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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曹雪芹

    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

    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

    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

    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又忙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

    咐他,我若亲对面与他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他。”芳官问何事。宝玉道:

    “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

    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

    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一‘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

    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

    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

    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清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或

    有鲜果,甚至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

    在虚名。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芳官听了,便答应着。一时吃过饭,便有人

    回:“老太太,太太回来了。”──

    ( 红楼梦  p:///1/1999/  )




第五十九回 柳叶渚边嗔莺咤燕 绛云轩里召将飞符
    话说宝玉听说贾母等回来,遂多添了一件衣服,拄杖前边来,都见过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贾

    母等因每日辛苦,都要早些歇息,一宿无话,次日五鼓,又往朝中去。

    离送灵日不远,鸳鸯、琥珀、翡翠、玻璃四人都忙着打点贾母之物,玉钏、

    彩云、彩霞等皆打叠王夫人之物,当面查点与跟随的管事媳妇们。跟随的一共大

    小六个丫鬟,十个老婆子媳妇子,男人不算。连日收拾驮轿器械。鸳鸯与玉钏儿

    皆不随去,只看屋子。一面先几日预发帐幔铺陈之物,先有四五个媳妇并几个男

    人领了出来,坐了几辆车绕道先至下处,铺陈安插等候。

    临日,贾母带着蓉妻坐一乘驮轿,王夫人在后亦坐一乘驮轿,贾珍骑马率了

    众家丁护卫。又有几辆大车与婆子丫鬟等坐,并放些随换的衣包等件。是日薛姨

    妈尤氏率领诸人直送至大门外方回。贾琏恐路上不便,一面打发了他父母起身赶

    上贾母王夫人驮轿,自己也随后带领家丁押后跟来。

    荣府内赖大添派人丁上夜,将两处厅院都关了,一应出入人等,皆走西边小

    角门。日落时,便命关了仪门,不放人出入。园中前后东西角门亦皆关锁,只留

    王夫人大房之后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东边通薛姨妈的角门,这两门因在内院,

    不必关锁。里面鸳鸯和玉钏儿也各将上房关了,自领丫鬟婆子下房去安歇。每日

    林之孝之妻进来,带领十来个婆子上夜,穿堂内又添了许多小厮们坐更打梆子,

    已安插得十分妥当。

    一日清晓,宝钗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启户视之,见园中土润苔

    青,原来五更时落了几点微雨。于是唤起湘云等人来,一面梳洗,湘云因说两腮

    作痒,恐又犯了杏癍癣,因问宝钗要些蔷薇硝来。宝钗道:“前儿剩的都给了妹

    子。”因说:“颦儿配了许多,我正要和他要些,因今年竟没发痒,就忘了。”

    因命莺儿去取些来。莺儿应了才去时,蕊官便说:“我同你去,顺便瞧瞧藕官。”

    说着,一径同莺儿出了蘅芜苑。

    二人你言我语,一面行走,一面说笑,不觉到了柳叶渚,顺着柳堤走来。因

    见柳叶才吐浅碧,丝若垂金,莺儿便笑道:“你会拿着柳条子编东西不会?”蕊

    官笑道:“编什么东西?”莺儿道:“什么编不得?顽的使的都可。等我摘些下

    来,带着这叶子编个花篮儿,采了各色花放在里头,才是好顽呢。”说着,且不

    去取硝,且伸手挽翠披金,采了许多的嫩条,命蕊官拿着。他却一行走一行编花

    篮,随路见花便采一二枝,编出一个玲珑过梁的篮子。枝上自有本来翠叶满布,

    将花放上,却也别致有趣。喜的蕊官笑道:“姐姐,给了我罢。”莺儿道:“这

    一个咱们送林姑娘,回来咱们再多采些,编几个大家顽。”说着,来至潇湘馆中。

    黛玉也正晨妆,见了篮子,便笑说:“这个新鲜花篮是谁编的?”莺儿笑说:

    “我编了送姑娘顽的。”黛玉接了笑道:“怪道人赞你的手巧,这顽意儿却也别

    致。”一面瞧了,一面便命紫鹃挂在那里。莺儿又问侯了薛姨妈,方和黛玉要硝。

    黛玉忙命紫鹃包了一包,递与莺儿。黛玉又道:“我好了,今日要出去逛逛。你

    回去说与姐姐,不用过来问候妈了,也不敢劳他来瞧我,梳了头同妈都往你那里

    去,连饭也端了那里去吃,大家热闹些。”

    莺儿答应了出来,便到紫鹃房中找蕊官,只见藕官与蕊官二人正说得高兴,

    不能相舍,因说:“姑娘也去呢,藕官先同我们去等着岂不好?”紫鹃听如此说,

    便也说道:“这话倒是,他这里淘气的也可厌。”一面说,一面便将黛玉的匙箸

    用一块洋巾包了,交与藕官道:“你先带了这个去,也算一趟差了。”

    藕官接了,笑嘻嘻同他二人出来,一径顺着柳堤走来。莺儿便又采些柳条,

    越性坐在山石上编起来,又命蕊官先送了硝去再来。他二人只顾爱看他编,那里

    舍得去。莺儿只顾催说:“你们再不去,我也不编了。”藕官便说:“我同你去

    了再快回来。”二人方去了。

    这里莺儿正编,只见何婆的小女春燕走来,笑问:“姐姐织什么呢?”正说

    着,蕊藕二人也到了。春燕便向藕官道:“前儿你到底烧什么纸?被我姨妈看见

    了,要告你没告成,倒被宝玉赖了他一大些不是,气的他一五一十告诉我妈。你

    们在外头这二三年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藕官冷笑道:“有什么仇

    恨?他们不知足,反怨我们了。在外头这两年,别的东西不算,只算我们的米菜,

    不知赚了多少家去,合家子吃不了,还有每日买东买西赚的钱在外。逢我们使他

    们一使儿,就怨天怨地的。你说说可有良心?”春燕笑道:“他是我的姨妈,也

    不好向着外人反说他的。怨不得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

    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

    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

    样来?’这话虽是混话,倒也有些不差。别人不知道,只说我妈和姨妈,他老姊

    妹两个,如今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先时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没个

    进益,幸亏有了这园子,把我挑进来,可巧把我分到怡红院。家里省了我一个人

    的费用不算外,每月还有四五百钱的余剩,这也还说不够。后来老姊妹二人都派

    到梨香院去照看他们,藕官认了我姨妈,芳官认了我妈,这几年着实宽裕了。如

    今挪进来也算撒开手了,还只无厌。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姨妈刚和藕官吵了,接

    着我妈为洗头就和芳官吵。芳官连要洗头也不给他洗。昨日得月钱,推不去了,

    买了东西先叫我洗。我想了一想:我自有钱,就没钱要洗时,不管袭人、晴雯、

    麝月,那一个跟前和他们说一声,也都容易,何必借这个光儿?好没意思。所以

    我不洗。他又叫我妹妹小鸠儿洗了,才叫芳官,果然就吵起来。接着又要给宝玉

    吹汤,你说可笑死了人?我见他一进来,我就告诉那些规矩。他只不信,只要强

    做知道的,足的讨个没趣儿。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分记的清楚谁是谁的亲故。

    若有人记得,只有我们一家人吵,什么意思呢?你这会子又跑来弄这个。这一带

    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着,一得了这地方,比得了永远基业还利害,每日早起

    晚睡,自己辛苦了还不算,每日逼着我们来照看,生恐有人遭踏,又怕误了我的

    差使。如今进来了,老姑嫂两个照看得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许人动。你还掐这

    些花儿,又折他的嫩树,他们即刻就来,仔细他们抱怨。”莺儿道:“别人乱折

    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

    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

    枝的去,还有插瓶的。惟有我们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们要。’

    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

    一语未了,他姑娘果然拄了拐走来。莺儿春燕等忙让坐。那婆子见采了许多

    嫩柳,又见藕官等都采了许多鲜花,心内便不受用,看着莺儿编,又不好说什么,

    便说春燕道:“我叫你来照看照看,你就贪住顽不去了。倘或叫起你来,你又说

    我使你了,拿我做隐身符儿你来乐。”春燕道:“你老又使我,又怕,这会子反

    说我。难道把我劈做八瓣子不成?”莺儿笑道:“姑妈,你别信小燕的话。这都

    是他摘下来的,烦我给他编,我撵他,他不去。”春燕笑道:“你可少顽儿,你

    只顾顽儿,老人家就认真了。”那婆子本是愚顽之辈,兼之年近昏眊,惟利是

    命,一概情面不管,正心疼肝断,无计可施,听莺儿如此说,便以老卖老,拿起

    柱杖来向春燕身上击上几下,骂道:“小蹄子,我说着你,你还和我强嘴儿呢。

    你妈恨的牙根痒痒,要撕你的肉吃呢。你还来和我强梆子似的。”打的春燕又愧

    又急,哭道:“莺儿姐姐顽话,你老就认真打我。我妈为什么恨我?我又没烧胡

    了洗脸水,有什么不是!”莺儿本是顽话,忽见婆子认真动了气,忙上去拉住,

    笑道:“我才是顽话,你老人家打他,我岂不愧?”那婆子道:“姑娘,你别管

    我们的事,难道为姑娘在这里,不许我管孩子不成?”莺儿听见这般蠢话,便赌

    气红了脸,撒了手冷笑道:“你老人家要管,那一刻管不得,偏我说了一句顽话

    就管他了。我看你老管去!”说着,便坐下,仍编柳篮子。

    偏又有春燕的娘出来找他,喊道:“你不来舀水,在那里做什么呢?”那婆

    子便接声儿道:“你来瞧瞧,你的女儿连我也不服了!在那里排揎我呢。”那婆

    子一面走过来说:“姑奶奶,又怎么了?我们丫头眼里没娘罢了,连姑妈也没了

    不成?”莺儿见他娘来了,只得又说原故。他姑娘那里容人说话,便将石上的花

    柳与他娘瞧道:“你瞧瞧,你女儿这么大孩子顽的。他先领着人糟踏我,我怎么

    说人?”他娘也正为芳官之气未平,又恨春燕不遂他的心,便走上来打耳刮子,

    骂道:“小娼妇,你能上去了几年?你也跟那起轻狂浪小妇学,怎么就管不得你

    们了?干的我管不得,你是我b里掉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既是你们这

    起蹄子到的去的地方我到不去,你就该死在那里伺侯,又跑出来浪汉。”一面又

    抓起柳条子来,直送到他脸上,问道:“这叫作什么?这编的是你娘的b!”莺

    儿忙道:“那是我们编的,你老别指桑骂槐。”那婆子深妒袭人晴雯一干人,已

    知凡房中大些的丫鬟都比他们有些体统权势,凡见了这一干人,心中又畏又让,

    未免又气又恨,亦且迁怒于众,复又看见了藕官,又是他令姊的冤家,四处凑成

    一股怒气。

    那春燕啼哭着往怡红院去了。他娘又恐问他为何哭,怕他又说出自己打他,

    又要受晴雯等之气,不免着起急来,又忙喊道:“你回来!我告诉你再去。”春

    燕那里肯回来?急的他娘跑了去又拉他。他回头看见,便也往前飞跑。他娘只顾

    赶他,不防脚下被青苔滑倒,引的莺儿三个人反都笑了。莺儿便赌气将花柳皆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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