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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东方玉

    丁少秋当先释放柯金芝,并不是他没有江湖经验,而是根本没把柯大发和眼前的二十几名柯家庄庄丁放在眼里。这一点柯大发心里明白,他何尝不想杀死这个上柯家庄寻衅的人,只是人家率先放人,就没把自己这点人手放在眼里,贸然发难,能够一下杀死对方,当然最好不过,万一杀不死人家,这岂不是惹了对方,凭自己父子,只怕挡也挡不住。他不失为老江湖,权衡利害,立即低喝一声道:“闭嘴。”一面朝押张阿大的几名庄丁挥挥手道:“放了他们,咱们走。”

    庄丁们迅速放开张阿大三人,柯大发父子早已率众急驰而去。张阿大夫妇有如死里逃生,拉着孩子,急勿匆奔了过来。丁少秋喝道:“柯大发,你给我听着,今后你若是再敢动张阿大一根汗毛,我就会杀得你们柯家庄**犬不留。”

    张阿大感激涕零的连连拱手道:“又是恩公救了我。”

    丁少秋道:“是我连累了你们,好了,现在没事,你们快回去口巴。”

    张阿大道:“这里离小人家极近,恩公何不去坐一会,喝口茶?”

    丁少秋道:“不用了,我想柯大发父子不敢再为难你们的了。”说完,朝张阿大点点头道:“我走了。”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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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已近午牌时光,他奔驰了二十来里,只见前面一排绿杨林里,挑出一方酒帘子,迎风招展,这就放慢脚步,循着一条小路,缓缓穿林而人。绿杨夹道,溽暑为之一清。一条潺潺小溪边,用茅草搭盖了两间敞轩,里面放了十七八张桌子,收拾得十分干净。

    丁少秋心中暗暗奇怪,这荒林野外,何来如此雅洁的酒店?正因此处前不靠村,后不靠店,但却在南北交通要道的边上,赶路的人经过这里,谁不想凉快凉快,歇歇脚再走?丁少秋翻身下马,系好马匹,举步走人,只见喝酒的人,竟然不少,至少有半数以上的桌子都有人坐着,也就找了张桌子坐下。

    这一坐下,就看到附近一根木柱上贴着一张红纸条,上面写着:“小店只有母女二人,人手不足,客官要些什么,请到柜头自取,诸祈合作,多多原谅为幸。”

    酒店没有伙计,还要客人到柜头自取,丁少秋心中想着,就站起身走到柜头前面,才看到柜头里面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丑姑娘。这位姑娘一副尊容,当真不敢领教,不但黄发蓬松,有如枯草,脸上更是小眼,塌鼻、厚嘴唇、再加上皮肤粗糙,黑里带黄,丑到无以复加。

    里面一间厨房,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在忙着。这妇人同样小眼、塌鼻、厚嘴唇,和丑姑娘长得一般无二,只是年岁一老一少而已,什么人一眼都可以看得出来,她们是母女两人了。丁少秋站定之后,口中刚叫出:“姑娘……”

    那丑女不待他说下去,就指了指壁问贴着的菜单,娇声道:“客官要些什么,请先看单子再告诉我。”

    她人虽奇丑无比但说话的声音却又娇又柔、又甜、又磁,宛如出谷黄莺,甜美悦耳。丁少秋不觉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竟发现丑女一双眼睛居然黑白分明,晶莹灵活,如同一尘不染的秋水。四日相投,丑女也似有所觉,迅即避了开去。

    壁间菜单上开列得很清楚,酒分烫热和冰镇两种,另外还有茶和酸梅汤,菜却只有现成的卤菜和汤面,十分简单。丁少秋看过菜单,含笑道:“姑娘,在下要四两冰镇女儿红,切一盘卤菜,再来一碗汤面就好。”

    丑女点着头道:“客官请稍候。”起身从里面端出一盘卤菜,一个锡壶,放到柜上,说道:“客官要的面,待会我会送去的。”

    丁少秋点点头,拿着一盘卤茶和酒壶回到自己桌上,心想:“这样倒也新鲜。”

    每张桌上都有一简竹筷和八个酒杯,任由客官自取。丁少秋取过杯筷,斟满一杯,轻轻喝了一口,果然入口冰凉,还有一股桂花香味,在大热天喝来,使人肺腑有清凉之感,心中暗道:“这母女两人果然大有生意眼,与众不同。”

    这时陆续有人进来,但最奇怪的还是酒客们,虽然五方杂处,大家却很斯文,彼此交谈,话声都不甚喧哗,没有别处酒店的嘈杂,保持一种清静的气氛。

    正在吃喝之际,那丑女已端着一个盘子走来,把一碗热腾腾的场面放到桌上,娇声道:“客官的面来了。”

    丁少秋抬头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含笑道:“谢谢。”

    丑女低低的道:“不用谢。”迅即转身走去,她这一转身,丁少秋又有新发现,那是丑女身腰灵活,脚下轻盈,分明身怀武功,而且还颇不庸俗。心中想着,就把吃剩的卤味倒入面里,拌了几下,就慢慢吃着。

    狼狈为奸

    就在此时,丁少秋耳中忽然听到身后不远一张桌上有人低低道:“点子已在吃面了,大概快上路啦,咱们也要快些吃才行。”

    接着只听另一个道:“不急,咱们至少也要等点子上了马,走出一段路再出去,这样才不致被他发现。”

    丁少秋心头暗暗一动,忖道:“这两人指的莫非是自己?他们跟踪自己来的,哼,一定是柯家庄派来的人了。”他并未回头看去,等一碗面吃完,起身到柜头付账,才漫不经意的朝后打量了一眼。自己身后至少也有五六张桌子,但一眼可以看出是护院打手一类的人,只有右后方第二桌上正在低头吃面的两个汉子,一身短靠,身边各自放着一个长形青布包袱。

    丁少秋那会把他们放在眼里,连第二眼都没瞧,会帐出门,解开拴着的牲口,跨上马鞍,徐徐往北驰去,正当驰出一箭来遥,稍稍回头,果见那两个汉子匆匆追出,翻身上马,跟了下来。心头暗暗冷笑一声,立即一夹马腹,摧马疾驰,等奔行了两里光景,正好左侧有一片松林,这就一跃下马,把马匹牵入林中,然后纵身而起,跃登树上,隐好身子。

    不大工夫,两匹马已追了上来,丁少秋折了两段松枝,扣在中指上朝两匹马的前蹄弹去。正在奔行中的马匹,被松枝弹中,负痛发出啼聿聿一声长鸣,朝上一掀,紧接着屈膝下跪,把两个汉子从马上掀了下来。丁少秋更不怠慢,又折了两段松枝分别朝两人弹去。那两个汉子根本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人还没有站起,已经一下被制住了穴道。

    丁少秋也在此时,迅快的从树上飞身而下,先把两匹马拴好在树下,然后一手一个提着两个人走人松林,找了一处较为宽敞之处,放下两人,先把其中一个拍开穴道,喝道:“说,你们一路跟踪着我,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那人定了定神,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不知是死是活,心头一慌,望着丁少秋,求饶道:“好汉饶命,小的两人只是布贩,没有……”

    丁少秋挥手就是一记马鞭抽在他身上,喝道:“你不肯说,那就算了。”呛的一声从青布囊中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故作狞笑道:“老子没有时间和你多说了。”长剑作势,正待朝他心窝刺去。

    “好汉饶命……”那汉子自知无法逃走,就双膝一屈,扑的跪下,连连叩头道:“小的说了,小的说了。”

    丁少秋长剑搁在他颈上,冷声道:“好,你说,但若有半句虚言,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汉子被那冰凉锋利的剑搁在颈上,那敢挣动,直着脖子道:“小的两人是奉庄主之命,暗中跟着好汉来的。”

    丁少秋问道:“你们庄主是谁?”

    那汉子道:“是……是柯家庄的……柯庄主……”

    丁少秋道:“是柯大发?”

    那汉子连连点头道:“是……是……”

    丁少秋道:“他派你们跟踪我,有何目的?”

    那汉了道:“是叫小的跟下来看看好汉是不是真的走了?”

    丁少秋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那汉子道:“没有了。”

    吵秋道:“好,我再问你同伴,如果你们两人说得一样,我自会放你们回去。”话声甫落,长剑连点了他两处穴道,然后伸手拍开另一个汉子的穴道,如法炮制,另个同伴也据实说了,两人说的果然完全一样。

    丁少秋自然相信,解开先前那人的穴道,挥挥手道:“你们回去吧,就说我真的已离此而去。”那人唯唯应「是」,急匆匆的往林外钻了出去,骑上马背,催马速行。

    丁少秋当然不甘心就此放过柯金芝,何况自己一走,柯金芝也绝不会放过张阿大,因此准备等天色黑了,再找上柯家庄去。这时才不过午未之交,自己不如就在这片松林里歇上一会,这就倚着松树,闭上双目打起吨来。

    夏日炎炎正好眠,林外烈日当空,林内清风徐来。丁少秋正在朦胧入睡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似有十几个人在自己四周数丈外缓缓围了上来,心中暗道:“柯大发对自己不计心,哼,就凭你这十几个打手,又能奈我何?”

    他忽然想到自己竟然相信方才两人的谎言,他们跟踪自己明明是为了盯住自己,好让后面的人追上来,自己却把两人放过了。他仔细数着四周围上来的人,一共有十八个之多,他们由五丈而四丈,三丈、两丈,现在已经逼近到一丈左右,所有的人已全停了下来。

    这时只听正对面响起一个老而带沙的声音喝道:“喂,朋友,你可以起来了。”

    丁少秋微微睁眼,故作不解,哼道:“什么事?”

    另一个人大喝道:“咱们副长老叫你起来,你还不起来?”

    丁少秋懒洋洋挺身坐起,才发现围在自己四周的竟是十八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化子,每人手中抱一支青竹打狗棒,心中不由一楞,迅速忖道:“他们竟然会是丐帮的人。”一面疑惑的问道:“诸位……”

    对面一个五十来岁的化子,似是这些人中的领头,他不待丁少秋说下去,一摆手,截住丁少秋的话头,冷冷喝道:“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丁少秋因对方是丐帮的人,本待说出真姓名来,但心念一转,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笑了笑道:“诸位既然不认识在下,何用摆出这副阵仗来,把在下围在中间?”

    站在右边上的一个喝道:“小子,咱们副长老问你话,你还不老老实实的说?”

    丁少秋不觉对丐帮心生极大反感,忖道:“原来丐帮的人竟然如此蛮不讲理。”一面哼道:“在下自问并没得罪贵帮,诸位把在下围在中间,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副长者脸色一沉,挥手道:“不用和他多说,先把他拿下了,不怕他不说。”他这一挥手,立即有两个化子从左右两边走出,朝丁少秋欺来,他们身法极快,也不答话,一个出左手,一个出右手,一下挟持住丁少秋臂膊。

    丁少秋也不挣动,任由他们扣住,抬目问道:“在下不想和诸位伤了和气,诸位找在下究竟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见告了吧?”

    为首副长老沉哼道:“你见了咱们长老,自然就会知道。”接着又挥了下手,喝道:“带走。”

    捉住丁少秋臂膊的两人齐声呛喝道:“走。”

    丁少秋站着不动,问道:“你们要把在下带到那里去?”

    那两人挟着丁少秋,竟然拖不动他,左首一个怒声道:“小子,你还敢在咱们面前倔强。”随着喝声,飞起一脚,朝丁少秋腿弯就踢。

    砰,这一脚不折不扣踢个正着,丁少秋依然站立不动,但左首那人就像踢在坚硬的石头上,就像五个脚趾一齐折断了一般,口中「啊」了一声,痛得蹲下身去,再也站不起来。

    这下也把丁少秋激怒下,冷笑一声道:“在下说过不想和诸位伤了和气,没想到诸位不问青红皂白,既说要把在下拿下,又说要把在下带走,还趁在下不备,一脚踢中在下脚弯,在下到底和诸位有何过节?”

    右首一个还揪着丁少秋臂膊,这时手把一紧,扣着丁少秋脉腕把手臂往背后扭去,口中喝道:“小子,少噜嗦。”

    他这一手正是擒拿手法,被擒住的人应该无力反抗,怎知丁少秋双眉一挑,右手突然朝前挥出,喝了声:“去。”右首那人明明已反扭住丁少秋手臂,不知怎的一个人忽然被凌空摔了出去,飞出去一丈多远,砰然一声,跌坠落地,这一下摔得不轻,一时之间,坐在地上几乎站立不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本来拿住丁少秋臂膊的人,一个有脚痛蹲在地上,一个被摔了出去,此一情景,看得对面为首的副长老为之一楞,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来毫不起眼的汉子,身法会有如此高明,口中嘿了一声,左手朝上划了一个圆圈,喝道:“列阵。”

    喝声甫出,本来围成一圈的十六个人立即进退纷陈,前前后后一阵闪动,看去确然像是列下了一个阵势,连蹲着的一个和摔出去的一个也忍痛凑上,补足了人数,每人手抱打狗棒,严阵以待。丁少秋看不出他们这个阵法有何奥妙,心想:“丐帮列出来的阵法,大概是打狗阵了。”他原是乱猜的,但却被他一口说中了。

    这个阵势正是丐帮的「打狗阵」,在武林中被称为三大阵法之一,「打狗阵」原先叫做「打虎阵」,据说从前有十八个化子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所以丐帮相传有一套「打虎拳」。后来经过历代长者修增,阵法益臻完美,也使用了打狗捧,遂把「打虎阵」改称为「打狗阵」了。

    丁少秋望着他们攒攒眉道:“你们到底要如何呢?”

    为首副长老厉声道:“小子,你再不束手就缚,就得丧命于此。”

    丁少秋道:“你们总该说个原因吧,在下几时得罪了你们?要出动诸位来对付在下,这是为了什么?”

    为首副长老不耐的道:“告诉你吧,咱们是奉长老之命来拿你的,长老交代,你如敢顽抗,只管格杀勿论。”

    丁少秋疑惑的道:“你们长老是谁呢?”

    为首副长老喝道:“你是不是束手就缚?”

    丁少秋朗笑一声道:“在下不远千里而来,就是去大名拜会贵帮李帮主的,你们长老要见我,自可去大名相见,要缚着我双手去见你们长老,这事只怕办不到……”

    为首副长老没待他说完,就大喝二声道:“上。”这个「上」字,简短有力,也是发动阵势的口令,十八个人同时挥动打狗捧,朝中间逼了上来。

    丁少秋虽然不识阵势,但也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左手拿着青布剑囊,连长剑也不想拔,右手一抖,一支马鞭挣得笔直,屹立不动。那知十八个化子刚一逼上,就三三两两的分散,有的斜退,有的侧进,人影错综凌乱,看去毫无章法,却会使人目不暇接。

    十八支打狗棒,虽然同时击出,也极其凌乱,有的从上而下,宛如乌云盖顶,有人从左向有,有的从右向左,有的袭向腰背,有人横扫下盘,还有的直揭面门,正面挑战,有的侧击旁敲,近乎偷袭,总之十八支打狗捧各使各的,三三两两,招式各自不同。

    这是经过精心设计而成的,正因每一个人的招式不同,甲使出来一招,如有破绽,就可由乙和丙相辅,加以弥补,乙的破绽,就由他左右前后的人给他补起来了。要知双方动手,就是要觑准你的破绽出手,于是一个进攻,一个破解,一个由破解对方攻势,予以还击,一个进攻的招式被破解后,急忙再破解敌人的攻势,这就是一般攻拒之间的必然情形。如果进攻的一方,一点破绽也找不出来,被攻的人,就无法化解,无法还手了。

    现在丁少秋就有此感觉,对方十八个化子虽然只攻了一招,但自己简直对被十八支打狗棒交叉如网的一击,居然找不出一丝空隙来。他学会的「避剑身法」,要有空隙才能施展,如今左右前后都被堵死,使你没有地方可以闪避,而且他算定你在无可闪避之下,你还可以腾空跃起,因此大约有四五支打狗捧交叉封住了你头顶的上空,这样一来,你除了硬拼,几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丁少秋心头大感惊凛,这还是他从下山以来未曾遇上过的事,就在这瞬息之间,只好奋力施为,右手挥出长鞭,左手没有出鞘的长剑连同青布囊一起朝外格出。但听一阵铛铛连响,把攻到身边的十来支打狗棒震退,有此一点空隙,立即身形展动,朝人群中闪人,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手中的青竹打狗棒,竟是铁打的。”

    十八个化子被他一招硬拼,震退了七八个,其余的人因他身形闪动,击出的打狗棒也落了空,但他们居然变招极快,不待丁少秋还击,人影迅速移动,此退彼进,错落纷纭,阵法立变,第二招又紧接着攻出,十八支打狗棒再次递出,依然绵密无间,朝中间攻到。阵法变换了,攻出的招式也变了,但他们互相掩护,各具威势的一击,还是十分凌厉,找不出一丝空隙和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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