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徐东海说，见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酒得我自己来喝。

    雷庆旭说，东海，你就让见成同志顶一顶吧。其他人也跟着劝说。

    高见成又趁机说，徐省长，你就给我个机会嘛！

    徐东海这才松了口，他说，老高啊，你悠着点来啊，老了不能再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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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省长的政治阳谋(6)
    高见成说，徐省长你放心吧，老高了，不怕再高一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颇是幽默，把大伙儿都逗笑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

    池文良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地报告，大船马上就到，可以准备登船了！高见成刚跟国家防汛办常务副主任碰了杯放到嘴边。咋闻喜讯，拿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半杯的白酒就咕哩咚隆地滑进了肚里。茅台酒虽然绵醇，可毕竟是烈酒，这一大口咽下去，也够他好受的。他捂着胸口批评池文良说，你啊，就会一惊一咋，好人都给你弄出心脏病！

    雷庆旭说，你也不要批评了，天有不测风云，文良同志准备工作还是做得很充分的。

    雷部长既然肯定了池文良的工作，也等于间接肯定了他高见成的工作，他当然乐享其成。于是，就附和说，是啊是啊，文良的组织能力和应变能力一向很强的。

    徐东海又问，文良同志，这回不会再有差错了吧？

    池文良眨着眼皮说，报告徐省长，绝对没问题！

    徐东海说，那好，我们现在就上船。

    去码头的路上，吴芯悄悄地对杨德水说，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杨德水问，有什么不对劲？

    吴芯说，你想啊，既然能调大船来，池书记为什么刚才要说开不了船出不了海了。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杨德水说，这有什么不对劲，领导要登船，船又没到，他当然只好实话实说啦。

    吴芯说，你傻啊你，他直接说船还没到就成了，没必要说海上风大什么的。

    杨德水笑着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能上船就行了，心里却暗暗佩服吴芯的细心。说完，加快脚步，朝队伍追去。池文良这出戏演得很精彩，时间也控制得很好，前后相差不到十分钟，既漂亮地完成了徐省长布置的特别任务，又给人留下一个精明强干的形象。但正如吴芯所说的那样，仔细推敲还是有漏洞可查的。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应该没有其他人会注意到。他又想到年轮，要是年轮在场，没准也会瞧出端倪来。

    根据方案，检查汇报会安排在船上开，目的是节省时间，保证检查组上岛后玩得尽兴。汇报会由徐东海主持，先是金世奉向雷庆旭等人汇报江海省防汛水利情况。汇报材料分四部分内容，分别是江海省自然和社会概况、防汛水利工程建设成果、防汛非工程建设成果、存在的问题和下一步计划。星期三的时候，杨德水把汇报材送送给徐东海看过，除了有一两处用词改动外，没有做大的调整，应该比较满意。金世奉用的是pp汇报，pp汇报的最大好处是直观形象，看的人省心，不用低着头看汇报材料，只要抬头对着投影幕布就成了。大家都喝了些酒，又是中午时间，难免有些头重脚轻，汇报材料是很难看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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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省长的政治阳谋(7)
    水利厅准备得很充分，pp中串插了不少生动的图片，视角冲击力很强。+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有几个地方，还采用了录像介绍，譬如金世奉说到台风破坏力的时候，就会播一段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水满金山的视频，使汇报内容显然既充实又生动。

    金世奉汇报完，徐东海问高见成，高秘书长有什么要补充的？

    高见成酒喝得最多，醉醺醺的。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徐东海又问，其他同志有补充吗？

    这是向上级汇报，不是到下边指导，高见成都没说话，其他人更是没话说，大家沉默一堂。

    大约过了三四秒钟，徐东海说，既然大家都不肯说，那么我来补充三点。

    他先向检查组说了一通好话，感谢他们不辞辛劳，来到江海省，走基层，进乡镇进村居检查防汛工作。特别指出，检查组高度务实的作风，值得全省干部好好学习，一再叮嘱各级媒体记者要加强宣传，不但要在当地报道，还要力争推荐到国家级媒体上报道。

    走完过场白，他说，世奉同志刚才向检查组汇报的，我全部同意。我再向各位中央领导汇报三个内容。第一，江海省历届省委、省政府都十分重视防汛水利建设，特别是近几年来，防汛水利建设的投入很大，建设步子迈得很快，每一年都有大步增长。但是，水利建设还有很大的路要走，还远远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不能满足全省人民群众对防汛安全的热切期盼。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以交通公路建设为例，全省有三纵三横高速公路网，再加上其它各等级的公路，基本形成了合理的公路体系。但水利呢？水利现状怎么样？城防工程还很薄弱，沿海标准堤还远没有达到标准，主要江河除了重要城市、城镇段外，基本上还处于不设防状态。刚才世奉同志汇报了，这几年水利厅和各级水利局做了大量工作，成绩值得肯定，但面临的问题仍然很严重，很突出，很棘手。

    徐东海一连用了一个“很”来形容江海省防汛水利建设的落后情况。这着实出乎大家的意料，不但水利厅的人脸色大变，面子上挂不住，就连检查组的人也为之微微动容。因为这与大家一路上所见所听所感的情况大相径庭，甚至完全走向反面。检查组的人走四方，每到一个地方，听到的都是地方领导大唱赞歌，鲜有人自揭老底的。即使要揭，也是揭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摆个姿态罢了。理由很简单，否定下属工作，就是否定自己，批评下级就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就是丢省委、省政府的脸面。因为水利部是代表中央来检查省市工作的，反映的是省级层面上的问题，通常不会直接点名到地市一级。

    吴芯和杨德水坐在最后排。她悄悄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笑了笑，问，什么怎么回事？

    她说，内部问题内部解决，徐省长当检查组的面大谈特谈问题，大家都没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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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省长的政治阳谋(8)
    杨德水当然不这么认为。+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徐省长这样做，表面上看起来是违规出牌，细想一下，却在情理之中。他说的情况，不但江海省存在，全国各地都存在，可以说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事实。

    全国各地的水利建设历史欠账太多，只是程度有所区别而已。既然是同性问题，说出来也不会给江海省造成负面影响。因为检查组不是聋子、瞎子，地方上的许多问题，他们心里都有数，只是迫于现状，又一时无力改变，所以才装聋作哑罢了。

    徐省长打开天窗说亮话，与其说是自曝家丑，不如说是在反思水利行业建设。作为水利部长，雷庆旭听了，心里肯定有别样的触动。徐东海这样高级别的领导，做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可能无的放矢。之于这“的”到底是什么，应该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箭已经射出，总要命中某个目标。

    他对吴芯说，你别急嘛，山人自有妙计。

    声音刚落下，徐东海又说话了。他说，如果再来一场94年的17号台风，我们江海省的情况会怎么样？悲剧会不会重演？我看难说。

    1994年8月21日晚22：30，农历七月十五，17号台风在登陆江海省，实测风速突破每秒50米。

    狂风夹杂着暴雨倾泻在江海大地上。 首先是大浪。狂风掀起的巨浪高达12米，为有记录以来所未闻者。全省近2000艘船只被巨浪打沉，甚至有千吨鱼船被大浪抛进海塘。

    紧接着，潮水暴涨，登陆地附近沿海潮位普遍高出海岸2到3米。浪潮所到之处，一线海塘几乎全线崩溃，二线海塘决口无数，三线海塘也不同程度进水。

    无须讨论17号台风究竟有多大的危害性，因为骇人听闻的大幕已就此拉开，海水势不可当地涌入获州这片富饶而人口密集的土地，开始了大屠杀。获州百余公里的海岸线纵深1公里内尽成泽国。再加上暴雨袭击，江河发威，沿海多个城市被水淹没。农村地带不知多少人在睡梦中被潮水冲走，或被狂风掀起了屋顶、吹倒了庐舍。

    那情景，无异于一场海啸袭击！据统计，当时死亡1126人，失踪319人。有人估计，实际死亡人数至少还要翻一翻。与其相伴的，还有被一夜之间卷走的1776亿人民币。

    徐东海动情地讲述完17号台风的淫威。他说，刚才世奉同志向大家演示的视频资料中就有17号台风登陆前后的实况录像。我要强调一点，这盘录像是获州一位记者所拍，没有经过半点的剪辑加工，目的是尊重真相，还原灾难历史，以警示后人要切实做好防台风防汛工作。现在，这盘录像已列入全省中小学生必看的防灾减灾教课书。他中气很足，声音很有磁性，说起来特别富有感染力。在场的人无不屏声静气，耸然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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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省长的政治阳谋(9)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水，继续说，这两年，老天保佑，尽管有多个台风影响江海省，但都不是正面袭击，没有造成大的灾害损失。+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从概率上讲，江海遭遇台风的可能性在增大，自然灾害的风险正在集聚。同志们，今天我不是有意要向检查组，向雷部长抖漏家丑，我们防汛工作所面临的形势很严竣，可以说，到了非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了。我们要警醒啊，不能靠天吃饭，不能指望老天年年能风调雨顺！总之，我的意见很清楚，绝不能讳疾忌医，要下大决定建设好江海省的防汛水利工程。

    世奉同志私下里跟我说，水利厅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在全省推行防汛非工程措施建设，实出无奈，因为工程措施跟不上，只好靠非工程措施来应急，来弥补。但是，要做好防汛工作，关键还是要靠工程措施来解决。工程措施是根本，是基础，水利是百年基业。所以，我在这里慎重地向雷部长，向检查组的全体同志表个态，只要我在江海省任职一天，我就一天不放松水利工程建设，即使是砸锅卖田，也要用三到四年时间，把水利工程建设搞上去。

    他侧头对高见成说，高秘书长，回去后，你安排个时间，召开省政府常务扩大会议，专门研究水利工作。

    高见成答应说，好的，请水利厅在两周内拿出初步方案报省政府办公厅。

    金世奉点了点头，飞快地记在笔计本上。

    徐东海说，这是我要汇报的第二点，江海省的防汛水利工程现状堪忧，隐患十分严重。第三点要说的是，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一路上，我跟水利厅和市、县的同志们探讨答案。归纳起来一句话，那就是体制不顺。交通建设为什么这么快，一年一大步，三年上档次，主要是理顺了投入、建设和回报的三者关系，实现了自我发展的良性循环。而水利往往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有产出的，也归口到其它部门了。像早年建的发电水库，绝大部分都无偿划给了国家电网。钱往水里砸，打水漂，群众肯定舍不得，只有靠政府财政投入。可财政本来就是吃饭财政，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要下决心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水利滚动发展路子来，把水利建设引上良性发展的轨道。譬如，成立围海公司，通过围垦出来的土地有偿转让，盘活水利资产。又如，在政府层面采取措施，提高水利建设基金提留比例，加强财政投入和监管，确保专款专用。

    听到这里，最高兴的莫过于水利厅的三个人。省长不但高度重视水利建设，而且主动替他们出点子拿主意，这可是破天荒的事。金世奉、李唯一和肖云，忍不住在下面切切私语起来。

    徐东海看了看检查组一帮人，说，江海省的情况十分特殊，别的省市，特别是内地省市，往往是汛期防汛，我们江海省是天天防汛。刚才大家都体验了，虚惊了一场。要不是文良同志处事得当，措施有力，及时调来大船，我们就差点出不了海，晾在岸上了。海上的风浪说变就变，经常会出现大风大浪。还有，每天都有两次潮涨潮落，非汛期的时候，也常常出现超警戒潮位。我的印象里，好象是叫潮汛吧！他煞有介事地问坐在他身边的水利部秘书长韩林杰，韩秘书长，我有没有说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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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省长的政治阳谋(10)
    别说徐东海说得没错，即使真有不妥的地方，恐怕韩林杰也不会轻易指出，毕竟他是客人，犯不着得罪地方大员。+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他说，徐省长你不但说得很对，而且很专业。

    徐东海说，专业肯定谈不上，没说错我就很开心了。他继续说，可以说，防汛是江海省的常态，日日防夜夜防，一年365年天天都在防。所以，我在这里代表全省人民，向检查组，向雷部长提一个要求。

    雷庆旭哦了一声，问，什么要求？

    徐东海说，鉴于江海省防汛水利工程短腿的现状、长年防汛的特殊情况、地方财政投入不足的困境，我请求水利部在资金上加以大力支持。这也是我要汇报的第四点。

    雷庆旭想了一下说，我们会适当考虑的。

    徐东海说，我的正式汇报就到此结束了，不对和不足的地方，敬请各位批评指正。

    他是口头汇报，即兴发言，亦庄亦谐，严谨而不失风趣，不像大家司空见惯的官样文章，架子很大，内容却很贫乏。大家听得认真，感触也很深，佩服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批评和指正。

    吴芯对杨德水说，哇噻，徐省长水平很高噻！

    杨德水问，明白徐省长自我批评的目的了？

    吴芯说，那是，要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

    见大家都没意见，徐东海说，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雷部长为我们做重要讲话。

    掌声雷动，不知是为徐东海喝彩，还是欢迎雷部长讲话，反正特别响亮，特别持久。

    雷庆旭很有风度地站起身来，先是向大家躹躬致谢后，再伸出双手做了个请安静的动作。

    掌声停住后，他才重新坐下来，开始总结江海之行。

    这类总结，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式，先是肯定成绩，再是指出不足，最后提出几点希望和要求。

    雷庆旭的讲话很简明扼要，大概也就10分钟时间。但有一点给人印象深刻，短短时间里三次盛赞徐东海的态度，说他看问题实是求是，解决问题高度务实，安排计划切实可行。希望江海省能再接再厉，在防汛非工程措施和工程措施建设两条战线上都能走在全国各省市前列，做出表率。并承诺水利部将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和帮助。

    会议结束，船也就要抵达目的地了。由于远离了大陆，海水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海天一色，景色迷人。苍穹之下，鸥鸟盘旋，海面上不时有海豚跃出水面，箭一般射下前方。

    因为是在船上，虽然会是不开了，但没有人散场，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徐东海跟检查组的人开玩笑说，98年洪灾之后，水利部的地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越来越滋润了。

    韩林杰说，徐省长，你这话也对也不对。

    徐东海问，为什么？

    韩林杰说，地位是高了，日子却是苦了。这几年水利的投资多大啊，长江、黄河、海河、淮河、松花江、嫩江，到处都在建防洪堤。几千公里的战线，水利部的压力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