇,五年不见,这姓秦的外家功夫已经练到如此地步,当下再不敢轻敌,轻挑两步,又攻了上去,一招”乌青扫”挽两个剑花攻他左肩。这剑招变化多端,趁他不防,一剑已刺入弯刀中心的圆环,反手一挑,便要伤到秦茂聪的手腕。
秦茂聪也不强解这招,当下后退一步,顺势将弯刀脱手丢出,扔到半空。左手伸出中指食指立在颈前,右手成掌猛的拍下:“重重无尽,法界圆融。”
弯刀刀柄上青蓝红黄四颗宝石顿时光芒大盛,四道真气自刀柄出飞出,化作四柄同形弯刀,分列实体弯刀两边。
他指尖略微转动,五把弯刀猛地飞出,分别攻向鱼令徽前后左右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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